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问道。
“这——”古神医有些犹豫了。
“是皇上的命令?叫你早些研制出被祛疤良药?”羽彤淡淡地接道,精致脸上皆是平静。
“不瞒皇后娘娘,的确如此。”古神医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敢问古神医,若是没有金莲子王做药引,你几时才能研制出良药?”羽彤绕着堆满草药的案台踱了一圈,看得出,药万千,但没有一样是可以下方子的,若不然这位“妙手回春”的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愁眉不解。
老者愈发为难了,支吾了半晌,才道:“不瞒皇后娘娘,如今进度,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哎——”
“如此下去,慕青姑娘的脸治好了,她也老了。”羽彤微微一叹,继续说道:“敢问古神医,若是用食过金莲子王之人的血液做药引,何时可以制出良药?”
“马上就可以,先前老朽已拟好方子了,只要就差这一味药引。”古神医喃喃地回道,不敢怠慢。
“这样吧,古神医马上开方子,本宫食用过金莲子王,就用本宫的血做药引。”羽彤说罢,轻轻拂了拂衣摆,走到旁边的红漆木椅子上坐下,神情淡定,很是认真。
“这——”古神医整个人颤了一下,红润的脸上顿时黯淡许多,“其实老朽早知皇后娘娘食过金莲子王,当初在辽宫,是老朽跟皇上说的方子,皇上才去的燕京。如今皇上下了令,不能伤害皇后娘娘,取血作药引,怕是会对娘娘的身体有损伤。”
在现代,人们常常献血,献血有益健康。在这里,倒是成了损伤,看来医学差别还是很远。
“古神医放心,取一点血而已,不会对本宫造成什么损伤。”羽彤浅浅一笑,已经绾起衣袖,手臂白皙的肌肤露出来,像雪一般晶莹,“就今天吧,古神医,请。”
“皇后娘娘,不可啊,皇上下了令,若是老朽等人伤害了娘娘,定是大罪啊。”古神医声声为难,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护她,羽彤听着,心里暖暖的,有些时候也许真的计较太多,真该是时候为他做些什么的。
慕青是他的恩人,这笔债总是要归还的,“古神医,难道你不想医好慕青姑娘的脸?你想皇上一辈子欠着她的?”
“不,不,老朽绝无此意。”古神医连忙摇头。
“古神医做为医者,就该行医者之事,该知道取一点血,并不伤身。如此一来,既医了慕青姑娘,又叫皇上卸下三年来的愧疚,何乐不为?难道古神医就是怕死而不肯取药?皇上的旨意你不敢为,就敢违了本宫的旨意?”羽彤端端而坐,眉宇间的气魄丝毫不亚于男子,镇定自若,神情如初,漂亮的鹅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叫能叫人折服。
古神医抬眸看一眼,心头似是安定许多,怪不得皇上如此疼惜皇后,这样的女子世间少见,微微点了点头,撑身起来,“那——老朽得罪了。”
羽彤颔首微笑,坐定如兰,将袖管又绾上了几分。
古神医很快从药箱子里取出了牛血管,一端的空心银针很利落地插入羽彤手臂上的血管里,另一端的牛血管接入瓷碗当中,一滴一滴的鲜红落下,直到盛满瓷碗,他才拔下银针,用药棉敷到针孔处,再用棉纱缠住,处理伤口极是小心。
不愧是神医,几乎与她前世生活的西医差不多了,难怪得了“妙手回春”的称号。
平川城有他在,这场刻意的“瘟疫”将会很快得到平息。
“皇后娘娘这几日不要多走动,尽量卧床休息,注意调养身子。”老者的声音很沉稳,不过眼神里还是多了一抹担忧。
“放心,本宫会的。”羽彤的神态依旧怡然,只是略微的瞟了一眼那盛满鲜红的血,嘱咐了一句,道:“今天的事儿,古神医不要告诉皇上,尽量医治慕青姑娘便是。”
“是,皇后娘娘。”古神医虽有疑惑,但也没多问,沉声应下。
“本宫有些乏了,先回宫了。”羽彤撑了撑额头,不知是夜深了,倦了,还是失去了过多的血有些乏力,身子有些发沉,绾下长袖,遮盖住有些发凉的手臂,已然迈步飘出了药房,搁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治好慕青的脸,也算是帮他完成一个心愿。
还有这份恩,还不会有更多更多的纠结。
身后老者一声叹息,只是不解地摇头。
凤梧宫中,灯火依旧。
许久未见羽彤归来,亦瑶和胜男不免有些着急,候在门口,四处张望,终于夜色深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火红的凤袍在夜风里跳动着,那身影依然是那般的优美,迈上高高的台阶,看到了精致的脸颊,漂亮的鹅子脸,清澈如水的眸子,带着坚韧还有一股脱俗的优雅,只是本来姣美的面颊有几分苍白。
“小姐,你可是回来了?”亦瑶一声呼唤,快活地奔上前去迎接,胜男也是紧跟而上。
“瞧你们急的,我只是见皇上,又不是去断头台。”羽彤扫一眼两个焦急的丫头,真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刚刚的气氛可吓人了,我们这不是怕小姐为了斩龙跟皇上闹别扭吗?”亦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不过小姐若是真不回来也好,留在龙宵殿。”胜男递给亦瑶一个眼神,偷偷一个低笑。
“也是哦。”亦瑶附道。
“你们俩——”羽彤摇了摇头,不知说她们什么好。
宫闺的灯火明亮如昼,软榻凤床高枕,瞧着,真的是想睡下,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只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弄清楚。
褪下凤袍,换上一身轻衣,脱下绣鞋,蜷到软榻上,喝了一口清茶,歇了一阵,叫亦瑶和胜男找出那两把西郎剑来。
因为宝物,从离开龙城开始,剑就一直留在身边带入平川皇宫。
灯烛昏黄之处,雌雄两把剑摆在炕几上,五尺长剑,剑鞘雕纹巧夺天工,飞星石的色泽琉璃万千,拔剑出鞘,一红一绿,遥相辉映,不愧是皇室之宝,气场十足,单单只是剑光流影都是杀气腾腾,如有万马奔腾之象。
亦瑶和胜男托着小脑袋,趴在软榻上,亦一同端详着这两柄皇室宝剑,虽不知道主子找它们出来做甚,但可以肯定剑中藏着什么蹊跷,若不然一向聪明能干的小姐不会愁眉紧锁,一言不发。
羽彤的确是思绪万千,关于西郎剑,她一个细节没有漏掉,记得当初西门诩星送剑的时候,欧阳明珠在旁加油添醋,是否她也知道什么。
看来周围不少人都了解情况,包括东方、南宫,还有她的十二姐姐,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亦瑶、胜男,你们分别拿些酒和水来。”沉默许久的羽彤终于发话了,红烛的光芒照在锋利的剑上,意外发现光亮的剑身上有细微的裂痕,好像有字形,却又不是太清晰。
“是。”亦瑶和胜男应声,很快地离开了宫闱,不多一会儿,二人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提着酒壶回来了。
羽彤从衣袖里取出绢帕,蘸了一些水,轻轻擦了一下剑身,水渍留痕,并无异常,再蘸酒擦拭,龟裂细痕渐渐清晰,俄而,青红耀光退却,雌雄二剑上皆显出一行小字来,字形独异,应该是西郎文字。
“胜男,你可认得这些字?”羽彤蹙眉问道。胜男自小与父行走四方,对各地文化皆有了解,上次剑上的字就是她认出来的。
胜男凑上前来,极是认真地详读了一遍,喃喃念道:“西郎立之,三百余年,剑中之王,唯有雌雄。景帝元年,败仗于欧阳,献奕公主之婢奴婉柔于东楚。景帝四年亲征,重败于欧阳手下,其帝妃血亡,长公主下落不明,将事记于剑中,以供后人详,寻帝姬之路,系于婉柔之身。”
剑中所载“欧阳”应该就是指东楚镇南王欧阳震,奕公主之婢奴婉柔莫非是上官婉柔?
大概意思就是说,西郎景帝四年的时候,皇帝御驾亲片,带帝妃在身边,后来吃了败仗,帝妃亡,而失踪的长公主与婉柔有关。
第四十九章劝嫁
夜愈深,凤梧宫愈发宁静了,蜡泪声声落,唯有轻风入,阵阵清凉冷寒心。没想到平川城的夏日亦会有如此凄美的风声。
胜男念罢,羽彤沉默了,两条清秀的弯眉微微蹙起,无限遐思撞进心头
在欧阳家,她不受重视,在上官婉柔眼里,她不可嫁给南宫和东方,还有诩星的种种异样。
一切的一切,也只有一个解释,镇南王府的九小姐就是剑上记载的那个失踪的帝姬,芳心口中所说的西郎公主。
正因如此,她不是欧阳家的嫡出,故而欧阳震从来正视于她。而西郎与东楚、南岳是宿敌,若是她嫁给东方和南宫其中任何一人,将来身份揭穿,就只能是生死宿敌。还有诩星,他可能已经是西郎的人呢,他的规劝也是为了她好。
原来这样——
一些解不开的结就在这刻仿佛都解开了。
剑中记载:寻帝姬之路,系于婉柔之身。
这么说来,事情原委,也只有她的娘亲上官婉柔知道。
亦瑶和胜男互视一眼,见羽彤低眉不展,亦不敢多问。
“亦瑶,斩龙现在怎么样?”许久之后,羽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何时起,尹政君的灵魂在这副皮囊里待久了,也接受了她的情感。当解开这个结的时候,心头有一头说不出的沉重,渐渐地收剑入鞘,重新摆到炕几上,雌雄剑,一红一绿,相映生辉,的确是皇室瑰宝,只是对于她来说,是沉重的负担而已。
“斩龙的身板好得很,跪了一下下,没什么大碍,估计休息一宿就好了。”亦瑶赶紧回道。
“嗯。那便好。”羽彤安心地点了点头,“皇上罢了他的职也好,我正好有一事交待他去做。”
“什么事?”胜男看了一眼亦瑶,不禁追问。
“明天叫斩龙打点一下,秘密返回燕京,无论如何将我娘接到平川来。”羽彤拂袖起身,在宽阔的殿堂之中踱了两步,一回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凝聚着满满的精光。
她已经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
“小姐,这是为何?”亦瑶和胜男几乎是异口同声。
羽彤的眉色稍沉,眼里的精光稍稍黯淡几分,眸瞳里有了一丝担忧,“若娘真是剑中记载的西郎亦公主的婢奴婉柔,那此时此刻,西郎肯定会派人找她,她在镇南王府并不安全,而且事情的原委也可能只有娘亲才知道的最清楚。”
“也对哦。”亦瑶连连点头。
“小姐,不管你的身世如何,你现在已嫁为人妇,你是曾经的辽王妃,也是如今的南岳皇后,所以小姐不要想得太多,好好跟皇上过日子就好。”胜男眨着温柔的眸子,好言相劝。
羽彤转眸,看着亦瑶和胜男,两丫头的眼里皆有渴望,她们渴望她平静地过生活,只是现实可以让她平静吗?“我知道。”末了,还是淡淡说出三个字,也许是安慰她们,也许是安慰她自己。
“小姐,都折腾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亦瑶一边催促,一边走到床榻前开始整理床铺。
“嗯。”羽彤应了一声,看着亦瑶和胜男忙碌的身影,曾经冰封的心不知何时起,开始融化了。
前世,她是尹政君,她是叱咤风云商业的女强人,但那时,她缺乏亲情,缺乏信任。
而如今,就算是小小的丫头,对她也是呵护倍至。
活着,就该这样,享受人间美好的情意,亲情、友情、爱情。想到这里,不经意间,那张冰冷的面孔浮现在眼前,绝世容颜,冰蓝的瞳眸,他是天下无双的男人,也是解开他心结的男人,就该像胜男所说的,珍惜眼前的美好才是最重要的。
金钱、名利、地位、身世都只是次要而已。
忍不住笑,笑得灿烂,像一朵盛开在春朝里的花儿,风一吹,摇曳生姿
“小姐,在想谁呢?”羽彤的偷笑引起了亦瑶和胜男的注意,两丫头一对视,赶紧地迎上来。
“没有啊。”羽彤赶紧敛了笑容,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云髻中,那枚木簪愈是的抢眼,轻轻地拿下,放在掌心里,仔细端详,一瞬间就忘记了身边亦瑶和胜男的存在。
“原来小姐在想皇上。”亦瑶和胜男捂嘴偷笑。
“贫丫头。”羽彤瞪了两人一眼,小心地将木簪放进了首饰盒里,然后将发髻散开,卸下妆容,正欲起身回榻,不料,刚一起身来,头莫明的一阵眩晕。
亦瑶和胜男眼尖,瞧见羽彤不对劲,赶紧地上前扶上了她。
“小姐,怎么了?”亦瑶担心地问。
胜男稍微稳重,并不作声,径直捉了羽彤的手腕给她号了脉,眉头皱紧,道:“小姐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何这会儿如此虚弱?”
“没事儿,怕是太累了。”羽彤摇了摇头,刻意地隐瞒了,其实她心里清楚,体虚定是刚才放了大量的血。
原来这副皮囊并不及她想象中的健康。
“小姐,待明日我与亦瑶姐熬些人参鸡汤给你补一补。真是奇怪,怎么会突然虚得这么奇怪。”胜男沉着眉,低嘀了一阵,其中缘由未能想透通。
“好了,你们别大惊小怪,就是体虚而已,吃些补药就好了。”羽彤轻轻一个浅笑,挣开亦瑶和胜男的搀扶,勉强地支撑着坐到了床沿上,“我累了,想歇了,你们先下去吧。”
刻意地支开她们,亦瑶和胜男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敢不听从,只好硬着头皮应下,缓缓离开寝阁。
羽彤是真的累了,从来没觉得身子像今天这样的乏力,一倒下就睡着了,亦不知过了许久,听到耳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呼声,“小姐——”。吃力的睁开眸,看到的是亦瑶和胜男熟悉的面孔,还有满地的阳光,很扎眼,不过她却不想醒,翻了一个身,继续沉睡。
“小姐,快醒醒。”耳边又响起轻轻的唤声,不过这一回却是多了一抹焦急。
羽彤终于是睁开眼睛,模糊地看清眼前的人儿,是亦瑶,那张干净的小脸上闪过一抹焦急。
“怎么了你?”她抿起唇想笑,却发觉连笑的力气都没有,缓了许久,才醒了神,渐渐,看清楚周围,还是她的凤梧宫,还是满地的阳光,只是愈发灿烂了,腾腾的热气窜进窗户来,叫她感觉到夏日的灼热。
“小姐,你都睡了好久了,叫你你都不醒。胜男给你把了脉,说你血虚,我们熬了药,等着你醒,你怎么也不醒,可是把我吓坏了。”亦瑶嘟着小嘴,蹲在床前,满眼焦色。
“就是体虚而已,瞧把你吓得。”羽彤撑着胳膊起了身来,才发觉身体真的乏的厉害,差一点起不来摔了回去,幸得亦瑶手快,扶得牢。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去了东城,惹到什么疫病了?”亦瑶的眼圈红了,急得要哭。
“昨夜皇上给我吃过解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