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犯难了,即使袁奉尧到了那里,也少有机会上得战场厮杀,最多衙门里讨个肥差。
说这么多实际还是长话短说的年表,只为表清那个年月,项城的爷们是如何努力的。
袁奉尧壮志难酬,心中郁闷非常,只能乱冲乱撞。一匹孤马,四里奔波,日出日落,郁郁而行。如同离群之马,丧家之犬。
这一路虽然袁奉尧形容沧桑,但壮心不已,而且在风雪之中日加坚韧。那寒夜的阴冷,如冰锥刺骨,不管蚀刻着他的内心,那冷风如刀,刮刺着他的面庞,双手;那沉重的盔甲如山如拷,日夜压在他的身上,但这非但没让奉尧打消了念,而是紧紧地抓住缰绳,昂头迎风。寒风吹过,袁奉尧只感觉自己就像一匹奔马,也预感到,总有一天会驰骋于天地四方。这一路投奔,一路也见到了百姓疾苦,他也清醒了很多,而雄心愈壮。这些个孤单寂寞的日夜,奉尧查看地形,对应兵书,将古往今来的名将一一数念,虽然孤身一骑,但那气魄却越来越磅礴,如同行于千军万马之中,自己在什么位置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自己正在马背之上。
同一本遗书,在凤吟眼里,是拳谱总要,到了奉尧这里,又有了另一层感受,感谢岳王,感谢姬夫子。
“今夫五官百骸,主于动,而实运以步,步乃一身之根基,运动之枢纽也。以故应战对敌,皆本诸身,而实所以为身之砥柱者,莫非步。随机应变在于手,而所以为手之转移者。亦在步。进退反侧,非步何以作鼓荡之机,抑扬伸缩,非步何以示变化之妙。”
奉尧甚至开始感谢有这个难得孤独的机会,让自己更加看清自己,奉尧就这么一步一步丈量着万里荒原,逐渐将个人报复,变成了一种崇拜与效仿。
天无绝人之路,后来竟在僧格林沁余部闯出一条路来。就在当地有个与他类似的人物,河南布政使张曜。
张曜起初在河南固始办团练起家,咸丰初年,退捻有功,深得僧格林沁赏识,后赐号霍钦巴图鲁勇士称号,被招入清军。一路战绩突出,仕途通畅,知县升知府,知府升道员,道员升布政使。此后他长期率军转战于河南、河北、山东。乱世投军,若有勇有谋,再懂得人情世故,很大有前途的。
可不久张曜被御史刘毓楠以“目不识丁”弹劾,降为总兵。
自此,他发愤读书,并镌刻“目不识丁”四字印,佩戴在身以为自励。实际僧格林沁在时,治军颇宽松,有扰民之举,也受过一些建议,但因身份地位在那,都不敢怎样。此时僧格林沁不在了,张曜以身作则,以己感人,不负王爷重托,之后这一支部队也是名声大噪,被人称为继湘军、淮军之后又一支劲旅。这一年,豫皖剿匪叫急,张曜领命,愤而赶来,正值大展宏图,刷洗耻辱之机,得遇同出河南团练的袁奉尧,有得知作风骁勇,当下大喜,虽袁奉尧当时只带得三十余人,却也加以重用,自此袁奉尧步入正轨,后在军旅中请命回乡考试,中得举人,之后又遇袁保恒,时张曜已是提督。几人随左宗棠出征新疆,平定阿古柏入侵,迫使俄归还伊犁。
草草介绍,却也用了些篇幅。当时的大背景也就这样了,以后写道袁凤吟处,就不再提当时的背景了。
袁奉尧因之前疑虑未解,便稳妥了许多,遇事三思而厉行。一直是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大小数十战,对于自身任务从未有失,也算是因祸得福。但就此事却一直无解,每当闲暇时便忧心忡忡,不敢张扬。
此事直到曾国藩久战无功,以病请辞之后,李鸿章接替了曾国藩之职务,收缩防线重新布局,袁奉尧有机会得见袁保恒才得知了答案。
原来是“一味任侠,必失军律,必乱军心。不听军令,擅自出战,按律当斩。因未举旗,略显谨慎,不忍杀之。”
那时的袁奉尧浑身冰凉,这在他的仕途头一步时,泼了一身冷水,上了深刻的一课。自后袁奉尧果然骁勇无畏,又谨慎自律,一生也是如履薄冰,却总能逢凶化吉。自此与袁凤吟的逍遥自在,再扯不上雷同。
第六十八章 久隐贤能道平常
第六十八章久隐贤能道平常
总算把家这边的情况交代清楚了,这些事间里凤吟过得也并不舒坦。他只是贪玩了数日便不好意思了,便将向楠留在客栈,交待了只管吃喝,没有要事就不用过来找自己了,有事情就通知伙计传一声就可以了,自己便在镖局应了个差事留下了。
本来以为不过几日就能见到戴五昌或者左二把,但是等了数日也没有动静。而华北镖局也并没什么大营生,不过是为一些当地的商号押运银两货物,而这类地方上的小活儿毫无风险,实际随便找了马倌儿就能办了。
而凤吟如今干的正是车把式的营生。就是个“跟车的”,本来嘱咐向楠不要来,是怕坏了规矩遭老拳师指责,后来感觉多亏不让来,来到了看到自己这副姿态,才叫面子上不好过呢。
实际就是车把式学徒,跟着师傅屁股后头转转,帮忙。喂马,养马,洗刷疏理,偶尔有遛马的活儿还不是自己干,还有师哥,真是郁闷。稍微有点不这么单调的,就是有银撬,货物来时,搬运货物,学着扎捆货物。
闲暇了也不准去汇武林,就在马厩旁修车,上油。清理车具,马具。
外边也有人进进出出,听师傅讲了,不准多眼,不准多嘴,唯一耳朵能听见也不能听,可以吹口哨哼哼小曲。几天下来,哪个叫车轮,哪个叫车轴,哪个是辐条,都是什么规格,相互怎么配合。哪个唤过毂,怎么上铁瓦,怎么上管楔。哪个是车身,哪个是加板。辕条怎么个规格,底板怎么个尺寸,牙箱怎么个样式,支架怎么样安装,都门清了。清楚了还不行,还跟着安装,修理,制作部件。哎呦,简直成了一个马车木匠,这个忙活。凤吟这活儿也不生,从小见这个,他三叔的老丈人就是干这个的。
熟悉了车又得忙活马身上那套。马车与单骑却不相同,这部件就多了,哪个叫坐秋,哪个叫搭腰,什么桩子滚肚夹股子,、串套贯圈套缨子,小鞍替子马褥子,等等等等,光会安装还不行,还得能将打车套上,什么葫芦笼头夹股子,马鞭缰绳救命绳,一一分清,装卸有序。套上打车还不行,还得会赶。光会赶马还不行,还得会赶骡子。
凤吟那一阵大氅也不穿了,整天偎在马棚里,周围满是杂草马粪味,还有马身上独特的味道。听得也是牲口咀嚼草料打响鼻的声音,听得凤吟那几日总是顺手抓根草杆叼在嘴里咬着。喘气的声音似乎都粗了,凤吟也担心,生怕经常跟牲口一起沾染个牲口脾气。
终于忍受不住问了问师傅,这得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走镖?师傅道,我见你孩子人不错,我就实话告诉你,等着吧。这还不算完,还得会给骡马治病。
凤吟道,那我就是来学徒赶马车啊?师傅道,你以为呢,我也不会别的。
后来关系熟悉了,师傅们也见凤吟踏实厚道,也就讲了,最近外头出了事情了,左镖头的老家门口丢了镖,当然不是老镖头自己的镖,但是是在自家门前丢的,又是太汾镖,这不能容忍,老镖头一直在文水忙活呢。
最近平遥城出了了个飞贼,办了几桩案子,可能是那冀登海的弟子,来给他报仇了。冀登海厉害啊,空来舞去的,就一般的大墙,一纵身就上去了。
凤吟道,你看见了。师傅道这到没有,但都这么说,都知道。
冀登海虽不杀人,但专盗为富不仁的大户跟贪官。当初半片堡几家富户合计,把堡墙修修起来,继续加高。一天来了个人走到村边讨水喝,喝完后手背一抹嘴,望着堡墙问道:“现在正是麦收大忙季节,为何还要忙它?”
督工工头压低嗓门:“专为飞贼冀登海。”
“嗨,修这有啥用。”说着人家三蹬两纵就上去了,冲下边道:“我是他最没出息的一个小徒弟,连我都挡不住,还能挡住冀登海吗?请你们多行义举,也就高枕无忧了。”之后那工程就停了,那墙就一头高一头低了。
凤吟开头那几天对那车马配具还有些兴趣,过几天就感觉乏味了,但因为做不好又摽着劲儿,又坚持了几日。又过几天,这一些小活都能手到擒来,也洋洋得意,抢活表现了一下。
到现在就感觉整日乏味没意思了,心想我空有鸿鹄之志,窝在这小鸡窝里早晚荒废掉了。也就听听这些师傅们讲故事能博得一些情趣了。
凤吟也摽劲,再乏味也是简单的活动活动身子,已然不当众练拳。而到了这个时间,举手投足,行走坐卧便可以悄悄练功了,他将功夫耗在了生活之中,倒也没有荒废,反而体验到了另一种感受。索性就安稳下来,思考一些问题,以后遭罪的日子有着呢。
戴老拳师偶尔来马厩亲自挑选马匹,与凤吟也能见上一面。而本来凤吟总盼望戴老拳师突然把记起来,但戴老拳师跟跟他没感情似的,似乎他就是自家一个长工而已,那晚那闪着泪花的晚宴似乎只是一个梦。
凤吟也坚强,见他来了也不求他。戴氏,左氏,王氏三位老镖头,都一身正气,气度非凡,但这气质又各不相同。
左二把大气豪迈,但眉眼挑动间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霸气。虽然跟他接触会感觉胸怀坦荡,但却丝毫不敢放肆,更不敢对其动邪念。
王正清肃穆威严,不苟言笑,一副家长姿态,跟他一起会感觉非常踏实安全。那气质看静似动,看动似静,动静之间让人不敢生出丝毫邪念。
戴文雄先生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一双眼睛又机警非常,洞悉万物,跟他一起感觉心生温暖,颇有感应,似遇之心一般舒畅。但总感觉两道寒光突然闪过,那寒光如剑直入人心,一切私心都藏不住。
实际凤吟一直默背着那些古人励志的诗歌,典故,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鱼得水。一遍一遍想着什么“自古圣贤多寂寞”,“君子应知进退方”,但琢磨着心里就蹦出“八面寒风不折腰”这些字词。凤吟也知道这一切都是由用意的,但是这个用意也太难琢磨了,这就像旱鸭子下水突然脚离了河底一般,没了着落,这感觉太折磨人。日子久了凤吟竟怨恨起来,缘于怨恨竟败了气势,不敢看他。凤吟第一次体验到了做贼心虚之感。
原以为戴老拳师能考一考他的拳脚,没想到这老头子根本不问,而且整日静坐,根本听不到他练拳。
凤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等,等待之中盘算了王后,慢慢竟没了棱角,沉静下来。甚至他都想到为了与向楠能共事,就让她入了镖行,并想好给她换个名字,可以叫袁凤楠什么的,以此避嫌。
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自己就在这个小院里,虽说整日看那草垛上阳光明媚,丝毫没有暗无天日之感,但却似井底之蛙,坐以待命。
就这一天突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凤吟心里一动,听到是一阵熟悉的京腔儿。
“我这马可得分槽独食,不然争抢起来它可咬群的。”
诶,这么些天,终于听到点陌生的声音了,但又是关于马的。凤吟此时也听力见长,听着那马蹄落地声,就能辨出是一匹好马。大概都估计出了体高样式,甚至步态。
“哈!”那姑娘一拐弯就看见凤吟坐在那里:“差点没看出来,怎么是你啊?”
凤吟一偏头,心下暗暗高兴,却不知道当说什么。
“你怎么到我家了?是不是银子都被骗光了,哈哈。”
凤吟轻轻道了一句:“姑娘家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你嘟囔什么呢?整日提桶?哈哈,跟我牢骚也没用,接着。”说着姑娘就将马交给了凤吟。
凤吟只看了一眼就接过来了,一副伤心的表情,拉马进了棚子。
姑娘道:“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银子丢了啊。”
凤吟也不搭话,只顾将马拴了。姑娘又道:“喊你呢,怎么不高兴了?新来吧,我看你一时半会不是离不开这地方了,除非你耐不了寂寞逃了。”
凤吟轻轻抚了那马一下,就出来提草料了。姑娘看着凤吟熟练地操持着一切,道:“我不是笑你干不了这活,你怎么就不夸夸我的马?看都不多看一眼,是还没学会相马吧?这恐怕真要多呆些时日了。”
凤吟道:“我是伤心。”“你有什么伤心的?想媳妇了?”
“我想我那匹铁花骢,也不知道客栈有没有亏待它。”
“你的意思是你那一匹比我这一匹好喽?”
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叮当着,把式们以为他们是故交,也不便插言,就边上跟着看热闹。
正这时,听外边有伙计人喊了一嗓子:“宋掌柜到,车二师傅到————”
凤吟当时心里就一动,定是三叔想见还没来得及见那个太谷名剑车毅斋。
第六十九章 照心照胆照千秋
第六十九章照心照胆照千秋
凤吟感觉看到了希望,而且听到有高手来,浑身里外透着劲儿,等着一会儿传他话儿去引见。结果又让凤吟失望了,中午大家就在伙计房吃的饭,而且还是原样吃的,也没看见新来的伙计。
不过凤吟还是保持着最早的品格,你不说,我也不问,等着呗。
中午吃饭,有小伙计终于忍不住了,问师傅:“哎,姑奶奶都来了,肯定要出远镖了。”
师傅也是好奇的,也就没跟往常一样假装生气地道一句:“吃你的吧。”而是紧锁眉头,有滋有味地吃着菜,有滋有味地咂着筷子想事。今天的伙食比以往的额外好。
意见师傅默许了谈话,那小伙计一碰凤吟道:“今天那个是姑奶奶,活石猴儿。”
凤吟在这一阵的日日夜夜里,整体贴着那干燥的马棚,草料,仿佛回到了家乡的那段残墙下,再次木讷起来。
凤吟疑问的眼神让小伙计很得意,道:“真是姑奶奶啊,她是京城宋掌柜的侄女,李师爷在他们家教过拳,厉害着呢。”
凤吟问:“什么猴?”
“活石猴,嘿嘿。”那伙计一边吃饭一边道:“从小长得瘦,但聪明伶俐,因为又白又滑溜,都逗她玩,叫她滑石猴。没想到长大后非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偷学了一身好武艺,一般的伙计根本近不得身。她后来一直住在太谷学剑,虽然与车二爷不以师徒称,但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