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致中想到了这些,原来因为怒火而赤红的脸渐渐的惨白了下来,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哗”的一声水响,脸上和前胸突然一热,下意识的向后跳了一步,上身湿漉漉的,王通已经把茶水泼在了他脸上,盯着他,不屑的说道:
“平安牌子是我让吕通判推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伸手乱管?滚出去!!!”
王通把茶杯重重的摔在陈致中的面前,最后一句扬声叱喝,顺天府丞陈致中浑身一震,脸变得越来越白,到最后给王通抱了抱拳,低下头就快步走了出去,从这边到出门,再也不敢抬头,他也实在没脸见人了。
大厅中更是安静,众人都盯着坐在那里的王通,心想这是何方神圣,南街王通到底是谁?看着府丞陈致中走,那位宋姑娘脸上却挂上了鄙夷的笑容,啐了口不屑的低声说道:
“求人办事就这点但当,谁会给他去办,做白日梦去吧!”
秦馆的两名下人搬着个椅子到距离王通五步远的地方放下,这宋姑娘扭着腰走到椅子前坐下,微笑着问道:
“这位公子,不知道来敝处有什么要紧事呢!”
果然不出所料,这顺天府丞陈致中不能算是这家青楼的后台,王通脸上也挂起了微笑,客气的说道:
“这位大姐,小弟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那位宋姑娘做了个疑问的表情,笑着问道:
“那先谢谢小弟了,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不会就是小弟你吧!”
王通不理会这宋姑娘的调侃,从怀里掏出块牌子,笑着说道:
“这块平安牌子,宋妈妈只需三千两银子就能买到,买了之后,每年交一千五百两,三年一换,就可以保家宅平安,你看着不是好东西吗?”
“哎哟,价钱翻了几倍呢!”
宋姑娘笑的花枝乱颤,却没什么害怕的样子。
一百四十八
看看这宋姑娘满不在乎的样子,王通心中也凛然不已,既然不怕,那么必有仗恃,可这个人如果一直在后面不出现,那今晚的大闹就毫无意义了。
但表面上王通却没什么在乎的样子,他用手指挑着平安牌子的挂绳,在那里晃来晃去,开口说道:
“小弟说句实在话,这三千两银子还是便宜的,等过了今晚,小弟再来买的时候,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两个人的端坐在这边谈笑风生,若是有刚进来的看见,还以为这两人正在闲谈叙旧,还没等这个宋姑娘说话,她身后却传来一阵嘈杂,本来全集中在他两人身上的注意力有不少都是分散了过去。
“这秦馆的确是不错,下次还请葛大人来这边吃酒赏花!!”
先是陪笑的声音,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传来:
“娘的,要不是老子的丑婆娘要老子快点回去,今天就在这院子睡了。方才陪酒那娘们嫩的都能掐出水了,一说话老子骨头都酥了”
“大人玩的高兴就好,等那日白天”
看来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靠里的众人闪出一条路来,大厅人不少,可都安静的听着王通和那宋姑娘嬉笑怒骂,这两个人的声音太显眼了。
可能他们也意识到外面安静,也纳闷的住了口,那宋姑娘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一名商人打扮,一名锦衣卫千户打扮的汉子。
看到那汉子之后,宋姑娘眼睛却一亮,狠狠的瞪了眼身边的管事,连忙袅袅婷婷的迎了上去,根本不管坐在那边的王通,上前就笑着招呼道:
“这不是葛千户葛大爷吗,请您多次你也不来,今天却过来了,还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真对不过,老张,葛大爷的帐今儿咱们请了。”
这葛千户身材胖大,喝的满脸通红,边上一个商人打扮的瘦子正搀扶着他,看到那宋姑娘迎了过来,眼睛先直了下,伸手就摸了过来。嘴里舌头打着磕绊,含混的说道:
“还有这等好货色,老子明天宁肯挨婆娘骂,今晚也要睡他一睡!!”
说话的时候伸手就要过去摸脸,宋姑娘脸色一变,朝边上一闪,搀扶着那葛千户的商人好想认得宋姑娘,连忙凑近葛千户的耳边提醒道:
“葛大人!葛大人!这是这院子的妈妈,就是刚才喝酒提到的宋妈妈!!”
葛千户还没有完全醉倒,手伸到半途又讪讪的收了回去,如此尴尬又琢磨着怎么收场,就大大咧咧的问道:
“宋妈妈刚才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唉,南城那边来了个锦衣卫的百户,用顺天府的名义堵住了门,葛大爷您看看,这生意都没法做了!”
“百户南城来的”
那葛千户含混念叨几句,猛地怒了起来,一把推开身边搀扶他的那名商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大声的骂道:
“这片地方是在管。南城的百户来这边凑什么热闹,混帐东西,你是周林柄的人还是廖老二的!!”
廖老二也是南城的一名千户,南城就是他和周林柄分区共管,这葛千户穿着官袍,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也没人敢拦着,几步就到了王通的面前。
满屋子的人都在站着,也就是王通在那里大马金刀的喝着茶水,目标明显的很,葛千户到了跟前,用粗胖的手指指着王通,喝问道:
“你是那南城的百户?”
王通把牌子放在桌子上,抬头看了眼,点头说道:
“葛大人,在下是南城的百户,来这边办公差。”
对锦衣卫内部的上官,基本的态度还是要有的,王通也看着葛千户身后那宋姑娘幸灾乐祸的表情,他心中有点焦躁,这秦馆有不少青楼、赌场的老板捧场,他们都在盯着这一切,只要自己缩了,恐怕平安牌子就再也推行不下去,恐怕已经领了的还要有反复。
王通的回答让那醉醺醺的葛千户脾气直接大起来,举起巴掌就打了过去,嘴里骂道:
“小兔崽子,你家大人没教给你规矩吗,也不看看这是谁的”
酒臭和吐沫星子已经喷到了脸上,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中已经有低笑。王通一手一挡,另一只手抓起茶壶猛地砸了过去。
茶壶里还有半壶茶水,砸到脸上茶壶崩裂,茶水和鲜血四溅,王通第二脚紧跟着就踹了葛千户的小腹上,本就喝了酒,上下遭袭,整个人向后就倒,重重的摔在地板上,好大一声响。
大厅低笑声已经不见,反倒有一两声女子的尖叫,脸上流血,茶水扑面,上下疼的利害,这葛千户的酒也醒了不少,在地上指着王通大骂道:
“混帐小子,你殴打上官,犯了咱们的家法,你等着”
王通沉着脸上去朝着他肋骨就是一脚,蹲下去盯着葛千户沉声说道:
“打了你算什么,小爷领人冲了刘都堂的庄子,事后这庄子还送给了小爷,你说我等着什么!”
这声音压的低。旁边人听不到,葛千户喝多了迟钝,可却听清了,也不管脸上血和茶叶混在一起,伸手抹了一把,粗着嗓子低声说道:
“你就是那个在南城开饭馆的”
王通也不理会,自己又是坐回了椅子上,那商人战战兢兢的过来,费劲的把葛千户搀扶了起来,这葛千户倒也光棍,满脸是血却对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多有冒犯,改日请酒赔罪!!”
屋子中的诸人此时都是鸦雀无声,骂走顺天府丞陈致中很多人没有看到,可打了锦衣卫千户之后,对方居然这样的恭敬赔礼,这半大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越是在锦衣卫当差的人,见多了权贵之间的争斗,对这等摸不清深浅有后台的人物就越为忌惮,因为他们比旁人更知道这权势者的可怕。
这次那宋姑娘的动作有些僵硬,尽管还是坐回椅子上,可脸色却没有方才那么笑意盎然了,王通手指挑着那平安牌子,淡然说道:
“宋妈妈,这牌子可是好东西啊,第一次只要交四千两,此后每月交纳二百两银子可以一直用三年,保你这秦馆平安,你看怎么样,买了吧!!”
宋姑娘神色变了变,这次没有笑着说话,只是冷声说道:
“小弟弟,你年纪不大,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手这么黑,小心今后连个买草席的铜板都没。”
京师穷人买不起棺材,往往是拿个草席一卷,趁着天黑的时候丢到城外去,宋姑娘这话诅咒的可算是毒了。
王通心中却笃定了不少,进这秦馆以后,这宋姑娘一直是针锋相对,不落下风,此时说话恶毒,反倒说明她心慌了。
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一阵嘈杂,那宋姑娘猛地站了起来,王通扬声招呼说道:
“放进来吧,这位宋妈妈估计一直等着外面这位呢!!”
听到王通的命令,外面的嘈杂一安静。几个人大步走了进来,一共四个人,却都是下人打扮,黑袍小帽,可这黑袍却也是上好的绸缎面料,一看就是豪门大族的奴仆,这四人进来之后根本不理锦衣卫这帮人。
反倒是大厅中正在围观的客人们也顾不得害怕了,纷纷上前抱拳问好,语气殷切热情。
寻常人来不了秦馆这等高档场所,客人非富即贵,那些主动问好的客人打招呼的时候还要自保家门,都是某某处某某处当差的,甚至有某部的员外郎。
同时王通也注意到,这四个人一进来,对面的宋姑娘彻底放松下来了,那为首的人四十几岁年纪,回头冷冷的看了王通他们一眼,转头关心对那宋姑娘说道:
“三姑奶奶,没什么干碍吧!”
那宋姑娘尽管放松下来,却依旧没好气的说道:
“还能有什么干碍,这些人就要拆了这院子了,大不了姑奶奶还回从前那地方去,何苦操这么多心。”
那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转过头冷声说道:
“你们是那个衙门的,居然敢来查秦馆?”
“小爷是锦衣卫的!”
王通冷声回答,那中年人脸上怒容更盛,上前几步说道:
“胡作非为!!快给三姑奶奶磕头赔罪,然后滚出去,明日自会找人和你计较!”
“凭什么,你们四个,我们上百个,你说跪就跪吗?”
王通听的哈哈大笑,那中年人向前一步,肃声说道:
“我是吏部尚书张瀚张老爷府上的管家,你这番子,就算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大人见到我家老爷也要行礼请安,你有算个什么东西。”
吏部尚书王国光致仕之后,就由这张瀚做了尚书,吏部尚书权重之极,也怪不得闹出这么多是非来,王通一愣,扭头低声念叨了句:
“娘的,我怎么和吏部尚书较上劲了!”
那管家看他歪头,还以为王通惧怕,上前一步又是说道:
“磕头赔罪!然后滚”
话音未落,王通站起狠狠一耳光抽在他脸上,直接把人抽倒在地上,王通蹲下来又把他揪起,冷声说道:
“要不是小爷,张瀚能当上这个尚书吗!!?”
一百四十九
王通这一巴掌的力量不小,把那个管家直接抽倒在地上,被抽中的那半边脸瞬时间就红肿了起来,牙齿都有些松动。
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家丁刚要跟上,李文远手中的长杆子却向前一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那管家脸上生疼,甚至都说不出话来,可听到王通的话之后却更是心惊。
前任吏部尚书王国光突然间就致仕还乡,他家那个胡作非为的儿子也自缢身亡,到底是什么原因在京师中有各种各样的猜测,传的沸沸扬扬。
张瀚从侍郎到这个尚书位置之后,虽说感谢首辅张居正的提拔,可也战战兢兢,谨慎异常,生怕重蹈前任覆辙。
主家小心,下面的奴仆们自然也不敢放肆,可今日里事情要紧,在京师之中能惹得起吏部尚书张瀚的基本不会来这个院子,惹不起的那更不必说,万没想到,报出名头那少年锦衣卫居然毫不惧怕。并且将他打倒在地,还说出那番话来。
能做到尚书府的管家,这人也是心思灵敏的角色,马上就权衡出来了轻重,说话说到这般狂妄的,不是真有这本事,就是疯子。
真有这本事得罪不起,疯子那没必要理会,这管家揉了揉脸,低声说了句:
“得罪了,请尊驾高抬贵手,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谈。”
周围众人看着吏部尚书张瀚府上的管家居然就这么被一巴掌抽倒,答完了之后这管家居然自己默不作声的起来,并且冲着一起来的人摆手阻止。
在这秦馆中的官吏和富商各个神情惊讶,盯着王通仔细的看,想记住王通这张脸,一边猜这到底是谁家的公子,一边琢磨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可是个好谈资。
而那些东城、西城、北城还有南城各个场子院子的掌柜东家,各个脸色铁青,今天顺天府丞,锦衣卫千户到最后吏部尚书的管家都出面了,结果一个比一个尴尬,一个比一个孙子,看来这平安牌子不能不交了。
看见那管家捂着脸低眉顺眼的退回来,宋姑娘也就明白大势已去,还没等她说话,王通笑着问道:
“宋妈妈。我看时候不早了,还有人要过来吗?”
王通还不信了,难道对方能把这吏部尚书扯出来不成,那宋姑娘在椅子上愣怔了一下,猛地站起来,把手帕摔倒了地上,尖声的喊道:
“大家不要看了,锦衣卫的大爷又没有说封店,该喝酒喝酒,该找乐子找乐子去,老王,从柜上支银子,给这位王大爷买牌子!”
宋姑娘这种破罐子破摔撒泼态度,倒是让大厅中的气氛缓和了不少,毕竟王通这边也没说封店,吏部尚书依旧是大家得罪不起的存在,热闹看足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那宋姑娘喊完帐房之后,扭头就要朝着里面走,王通拿牌子笑着朗声说道:
“宋妈妈,这块平安牌子只要五千两银子就能买下。每年交三千两银子,可以用两年!!”
万两银子买这么个牌子,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敲诈了,那宋姑娘身子颤抖了下,冲着边上的掌柜喊道:
“柜上有多少银子就拿多少银子,还有把关在柴房那几位大爷给放了,咱们庙小,再装下去,这院子就要被拆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厅,王通举起牌子,冲着大厅中还没散去,脸色铁青的那些人笑着喊道:
“今日借秦馆一个场面和各位说说,二十天之内,会有顺天府的衙役登门摆放,这牌子买了,就保你平安,过了二十天,平安不平安的不好说,价钱可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说完笑着做了个转圈揖,很多边上的人都不敢受他这一拜,慌忙的躬身跟着还礼,一时间手忙脚乱闹成了一团。
秦馆不过是个青楼而已,柜上这晚上搜干净也才拿出来八百两现银,这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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