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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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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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圣太后李氏淡然的说道,下面的那位穿着黑袍的太监黄洋年纪大了,在那里站了会已经有点发颤,李氏挥手赐座,那黄洋连忙谢恩坐下。

“黄洋,你在宫外可还有家人?”

李太后又是出声问道,那黄洋连忙站起回话,嘶哑着说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老奴还有两个侄儿,都在保定府那边。”

尽管没有说明,可大家也都知道,黄洋这等地位的太监,那两个在保定府的侄儿想必都是富贵人,李太后点点头,又是说道:

“你年纪也大了,御马监那监督太监的差事早些交卸了吧,哀家下道旨意。许你出宫回乡,让你那两个侄儿养老。”

御马监有三人可以称为太监,分别为掌印、监督和提督,监督太监管理皇庄皇店草场,支应四大营和勇士营的军饷供应,地位颇为高崇。

听到李太后这么说,黄洋愣了愣,接着就颤颤巍巍的离开座位跪下,连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

“太后娘娘如天之恩德,奴婢生生世世粉身碎骨不能报答万一。”

年纪大了,这么一跪下,再站起来就有些困难,边上的小宦官连忙过来搀扶着他坐下。

净了身做了宦官,那就是皇家的奴隶,一切不由自身,而且皇宫之中风云变幻,诡谲莫名,凶险异常。

很多权势煊赫的宦官年纪大了之后,心力憔悴,管不好差事,在宫内的斗争中也无法占得上风,临老往往颇为的凄惨。

所以宫内对一些功劳很大的太监有特别的恩赏,如果这些太监宫外有亲人的话,特旨开恩,让他们脱离了宦官的身份,出宫接受晚辈的奉养。

这等于是让他们变成正常人。过正常人的生活,而且在宫外也有皇家和从前同僚徒众的照拂,不用担心什么,对于残身在宫内当差的宦官们来说,是最大最厚重的恩赏。

但这样的恩赏,皇宫轻易不会开这个口子,很多人即便进了司礼监,做了秉笔和随堂,都没有得到这个照顾。

而这御马监的监督太监怎么论资排辈也是轮不上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给了他,这黄洋也经历过许多风风雨雨,知道给了自己这样的恩赏,那肯定还有下文,果然,李太后挥手让殿里伺候的宦官和宫女们都退下。

等殿中只剩下三人的时候,慈圣太后李氏才出声说道:

“谭子理临死前上了一道奏本,说如今有戚继光、李成梁支撑大局,大明武事兴盛,可戚、李二人若不在了,大明目前无人可用。”

黄洋的身子坐直了些,知道太后开始讲正文了:

“哀家琢磨着。咱们大明兵马何止百万,没了戚、李,自有他人顶上,何必这样的杞人忧天,可那谭子理的奏折说的明白,如今边镇和朝廷也不是处处一条心,那边镇的武将,往往不记得自己有今日是朝廷是陛下的恩德,反倒常常记得自己是某边镇的出身,一门心思的要钱要饷。”

太后端起身旁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是淡淡的说道:

“这样隔了一层的,总归对陛下是不方便,要是应对不慎,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来,所以这最好的法子,无非是陛下将来用的人要是知道忠心感恩的,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谭子理的想法倒是和哀家暗合,眼下陛下所呆的那个武馆,那王通和各处来的少年,就是正好应了这个么?”

冯保和黄洋对虎威武馆的事情都很清楚,当下跟着点点头,李太后却又悠然问道:

“黄洋,你说说那武馆打的怎么样?”

说是太后,可万历皇帝今年十四岁,隆庆皇帝不过在位七年,慈圣太后李氏也不过刚到中年而已,思维敏捷,当然不会问一个已经问过的问题,同样的。黄洋也知道怎么去回答,他刚要站起,就被太后用手势止住坐下,想了下说道:

“少年们都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没上过战场,没见过刀兵血腥,知道先合兵对付一处,已经是好的了,那襄诚伯家里的公子心里也是有了顾忌,要不管不顾的找东西远远的丢过去砸,砸乱了再打,也未必会打的这么狼狈。”

这就是中肯的评价了,李太后笑着点了点头,琢磨了下开口说道:

“皇上是天下之主,也不能成年累月的在武馆这么呆着,可其余的孩子们,特别是那个王通,还是要着力栽培,将来要能帮上皇上的忙,不要做个弄臣,黄洋,这桩事就交给你办,可有什么主意。”

看来先前那么大的恩赏。所要自己做的就是这桩了,黄洋心中明白,同时心里也暗自惊叹,这王通真是神仙保佑,居然能让上面这般看重。

晚上突然叫来,聊了几句之后又是突然问起这个,黄洋年纪也大了,仓促间还真有些转不过来,在那里琢磨的时间未免长了些。

边上的冯保用手掩住口,轻轻咳嗽了声,黄洋身子激灵了下。却想起一个人来,欠欠身禀报说道:

“太后娘娘,五年前的时候,福建总兵官俞大猷因为进攻澎湖倭寇失利的事情牵连,被撤职免官,随即又被任命为右都督府的佥书,在家领个闲职练兵,这俞大猷当世人杰,共称的名将,老奴的意思倒不如调进京师来,口传心授,把一身的本领都交给这些少年的英杰,至于这坐营行军、天下各地的地理详情,鞑子虏寇的细处,就由老奴这边来做了。”

慈圣太后李氏又是点头,显然对这个安排颇为的嘉许,开口说道:

“哀家也多次听过这俞大猷的名字,所谓当世名将‘俞龙戚虎’,可这俞大猷功劳大的很,却起起落落,始终没个富贵荣华,冯大伴,这件事尽快安排吧。”

太后寝宫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可冯保却没有休息,他急匆匆的又是去往司礼监。

身位司礼监掌印太监,等同于首辅的人物,每日里上午和晚上都必须要在那边批阅审核,要不然就真是误了天下大事。

司礼监是个不大的宅院,内外灯火通明,神情严肃的大小宦官进进出出,看到掌印太监冯保过来都是躬身行礼,避开在一边。

如今的司礼监格局有些不同,在张诚的建议下,把这边稍微改了改,掌印太监和秉笔太监单独再一个小屋子里,而随堂太监都在外面当值。

冯保进了那屋子。却看到秉笔太监张诚正在那边看折子,尽管张诚是皇帝的伴当,司礼监秉笔太监,可在冯保面前也要客气恭敬,一见冯保,张诚带着笑容站起来问安,冯保用手按了按,示意坐下。

冯保坐在位置上,先用手在眉间按压下了,闭着眼睛出声问话,声音中颇为的疲惫:

“今儿个外面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冯公公,先在内外都是一片叫好的声音,说首辅张阁老清丈田亩乃是为我大明谋万世之举,各省各府都着紧在做呢。”

冯保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

“吏部尚书张瀚一上任就用懈怠的罪名罚了河南、山西、山东七个知府的俸禄,有这么个态度在,谁还敢在清丈田亩的事情上懈怠。”

边上的张诚点点头,在右侧堆着的折子里面翻了几下,抽出来一本折子说道:

“湖广和南直隶、江西几处都有官员上书,说清丈田亩本是好事,可地方上却有人以为清丈出来的田亩越多越好,有把九分田当成一亩来算的,有把八分田当成一亩来算的,个别刻薄的甚至是六分一亩,地方上怨气颇大”

冯保刚拿起朱笔来,听到张诚的话,摆摆手冷声说道:

“能多收些银子上来比什么都好,库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年才算没了亏空,可到现在才一共存下不到百万的银子,皇上要大婚,各处要都伸手要银子,还不知道年底怎么腾挪,这样的折子今后都要压下,银钱要紧,地方上些许怨气,忍过这一时也就罢了。”

张诚神色也变的慎重许多,可方才冯保的话语已经有点训斥的味道,气氛也变的尴尬起来,张诚眼珠转了转,随即又笑着说道:

“今日的呈报上,说那谭纶家的家将已经到了王通那边,这谭子理也真有意思,看了几眼就又给东西,又托付家将的。”

“谭纶身为文臣谋武事,和戚继光、俞大猷交好,多在朝中直言,和士林文官龃龉不少,那王通谁都能看出前途无量,的确又有才能,这谭子理一来是的确要给大明做个名将种子,二来和这王通拉上关系,攀上棵大树,免得今后被人清算”

冯保随口说了几句,就打开折子开始批阅。

一百二十三

安排了谭家那些人去宅院休息,王通却还没有时间休息。

马三标搬过来住的时候,他老娘马婆子千叮万嘱,说是把在家里的习惯改改,要好好伺候王老爷。

平日里也就是隔着一道墙,从小还抱过王通,突然间要敬重对待,还真让人很不习惯,好在王通不太在乎这个,马三标要做的也就是自己干什么的时候,想起来就把王通那份捎带上。

人都走了之后,马三标在院子里砖台搭起的炉灶上烧水,给自己和王通准备睡前的洗脚水,每日里训练,手脚上的水泡要挑破,要热水洗漱,要喝开水等等规矩,马三标虽然觉得絮烦,可也习惯下来了。

皇城的钟鼓声传来,夜已经深了,门外却有马蹄声传来,马三标打了个哈欠。心想这时候来南街,十有八九就是来找自家老爷的。

果不其然,偏门被人拍响,吕推官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在下吕万才,求见王大人!!”

马三标人是粗放,不过也知道外面的是自家人,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吕万才这次却是和王四、李贵二人一起过来的。

到了这里,吕万才冲着马三标点点头,低声说道:

“三标,能不能在外面看看,别有什么无关的人进来。”

“这里半夜连个野猫都没,那有什么人,得得,吕大人你们几位先进去,俺出去看看。”

马三标没好气的抱怨一句,拎着一把朴刀站到了院门外,吕万才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事情是急事,不过看到王通之后倒愣了下,王通正在正堂那边看书,在吕万才等人眼中,王通这少年有勇有谋,城府非常,而且早熟的很,但毕竟是个锦衣卫的武夫,或许认得字,可这看书的情景未免太惊人了。

锦衣卫有文化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有缇骑出京传旨不认识旨意的内容,还要请人告诉他之后背熟了才敢出去。

要想读书认字,也就是千户这一等或者以上的人家才可能,王通尽管攀上了大树,可不过是小旗出身,怎么还能读书。

王通揉揉太阳穴,苦着脸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没个标点分隔,这书还真读不明白。”

他打趣了一句,有些紧张的吕万才等三人方有些放松,“标点”这词吕万才不懂,不过“分隔”二字却让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笑着接话道:

“王兄弟去请个老秀才,让他们给你把句子断开不就是了。”

王通笑着点点头,起身招呼说道:

“吕大哥快坐吧,等下让三标这边烧水沏茶。”

“兄弟客气了,我们三个不渴,倒是有些要紧事要和王兄弟讲,王四,你去把门关上!”

屋门关上,吕万才这才说道:

“兄弟做这个刑名查案的差事快有十五年。对人名天生不会忘,在兄弟你这边看了名册,回去之后顺天府各房转了转,看了看名册,最起码有二十人的名字昨日在兄弟这边看过。”

这差不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吕万才擦了擦汗,又是继续说道:

“这事情让兄弟心惊啊,下午索性让王四和李贵等人去五城兵马司随便找了个由头调来了他们的名册,领饷的兵丁里面也有不少眼熟的。”

五城兵马司算是京师里最不起眼的武装力量,他也有兵丁士卒,不过却都是在各个城门守卫,再就有些维持治安,巡夜值守的差事,但顺天府、锦衣卫、东厂都有些职能和他们重合,兵马司的指挥才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官,这等大小的武官,京师里面谁会理睬。

这五城兵马司历来是个受气的衙门,军饷从没有按时发过,军将兵丁大都是些不堪用的老弱。

可这样没用的废物衙门却也是官家的机构,按照吕万才的话说,有了这官家的身份就能穿着号服带着兵刃公然在街上行走,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能肘腋生患,造成防备不及的大祸。

王通沉吟了半响,这才开口问道:

“这件事可确实?”

现在王通也怕自己担心的太过,结果草木皆兵,到时候让人不信任,反倒是让那些奸邪之徒钻了空子。

听到王通问话,吕万才和王四、李贵三人对视一眼。各自伸手在怀里拿出个本册子来,吕万才轻声说道:

“这一天没干别的,就是抄录了个名册出来。”

王通笑笑,走进卧房把那蓝皮名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吕万才抱拳作揖,翻开名册开始比对。

这次不像上次那么麻烦,翻了没几页就找到了能对上的名字,一个个名字找出来,一个个标记上,摆在桌子上的蜡烛烧了一大半,这才对比完成。

顺天府的官吏衙役,五城兵马的小军官和士卒,一共一百三十五个人在上面,对比完成之后,做出了标记,可王通和吕万才互相望望,一时间却不知道做什么好,过了会,王通才闷声问道:

“找出了这些人,可以按照名单抓了吗?”

“无名无罪,怎么去拿人,王兄弟。京师里面莫说信这个劳什子三阳佛的,就是信无生老母的白莲教、弥勒教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三阳教还不算犯了王法,那白莲、弥勒的都是造过反的,那还没人抓呢!”

王通有些烦躁的拍拍头,明知这三阳教有害,可偏偏却没个理由抓,王四在边上瞅空子插言道:

“王大人,这些不过是个虾米,抓了他们什么用也不顶,反倒是打草惊蛇!”

“我也知道。可眼下是不抓这些虾米,甚至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王通的回答已经有些硬,这三阳教包藏祸心,肯定在谋划什么祸害人的大事,小处上,他们贩卖人口,设局诈财,也不知道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摆在自己眼前,却没办法去铲除,如何不郁闷。

的确,要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是必然,恐怕也会惹出背后的黑手,到时候自己要抗衡的就是官府甚至是大明帝国的一部分力量了,即便自己有皇帝庇护,可敌暗我明,安全实在是不能保证。

李贵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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