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奋斗半响未果,无奈之下只有交给柳惜言,他乃习武之人,力拔千斤,总不会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丝线都扯不断,谁知,柳惜言用尽办法,甚至那自己祖传的削铁如泥的匕首去割,也弄不断这银线,桃花牛脾气上来了,还不信邪了,连蜡烛都凑到脖子边上对着丝线烤了,却还是烧不断,二人对这一个银色丝线耗尽心力纠结了半夜,竟然毫无办法,那丝线不但不断,连一点残缺损伤都没有,两人却是被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怪异之余更觉的此事蹊跷,心中更是怀疑这个摘不下来的东西有什么秘密或是深意,说不定,就与那玉玺有关,镶嵌?这东西像是长在了桃花的脖子上,不是镶嵌又是什么?思及此处,桃花更是可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即使有关,这东西摘不下来,桃花也参悟不了啊,有了这么一点点线索,却又这般无可奈何,桃花一时间心急如焚。
柳惜言安慰道:“无妨,事情到了这里,不管这珠子只是璎珞普通的饰物还是真的与玉玺有何关联,总之多少有了别的进展,多了一丝线索,摘不下来你这般着急也没用,看,脖子都勒红了,别扯了,不若明天请教一下子贤,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说不定别有妙招,你且稍安勿躁。”
桃花虽然急躁却也知道柳惜言言之有理,又弄了半响,还是无论如何都摘不下来,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悻悻焉作罢。
躺回床上,辗转了一夜,天才微微破晓,柳惜言刚刚起身,桃花便一骨碌的爬了起来,哼哼唧唧的说自己睡不着。
柳惜言知道她的小心思,无非是想快些问明这银线是何物,快些了却悬着的这桩心事而已,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终是扶起桃花,叫丫鬟侍婢进来梳妆伺候,又派人赶快去丞相府请李子贤过来一叙,说是有要事相商。
李子贤昨夜处理诸多事务睡的迟了些,早上才刚刚起身便收到来自驸马府的急报,不由的心中一惊,问及来人是何事,传话的小厮又一问三不知,李子贤知道能让想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柳惜言十万火急的事情甚少,不由的担心是桃花出了什么事情,忙披起衣袍便策马赶来。
步履匆匆入了驸马府,见到桃花安然无恙的跟柳惜言在偏厅等候,心才微微安顿了一下。
柳惜言说了事情之始末,便央李子贤近前查看桃花脖颈上的珍珠及丝线。
那丝线是极短的,悬挂着那颗珠子刚好没入桃花的衣领,桃花将珠子拉出来也不过刚刚到她的下颌,自己低首垂眸都只是隐隐的看到那颗珠子,并不真切,如今李子贤要是想要查看,必须极为凑近桃花的脸。
昨日柳惜言看时也是如此亲密,只是桃花跟柳惜言毕竟是同塌交颈而眠数月,彼此间也没那么多顾忌,因此头碰头的凑近了也不觉的太过尴尬,可李子贤却是有些不同了,要他凑到桃花脖颈处细细看一颗珠子,男女有别,终归有些不自在,可那珠子又摘不下来,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柳惜言屏蔽了从旁伺候的众人,只余他们三人,自己又面朝窗外背身而立,让李子贤莫要过于顾忌,细致查看便是。
自从桃花大婚之后,因是刻意躲避,除了见行草那一日,她跟李子贤几乎毫无接触,今日,二人却又要这般紧密靠近,桃花的心不由自主的砰砰乱跳,没出息的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可事到如今,桃花也是赶鸭子上架,从衣服里拿出那颗珠子,闭着眼睛,认命的仰起头。
李子贤微微一踌躇,见桃花那视死如归般的样子,不由的有几分好笑,收敛了心神,正襟危坐凑上前去,细细的观摩那颗珠子跟那银线。
桃花觉得时间仿若停顿了一般,慢的让人心中发慌,她心里一片乱麻,只是那么微微的仰着头闭目等待着,李子贤的脸凑的极进,桃花甚至感觉的到他的青草墨香的气息充斥着周身,他的温热的呼吸拂到她脖子上的肌肤,引起一阵阵的酥麻,有些痒,有些撩拨,桃花却一动都不敢动,只是安静的闭着眼睛。
面上仿若老僧入定,心里却是百转千回,突然间觉得自己现在这个姿势跟仰头等待心爱的人来吻的经典姿势一摸一样,都是轻合着眼睑,都是微仰下颌,都是一般的心如擂鼓,都是同样的心情忐忑,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为何就突然想到了当日雪上之巅上她与李子贤的那一缠绵悱恻的长吻。
当日那情景历历在目,在这种亲密的接触中,那种销魂蚀骨意乱情迷的感觉仿若突然间完全被唤醒,清晰的好似在眼前重新播放,李子贤的鼻息轻轻的响在耳边,不知是否是桃花多想,总觉得他呼吸有一点点莫名的粗重,那种温暖的暧昧仿若开封陈年的美酒,弥漫着醉人的芬芳,沁入心脾,荡气回肠,桃花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浑身有些发软,坐都有些坐不稳了,灵魂仿若脱离了躯壳,飘荡云端,迷醉在虚无的飘渺里面。
此时的李子贤也并不好过,桃花那般闭目抬头面向他,那副日日夜夜在心底深藏的容颜如今这般真实的呈现在眼前。
红唇紧抿,长睫轻颤,仿若秋日的落叶,带着几丝清风的眷恋,抖得人的心像是拉紧的琴弦,若是不压抑,瞬间便会发出震撼的回响。
桃花的女子的气息萦绕在身畔,像是女子柔若无骨的芊芊素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他的心神,迷离的仿若春日起雾的池水,那纤细柔嫩的柳枝一下下,蜻蜓点水的逗引出点点的漪涟,荡出一圈圈的悠远的回响,醉了人,丢了心。
李子贤的手紧紧的攥着,却抑制不住那从心底爆发的颤抖,他觉得他压抑在心底那奔涌的相思仿若开闸的江水,再也锁不住那些蚀骨锥心的想念,他心中那空空的洞无限的扩大,如热油滚心,他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将这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抱在怀里,不管什么朝堂恩怨,不顾什么礼教是非,不念什么知交情谊,抱着她,带走她,将她揉进骨髓,溶入血液,填满心中那些千疮百孔的思念!结束着不得相见无法相守,却一日不能放下的煎熬!
清风吹过,桃花的几缕发丝拂过李子贤碧海滔天的眼眸,李子贤一个激灵,仿若从魔魇的幻境中被惊醒,那些挣扎那些放纵瞬间清明一片,最终,理智还是压过了情感,仿若一切的纠结全然不曾发生过,他李子贤还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大周丞相李子贤。
心若明镜,却是透骨的寒凉!
他苦笑一下,将那黄连苦楚压入心里,敛心凝神,故意忽略自己烦乱的心跳,努力压抑住心底的悸动,凑上前去,将神智凝聚在桃花胸前的珠子跟那诡异的银丝之上,将那银丝细细的看了一圈,又把那颗光泽温润的珍珠放在手里慢慢的摸索着,凝眉半响,最终心里有了答案。
李子贤恋恋不舍的抬起头来,没敢再去看桃花一眼,只是那眸色像是碎了的湖面,裂成一池的磷光,瞬间便又无波无澜。
他收回微带慌乱的神色,定了定心神扭转身,对执手倚在窗前的柳惜言坦然相告道:“若是子贤不曾看错,此物乃传说中的锁情思,因是银丝状,顾又名锁情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伙儿对小遥子得安慰,俺感激涕零!
唯有奋笔疾书以谢厚爱!
拥抱一个,别说俺占你们便宜,俺是很纯洁滴!
结丝,解思
见二人茫然不解的模样,李子贤继续侃侃而谈,为桃花跟柳惜言解惑道:“此物乃上古神物的冰心金翅蚕所吐之丝,不惧刀枪,不怕水火,割不开,扯不断,乃神物也,唯有人的心头血才可将其结起,且结起后不见结扣,浑然一体,此物本在古书中本有所记载,只是历时久远,无人当真见过此物,故皆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有此物。”
“原来此丝竟然如此大有来头,那这珠子呢?可有什么蹊跷?”柳惜言侧目问道。
“至于此珠,却无甚特别,从外观看来不过是一上好的珍珠,只是我刚刚用手细细的探究一番,发现这珍珠表层竟然微微有些粗糙,这种珍宝尤其是珍珠此物,表层定然是光滑如缎的,怎会有粗糙痕迹?我细看却见是些肉眼极难辨识的针孔痕迹在上,只是太过细微,瞧不出是何东西,但上面别有乾坤是一定的了。”李子贤自信满满。
“这么说来,这珠子果然非同一般,锁情思?当年大周皇宫奇珍异宝无数,璎珞果真有这东西也说不定,璎珞怎么得来的这奇物已是无可考究,只是这珍珠既然被锁情思挂于她身上,纵是我们知道这珍珠上别有秘密,也只得取下来再详加研究,子贤你可有办法?”柳惜言蹙了蹙眉问道。
“这锁情思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方法是有一个,不过只是传说,未曾试过,也不知可行与否。”
“事关重大,不管行不行的通,如今也只得试试,是什么法子?”
“相传这锁情思是有灵性之物,原是打不了结扣的,唯有用结丝人的心头血方可粘合成结,解丝,解思也,解丝方需解思人,要想解开,也只有用这结丝人日日相思的心系之人的心头血粘上方可解开,这心头血好取,我用银针从穴道扎入心头即可,虽有些疼痛损身,咬牙也可忍过,且假以时日调养,却也并无大碍,只是这结丝人是谁?能解她相思之人又是谁?却无从考证,找不到这人,单单是心头之血,就是一碗也是毫无用处的,此事便难在这里。”
“若是此物真的事关大周玉玺,璎珞必定倍加小心,定然不会随随便便找人心头血来结这锁情思,她曾说过,她在,玉玺在,她亡,玉玺亡,想来结这锁情思的心头血定然是璎珞自己的,她的性子我了解,这般重要之事,关系大周生死存亡,定然亲力亲为,她不会假手于人。”柳惜言垂下眼睑思索着,凡涉及到璎珞,他对自己的推测总是分外笃定。
“你这话不无道理,我也觉得这结丝的心头血十有八九是璎珞公主的,若是果真如此,她的相思之人定然是惜言你,若是你的心头血倒是可以一试。”李子贤默默须臾,提议说。
柳惜言微微思索,唇角勾起,笑意朗朗的颌首点头,当下便要李子贤施针取血。
取这心头血虽然有些凶险,但李子贤却是极有把握的,对于李子贤的医术柳惜言也绝对信任不已,且男子汉大丈夫血溅三尺尚且不会皱一下眉头,不过是取一点心头血岂会吓住英雄豪杰?柳惜言虽不敢自喻英雄,却也是铁骨铮铮好男儿,而且,他的心头血解得是他的璎珞的相思,让他的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好似绝望之中收到了那个萦绕在心头的女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函,那个巧笑焉兮的女子眉眼弯弯的在对他讲述着这个虽然人不在,但是情未断的旷古绝恋。
惜言,纵是我已经走了,但心还是锁着当年的情,你的璎珞,依然那般一如继往的爱着你!生不离,死未弃!
想到这些,柳惜言竟然觉的心里被某种希翼填的满满的,那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好似即将溢出来,让他甚至不忍心放肆的微笑,锁情思?心头血?她的相思,唯他可解,原来被人将情思锁住也是这般期待的满足啊,如今纵使是让他肝脑涂地也是心甘情愿的,何况不过是几滴心头血!
桃花觉得柳惜言此刻的神情有些微微的梦幻般的不正常,细问去他却只是嘴角噙笑,莞尔摇头。
桃花的心自从听了李子贤的话后便提了起来,也顾不上追问柳惜言的异样,她想到要将一根那么长的银针扎进心脏里就觉得头皮发麻,无论如何都没他们这么轻松自如。
柳惜言也怕吓到桃花,又加上她现在是孕妇,这见血的事情还是避开她的好,便让她先去歇息,桃花是极有自知之明的,更不想在这里给他们添乱,便回了内室等候。
李子贤稍作准备,差人回府拿了他的银针药箱等一应用具,消毒妥当,片刻时间便用银针刺入柳惜言的穴道,汲取了几滴心头血。
万事俱备,心头血也齐,本以为一切顺利,谁知事情总是曲折离奇的居多,不随心之事十有八九,柳惜言的心头血滴在那锁情思上竟然半点反应都没有,那丝还是那丝,那结还是那结,有丝,却依旧无解!
本来三人兴致极高,都凝神屏气拭目以待,谁知却是这般出乎意料的结局。
桃花很是垂头丧气的拉扯着脖子上那接不下来的紧箍咒,李子贤凝眉不语,若有所思。
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斜靠在椅子上的柳惜言,是怎样不合常理的面色苍白,他的指尖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心头那清浅的疼痛仿若在无休止的扩大着,搅出一片翻江倒海,疼的人翻天地覆!仿若连牙齿都在打颤!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般剧痛蚀骨,是因为血,还是因为心!
从云端跌入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罢了,习惯了,也就不痛了!
桃花见柳惜言面色憔悴,好似极力隐忍的样子,心中很是担心,她就说嘛,这银针插进心里怎会真的那么无痛无伤的,她为柳惜言擦着额头的薄汗,唤来一蛊参茶,吹凉了慢慢喂柳惜言服下,柳惜言也紧紧的闭着眼睛,机械的随着桃花的动作一下下的张颌着嘴巴。
不知为何,桃花好似看到了一条搁浅曝晒着的鱼,正在一下下的吞咽着维系着生命的东西,有别人看不见的泪,正一滴滴的流进心里!
桃花的呼吸莫名的一窒,心像是被刺扎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疼。
她有些心慌的转移着话题,“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没有?这东西就这般邪乎?”
本是不信邪的,如今身为当事人却是毫无办法,这银丝当真像是被谁施了咒法,诡异的可怕。
李子贤定定的看了看柳惜言,半响,终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柳惜言仿若感觉到了气氛里的疼痛压抑,慢慢的睁开了眼眸,状做若无其事不甚在意的对李子贤勾唇挤出一个浅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我就不知了,按照我所看的记载,解丝,解思,能解开相思者方能解开这相丝,所以应是这结丝者的心上人之心血才是唯一之法。”
“解思?能解开相思者方能解开这相丝?”柳惜言貌似已经恢复如常,只是气息还有些虚弱,喝着桃花喂给的参茶,喃喃的问道。
“是的,所以惜言你本璎珞公主的解思之人应当没错才对啊?”李子贤也是对这结果大大的出乎意料,困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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