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许褚和曹洪的离去,对于这支联军的打击。无疑是异常巨大的,从卢氏开始,一直乘船直下,都是江东兵马,攻打宜阳,伏击杨秋,与徐晃一战,与辛毗一战,整整一万多的江东兵,如今只剩下不过区区六千多人。而这其中大半都已经身负战伤,疲累不堪,大半,都已经失去了当初锐气勃发的斗志,而士气低落无以复加……
当初中下的恶果,已经得到了最坏的回报。周瑜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不曾料到,这一日的到来,几乎让整个江东落入了万劫不复,同样,周瑜自忖没有料错的话,当许褚和曹洪南下的时候,那一万多的曹营军士,恐怕也将会立刻陷入敌军的重重包围……
江东兵的损伤其实还有余地可以转圜,毕竟曹。营兵马还不曾有多少损伤,大可利用。只是当两股力量分散开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是的,正如周瑜所料到的一般。
两日前,许褚和。曹洪因不满周瑜先前算计,加上此刻江东军力弱,而前方困境重重,趁着他病倒昏阙,终于是独自领军南下。
毕竟在许褚和曹洪看来,洛阳方面既然布下了重重重兵,那么南面的封锁便应该要弱上许多。
而许褚和曹洪选择的偷渡方向便是轩辕山……
轩辕山向东便是嵩山,而偏向东南有险谷,能从中出,可偷袭入阳人,虽然必不可免出谷后可能会遇到坐镇阳翟的太史慈大军,但若能突破防线回归豫州曹军控制地区,那便能得生路。
毕竟河东大战线布置在豫西的兵马并不是很多,不过太史慈四万人马而已。这一万多曹军精锐虽然也是昼夜奔走颇为疲惫,但若能一鼓作气,杀出轩辕山,趁着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要突破封锁应该并不困难。
许褚有勇气,曹洪也是颇为善战,两人带兵都有一股一往无前的狠辣。他们自觉有这个信心,也认为这是一条生路……事实上若在平常,选走这条看似险恶的奇径,却是真的比偷袭洛阳要好得多……
但既是奇径,那么必不可免的,这一条道路步履难行,西为轩辕山,东为嵩山,皆是高山险峻,若是有人埋伏,则定陷入危境。
不过,许褚和曹洪都认为,对方将重兵布置在洛阳,洛水一带,阻挡兵马北上,定是没有多少余力再去顾及南面的通道。而事实上,他们也不过是两日前才和江东兵马分开,对方也决然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既然那个周瑜能够将他们曹营将士拿来当做算计的筹码,凭什么,就不能拿他们来当做引诱河东军围剿的诱饵?
以牙还牙,许褚和曹洪心中总算吐出了一口恶气。
一万多兵马再度改道,在许褚和曹洪的催促下,快速的向着轩辕山方向前进着。
毕竟还没有因为怨怒和得意冲昏了脑袋,曹洪一连派出了数谷游骑去查探虚实,回报得回的消息,显然让他们还是颇为兴奋,轩辕山一带不曾见过近期有兵马调度的痕迹,而四野下,也不曾有河东军马注意到他们已经与江东军分开了。
许褚和曹洪心情大振,越发催促士卒走得焦急。
当初分兵的时候,曹洪和许褚却也不曾将事情都做绝了,战马也分出了不少给江东军中,既然要让他们做诱饵,那么也至少要给他们一些甜头,他们越强,才能越能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那么他们曹军要逃出升天的把握才会更大。
从宜阳到轩辕山的路程其实并不远,不过两百多里的路程,即便是曹军上下有些筋疲力尽的趋势,但还是只用了三日便抵达了此处。
从外表看,轩辕山远不如嵩山那般高大雄峻,不过是一处小小的连峰山体,传说乃是黄帝在此娶妻西陵氏,比起这样的神话来说,轩辕山却多少少了一些灵气,不曾像是上古圣皇居住过的地方。
只是曹军上下也不曾有心思去品评这些东西,许褚和曹洪也是粗人,哪有闲情逸致去看这些问题,只是寻找那条从土著口中问出的通道,急不可耐的派遣四散游骑前去打探。
时下正值黄昏,夜晚将近,等到那谷口被找到之后,许褚和曹洪心急,只觉得若是大军再拖沓不前,延误时间,等到对方反应过来再走肯定是不妥,于是,也不过夜晚道路难行,索性便直接让才餐饱的兵马即刻又奔入了谷中……
这条山谷,或许是他们的曹军最后的希望,没有人不对这一行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但是!无论许褚和曹洪想的多么美妙,无论前方的道路将会对他们多么有利,无论他们去想了对于此行的多少可能,结果,意外终究是无法在他们手中掌握的……
周瑜远比他们看得清楚,既然对方有意要将孙曹拖入这个陷阱当中,又岂会给他们这样一个看上去有可能走得通的捷径?而他们的对手,又岂是那种可以忽略细节失误的人?
倘若是真想要逃出升天,只能是走那种分明便是捷径的道路……而若是想钻营空隙,怕是比险路更加诡谲……
周瑜对许褚和曹洪这一行并不看好,甚至是直接的悲观,此时此刻,并没有料错。
曹洪先前的查探并没有错,轩辕山的确近期内没有什么兵马调度。但事实上,早在他们开始试图偷袭雍州引诱郭嘉注意力的时候,张颌就已经收到了要驻兵与此的打算。
而当他们还在洛水上航行,当他们还在洛水便奔驰的时候,张颌的大军早就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而这一切,完成的时间,足足在一个月之前!
当许褚和曹洪走到谷中还不及一半的时候,惨剧终于发生了。
无数兵马突然越出头来,漫山遍野皆有喊杀声震天响起,飞蝗如雨,滚石檑木,不可胜数。
那飞扬招展的河东战旗,在风声的呼啸下,仿佛此而的嘲笑,又似他们曹军痛苦的悲鸣……
高高站在山谷上,即便黑暗阻挡了不少视线,张颌也能看到谷中,那仿佛火海地狱一般的惨景。
比起喊杀声,那挣扎在垂死边缘的哀嚎,更让这个险恶的山谷中充满了恐怖的味道……
刺鼻的浓烟,伴随着尸体的熟臭,几乎弥漫了整个山谷,让人闻之欲呕……
在军力,士气,体力等等方面都占据了绝对优势下,这一场伏击,只会是一面倒的屠杀……是的,只是一场屠杀,而不是战斗!
许褚和曹洪绝望了,那不断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野里冲出来的河东军,仿佛狼群一样,撕咬着麾下的兵卒,那仿佛没有止尽的箭雨,滚石,檑木,是最有效的收割生命的利器……
前后路,已经被截断,大军首尾直接从两山上冲出的伏兵切割成了几段。
许褚往日里浑厚无比,声如炸雷的嗓子,此刻已经嘶哑,无力,几乎开始啼血,但面对那铺天盖地的悲号,那震天的杀声,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即便是那强壮无比的身体上,也插上了数支羽箭,鲜血潺潺流淌,染红了衣袍,也染红了坐骑……流逝的不是生命力,而是对这场战争最后的信心……
“吼~!~”许褚仰天大叫,无比悲呛,环顾着山谷,“河东鼠辈~!你等以奸计害我,我不服!~!~”
他那如同地狱鬼神一般的模样,微微吓退了周围妄图杀死他将他首级取下建功的河东小兵们,但更多还是一些悍不畏死,看着这头穷途末路的雄狮走向灭亡……
战马不知道被扎了多少个窟窿,早已经横倒在底下,没了半点生机。大刀已经崩坏了口子,不知道饮了多少人的血液,即便是手中的那柄利剑,仿佛也没有了多少锋利能够轻易的斩杀来犯的敌人……
许褚的脚下,不知道有多少河东的兵卒横尸当场,从第一个开始,他只是疯狂而麻木的厮杀,一具,两具,三具……十具……三十具……百具……两百具……
他还在不停的杀,杀,杀,脚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层小丘,浑身上下已经负伤百道,甚至左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袭砍下,一只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明,大腿露出了洁白的骨头……
不倒!
许褚站在高高的尸海上,用最后一只眼睛环顾着所有河东军,看着他们那终于开始浮起的惊骇和恐惧……
许褚笑了,肆无忌惮,猖狂无比,但,却是英雄末路!
看了不远处,那身上早已经插满了长枪,连首级都已经被枭下的无头尸体,不是前一刻还在和他谋划偷渡返回豫州的曹洪还是何人?
再看了看周围,那一具具开膛破肚,一具具被烧焦泛着恶心气味的黑色尸首,不是前一刻,还在他的统御下与他并肩作战的曹营儿郎,还是何人?
现在,只剩下他一人,是的,成千上万的人,已经将他团团围困……而他的气力,似乎也已经走到了尽头,严重的伤势,也再也没有康复的可能……
“匹夫……!哈哈……哈哈……!”许褚举起唯一还剩下的右手,握着蹦口无数的长剑,遥指山间,出于生命最后尽头的直觉,他知道那才是这支兵马实际灵魂的所在。
“告诉我~!~你的名字!”许褚大吼一声,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张颌站在山间,当火光汇聚在一起,许褚已经成为焦点,看着他那仿佛鬼神一般的战斗,踏在尸山上的悍勇,却如同灵魂也被震慑,如此盖世勇将,奈何走到如斯地步!
“某乃……河间,张颌……“张颌高站于山尖,但却并没有半点得胜的意气风发,留下的只有惭愧和沉重,那抹叹息,却依旧为大山忠厚的传递出了声音,久久回荡……
“河间张颌……呵……呵呵!我听过你的名字!好!至少我许褚……还没有死在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上!哈哈!”许褚闭上眼睛,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股遗憾,又突然看向张颌的方向,出口道,“我有一请求,还请你答应!若……等此战结束后,烦请告诉马超!昔日一战,深为我之遗憾,若有来生,必再一分胜负!”
“独臂战万军,痛快……!痛快……!虽死,亦无憾矣!哈哈……哈哈哈哈!~!~!”许褚环顾左右,再看了看那断掉的臂膀,仰天大笑,终于将长剑放在脖子上,对着东北方向,狠狠一拉,“末将不能再在主公麾下效力,请主公珍重!”
热血飞洒,雄躯倒地……!
一代猛将,自此……战陨……
张颌闭上了眼睛,仰起头来,只是一声悲叹!
“鸣号~!传令,有敢亵渎许褚将军尸首者,斩!~好好收敛,且等战后,送返曹营……!”
“呜~!~!~呜呜~!~!~”长号吹起,送一代豪杰魂归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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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山一战,曹兵尽没,许褚,曹洪战死……一场有预谋,有算计,兵力,士气,体力,地形,天时,几乎所有一切有利因素都为河东军所占据,一场屠杀,河东军只付出了寥寥两千多人,就将一万三千曹兵精锐,赶尽杀绝……
张颌在打扫完战场后,收敛了许褚,曹洪尸体发棺差人送到阳翟太史慈处。这一场厮杀,张颌再没半点意思用许褚和曹洪首级表功,却是附上一封信笺,将此战略微说了一下,反请求太史慈将二将棺盖送往卫宁处,希望能够用合适的礼仪,送还许褚和曹洪回归曹营……
而后,张颌也没有拖沓,当即便起兵北上,开始参与了最后的收尾工作。
周瑜的病情,已经越发沉重,在这样煎熬的地方,整日里殚精竭虑,几乎已经将他的身体逼迫到了极度危险的境界。
是了,自从接下偷入关中的命令后,周瑜便不曾歇息过,这三万人大军的运作调度,乃至于每一个计策,每一个谋略,每一个行军的轨迹,他都要再三反复推敲,整个军中,他没有可以商议的人,只能一个人绞尽脑汁去反复推演。
更何况,关中之地关系甚大,乃至于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在这样的情况下,周瑜那本就不怎么强壮的身体,又如何能够熬得过这般高强度的操劳……
而当那两场伏击大败之后,这样剧烈的刺激,毫无疑问,将周瑜一直都不曾注意早已经恶化的各种病端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
孙策急得团团转,几日来,周瑜的身体不曾有半点转好的迹象,每日清醒的时候也不过只有片刻时间而已……这点时间,又如何够用?
不管孙策如何暴跳如雷,如何下令全城搜寻良医,但在敌军占领区内,又怎么可能找到那些妙手大夫……事实上,现在的周瑜在孙策看来的确已经到了气若游丝的地步……
周瑜不能死!不单单是孙策和周泰等等一干江东高层将领,便是底下那些士气低迷的士兵,都必须要依靠周瑜来维持住这股希望……
不知不觉间,整支军队已经开始从当初盲目崇拜孙策的武力,到了将希望维系在周瑜这样一个智者身上的转变……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江东军这支孤军,困守在宜阳,危险已经越来越浓烈……
当周瑜拼着最后一口气力,指向西面的时候,孙策终于知道了他最后的愿望……
至于此,周瑜便开始了长期的昏迷……
周瑜的意思,作为多年挚友,孙策已经明白,西面……再返回沿路,向雍州走去,带着这一支孤军……
可是,那条道路真的还能再走么?
当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当损失了这么多的人马,难道最终还是要往这个当初他否决的提案方向去么?
孙策不甘心,但是看着一个个希冀的脸,他最后还是决定听从周瑜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建议……
事实上,这也是一场赌博,就是周瑜,在昏迷前指出这个方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生门,但是……这已经是唯一的一次机会了……
当孙策决定再起兵时,却收到了一道让他心寒的消息。
许褚和曹洪一万多兵马自从分兵后,虽然表面上决裂了,但还是留有互相联络的联系。
只是,这一次,送来的消息,让他从骨子里发寒……
整整一万多的曹营兵马,包括许褚,曹洪在内的曹军上下,全灭于轩辕山下!许褚死,曹洪死,除了极少数人逃了出来,其余人基本上都永远的埋葬在了轩辕山下……
而这些逃窜出来不过数十人的残兵带来敌军的消息,只是数万人,这个模糊的数字,就已经让孙策陷入了深渊的谷底……
这一仗,到底要怎么打?未来还有生存的机会?那数万人,倘若北上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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