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大惊,他们也明白,辽国公就算想要诬陷,也不会弄这么麻烦的事情来,这肯定是铁证如山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海盗们在县里县外活动的多了,胆子也大起来,他们在海上本就是缺少女人,就想在这松江府这边弄些女子到船上,自己用,也可以去贩卖。
这两间寺庙本就是窝主,平日里借着出家人的身份作掩护,在寺庙中藏污纳垢,做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曹家在城内城外拐来抢来的女子,直接就窝藏在寺庙里,等着海盗们来提货。
好在是事情做的时间短,还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祸害,王通这边早就是知道了消息,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看到这个,士绅们那还有什么求情的心思,各个痛骂不绝,埋怨自己瞎了眼睛,都是去辽国公门前磕头,感恩感谢。
他们个个也都是后怕,都是纷纷请求辽国公继续肃清,而且这次城内城外动了这么多和海盗有干系的人,海盗少不得要来报复,还是要请国公大人庇护。
对这个,王通却派人给出话来,不必担心,一月之内肯定就能见到分晓,按照松江府士绅们惯常的见识,辽国公这是准备推诿了,但也是没办法,大家难道还能催促发急不成,也只能是悻悻回城。
有了王通的督促,更大的可能是那日整肃的雷厉风行,县衙问案审案效率极高,也就是两天的工夫,大部分案子已经是审结,不过这个判决当真是腥风血雨了,身上沾着人命官司的都是杀头抄家,拐卖妇女的也都是杀头抄家,曾经斗殴伤人的也都是杀头抄家,其余人等都是苦役若干年。
算计下来,县内一日间就定了一百五十多人的死刑,六百多人的苦役,当真是严刑酷法了,抄没的家产也是丰厚,在抄没家产的时候,还有差役不知死活,想要上下其手,却被监管的王通亲卫抓出来,一并充了苦役。
如果算上昨日间当街被格杀的一干人,这两日间已经死的和将死的,差不多超过了三百,这太平日子,一年要掉不了三个脑袋,突然这一下,真可以说是腥风血雨了。
县内的士绅百姓拍手称快之余,也被这杀伐弄的心惊胆战,各个谨慎小心,不敢有丝毫的违背王法之处。
大明律法,就算是县令判了斩立决,犯人也不会立刻被斩首的,照例要层层上报,然后刑部汇总到天子那边勾决。
这从基层一步步上行,一直到了京师宫中,要经过若干道手续,官员们层层核准,不少判决在这些核准的过程中就被驳回,要求重审。
不过这一次没有一桩驳回,县里送上去,府里大概看了一遍,直接就是用印署名,然后上报,南京那边也是如此,一路直送京师。
大明官场规矩,判的死刑过多,这个官员的考绩上就不会有什么好言语,你杀人太多,这就叫没有慈爱之心,而且这么多死刑案子,岂不是说明你治下地方不靖?所以知县、知州知府什么的都是很少判决死刑,倒不是说他们治不死人,想要杀人,直接让你去站笼里面呆着,不用两天人就站死了,还不算死刑,还起到了威慑作用。
文书送到刑部的时候,看到这么多死刑的人犯,还是有郎官看不下去了,拿着文卷去尚书那边说道:
“松江府那边实在是不像话,去年整个南直隶一共报上来的才七十余名待决人犯,今年一个月他一个县就报上来了一百五十多人,这实在是荒唐。”
刑部尚书连眼皮都没抬,只是说道:
“既然他报上来了,你也看了,可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
“这个倒是不见,口供画押都是齐全”
“那你就报到宫里去,让君上圣裁就是,你操的什么心?”
“大人,王通去了松江,就这般草菅人命,若是咱们中枢再这么放纵,松江百姓岂不是被他荼毒?”
“满口胡言,王通好杀人,但从不滥杀,这个口碑还是有的,再说了,他在天南地北杀了十几万人了,何必去松江杀这么几个混混彰显威风,再说了,他现在去了松江,不管做什么,朝廷都要放纵了,咱们刑部何苦去触碰这个霉头,你懂不懂?”
王通本来功高盖世,可以富贵无比,爵位、地位、权势都要膨胀,可他却放弃了这一切,自己跑到松江去。
这个态度一做出来,朝野的舆论立刻就变化了,原本都是担心王通功高震主,野心勃勃,现如今却成了急流勇退,明白分寸的谨慎人,反倒是有不利于朝廷的舆论出来,说是王通立下这等大功,却不能安居于朝堂之上,只能是退居乡野,难道大明容不下一位功臣,难道诸公就这样小气吗?
王通在辽镇没有回来之前,朝廷中从上到下人人担心,结果王通去了松江,朝廷中众人却都有些讪讪。
在这样的局面下,如果王通在松江府做什么,甚至是做错了什么,而被朝廷中枢阻拦刁难的话,舆论的矛头都会指向朝中诸公,不近人情还好,什么凉薄,什么今后还有什么人敢为朝廷出力的话都会被说出来了。
话又说回来,王通虽然去了松江府,可他毕竟是辽国公,身上毕竟是挂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衔,他的心腹和亲信因为他这一走,反倒是更加得了万历皇帝的信任,锦衣卫各司,天津禁军,以及顺天府,更不要说宫内的邹义和赵金亮,这等等等人维护王通就是维护自己,你刁难王通,就等于是得罪这一干人,甚至是得罪万历天子。
大家都是看明白了这一点,莫说是王通有总办松江的衔头,就是他没有,他在松江胡作非为,杀人越货,欺男霸女,朝廷都会装作看不见,都会优抚异常。
何况这次定死刑的人虽然多,可王通把一切都是做的齐备,手续齐全,想要在这上面挑毛病都找不出,何必抬出什么大义之类的谴责,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明正典刑的一百五十余人,此外也有十几名罪大恶极的人没有报上去,直接就是城内城外人流多的地方用站笼,两天之内人直接就是死在笼子里,然后砍了脑袋挂在城门处示众,雷霆手段立刻是慑服众人。
松江府其他各县虽然没有这里这么严酷,不过做的事情也都是差不多,那边的县令现在是为了保住自家性命,什么都不顾了,他们可还是要做官的,所以死刑就没有那么多,不过苦役抄家的事情却是不少做。
抄家想从中捞取什么便宜是不要想了,处处都有辽国公派来的人盯着,钻不得一点的空子,所有被判苦役的,都是被领到了上海县那边去,最为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苦役人员的口粮还要原住地供给。
好在是松江府豪富,不在乎这点粮草银子,不得罪辽国公王通才是第一要务,都是干脆利索的拨给。
现在在上海县的苦役犯人差不多有两千,聚齐之后立刻开始苦役,在兵卒的看管下,修筑港口,铺设道路。
辽国公又开始张贴文告,征发青壮参加劳役,这个倒是付给工钱,工钱就是从抄没的那些财物中来。
不管你是平民还是缙绅,不管你家里有没有功名在身,可以免除赋税劳役,只要是抽调到了,就必须要派人前往,这等事要是放在以往,那肯定要大闹不休的,可血色仍在,谁敢造次,难道嫌自家头颅太牢固了吗?
有足够的银钱投入,又有足够的劳力建设,朝廷在南直隶的一干官员不得不在奏折中写到,拖拖拉拉,停滞不前的松江开埠诸事,在辽国公到来之后,终于开始有了大的起色,各项工程都是动工。
松江开埠,正式走上了轨道,尽管是在屠刀的威逼下
一千零一十八
索老黑祖上据说还是色目人,但如今想在他的脸上看出什么高鼻深目来却是不可能,明太祖规定色目人之间不得通婚,一代代下来,早就是和汉人没什么区别了,索老黑自然也不是老黑这个名字,不过他在海上久了,风吹日晒的,别人也是被晒黑,他也是被晒黑,可索老黑却比旁人黑太多,也就有了这个绰号。
至于有人说这个索老黑祖上可能还有昆仑奴的血统,这话万万不能当面说了,要不然这位爷可是会急眼的。
舟山群岛的小洋山岛上有个水寨,大小九十余艘海船,千把号人,这些人的头领就是索老黑。
船不过百,人才过千,这个规模也就是在一府一县之地还能有些名气,海上的这些海主龙头谁家不是千船万户,在本地是大豪,在倭国南洋赫然是王侯气派,他这等小打小闹的,委实是算不得什么。
索老黑他自己说自己是观海卫的军户,因为犯事杀了当头的上司,这才跑出来扯旗,不过如今绿林和海上的人物都说自家是犯事杀了上司的军户,好像不这么说就来路不正一样,倒也当不得真。
但这索老黑能在这边有个小小的局面,靠的就是和军户熟悉,川沙堡、南汇咀中后所这两处临海的军寨都和他来往密切,索老黑一干人的兵器和火药,甚至船只都是从那边买过来,海上有什么风波,要有什么大伙过境,索老黑甚至都率领大队人马去川沙堡那边躲避。
大明如今是没什么水师的,都是那些大的海主横行,贼不怕官,贼怕贼,这也是大明海上的特色之一。
嵊泗列岛、舟山群岛,这一代是大明最繁忙的海面之一了,南直隶和浙江各府的船只都要走过这一片,索老黑领着人零敲碎打的动手,也是很滋润。
原本抢来的那些货物,海上有专门收赃的人,不过这些人砍价特别狠,十两银子的货物给你二两就不错了,有时候一两就能吃下,你不给他还不行,因为没有别处能销赃,货物变不成现钱,那什么都不是。
可自从这松江开埠之后,局面就不同了,索老黑一来二去的,就通过川沙堡搭上了上海县内的关系,新起的曹家兄弟也是要和海上的人联线,不然也没处收赃物,曹家兄弟收赃的价钱可就高很多了。
几次生意做下来,索老黑这一伙也是肥了,索老黑和几个大头目甚至还在上海县内购置了产业,准备捞足了过去住,曹家兄弟还在索老黑的寨子里入了股,也弄了十几条船百把号人,倒是个互惠互利的勾当。
“龙头,有船来了,一共五艘,看着应该是向外贩丝绸的。”
在桅杆上有人扯着嗓子吼道,嵊泗列岛这边岛屿和礁石众多,地形复杂,船队藏身其中很难被发现。
索老黑所在的是一艘五百料的广船,这船算不得什么大船,不过在索老黑这一伙里已经算是最大的了,听到五艘贩运丝绸的船只,船上的一干人都有些骚动,在杭州湾这一片的海面上,这可是最肥的。
“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应该是杭州富顺祥的。”
富顺祥是杭州府第一号的丝绸商行,倭国、南洋甚至番人都和他们做生意,至于这龙头的称呼,在海上大家公认的也不过只有沈枉和闽粤南洋那边的两个大头目而已,索老黑自己图这个威风,别人也管不到。
“娘的,这次吃下来就可以去松江府置办个庄子养老了!”
索老黑念叨了一句,转头低声叮嘱几个亲信说道:
“都看好了,别让这帮千刀杀的偷吃,这船,这货都能卖大钱的!”
几个亲信神色兴奋都是点头,这边呼哨一声,开始起帆出行,他们船小在这个岛屿又是有上风位,追这些丝绸货船还是有把握的。
这边一干船只从岛屿后面绕出来,那五艘大船也是发现了,能看到船上的人明显是慌张了起来,船上人都在忙碌,有的升帆,有的在那里挂旗。
“龙头,有三水盟的旗子!”
现在沈枉那个大伙的旗子依旧是在海上通行,毕竟天津卫保险行这边手还伸不到南方来,三水盟的旗子也起到类似的作用。
索老黑手搭凉棚,看着对面的大船,朝着海里吐了口吐沫,开口骂道:
“要是认他的旗子,咱们这边早就喝风了,不管他!”
下面的人本就不太在乎,听到这个吩咐,都是齐声吆喝船只越靠越近,船上一干人都是摩拳擦掌
那五艘船都已经乱了,原本还能一字长线,保持个船队阵型,现在是横七竖八,彼此之间甚至都拦住了道路,已经动弹不得,这让索老黑一伙人越发兴奋,都在那里嗷嗷乱叫,这样的阵型,正好是方便跳帮爬船。
“冲进去,冲进去,各自盯住一条船,今日发财,回了寨子大家伙都有犒赏,给你们弄娘们痛快!”
索老黑在船上喊,有人急忙的给其他船传令,对方已经是到嘴边的肉了,都是加紧的驱动船只上前。
海上风不小,索老黑这伙人也都是跑了多年海上的,控帆自如,很快就是杀入了对方的船队之中,大船小船,彼此犬牙交错,混乱成了一团。
小船靠近了大船之后,水手们都是急忙的用铁钩绳索和大船连住,然后给自己的小船降帆,这样就能和大船一起活动,一干人咬着刀子就向船舷上爬。这个时候却有人注意到,大船也在降帆。
注意到这件事还没喊出来,船舷上却有人冒头了,两个人推着一门小炮露头,那炮看着也就是比手臂粗一圈,应该不太重,两个人一抬,稍微倾斜下炮口,直接点火。
各个大船都是如此,船舷上都有人拿着这等小炮向下打,大船走不了,小船也走不了,大家都困在一起,那小炮里面装着铁砂,也就是二三十步的射程,可各个船交错射击,遮蔽已经是很广了。
嘭嘭嘭的闷响连成了一片,惨叫声也是响成了一片,下面的人魂飞魄散,就算是傻子也明白,这是碰到陷阱了。
海上风不小,硝烟很快吹散,惊魂未定的索老黑一干人却看到船舷上的挡板已经被打开,有大炮被推了出来,更有火铳和弓箭
“把你们兵器丢到海里,趴在船上,给你们条活路操你妈的,让你别动,你摸什么刀!”
喊话那人喊了一半就骂了出声,他刚骂出来,火铳已经打响了两支,这海面上船只起伏,弓箭火铳什么的想要有准头不容易,可下面人也密集,打不到那个摸刀的,那人身前身边却有两人遭殃,惨叫着扑倒,看着自己身前血花飞溅的,谁还敢动作。
“我这边数到十,再不照做,可就不客气了啊!”
船头那人嗓门颇大,又有人怪笑着说道:
“回头看看你们那窝子,也让你们死了心。”
一干人战战兢兢回头,却看到黑烟正滚滚升起,那个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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