乌黎忍住了想要抓起来研究的想法,盯着那只蜘蛛看。唐呈见了,伸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有些孩子气的不高兴。
花了一晚的时间,裴悬才把傅长随与唐呈身体里的毒素给引了出来。他用了太多的精力和内力,在把那只毒蜘蛛装好后,摇摇晃晃的探了两人的脉,终是深深的长出一口气。他随意的抹掉额上的汗水,走到洞口,外边晨光大盛。
这地方已经被乌黎搭了住的树屋,他正在树底下烧饭,见到裴悬出来赶紧迎上去,结果大惊失色的接住了惨白着脸往前栽倒的裴悬。再一探脉,原来是累的睡着了。
有一种相思的乐音,叫引魂。它能穿透任何阻碍,到达你想念的人耳边。这曲子如同清洌的湖水,也许并不是,或许更像是轻柔的月光,又或许,是他的声音,轻唤着,你的名字。一遍一遍,伴随着你熟悉的音调,侵入了心里。
“长随……”
傅长随混沌无声的世界里,突然注入了一滴水滴,渐渐的,这水滴越来越大,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着屋檐落到泥土里,激起一股青草和泥土的芳香。浅浅的,侵润他那颗逐渐跳动起来的心。
“长随……”
傅道长挣扎的动了动,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咬了咬牙,循着那道天音,冲破而出。不知道为何,他只想说三个字,迟了那么久的三个字。他抖着细密的睫毛,让自己曝露在刺眼的天光之下。
裴悬放下白玉笛子,笑着看他,“长随,我回来了。”
“……”傅长随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没有声音,可裴悬却清晰的听见也看见,傅长随睁开眼看到他后,自然的吐出三个字,“我想你。”
不带修饰不掩藏,还带了些许迫切。
裴悬低下头抵住他额头,亲昵的蹭了蹭鼻尖,“我也想你。”
在冰冷的洞穴里躺了几年,身子虚弱还僵硬,傅长随几乎只能控制他的眼珠子在转动,身体的知觉暂时感觉不到。他眯着眼微微一笑,算是回应裴悬的话。
醒来后的几天,傅长随终于能自己行走,也能说简短的句子,小半个月后,就恢复如往常。虽然这些年一直在沉睡,可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日子已经过去很长很长,他专注的听着裴悬给他说,战乱已经结束,等他们都痊愈了,就能从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出去。
裴悬离开那段时间遇见过五毒教主曲云,拿了解除尸蛊之术的方子以防不测。他给两人引了余毒后就给唐呈解,大抵是药的原因,唐呈一直没醒。虽说人没醒,可唐呈青紫的皮肤逐渐好转,如今已与常人无异。醒来后,应该就能好好的喊一声乌黎的名字了吧。
“裴悬。”
“嗯?怎么了?”裴大夫正在捣鼓那只毒蜘蛛,听见傅长随喊他,抬眼问道。
他们早前给藏剑和纯阳宫捎了信,这回信刚到。傅长随正坐在石桌前看呢,几封信看的傅道长皱着眉头又舒开,脸色是时阴时晴,他按下信笺,道:“我要去一趟稻香村。”
“稻香村?”裴悬疑惑,那地方除了有座大侠墓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能值得去的。
傅长随点头,“有点事情。”
“晚几日吧,唐呈的身子还不太稳定。”
唐呈在某个夜里醒过,之后断断续续的醒了一刻半刻,这不,刚醒了陪着乌黎发了个把时辰的呆又睡了。还是不爱说话,又或许,是认不得人。
“不急,只是去拿个东西。”
傅长随有些难过,他想着当初下山时带的三个锦囊,穆玄英那个是没用上,还是他根本就没有用呢?长风虽然好好的,可秦义却尸骨无存。而玄英他……
彼时,天策府门外的小道上来了一个人。他一身灿金色衣袍,明晃晃的藏剑弟子装扮。骑着一匹大白马,长的很是俊俏英气,这人便是叶长风。他仰头看了看面前威严的天策府城门,经过了岁月和战火的洗礼,显得更加沧桑。
叶长风下了马,隔着墙都能听到里头传来操练的喝声,以及长枪划破虚空的龙吟。他拍了拍随身背着的小包袱,轻轻说道:“无心,叔宝,天策到了。”
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带着无心的骨灰和叔宝的一套天策衣物,终于找回了丢失在战场上的“催城”,本想带回去给李承恩,可叶英捎信说,这神兵,就葬在叔宝的衣冠冢里吧,那是他身为天策的荣耀。
叶长风见了曹雪阳,两人聊了几句后曹雪阳算是探出了点点口风。她欣慰的抱了抱叶长风,带着他到天策府后院靠近溪水处,找了块风水宝地,把曲无心和叔宝葬在一起,连同神兵“催城”,掩埋在浸透过无数英雄鲜血的泥土里。
挥别曹雪阳后,叶长风带了一兜子天策府里的黑土,叶英让带的。虽然他不知道原因,可好徒弟叶长风还是细心的一铲子一铲子挖,封好放进了大白马载着的箱子里。看着沿途的景色,叶长风路过了洛阳郊外的某个小村庄,正好遇上了一家人成亲,鞭炮唢呐吹得热热闹闹,红绸子满地扬。
简约的红轿子被打开,新嫁娘下来的时候大概是被长裙子绊了一跤往前跌倒,旁边的众人倒抽了口气,眼睁睁的看着那抹红影扑倒。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叶长风掏出怀里的一锭金子打在新郎的腿弯,把还没反应过来的新郎打的往前扑,一腿跪下去,正好接住了自己的娘子,众人啪啪啪的鼓起掌。
叶长风看了一会,转身走人。拐过小巷子时正面碰上一个小姑娘,两股大辫子乌黑乌黑的,杏眼小嘴,还挺秀气。她回头朝巷子深处大喊:“傻大个你快点啊!要吃不上桃姐姐的喜酒了!”
那张英挺的面容从黑暗里出现时,叶长风还有些恍惚,伴随着背后喜庆的喧闹,他竟然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他轻轻的上前一步,对着那个傻愣愣看他的人,喊了句,“秦义。”
那人呆了呆,歪着脑袋看他,“你是谁?”
叶长风笑了,伸出手贪婪的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眶里不知是喜是悲,他说:“秦义,我是你的长风。”
“我想好了,一辈子,不逃不避,生死与共。”
即使你忘了,我还会有一辈子的时间,让你忆起。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算是完结了,还有一点番外~接下来是甜甜甜甜倒牙!
二狗子你完了!你竟然忘记你媳妇儿!
秦义:妈蛋谁害的啊(╯‵□′)╯︵┻━┻
第78章 番外—稻香村
稻香村还是像当初那般模样,绿树如茵,一派宁静。
过道的小桥边上挂着引路的灯笼,黄橙橙的随风轻晃。木质的小桥下是潺潺的流水,清澈见底。巨大的水车咕噜噜的转着,带起哗哗的水声。小道上,一辆马车慢悠悠的驶来,前边没有赶车的人。
拉车的是一匹大白马和一匹小毛驴,为了配合小毛驴的速度,马儿的速度也慢了下来,马车慢吞吞的循着小路移动。这天刚下完雨,道路泥泞,叶子也被雨水打落在地上,混着泥土卷到了车轱辘里,吱呀一下,马车颠了颠,似乎是磕到了石子,车轱辘发出了难听的声音。
马车上的帘子被掀开,一个俊俏的小哥探出头喝停马儿和毛驴,又缩回身子到马车里去,此人正是乌黎。这马车从外边看是小,可内有乾坤,能坐得下四人还能摆个小桌子吃茶。
他们出了山谷已半月有余,唐呈醒是醒了,身上的青紫也消退的差不多,可就只剩下他半边脸还是没退,人也有些呆,除了乌黎,谁都不理。乌黎拿出一直藏着的面具给他戴上,正好遮住了半边脸上的痕迹。
傅长随大病初愈,身子还是很虚。每日被裴大夫逼着进补,吃的他觉得自己都虚胖了一圈,还捏着胳膊的肉问乌黎他是不是胖了。乌黎哪敢说是,被裴大夫的眼睛一瞪,立马猛烈摇头,说傅大哥你没胖,还是瘦的跟杆儿一样。
不过,傅长随还真是圆润了些,脸颊长了肉,看起来比原来精神的多。
傅长随不是忸怩之人,但是性子依旧清冷不改。裴悬与他做些亲密的动作换做是之前,他定会有些抗拒,可如今竟是没什么动作,偶尔还会做些看在裴大夫眼里十分可爱的回应。他们四人之间,说生死与共都是轻的,遑论这点秘密。
这会儿傅道长正靠着裴悬小睡,之前被闹的有些累。裴悬搭着手拉扯着唐呈,每日一针灸散毒。可唐呈似乎不怎么愿意,嘴里嘟囔几声望乌黎那边靠近。马车颠了几下把傅道长弄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裴悬,问他,“怎么了?”
“无碍,你继续睡。”
傅长随坐直身子,揉了揉裴悬酸疼的胳膊,“不困了。”
这时,乌黎正好把马车停了,扭头道:“估计车轱辘卷了落叶塞住了,我下去看看。”
说着就又要出去,可唐呈却一脸惊慌的拉住他胳膊,“……黎?”
乌黎笑了笑,摸摸他脸,“我一会回来,裴大哥还给你扎针呢,别乱动。”
唐呈眨了眨眼,点头。可乌黎下马车了之后他又不安分了,扭头看裴悬一眼,那意思很清楚——我要下去!
裴悬挑眉,放开手,唐呈也下了马车,站在乌黎身后。
乌黎捡了路边的树枝把卷进车轱辘里的落叶抖出来,见唐呈也下了车无奈的撇嘴,“让你在车上啊,我又不会走。”
“不走。”唐呈一听“走”字,手一伸,攥住乌黎的衣摆不放。
乌黎微微低着头,朝他说,“低下头来。”
唐呈不解,但也照做。乌黎抬手揽住唐呈的脖子,轻轻一仰头,浅色的嘴唇就印在了唐呈的嘴唇上,还呲牙咬了一口。两人靠的很近,乌黎埋头在唐呈的肩窝处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你要我说几次?我不走。”
唐呈的眼睛一亮,似乎很高兴,紧了紧抱着乌黎腰的手,微微笑了。随后捧着乌黎的脸笑的有些孩子气,他指了指自己的唇,又摸了摸乌黎的。
乌黎抿了抿嘴,心想着反正唐呈就跟小孩一样好了应该不会记起,何况更过分的都做过了。于是,他仰脸又亲了一口。唐呈眯起眼,也亲了一口乌黎,“黎,喜欢。”
乌黎一呆,“啊?你刚说什么?”
“喜欢?”唐呈歪着脑袋又说了一句。
车厢内的傅长随正好透过车帘的缝隙看到这一幕,凑过去对着正研究水沉香的裴悬道,“悬,唐呈这样子要持续多久?”
说起来,“悬”这个称呼还是裴大夫强烈要求下才改口的,说一直喊什么裴悬裴悬的,一点都不亲密!于是软萌的傅道长只能妥协。
裴悬扭头看了一眼,捧着下巴道,“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一辈子都这样,说不定明日就好了。”
傅道长不解,“毒已经解了大半,怎么还是这性子?什么毒那么厉害,能把人的性子都给变了。”
裴悬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抱住傅道长蹭,“什么毒?情毒啊……”
“唔……你别闹。”傅长随往后仰避开裴悬的脸,无奈这阵子都习惯了,也没坚持,也就随他亲亲摸摸。傅道长被亲的恼了,侧开脸张嘴咬他鼻子。裴悬一呆,危险的挑眉,不甘示弱的抱住养的白白胖胖能下锅的道长,从额头、鼻尖、脸颊亲到嘴,再往下,流连在精致锁骨处,印了几个红印子后满意的在锁骨上留了圈牙印。
傅长随疼的一哆嗦,抬手挠他腰,裴悬一惊,松了手。
乌黎这时候也掀开帘子与唐呈一道进了马车,见两位兄长气喘吁吁红着脸,他了然的点了点头,目空一切的坐在一旁,“你们继续。”
裴悬当即给了他一个烧栗,赏他一个白眼。
唐呈认真的看着傅长随,像是在思考要不要报复回去。乌黎揉着脑袋摇了摇头,拉着唐呈出去坐在车厢前,挥着马鞭赶车。虽然已经进了稻香村,可再闹下去,都能引人来围观了,他可不想丢脸,而且唐呈也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
马车驶进了村子,一马驹一毛驴的组合让村民们挺好奇,不过也没围观。稻香村先后好几次都发生了许多事情,再加上战火,已然没什么能比安宁的生活更令人向往。战后他们村子来了好多人,前阵子清明节,许许多多的人过来给无名冢扫墓,这些人恐怕也是罢。
四人下了车,大抵是长相太出众,受到了多多少少的注目。
众人和村长打听了大侠墓的所在,栓了马和小毛驴步行前往。一路上,乌黎东走走西看看,一脸高兴,“这里好像山谷啊,很漂亮。”
那处山谷与世隔绝,除了没有房子,与稻香村倒是挺相似,都是一派宁静。虽然那里给了他们希望和绝望,短短的几年里,就让他们尝尽了世间所有的情绪。在那里,他们生死相依,但也觉得恐惧。
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只适合出现在回忆里。
大侠墓前的瓜果祭品还有许多,祭祀的酒也有。傅长随与村民们打听了,说是清明的时候,浩气盟与恶人谷有人过来,当然,江湖人也很多。他了然的颔首,没再继续问。
几人肃穆的给大侠墓敬了酒,特别是唐呈。他静静的看了一会,在乌黎看不见的地方,把唐门的某个暗器,飞快的刺入了墓碑后的坟包里。
裴悬看见了,啧啧几声把脑袋靠在傅长随身上,道:“长随,你来这就是要扫扫墓?”
傅长随摇了摇头,“我替玄英,来看看。”
“玄英?浩气盟的穆玄英?”裴悬了然,混江湖的,怎么会没听过此人的八卦。不过,自家木头竟然和那人有往来真是稀奇,“他是该来,但为何是你替他来?”
傅长随垂了眼帘,轻声道:“他来不了啊。”
一旁的乌黎也好奇,“来不了?为何?”
傅长随看着蔚蓝的天,觉得阳光分外刺眼。
傅道长醒来后,得知战乱结束,他心系纯阳和胞弟,托裴悬给他捎信,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信。纯阳宫没什么事,叶长风虽然还流连在外但也经常给藏剑报行踪,好着呢。最让人觉得心绪不宁的,是他给穆玄英捎信,回信的,却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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