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战前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照例是火铳兵列成大横队在长矛兵之前,敌人冲锋要面对的就是火铳的射击,不过眼前这个情况却是不成了。
传令兵到,火铳兵次第收队,返回到长矛兵队列的间隙之中,每个团六百名火铳兵,现在长矛兵的队列之间颇为紧凑,安排的力量并不多,一千二百名火铳兵都是在阵列后列队。
建州军也看到了这个景象,那边的号令传递,橹车队列的前进速度加快了些许,彼此相距不过是几百步,彼此应对调动,现在也就是三百步左右的距离了,王通转头看了看,虎威军炮队已经落位完毕。
“传令,开炮!”
王通下令,他身侧的传令兵抽出一面方形的红旗,高举前后摇动起来。
站在炮阵前的木恩看到了红旗的摇动,他转头大喊道:
“都准备好了吗?”
“射击准备完毕!”
“三斤炮先射一轮,然后自由射击,开炮!”
下面轰然答应,木恩也看到了敌人的橹车阵列,还看到了本阵的火铳兵撤回,大帅派出亲卫的意思他是明白的,无非是试试能不能打穿敌人的遮蔽,在这个时候,木恩心中有一种莫名的自豪感,火铳打不穿算不得什么,敌人那橹车就算是铁做的,大炮一样可以把他们打的粉碎。
命令一下,稍微校正了下炮口的方向,炮阵上的三斤炮先开火了,因为炮阵是在明军阵地的右侧,射击的时候实际上是个斜角,右侧对的是建州军的左翼,那边的女真骑兵也是靠后,显然也想到了明军炮火犀利。
在两军这个距离上,三斤炮调高射角的话,实际上可以打到敌阵,但王通没有做这个安排,要是这样,很可能直接就把敌人轰击溃散,这样的状况,胜败很快就能分明,却不利于歼灭战。
火铳射出的金属弹丸的确没办法射穿用沙包和毛皮覆盖的木板,但高速飞行几斤重的金属球就不一样了。
炮声闷雷一样的轰鸣,炮弹呼啸着砸向橹车,在后面推动橹车的女真人通过很少的缝隙盯着前面的情形,判断自己的方向,他们的可视角度很狭窄,并不知道火炮阵地的射击,轰鸣声响起,很多人甚至下意识的抬头看天,推动橹车的大部分人不是兵卒,只不过是抓来的村寨百姓,他们还以为是打雷了,这时节如何会打雷。
也不过是一瞬,他们马上就知道这雷声是灾难的前奏,沙袋和毛皮覆盖的厚木板根本没办法挡住炮弹。橹车的盾板被炮弹打的粉碎,后面推车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炮弹撕裂了身体。
实际上,对这些撕裂身体的女真民夫来说,立刻的死亡是幸运的,毕竟不会有什么痛苦,炮弹打碎了木板,沙包里的沙石,厚木板的碎屑,迸溅开来,同样告诉迸溅的碎屑穿透了人身上的皮袍衣服,在人身上打开一个个血洞,很多人翻滚着倒地,一时间还不得死,在地上惨叫惨嚎。
三斤炮的炮弹并不只是打穿了一排,第二排也是同样,原本层层叠叠的橹车阵列,立刻被打开了一个口子,推着橹车的女真民夫看到自己的同伴如此的凄惨,都是惊恐的大叫,有的人丢下橹车不管不顾的就跑。
开了口子之后,王通这边都看到了橹车后面除了推车的民夫之外,还有建州军的兵卒,对于逃跑的民夫,他们立刻是砍杀喝骂,将人又给威逼了回来,不过这个过程的时间也很短,因为虎威军的六斤炮开始射击了。
十二门三斤炮,十门六斤炮,方才的三斤炮已经是将层叠的橹车阵列撕开了一个口子,这次的六斤炮射击则是差不多打穿了。
威力更大,更加沉重的金属球飞行的时候就至少能射穿三排橹车,然后落地反弹,依旧坚硬的地面让跳弹的效果非常的好,直接又是砸穿了两排,直接被炮弹夺去生命的人不去说,高速飞溅的碎屑和沙石造成的杀伤比上一次还大,不要说是民夫,就连督阵的建州军都有些吃不住劲了。
真正让人顶不住的是第三轮的炮击,建州女真自然也在观察着明军,所有的火炮都是打响,那么装填还需要一阵时间,趁着这个间隙,正可以向前推进,实际上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他们推进的距离更短。
粗制滥造的橹车在这样的地面上前进,地面上有稍微大点的障碍物都没办法越过去,尸体,破碎的橹车,这些都要清理,女真民夫和建州步卒还要从橹车后面绕过来清理,要不然橹车就没办法前进。
然后第三轮的炮响了,这次造成的杀伤比第一次甚至还要小一些,因为橹车阵列已经被撕开了口子,阵型已经有些稀疏,不过这第三轮的炮击对他们的震撼比起前面都要大很多,他们这才发现,明军的火炮居然可以这么快的频率开火,那么一切的打算都成了虚文,完全没了意义。
跟随奴尔哈赤的这支建州军的核心力量对虎威军的火炮并没有什么接触,都是耳闻而已,听到的东西,总会下意识的以为在夸张,可这次亲身见到,才知道描述的实际上并不过份,实际上还有所不如。
第四轮炮击打来,又好像是一阵风暴刮过,好像是横在两军之间的一道道“木墙”已经打的千疮百孔,根本没有办法连成队列,只是一辆辆的橹车单独出现在战场上而已,这样的橹车已经不能掩护后面的步卒冲过来了。
现在火炮已经不是齐射了,现在这样的状况,剩余的橹车根本没有办法在满地狼藉的战场上推动,没有任何的意义。
木恩索性是调整了射击,每次三门炮开火,轮流射击,射击那些橹车还算密集的地方,也没用太久,战场上橹车后的民夫和士卒,只要是能行动的,都是逃回去了。
王通注意到一个问题,橹车被清理之后,对方的本阵只有步卒,这些步卒正在情愿不情愿的向前走动,应该是要发动下一次的冲击,****即便是算上刚才橹车阵列两翼的骑兵,这个数目对于建州军来说,也是太少了。
“大帅,方才望楼上的人说,看到敌人两翼的骑兵中有驴子和牛”
过来禀报的亲卫脸上带着鄙视的笑容,王通一愣,建州军骑兵数量不少,绝对不至于要用驴子和牛来充当坐骑的地步,王通稍微沉吟,开口说道:
“让不在长矛阵中的火铳兵集合,待命!”
对面的建州军步卒就要冲阵,难道不是让火铳兵顶到前列去吗,传令兵心中疑问,不过还是立刻去传令。
在大军左边的望楼下,骑兵正在飞快的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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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五
三个望楼,高处了望放哨,加上活动在周围的游骑,在这样平坦的地形上,东征大军的周围几乎不存在什么死角了。
开始敌人推着橹车向前,火炮开始轰击,望楼上的了望哨尽管知道自己重责在身,可还是被战场上的情形吸引了过去。
下面的步卒看战场,不过是硝烟弥漫,还要小心戒备,不过在望楼上居高临下,看起来又是另外一番感觉,心中没有什么担心,而且又是己方大占上风,当真是比戏院里的大戏都要精彩百倍。
居高临下看到的东西就全面了很多,双方距离本就不远,也就能清楚的看到两翼骑兵的状态,等看到里面居然有驴子和牛的时候,了望哨知道不对劲了。
边墙之外是蒙古各部和女真村寨杂居,牛马是不缺的,驴子却很少,因为这种畜力不足的牲口并不值得用。
眼下虽然是战时,但建州军断不至于紧张到这样的地步,居然连牛和驴子都征用,这玩意在战场上没有任何的作用,根本冲不起来,这必然有蹊跷,了望哨立刻将消息传递给了王通这一边。
说起来王通发现异常的时间还要比上面的人早一些,不过大军左边的望楼所发现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
“大帅,敌人最少四千骑,正在快速向我军左翼接近!”
骑兵通报完毕之后,环绕在王通这边的一干人都是紧张起来,王通也是神色一凛,不过马上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
“这才是敌人布置的要紧处,总算露出来了!”
现在战场上的趋势,固然是火炮在一面倒的屠杀,可实际上对方的本阵没什么损害,而且牵制住了虎威军四个团的步卒,并且一大半的火铳兵还在后队整备,现在变换阵型,等于是给敌人了可乘之机。
人习惯用右手,由此带来的一系列习惯,都让队伍中的右翼成为比较坚实稳固的所在,而且是一切行动的发起,不管是东方或者西方,将领指挥作战并不是在大军的正中,都是偏右的位置甚至是右端,炮阵也都是布置在右侧。
这个地形已经是快要进入山区,四周虽然平坦,可也有丘陵山包这样的地形,正是可以遮蔽骑兵的行动。
用步卒和看似唬人的橹车吸引住大军,用骑兵迂回到左翼发动攻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算是良策了。
“怪不得贼酋能做出这样一番事业,的确有他的本领,不过,生不逢时啊!”
王通说了一句,又是传令道:
“前列四个团向前三十步,所有骑兵不得妄动,护卫炮阵和大军左翼,李虎头留守此处指挥,本帅去往左翼接战,张武带五门三斤炮跟随!”
他的一句话包含着许多命令,传令兵们各自领会,骑马急忙过去传令,王通则是策马和亲卫们一同赶往左翼。
建州军的骑兵已经出现在大军的左翼,他们迂回到这个位置,也不能直接就在奔跑中发动冲锋,必须要整一下队。
“第三团、第五团向左布置横队,前列后备火铳兵去右翼前列列阵!”
王通骑在马上大声的下令,鼓声、号令声立刻跟随响起,在后队的第三团、第五团不过是简单的调整方向,并不需要太大的队列变化,唯一需要大规模调整的就是火铳兵,现在在大军左翼的足有两千余名火铳兵。
队列练习每天都在进行,军将作为基准点,士官作为线,很快就将阵势确定下来,士兵们要做的就是填充在这个面里。
“第三团长矛兵出动两个营,在火铳射击队列前半蹲拒马!”
王通又是下令,这个命令让阵列稍微有些混乱,不过第三团老兵的成分非常高,行动倒也没有出乱子。
这边在列队,建州军的骑兵也知道敌人阵势没有稳定下来,必须要抓紧时间冲击,要不然也是大麻烦。
长矛兵还在鱼贯的跑向前列,建州军的骑兵已经动了,王通对厉韬大声的喊道:
“用火铳兵彻底的打垮敌骑,长矛兵策应!”
厉韬大声的答应了声是,火铳兵队列已经是快要成形,军将和士官们的命令此起彼伏,不过对面女真人的嚎叫声更大,他们根本不顾惜什么马力,也不管坐骑能不能承受,拼命的鞭打和用马刺驱动马匹。
第一排的火铳兵甚至能看到建州女真骑兵坐骑腹部鲜血淋漓,这都是因为马刺的磕打导致,坐骑吃痛,各个嘶鸣疯狂奔跑起来。
越靠越近,火铳队列的军官士官们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敌人进入射程内射击了。
火铳兵心情实际上要比以往的战事沉静,因为他们前面还有两列半跪半蹲的长矛兵替他们遮挡,射击起来更加的从容。
“大帅,正面对的鞑虏步卒开始冲锋了!”
望楼上的消息随时要传递给王通。
方才的大军正前方也就剩下几个橹车在那里孤零零的停着,后面推动的人已经是不见了,火炮也暂时停住了轰鸣。
这次给建州军打前阵的还是女真村寨中的居民,方才火炮的轰击,同伴的死伤,已经让他们吓破了胆子,谁也不敢继续向前,但建州军本阵的骑兵虽然不多,可用来收拢看管这些炮灰还是足够,方才那样的遭遇之后,居然除了死伤之外没有大规模的溃逃。
建州兵卒也是知道了自家骑兵出现在侧翼的消息,不管是正面或者是左翼,想要对明军的攻击出现效果,那就必须勇猛向前,只要一方能够牵制住,另一方的机会就越大。
惊魂未定的民夫们又是被驱赶了出来,他们手中都是柞木杆子,一端被削尖,可能在火上烤过,也可能在粪便中沾过,这个东西看着简编,真要刺入了也是必死。
鼓声咚咚敲响,叫骂声哭喊声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虎威军的阵列都能听得到,李虎头还是将队列两侧的火铳兵重新安排在前列上,既然敌人没有橹车作为遮蔽,火铳的杀伤肯定会很有效。
不过火铳兵的一半多都被抽调到了左翼,正面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但这也足够,还有火炮在。
“炮兵不必急着开炮,等敌人过中线再行开火,这样的有效杀伤才会更大!”
李虎头开口说道,炮兵在大旗下的接口人立刻回去安排,火炮已经停下来一会,炮兵们装填完毕之后,却拿着冷水浸过的布擦拭炮身,三江匠坊用西法铸造的火炮质量虽然好,但也是几炮过后就炮膛发热,在战场上要给自己留出尽可能多的余量,所以一有余暇,就人工给炮身降温,并且尽可能的调整。
建州军的步卒们闹哄哄的向前涌过来,他们的人数未必比正当面的四个团多多少,可看起来却好像是多几倍的样子,因为虎威军的队列严整,他们则谈不上什么队列。
但李虎头也不会掉以轻心,竖起来的了望楼能看到太多平地上观察不到的信息,比如说已经通报给他,相对于看到的散乱,这支军队的后半部分却要严整厚实许多,建州军打算的很不错。
不过这样的打算在火炮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建州军的步卒阵列发动的比左翼的骑兵要早,他们过中线的时候,那边的骑兵才刚刚启动。
跨过中线,同样是火炮开火的信号,留在这边的三斤炮和六斤炮来了一次齐射,炮弹呼啸着砸过来,先是在飞行路线上没有血肉之躯能拦住高速飞行的金属球,然后炮弹落地,还算坚实的地面又让炮弹弹了起来,冲力没怎么减弱又在人群中飞行,一条条血路被趟出来,但是队列依旧是向前行走。
建州军步卒的脚步甚至都加快了,他们也见识过明军火炮的犀利,在他们心中,只要跑过了这段距离,冲近对方的阵列,火炮肯定会停下射击,敌人的步卒也很强,可这时候毕竟是面对面的厮杀,不用在路上苦熬这地狱般的景象。
火炮炮声不停,建州军为了让炮灰们顶在前面,队形不可能散的太开,这样密集的阵型却是可以让火炮造成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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