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祖宗制度在这道旨意面前什么都不是了,可奇怪就奇怪在,从京师到地方,居然没有人对这个说什么,因为这么多年下来,大家都觉得以王通的身份地位来说,理应如此,而且不会出什么纰漏。
一千零七十七
旨意宣布之后,辽国公府上上下下都是知晓,反应各有不同,亲卫们都是兴奋异常,能够上沙场搏杀,建功立业,对于有进取心的武人来说,这是一辈子的追求,亲卫们兴高采烈的时候,上海知县杨思尘却安排人来告诉这一干亲卫,低调些,不要弄出这么喜气洋洋的气氛。
这倒不是要在乎什么别人的观感,要在乎的正是辽国公府内这些人的想法,杨思尘久在王通身边办差,双方都是熟悉,家眷们来往也是不少。
杨思尘通过妻妾那边,自然也知道王通身边的女眷们怎么想法,她们对王通出征打仗可不是乐见其成,担惊受怕才是真的。
一些官方的消息,辽国公府的女眷们也是知道的,朝鲜倭寇二十万大军,又是这么厉害,那么厉害,这个她们也是知道的。
几处的消息凑起来,怎么都要觉得这次出征凶险颇大,如何不担心,而且这眼见又是过年了,自家的男人却要去往北方,几个月半年不能回返,谁也是受不了,如果这时候亲卫们再在外面兴奋的大声谈笑,这就是火上浇油了。
和杨思尘预料的差不多,旨意宣读之后,王通送走了宣旨的钦差,回到府中,妻妾们却都是聚在了一起。
王夏本来领着刚会走路王忠和王兰在屋子里乱跑,却被韩霞大声的训斥了几句,王夏就被韩霞宠着,很少遇到这样严厉的对待,当时吓得就哭了,还是宋婵婵柔声安抚了安抚,吩咐丫鬟们将几个孩子都带出去了。
王通端坐正中,看着妻妾们的神情态度,也是有点无奈,他接旨之前早就得到了确定的消息,本以为自己可以平常心对待,却没想到,宣旨之后到现在,王通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在兴奋,武人果然是离不开沙场,太平生活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无趣了。
想想那一世自己,再想想这一世的自己,王通也是有点感慨,他兴奋是一说,可妻妾们都是低着头坐在旁边,卢若梅和张红英还在那里不断的抹眼泪,这气氛就实在是让王通别扭了。
“你们怎么这个样子,老爷我又不是第一年出去打仗,那次不是好好的回来,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吓坏了孩子。”
在这个情形下,王通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干笑着扯了几句,此时的宋婵婵自然不会承认目前这个局面还有自己的参与,说了恐怕就成为内宅女眷的公敌,她只是凑近韩霞,低声的说了几句。
韩霞这才抬起头,低声说道:
“夫君此去朝鲜,一定要想着家中的妻儿,要顾惜自己的身体,千万保重。”
说到后来,却是控制不住情绪,眼圈红了,话音也带了哭腔,屋中女眷的情绪都被引动,那三个本来假作平静的也是都是啜泣起来。
“唉,你们这是,你们这是”
这样的场面让王通也是没想到,念叨了两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旨意既然已经宣读,不管辽国公府内宅如何的伤心不情愿,王通这边都要领兵出战,他人还在松江准备,一道道的奏折却都是送往京师。
他前期的旨意朝廷已经是找准,宣府总兵李如松率领精锐四千已经是赶往辽镇,备战朝鲜,既然已经任命王通为主帅,宣府总兵李如松所率领的这支兵马也就归入了王通的麾下,算作前期入朝的先头部队。
王通这边和大家的预料差不多,汇集虎威军系统各镇,但并不是全部抽调,原来分布在各处的团,现在都已经是扩充为三个团甚至是四个团,王通的要求是每一处抽调一个团,五成老兵五成新兵,由当地的禁军统制带队。
也就是说,原本的禁军七个团,这次都由各个团原来的团总率领,马军游击和炮队游击自然也是随行,但从王通的亲信兵马来说,实际上和东征建州的时候规模差不多。
不过倭寇二十万大军,王通也不可能就率领自己的万把兵马打过去,除了禁军本部之外,他还要求除甘肃镇和辽宁之外,其余各镇每一边镇各出标兵精锐一千五百,其中大同这边还要额外出骑兵三千,由副将麻率领,蓟镇额外出五千步卒,由蓟镇分守副将杨进率领,此外,还请朝廷准许入朝大军可以募集义勇民壮。
禁军马步火器辎重各队,差不多是一万八千余人,各个边镇所出兵马加起来差不多是两万,如果算上辽宁三镇的兵马,这也是十一万上下的大军,可以称得上是这些年大明所动用兵马的最大规模。
不过王通在旨意上也是说明,禁军和各镇所出兵马可以说是战兵,辽宁三镇差不多也有两万战兵,其余的只能充作劳役,或者跟随大队壮壮声势,要是去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恐怕是拿不出手的。
也就是说,这十一万上下的大军,真正能够作战的也就是六万上下,所以还要募集乡勇团练加以补充。
王通所说的这都是上上下下知道的现实,大家都没有什么异议,而且和王通这封奏折一起的还有王通的其他信笺,信上说,边镇改革之后,各处的边将基本上都是将手中的骑兵家丁保留,步卒却没什么关注,这些精锐的步卒放弃可惜,流落地方很有可能成为祸患,就趁着这次的机会,将他们消化在禁军中,以后归禁军各镇管制。
对这个策略,万历皇帝和内阁首辅王锡爵都是称赞为上策,毕竟不花费太多的钱财和精力,就能顺利的消化地方上这股力量,两全其美的好事,自然是上策。
除却陆上的兵马之外,王通还特意在奏折上说道,朝鲜临海,倭寇入侵自海上来,所以必须要动用水师。
这次王通倒是直接点将,广东水师提督陈璘成为了候选,对这个人选朝野上下也都是没有异议,因为在水师上面,陈璘是大明现在公认的第一人,一直有提议设一个位置,让陈璘专管大明东南的水师。
朝廷对陈璘的重视,一方面是如今大明海上贸易和运输越来越多,需要保证海路的安全,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通在东南,而且王通有大船队,所以必须要有这么个平衡,当然,这后者的理由就拿不上台面来说了。
不过上上下下,对陈璘的肯定那是一致的,本来还有人等着王通挑选完陆上兵马之后,再上疏点明王通的疏漏,然后自己推荐陈璘为水师主将,却没想到王通早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个人选也没有异议,王通还特意在奏折上说,如今陈璘将广东水师整饬的极为出色,也建造了不少新船,所以这次要让陈璘率领广东水师一部北上,先停靠在山东莱州府一带,等到时机合适再汇合作战。
奏折上还说的明白,海上的海盗大多和倭寇同流,倭寇水军势力必然庞大,为求稳妥必胜,也应招募民船会同作战,所谓的民船,大家都知道王通说的是什么船队,那就是他自己的船队,大明的武将打仗,率领私兵本就是传统,王通愿意带着自家的船队,这个大家都挑不出不是来,还要夸赞一句,心向朝廷。
陆上海上,差不多是十三万人马,如果算上调动的民夫,二十万这个数目倒也能达到,这个数目的大军实在是太惊人了,如何支应粮饷,如何设立兵站,甚至户部如何划拨银两,都成了大难题。
让朝中大臣们惭愧的是,对于这个王通在奏折上给出了方略,比如说,从各个边镇调过来的禁军和本地步卒,所需要花费的粮饷都从本地需用的扣除,因为如今的边镇,大部分的军户都转为民户,朝廷需要划拨的粮饷已经大大的减少,可这个减少幅度还在核算之中,这次也不用让边镇自己掏钱,马上就是年底年初,户部直接从拨付各边镇的粮饷中扣除,然后放到入朝兵马上就是。
至于各处粮草的供应,都由本地的大商户承包,朝廷划拨银两,由他们调集运力和粮草设立兵站,沿途供应,鸭绿江畔的大本营设置也是按照这个道理,其余的各项花费,则是用松江和天津卫收上来的银子专款专用,专项拨付。
本来入朝大军的花费,户部和御马监上下一干人已经在叫了,说是这样大的战役,国库恐怕就破产了,其他处没有银子可以花,但王通这奏疏一上来之后,户部和御马监的人一核算,如果按照王通的建议来,居然可以不用动国库的银子,王通列出来的几项甚至还有富余,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一个武将,一个勋贵,居然在财税后勤上比文官还要精通,当事人都觉得无话可说,旁观者却都是觉得可笑,也有人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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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七十八
在原来没有王通的那个时空,所谓的万历三大征耗尽了大明的国库,高拱和张居正尽心竭力扭转的大明财政又变成了在破产和即将破产两种状态摇摆的恶性循环,可这一次,不管是播州还是宁夏,都没有什么大乱子,甚至这两处乱局的评定,还给大明增加了新的税源。
而原来给大明财政造成极大负担的九边军费,也因为军户变民户,派驻禁军几个团驻扎,可以削减很多很多。
更不要说,天津卫开埠,松江府开埠,以及各处商业繁荣所带来的商税收入,尽管田赋还在连年的递减,但大明的财政此时却是一个极为宽裕的局面。
此消彼长,几处核算后就会发现,原来现在大明的财政局面宽松的很,完全可以支应这支大军的调集和作战。
实际上真正的难处不在于军费和调兵,而在于大明从中枢到地方,基本上没有人善于如何安排这么大规模兵马的调动和支应,还要王通献言献策,让商人们广泛的参与,让更加先进的民间商团加入进来,这才可以解决。
当然,近二十万人,差不多贯穿整个大明北方的调动,粮草、人马、器械都是数量巨大,军饷和各项开支,银子那真是流水一般的进出,按照大明惯常的规矩,从户部、兵部,一直到下面操办的各色人等,都不知道要发怎么样的财。
王通心里也明白的很,所以他在奏疏中也说的明白,既然自家身上还有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衔,就要用锦衣卫这套系统来监视这次入朝作战,后勤军需系统的运转,宫内对这个也是支持,东厂也准备跟进。
不让人捞钱是不可能的,但这等作战的大事,不能有丝毫的疏忽,王通也是担心,有些人手太狠太黑,结果耽误了大事。
宫内对这个意见倒也是很赞成,即便是内廷司礼监掌印太监田义对这个有这样那样的意见,可派人监视文官们在军需后勤上的收支状况,对宫内各处却是有百利无一害。
王通和万历皇帝的奏折批复以及书信往来,有单独的一条渠道,外朝甚至内廷的很多人都没有办法了解。
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有没有相应的沟通,这次入朝大军的文官统制,居然还是让辽宁巡抚徐广国来担任。
徐广国不管是目前的位置还是资历都远远不够格,实际上,在确定王通即将担任入朝大军主帅的时候,朝中凡是有资格担任统制的文臣都在明里暗里使过力,官场上下,不管明不明白军事,但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对王通很有信心,王通率领大军出战,必然大胜,必然立下功业。
也就是说,只要跟着入朝,那就必然有功勋分润,对自家的地位权势大有好处,那王锡爵跟着一同去了,结果这首辅的位置就显得理所当然,因为功业到了这个份上,如果自家去,最起码也能延续个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不过朝廷的这个安排让上下很是错愕,有传闻说王锡爵曾在万历皇帝面前谏言,既然朝中放心让王通统率大军入朝作战,那就应该给予充分的信任,以往王通身边也没什么文臣统制,一样有大胜,一样没有什么异常,他王锡爵跟着一起去建州,也都是充分的放权,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而且这次去辽宁,最关键的是作为大后方的辽宁地方的配合,辽宁巡抚徐广国在朝鲜那边生乱到现在,已经证明了自己应对及时,做的也是中规中矩,让他做这个位置,配合好王通也是应有之义。
王锡爵的这番理论没有任何的问题,不过朝中大佬们都是在骂,这是内阁首辅在堵其他人上进的道路啊!
谁都知道入朝之后会有了不起的功勋分润,得到了这份分润之后,功业积攒到一定的地步,必然要向上走的,可六部尚书、都察院的都御使、内阁大学士们向上走还有什么位置,无非就是内阁的首辅次辅了,那岂不是对他王锡爵有了威胁,而辽宁巡抚徐广国则不同,资历浅,位置低,就算分润了,也要在辽宁呆好久,或者在大省或者六部磨几年才能上去,全无威胁。
骂归骂,朝中也做了决定,而且大家也摸不准,这件事是不是王通自己策动的,如果说王通自己在做,那贸然反对怕是会得罪很多人。
关于内官监军这件事,内廷对这个位置倒是没什么争夺,有资格去的就是那么多人,而且这些有资格的角色,也未必稀罕这个功业积累,有这个时间,留在宫中多奉承奉承万历皇帝和皇后娘娘才是对的。
结果做熟不做生,司礼监秉笔太监陈矩又是被任命为监军,不过这次监军的任命还有特例,禁军监军蔡楠被任命为副监军,这个人事任命大家也明白的很,陈矩这次去朝鲜,恐怕也是个摆设的作用,毕竟这蔡楠才是真正的实务。
万历二十年进入十一月,辽国公王通率领的亲卫人马北上,他卫队不过五百,可跟随在他身边的骑兵差不多近千,这些骑兵倒不是随扈,而是作为传递消息的信使,每天都有信笺送往各个边镇,京师还有辽宁,松江府那里也有信笺往来。
李虎头所率虎威军第一团、第五团、第七团、虎威军马军、虎威军炮队,这些部队都是在京师附近驻扎,王通要会合这一支部队,在京师举行仪式之后启程,其余各路兵马则是直接赶往辽宁。
在定辽右卫的东南方向,九连城和义州一带,就是此次入朝大军的大本营,现在宣府总兵李如松已经是到了辽宁海州。
其实有几只部队并不走大明境内的路线,因为草原商团的原因,他们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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