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过数日。
雪蚕蛊操纵着几头大荒蛮龙,每日在大道之树上面。浇灌血液。
龙血对于尘世修道之人而言,乃是至宝。
大荒蛮龙弃了道术神通,注重肉身,血液效用更佳,实为难得的珍稀之物,就算是在寻常地仙眼中,也非寻常。
但是这等血液,竟是在此大片大片地洒落,若是引导归流,一日的龙血。几乎可以积蓄成一方血池。
好在效用也是极佳,大道之树愈发茂盛。气息更为圆满,汲取污浊,导入地下,又从地下汲取灵气灵泉,洒落周边。到了如今,但凡树冠之下,几乎堪比上界,纯净无暇,全无尘世浊气。
雪蚕蛊等妖仙在这树木之下,已经不惧尘世浊气之侵蚀。
对于柳若音等人的修行,也有莫大助益。
秦先羽自归来后,静心修道,未有分心。但有许多想法,这些想法,还须一个契机,才能作得。
至于这个契机,已经存在,但他还在等,等着消息传入自己的耳中。
钦天监审问的那些真人,只是听闻八犬阁能够收服龙虎巅峰人物,并赐予妙法,虽不在明面上,也是暗地里的浩大宗派。正因仙法诱惑,他们或多或少,曾试图联系八犬阁,但八犬阁真正消息,却不曾知晓。
最终在周主簿的手段之下,或死或降,如今的钦天监,可谓盛况空前。
只是,如今盛况,在那位王舒克的威胁之下,仍如空中楼阁,难以稳定。
“再查……”
“是。”
又过数日。
“首正先生不惜动用国运,已知八犬阁确切所在。”
听闻这道消息,秦先羽不禁有些讶异。
他未曾想到,周主簿竟有这等魄力。
动用国运,后果对于他这位钦天监首正而言,实是难以承担之事。
遥想当年,袁守风先生动用国运,打退不朽神灵,此后便落下了伤势,经过枯达等动乱,伤势几乎危及性命。也亏得他是借了林景堂一剑,在最后临死之际,才借此脱身。
周主簿用来寻找八犬阁所在,动用不了多少国运,但毕竟是个忌讳。
“此番钦天监降服诸位龙虎真人,已驱使他们,往八犬阁所在地方而去。”
何浪说道:“首正先生命我将此事报知仙君,请仙君出手。”
秦先羽点了点头,说道:“八犬阁位于何处?”
“位在寒潭。”何浪躬身答道:“自蛟龙失踪,寒潭又无多少宝物,从此便非禁地。初时,因禁地之名,引去许多修道人观赏,久而久之,便少有人迹。谁也未有想到,八犬阁建于寒潭之中。”
秦先羽说道:“我知晓了,你退去罢。”
何浪深吸口气,心头叹了声,然后躬身告退。
他退出秦府之外,离开大道之树笼罩范围。
昔年两人还有一些不快,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是仙,一个是凡,故而当年旧事,也如烟消云散,不足道哉。
何浪沉沉叹了一声,对于这位惊才绝艳,却犹如流星划过的羽化仙君,他一直是心头复杂,自知已不可触及,但想起当年不自量力而与之产生不快,终究有些梦幻之感。
这些年,此事横在心间,也谈不上是耻辱,甚至算得是有些骄傲。尽管他不曾向外人提起,不曾以此作为谈资,但终究觉得那是年少时最为精彩的一笔。
这些年来,实则也常以他为榜样,记在心间,以作鞭策,不敢忘却。
然而今日一见,这位从上界归来的仙君,似乎已认不得他了。
哪怕是不好的印象,但若能留下一丝,总也是不错的。但自身在他眼里,就如蝼蚁,似乎没有留下多少痕迹。
何浪心头之复杂,非是一言可以道尽。
……
王舒克已死,取代而之的是龙龟。
那头龙龟,乃是非凡妖仙,按说这尘世众生对他而言,形似蝼蚁,全然不在眼中。但难保这厮一时无趣,便入世搅弄风雨,发泄心中凶狂之性。
当年它是龙龟,作恶已是多端,如今有了一具半人之身,以此入世,不知又惹了多少事端,奸淫掳掠只怕不少。
秦先羽当年便想杀它,只因自身分量不足而作罢,如今分量或许依然不足,但未来不可测,难保这头心怀不良的龙龟,是否会成为今后的隐患。
“准备好了么?”
“王舒克?”
秦先羽低笑一声,盘膝坐定,微微闭目。
过得许久,他睁开双眼,起身来一步迈出。
一步之遥,便是千里。
眼前已是寒潭!
七百一十五章寒潭之中
寒潭。
这片地方,有些天生的异处,正因如此,当年那头寒潭蛟龙才会栖息于此,最终成就妖龙,破碎虚空而去。至于后来,此地空置,未过多久,又有蛟龙来至。
可见此地对于龙族,有些吸引之处。
秦先羽身在高空,俯视下方。
他之前来到寒潭,收了内中所有鱼虾之类,再次来到寒潭,又盯上了后来那条蛟龙,最终擒了回去,灌溉大道之树。如今再来,便是要摧毁建立于此的八犬阁。
说来,每一次来到这里,总有些收获。
……
争斗已起,光芒闪烁,诸位龙虎真人斗法,几乎要把这座大山都抹成灰烬。然而,这附近山脉,似乎都有阵法纹路,保住了山林。
一番争斗下来,八犬阁还未打破,但钦天监派来的龙虎真人,已有死伤。
龙虎级数,乃是尘世巅峰,不论哪一个时代,都极为重要。哪怕周主簿如今降服了这数十位龙虎真人,可谓是空前壮大,此番出手阔气,派出众多真人,心气更壮,只是眼下见得许多真人殒命,也不由心生复杂,好似自家宝物一件一件抛了出去,倍感心疼。
“这小子怎么还不来?”
周主簿等候片刻,愈发焦急。
尘世之人,未曾见过仙家,哪怕龙虎之辈,都不知地仙人物的厉害。但周主簿实为例外,他接手钦天监,与上界有所关联。不仅知晓地仙厉害。更知晓秦先羽不是一般仙人。
此地距离丰行府数千里之遥。对于常人而言,遥不可及,然而对仙人而言,也不过片刻功夫,甚至一瞬之间。
“周大人,何以如此急切?”
身后传来淡淡笑音。
周主簿松了口气,然后面色大变,说道:“你既来了。怎还不出手?”
秦先羽看他一眼,然后笑道:“你看……”
周主簿转头看去。
只见那方,山脉坍塌,碎石滚落,草木断折。
山塌了!
周主簿蓦然倒吸口气,他感应不到任何法力运转,更没有半点异样气息。
就好像存在千百年的楼阁,历经岁月腐朽,一朝倾塌。
然而这不是楼阁,而是一片山脉。十余座山峰,上面有草木生长。有飞禽走兽,有龙虎真人轰打都不能打碎的阵法。
只是被他这般一指,便如腐朽不堪,立时塌陷。
“你……”
周主簿竟是一时无言。
……
寒潭看似一个方圆三十丈的池塘,实则下方极为宽阔,好似挖空了这座山峰,底下更是直通地底泉水。
这类天然地形,颇为罕见。
八犬阁就在寒潭之下。
秦先羽崩了旁边诸多山峰,独留此山不毁,八犬阁也还在其中。
但周边阵法,已经荡然无存。
他往前而去,一指定住所有修道之人。
秦先羽看了周主簿一眼,说道:“王舒克不在这里。”
周主簿顿觉惊讶。
秦先羽收回目光,然后伸手一探,拿下一个龙虎巅峰,抛在眼前,问道:“王舒克呢?”
这位龙虎巅峰的真人,原是大德圣朝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素来狂傲。然而数年前,被王舒克轻易拿下,受其降服,他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个王舒克可以如此轻易胜他,却未想,过了未足几年,竟然又来一个。
这位真人当年也是个硬气人物,但在王舒克手下,被治得服服帖帖,深知王舒克这等人物的厉害,故而也没了多少想法。当下便即说道:“阁主两年之前离开,至今未归。”
秦先羽眉头紧皱,说道:“他在何处?”
真人答道:“晚辈不知。”
秦先羽目光沉凝,想了片刻,又自问道:“他没有与你们联系过?”
真人低声道:“不曾有过。”
秦先羽微微思索,暗自想道:“那老龟莫非是觉得无趣,所以弃了八犬阁,换个地方,另外再生事端?只不过,他若是弃了八犬阁,又怎会留下这个基业?当年王舒克离去后,尚且将八犬阁毁去,如今龙龟为主,它的恶性,尤胜王舒克不知几许。”
这般想罢,又命那真人把王舒克过往事迹逐一说来。
真人应言回话。
当年王舒克降服龙虎巅峰,招揽一批修道人,然后创立八犬阁,四处搜罗女子,不论是凡尘百姓,还是修道之人,但凡美貌,便一并掳来,不论有夫之妇,还是闺中少女,最终甚至看上有妇之夫。如此过得一年半载,他似有厌烦,然后以劫掠为主,聚敛大量俗世金银,以及许多天材地宝。又到后面,纯粹以杀戮为主。
然后直到两年前,他一时兴起,似乎要谋朝篡位,自立为帝。但不知为何,从此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他们。
他们几人心想,钦天监前后不过几位龙虎真人,他们共有八位龙虎巅峰,联起手来,要压下钦天监,并不艰难,故而有些异动。
“修道之人,想要称帝?”
周主簿冷笑道:“大德圣朝生灵无数,不论达官显贵,还是百姓平民,不论家畜鱼虾,还是飞禽走兽,但凡国境之内,俱为臣子。一旦称帝,就要把他一身法力散到这无穷生灵的身上,共同均分,哪怕他是妖仙,又能留下几分本领?”
那几个真人无不变色。
周主簿嗤笑道:“想必是知晓此事,不敢狂妄,才就此逃了罢?”
秦先羽略微沉默。
大德圣朝,或是因大德圣龙之故,比之他国不同。
在这大德圣朝之内,国运之说,尤为看重。
地仙之辈,一旦出手,足以抹灭一国,但若是在大德圣朝之内称帝,则会把自身本领,都散到国土内所有生灵身上,共同均分。哪怕有浩**力,无数人均分,又能分得多少?
王舒克本身是龙龟,后来多半也是记得这点,才打消了念头。
“他之所以离开,恐怕不止是如此……”
秦先羽说道:“这人非同小可,尘世之间,可谓天下无敌,不论他想要做些什么,谁也阻不了他。想来,他只是一时兴起,才会作下这么些事,如今弃了八犬阁,多半是寻其他的乐趣,或是觉得无趣,再度归山隐居。”
周主簿心有暗生忧虑,说道:“他若还在大德圣朝,终归是个枕头下的刀子,难以令人安稳。要不然,我继续寻他?”
秦先羽摇头道:“哪怕动用国运,你也寻不了他。更何况,如今八犬阁事发,他必然知晓我要寻他的麻烦。”
周主簿沉默片刻,问道:“他会怎么做?”
“要么,因为有所顾忌,避而不见,隐世不出。”
秦先羽目光稍凝,寒声道:“要么,会找上门来。”
周主簿倒吸口气,惊道:“他怎么敢?”
七百一十六章善事及善人
庆元府。
王员外是一位大善人。
他常修桥铺路,斋僧布道,也常放粮送米,救济穷苦。
虽然大德圣朝如今风调雨顺,以往饥寒交迫而冻死路边的事例,已较为罕见,但对于常人而言,米粮食物,终究难以富余,仅能裹腹。王员外施放粥米,却让穷苦百姓,不再受冻,而让寻常人家,可以省下银钱,吃上鱼肉。
今日,各家领了一袋白米,欢欢喜喜回到家中。
途中走过玄武路,又过行善桥,都是王员外耗费巨资所建。
……
苏里长出一口气,气朦胧,如迷雾,似长剑。
雾剑直出一丈许,方自扩散。
凝气成剑,气出一丈,此乃内脏运动所致,换句话讲,便是内功修为深厚。
“爷爷。”
一个青年,背着一袋白米,徐徐走入门内。
这青年看着自家爷爷,目露敬畏之色。
他的爷爷乃是武道大宗师,曾是苏府祖上那位相爷的侍卫,后来也在那苏府任职多年,直到年岁已高,才隐入幕后,如今颐养天年,但功夫也不曾落下,本领愈发深厚。
作为一个用命去护卫大人物的侍卫,能够有这么一个晚年,实是难得。
传闻爷爷之所以能有这等成就,乃是当年与苏府侍卫演示武艺时,推倒了一株树木,而树木上面掉下一个红果。
那红果被他服下,未过多久,成为武道大宗师。
据说那树木不是果树。有此异状。被视为仙树。至今仍然是苏府的宝物。
但他听爷爷讲过,那红果并不是树上结的,而是一位仙人所赐,正因仙人所赐,才有这般成就,才有这般长寿。
苏里收了功,见他背上一袋白米,皱眉道:“是从王员外那里领的?”
青年道了声是。声音稍低。
“我们家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缺这么一袋米,你简直……”
苏里冷声说道:“那王员外是个善人,他要救济穷苦,但我们不是穷苦,你领了一袋米,真正穷苦之人就少了一袋米。送回去……”
青年低下头,点头道:“好的,爷爷。”
“这个……”苏里喊住了他,说道:“小丫头昨日染了些风寒。我也算识得药理,给她开了张方子。你去取药。”
青年接过药方,然后转头离开。
行过许久,把白米送回王家领米之处,如今还有许多人在领,可谓大排长龙,青年送回了那米,然后退去,又往药堂处来。
这药堂也是王员外家的产业,平素里极为和善,时常对贫穷人家减免诊金,甚至有时连药钱也都免了。
青年按药方抓了药,正要付账,却又被免了药钱。
掌柜说道:“东家说了,今日是十五,按例免账。”
青年推托不过,才接了药。
正当这时,有个妇人急匆匆抱着个孩子进来,带着哭腔。
大夫把了把脉,摇头叹道:“晚了……你怎么不早送来……”
那妇人瘫倒在地,哭喊着道:“孩子病了两三日……我只听说今日药堂减免一切费用,所以……”
言语未毕,她已说不下去了。
青年心下叹了声,暗想药堂此举为了行善,居然惹出了这么一桩事情,真是……
他叹了声,然后加快了脚步。
家中,他那六岁的小女儿,静静躺在床上,偶尔呻吟哭泣两声,哀弱可怜。
想起这小丫头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模样,如今精致的小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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