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夜冷,努哈儿生怕久了冻著花爷,麻利地就把花爷裤子鞋子一并脱了,这才发现今儿闻到的腥味源自何处,花爷的脚趾头没一个皮好的,全磨出血了,罗袜都给染透了,黏在皮上硬硬的一块,想是奔波了一下午弄的。
努哈儿轻轻用热汗巾将那些伤处清理了下,在花爷药箱里找了药敷上,趁著水还未凉赶紧把花爷大腿擦了。
努哈儿觉得真是奇怪,天明明有些冷,擦著擦著,他倒热了。
把花爷收拾干净努哈儿就抱著花爷的衣服去了河边,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之後顺道把衣服洗了。
努哈儿在帐篷前支了个火盆,把衣服吊上开始烘,烘得差不多了才熄火钻回帐篷。
花爷睡到半夜,开始做梦,梦回祝融岭,他一个人在空旷的山谷里寻找,地面上铺满了尸体,看谁都像努哈儿,那绝望太真实,以至於他竟分不清是梦还是真。
花爷是难过醒的,梦里那股子悲戚几乎让他喘不过气,一睁眼看见面前的努哈儿,恍然如梦,伸手摸了摸,有心跳,有呼吸,还是热的。
花爷这一动,努哈儿也醒了,一醒就问,师父你怎麽了?
小哈,你真的活著吧。
努哈儿就笑,抓著花爷的手往自个儿怀里揣,让他摸见自个儿砰砰在跳的心窝,我当然活著,我还给师父洗了衣服呢刚才。
花爷闻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得解脱,在那一刻竟想流泪,只是。。。恩?努哈儿的胸膛怎麽光溜溜的?
花爷往被窝里一看,当即坐了起来,衣服呢?!
努哈儿一愣,洗了呀。
没事洗什麽衣服?
我给师父擦澡才脱下来洗的,师父你不记得啦?
花爷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那麽回事,努哈儿忙将他拽回被窝里,天寒,赤条条坐在那准要挨冻。
师父你怎麽睡那麽远,睡近点才热乎呀。
不用,这样挺好。
努哈儿裹著被子凑过去,花爷又退了退。
师父你再往那睡就出帐篷了。
。。。。。。
努哈儿睡了半宿,精神头好著,见花爷也没了睡意,就想同花爷说说话。
师父,你找不著我,有没有难过?
花爷发现睡帐篷边真的挺冷,风一吹直接扑背上,这又折掉骨气缩了回来,没有。
我好吃亏啊师父,我见不到师父都很难过。
我才吃亏!辛辛苦苦制了几年的药白白进郝率那蠢弟弟肚子里了。
努哈儿一听,十分诧异,原来那仙丹师父做了这麽久啊?
这不提都好,一提花爷就气堵得慌,从药方到药材,哪样不是他费尽心血弄出来的,说是他镇馆之宝都不为过,努哈儿没吃上就算了,还给郝俊那傻二愣吃了,真比一桌山珍海味喂给猪吃还浪费。
师父,师父不要生气了,孙老爷爷不是说了吗,行医者慈悲为怀,悬壶济世,而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郝率说我就是因为这样才没死呢。
你懂什麽?郝俊那伤就算不吃那药也死不了!天底下有我治不好的伤吗?
努哈儿一想,顿时有些委屈,那、那我也不知道他那时候到底会不会死呀。。。。。。而且师父,没有你治不好的伤,为什麽你还要给我药啊?有师父在不就好了吗?
花爷语塞,实在不愿意提当初郝率占的那一卦,索性不再搭理他。
师父,你怎麽不说话?
哎你烦不烦?半夜三更不睡觉你想干嘛?
努哈儿就不再问,换了个问题,师父你什麽时候补给我?
花爷没明白,补什麽?我欠你东西了?
师父上次亲错了,到现在都没补给我。
花爷冷冷一笑,补你个头!
不要补头,补脸上行不行啊师父?
。。。。。。
花爷还没说话,努哈儿就抬著右脸上来了,花爷左右一寻思,张嘴就是一口。
啊呀!
努哈儿捂著脸伤心难过,花爷这下咬得真不轻,他都能摸见一坑一坑的牙齿印。
花爷问他,还补吗?
努哈儿这下蛮劲也上来了,按著花爷脑袋就啃他的嘴,花爷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厢见他色胆包天那可也恼了,没拒没挡,顺水推舟,头一抬反客为主,舌尖一顶就进了努哈儿嘴里。
努哈儿一惊,哪懂这阵仗,只知道花爷亲得他真舒服,他还不知道亲人是这样亲的,乖乖把舌头一交,花爷觉著时机挺好,牙尖嘴利地又咬了口。
努哈儿当真捂著嘴半天没说出句话,疼的。
花爷得意洋洋一笑,臭崽子,再敢冒犯为师莫怪我不留情。
师父,我流血了。
活该。
好疼啊师父。。。。。。
自个儿舔舔就完了。
我怎麽舔自己的舌头!
你看你看,你这不说话挺快的吗,没见你疼啊。
。。。。。。
花爷挪挪位置准备睡觉,努哈儿又挨了过来,花爷正想问他是不是欠打,努哈儿就开口了,师父,刚才那样是不是就叫亲啊?
啊?
就是,就是,舌头。。。
花爷就明白了,山里长大的狼崽子就是傻,这都不知道,你爹没教过你吗?
努哈儿摇摇头,随即问,那师父没有爹娘,师父怎麽会这个。
花爷就噎住了,想半天只好说,我看书,行吗?
啊?医书还教这个啊?
去,别亵渎医书,思想败类。
那师父你亲过别人吗?
没有。
努哈儿顿时高兴坏了,师父只亲过我啊。
花爷拿眼角看他,这回不哭了啊?
努哈儿不好意思笑笑,师父你下次亲我可不可以不咬我?
下次?别逗了哪有下次。
为什麽没有?我们又不是不在一起生活了,仗打赢了,我肯定能回家了。
花爷盯著他认真的脸,寻思俩人这麽赤身裸体在被窝里说点严肃的事情似乎不太正常,可他还是想问。
小哈,问你点事。
什麽?
你真不打算娶媳妇了?
我不是已经。。。
别废话,问你什麽答什麽。
哦。。。不想。
你不觉得大哈生小哈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我要照顾师父,哪有精力多照顾个人啊。
你有小哈了师父肯定就不用你照顾了嘛。
努哈儿忽然就不说话了,花爷正奇怪,却见他有了怒容,气鼓鼓道,师父,你是不是自己想娶媳妇,自己想生小师父?!
。。。。。。。。。
师父,你要是娶媳妇,那我就不做你徒弟了!
嘿我怎麽记得当初谁要我娶个师娘回来来著?
我也不会再照顾你了,师父娶了师娘,我就不会喜欢师父了,师父你看著办!
你还敢威胁我?
努哈儿一翻身不吭气了,花爷就奇了怪了,这形势跟自个儿想象的不一样啊。
兔崽子?
努哈儿不吱声。
小哈?
。。。
臭崽子年纪小小脾气倒比我大。
。。。。。。
哎算了还想问你舌头流血严重不为师帮你舔舔,为师先睡了。
师父我没有生气只是晃了会神。
可为师已经睡著了。
师父,师父啊。。。。。。
花爷忽然就笑了,揉著他後脑勺的马尾,深深一个亲吻。
师父。。。我又热了。。。。。。
又?花爷眼睛一眯,我睡著的时候你做了什麽?
努哈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师父,我只是帮师父擦澡,可是师父好白,像猪皮一样哎呀好疼!
你这色崽子,说你傻你还挺龌龊。
为什麽想师父是龌龊?
万恶淫为首没听过?
师父我不淫,我只是热。
你不淫你顶我肚皮上的东西是什麽?
是大哈。
。。。。。。。。。
花爷有感努哈儿这份毫不掩饰的实在,真没看出来,努哈儿脸皮还挺厚,去,边上自个儿摸摸就不热了。
可是师。。。
还热就去外边睡。
哦。。。。。。
春风三月,大军凯旋,花爷驾马一路跟随队伍回洛阳,努哈儿别提多高兴了。
这是他从军生涯里头一次和花爷一起班师回朝,一个劲要求花爷要在他身侧,不要跑远。
花爷别提多烦了,郝率说不想跟笨蛋一块上道,自个儿寻了条捷径骑著马就跑飞了,就他一个人招架努哈儿,比谁都累,这一想起郝率,花爷又想起了桩事。
小哈,上次郝率到底给你占了什麽卦。
上次?哪次啊?
就你上回休假跟我回万花谷那次。
努哈儿想想,师父你是不是说姻缘那次?
花爷扭头看他,你倒记得很清楚嘛?
努哈儿挠挠头,可是他说不能告诉你。
花爷脸色一变,赛阎王鬼厉,再说遍试试?
。。。。。。。。
努哈儿却显得不好意思了起来,挠著头憨憨一笑。
他说。。。他说我不久就要成就好姻缘,可是有夜叉拦路,心若定,则姻缘成,心若不定,则让夜叉擒,月老都没法子。
花爷听了,一寻思。
嘿说谁是夜叉?谁?!你小子还敢跑?回来!!
☆、极乐…第十七章
十七
努哈儿进进出出忙不得空,已近半无人居住的医馆遍地皆灰,努哈儿几乎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屋子里每个角落都打扫了遍。
花爷坐院里给努哈儿补衣裳,努哈儿这遭把营里穿的都背了回来,说是让花爷看看,有几件针脚开了,得缝几针,花爷信了,结果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花爷那个恨,这哪是有几件,分明是每一件!
缝著裤衩花爷忍不住就问,我说小哈,你也老大不小了,开著档不丢人啊?
努哈儿整理著院里的花草,说那是他刚到营里没多久时穿坏的,当时还不适应,瘦了一圈,穿不住了,老往下掉,扎马步的时候就崩裂了,不光是他,营里好多新兵都这样。
花爷笑了声,手指灵活地穿著线,你老实说,凉快麽。
努哈儿想想,面色颇为认真,凉快,解手还方便。
花爷一根针险些扎肉里,就你这点出息还老惦记当将军,懒成虫了简直。
师父你可以试试的,真的凉快,而且方便。
得得得,边上呆著去,简直有辱师门。
努哈儿把院里最後一块地方整理干净,擦著手过来往花爷身旁一坐,随手拎起一件补好了的衣裳瞧了瞧,顿时有些意外。
哇师父你好厉害啊!我都看不出它们坏过。
花爷翻弄著手上的衣服,针线上上下下,我看该给你买些新衣了。
不用啊师父,你都已经把它们缝新了。
夏天我才懒得管你,你那些冬衣都洗薄了,穿不暖,回营的时候买两身。
努哈儿一听,心里一暖,黏糊劲就上来了。
花爷腿一抖呵斥,哪凉快哪呆著去,我在这穿针你还把脑袋搁这,狗眼不要了是吧。
师父,巴陵凉快。
跟我说干嘛。
师父你之前不是说巴陵还有个地方更漂亮,等我回来了就带我去吗?
省省吧,我这都半年没开张了,哪有心情游山玩水,下次吧。
师父你缺钱花吗?
我不缺,医馆缺,你当药材大风刮来啊。
努哈儿一听,不知想了些什麽,站起来蹬蹬蹬一阵跑没了影。
花爷懒得理他,数了数还剩几件,一看就剩两件亵衣了,这才宽了心。
努哈儿是个人才,人都说天策武学无坚不破,无坚没见著,衣服无一不破倒挺厉害。
没一会努哈儿就又回来了,手里不知攥著个什麽东西,神神秘秘往花爷手里一塞。
花爷一瞧,一锭沈甸甸的金子。
这是什麽?
金子呀师父。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金子。
师父你不是医馆缺钱吗,这个给你,咱们去巴陵玩吧?
花爷一听就头疼,我是问你这哪来的?
皇上赏给我的。
花爷想想也是,这次努哈儿到底是立了大功,有赏银也是理所当然,就是这一想,又不对。
小哈,皇帝就赏了你这一个?
我带了两个回来给师父的。
那皇帝就赏了两个?
。。。。。。
花爷就明白了,好小子,也会背著师父藏钱了,怎麽,怕我花你的不成?
努哈儿闻言,急了,不是不是,师父你不要误会,钱我是有藏,可我不是怕你花,我是。。。是。。。。。。
是什麽?
努哈儿突然显得特别不好意思了起来,花爷发现他脸都开始红了,皇上给了我十个这个,正好将军要去白龙口接应人,我就让他帮我捎了六个给我啊爹啊娘。
花爷一琢磨,还是不对,那还有两个呢?
留在将军那了。
有什麽用意吗?
努哈儿这下是连话都结巴了,留著以、以後,娶、娶师父用。
。。。。。。
花爷愣完之後终於想到要问什麽了,你这麽跟你们将军说的?
没有没有,我就说我留著娶媳妇,将军还笑我留太多了呢。
花爷低头又看了眼手里头那金灿灿的东西,掂得出来,有十两,身侧还堆著刚给努哈儿补好的衣裳,一扭头就能看见。
这呆子。
巴陵县,桃花丘,碧水接天,桃花百里。
香婆婆拎出一篮刚摘下的鲜桃,招呼前来做客的花爷与努哈儿。
努哈儿挑了个大的,花爷正想呵斥,却见他伸手一递,冲香婆婆一笑,婆婆你也吃吧。
香婆婆一怔,随即眼睛一弯,也笑了,努哈儿看见她一口牙已经掉了一半。
香婆婆接过他手中的桃子,吟吟笑道,婆婆年纪大了,咬不动了,你吃吧。
没事婆婆,我找的那个是软的,你肯定吃得动。
说著努哈儿又挑了个小点的,拿给花爷。
花爷斜眼看他,你是干嘛?
努哈儿见给看穿了,挠了挠头,伸手一指下方,花爷一瞧,是小吊桥对边的桃花林。
师父,我想去玩。
出息,不玩能死?
可是师父,那里有好多猴子,我想去跟它们玩。
跟猴子玩?花爷又瞟了眼那林子,离香婆婆的居所并不远,只有一座小吊桥的距离,隐约能见林间有东西蹦来跳去,从树底下到树梢,猴子不玩你都好了,去去去,要走就走,别在这瞎吵吵。
努哈儿乐坏了,揣了俩桃子就蹬蹬蹬踩著吊桥过去了。
香婆婆提著茶壶给花爷沏茶,咯咯直笑,你这徒弟跟你小时候可真像。
什麽话我小时候比这聪明多了。
你啊,小时候可比他还不安分。
花爷端起茶饮了口,芳香四溢,沁人心脾,我小时候可不就是成天忙著上山采药,当然不安分。
你得了啊,不成天作弄你那师姐师妹都好了。
同门之间理当互助互爱,我也没错呀。
香婆婆摇摇头,实在没辙,你也有这些年纪了,怎麽还跟毛孩一样。
花爷嗅著杯中的余香,一听就笑,我还年轻呢。
话完把茶杯一放,抓了个鲜桃就哢哢啃了一口。
香婆婆噗嗤一声就乐了,看著花爷吃桃的模样一声轻叹,忍不住感慨,想当年我见你时你也不过八岁,现如今也是而立之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怎麽说得好像几十年不见,我不是停几年就来走一趟。
你这泼皮猴,没一天不闹腾,哪懂老人家孤单。
得,住这孤单,让你去长安城跟我当邻居你又不乐意,
香婆婆给自个儿切了块桃子,满面风霜的脸上笑起来仍然有小儿的稚气,年纪愈大愈明显,花爷知道,那叫返老还童。
我这把老骨头,哪禁得起颠簸。
多少年前你没老的时候你也不乐意啊。
香婆婆不知是让桃子甜的还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