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尔哈齐举起手中的马鞭都要抽打,听到这个话却又是放下来,面如死灰的说道:
“这么回去,我哥哥英明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有奴才们护着,英明汗也不能做什么,可奴才们要都丢在这里,那主子可真就”
跟在舒尔哈齐身边的亲卫说的很直接,舒尔哈齐几乎是打了个激灵,马上明白了过来,恨恨的看看前面的战局,一拨马头开口说道:
“先走!”
他这一走,其余的亲卫立刻是跟上,簇拥着他一同前进,后面的步卒还堆在道路上,看到自家主帅领着马队冲过来,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还是仓促的避开,让出一条道路,可这个道路随即就是越来越宽,根本没办法合拢。
主将一走,前面本就是三心二意不断被杀死的骑兵也都跟着走,他们毕竟走的快,骑兵冲击步阵,而且还是自家的步阵,当然是简单的很,如果有谁不长眼睛拦在半路上,一刀就劈下来了。
没有多少功夫,能转头的骑兵都是转头,将身后的步卒阵列绞了粉碎,他们自己却跑出去了,一看到这样的局面,自家的主力骑兵和主将都是溃逃,步卒们那里还愿意死顶,立刻是哄堂大散,有人转身,有人朝着两侧的山坡跑去。
“你母亲的,不是说女真满万不可敌吗?”
王通在马上恶狠狠的骂了一句,身边能听到这句话的亲兵都是纳闷,就连辽镇这伙软蛋也没说过这句话。
“所有骑马官兵立刻投入追击,两侧肃清保持,火铳兵待马队通过后居前整队,然后全军小跑行进追击!”
王通一叠声的下达了命令,原本在两个长矛兵方队之间的火铳兵立刻撤出,骑马的骑兵和王通的亲卫开始汇集在步兵队之前,一声火铳发令,众人都是驱动马匹向前追去。
骑兵开始追击,火铳兵开始恢复开战前的状态,铜号短促的吹响,长矛兵停下,火铳兵在密集的鼓点敲击中在队列前站成一排,检查弹药火绳,然后在士官的带领下小跑前进,身后的长矛兵也开始小跑跟上。
两侧山林的小股骚扰已经是结束,看到本队都溃散成这个样子,他们哪还敢呆在这里,都是转身就跑,现在若是天空中俯视战场,能看到在虎威军还在保持着严整的阵型向前推进,而在他们前方和左右,满山遍野都是逃跑的人群。
看到虎威军用这样严谨的阵型追过来,还维持一点纪律的女真步卒也是崩溃了,大军小跑追击前进,居然还能保持队形不散,这太可怕了。
大明第一名将戚继光在兵书里说,士兵们在战场上一定要维持阵型,但也说道,行进的时候,每走十步就要停下,稍微整队,戚家军就已经是天下强军,那么现在这种军队算得上是什么?
女真兵卒没看过《纪效新书》和《练兵实记》,可他们在军中当然明白这样整齐的推进意味着什么。
主将和骑兵的溃退已经将步卒的阵列冲垮,看到这样冲来的虎威军,更是让他们彻底的崩溃,现在人人转身,前路被同伴堵上,砍杀都来不及,那就上山,人呼啦一下彻底散掉。
步卒追得慢了些,可那几百虎威军骑兵却呼喝着追了上来,直接冲入了人群之中,大肆砍杀起来。
现在这个情况,不需要你有多精湛的骑术,不需要你有多精湛的战技,你要做的只需要在马上扬起武器,看向那些后背和脖颈,没有女真人拿着武器面对你,每个人都在溃逃,你只需要砍杀。
于锋尽管在马上据高临下,可脸上都已经迸溅了血滴,自从让他窒息的丛林追杀之后,于锋心底一直是有一种恐惧和担心,这让他拼命的训练自己,上战场之后也是极为勇悍,他这么做是因为觉得女真人很强,在丛林中自己八个人明明占了先机,武器装备上还有优势,却还是被对方杀戮。
原本在辽镇之中,看那些辽镇的亲卫标兵演武练兵已经让人觉得是了不得的强兵,但这些女真汉子居然让人更加可怕,于锋拼命的锤炼自己,就是害怕有朝一日在战场上遇到敌人的大军,自己能够自保,最起码也可以杀个够本。
他在马上看倒第一个人,听着女真兵卒的哭喊和吼叫,心里的担心和恐惧猛然消失了,于锋不断的砍杀,心中郁闷变成了畅快,畅快变成了痛快。
骑兵的突入让溃散的女真步卒队列变得更加崩溃,为了追求狭路相逢勇者胜,舒尔哈齐投入了足够的力量,骑兵之后是足够多的步兵队列,排成了长长的阵势,可现在这样的阵势带来的就是灾难。
前面的崩溃飞快的向后影响,可后面的队伍却没有办法迅速的散开,人群向着两侧的山地溃散也需要时间,大队大队的人被堵塞在道路上,慌张恐惧混乱,自相残杀已经是开始。
几百骑兵就将十倍于他们的敌人队伍彻底的冲烂,这种混乱让随后跟上来的火铳兵甚至临时改变了战术。
这样的场面,开火射击太容易误伤,而且也是无谓的浪费弹药,军将们和士官们大吼着让士兵们掐灭火绳,直接用手中的火铳和木叉当作武器杀敌,火铳和铁棍差不多,木叉也能刺杀,尽管效率很差,但对于这种追杀溃敌的局面足够了。
等到长矛兵冲上来的时候,甚至需要吹退兵号,让火铳兵后撤,换更适合冷兵器屠戮的长矛兵入场。
“不留俘虏,不留俘虏,跪地求饶者杀,趴伏在地上活动者杀!”
举着旗帜的传令兵已经不骑马了,他们在奔跑大喊,因为他们骑马已经没办法活动在战场上了。
火铳兵们撤出战场后,直接就在道路两侧装填弹药,然后分成小队行走在林间,射杀逃跑的漏网之鱼,占领两侧的制高点,为大军护卫和提供瞭望。
战场上的绝望形成几次抵抗,然后迅速的被粉碎,接下来就是彻底的崩溃,拼命的逃,或者等死。
“大帅,大胜,大胜!”
历韬并不像李虎头那样的随便,即便是私底下历韬也是称呼王通为大帅,而不是叫大哥,他脸色也是兴奋的通红,现在一干军将都是在路边的一处高点观察着战场,人人脸上都有激动兴奋的神色。
胜利对虎威军来说并不稀奇,可从沈阳城下攻防大胜到现在河谷地的遭遇战大胜,这样的连续胜利还是很让人激动。
“是胜了,不过跑的鞑子也不少,如果能提前控制住周围几个要点,这次的战果还要大!”文﹋
王通笑着说了句,但战胜的时候立刻检讨不足,也是很伤士气,王通又是笑着说道:心﹋﹋
“沈阳城下,太子河支流,加上这一路的行军扎营,虎威军这几个团新兵也成了老兵,可以放心的用了!”阁﹋﹋
众人都是大笑,极为高兴,这是他们带出来的兵马,他们不断的取得胜利,自然是觉得高兴和荣幸。
战果实际上比王通想的还要大,因为孙守廉率领的骑兵从后路赶了上来,孙守廉这次尾随,走的极为小心翼翼,探马都是身着便装,而且撒的很开很远,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告诉他,孙守廉知道舒尔哈齐准备和明军在峡谷中打遭遇战,他远远吊着,对在碱场堡里驻守的几百女真兵卒根本就不理睬。
等到战斗一开始,迟疑不前的孙守廉却下决心要赌一赌,他知道虎威军的一次次大胜,也从孙鹏举口中听到了沈阳城下的那次大胜,实际上赌一下的念头主要是孙鹏举在怂恿,抄女真人的后路,骑兵对步卒,总不会吃亏。
这次,孙守廉赌对了。
九百九十二
舒尔哈齐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带着亲卫从小路离开,要不然就和加速赶来的孙守廉部装撞上。
孙守廉率领骑兵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是差不多要崩溃的女真军队,孙守廉和他的部属当时都忘了如何反应,愕然半响之后就是大喜。
来的都是孙守廉的亲卫标兵,那可是辽镇的精锐,又是马上的骑兵,面对溃散的敌军步卒,这分明是送上来的功劳,眼前滚滚的都是首级,都是军功啊!
他们也被舒尔哈齐一路从松树口追到孤山堡,压着打了许久,怨气十足,这次追上,又是防守杀人的勾当,那就一定要来个痛快了。
虎威军的长矛兵行动毕竟不那么灵活,屠杀追击主力的骑兵人数又太少,对女真兵卒来说,孙守廉这支力量的加入才是真正的灾难。
白日里发生的战斗,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在战场另外一头的孙守廉就来到了王通的面前,从前见面都是作揖见礼,并不光是上下级,而有些友谊在的意思,这次孙守廉却没有一点的矫情,直接从马上下来,翻身拜倒,口中说道:
“大帅神兵天降,辽南子弟都是感恩不尽,孙某全家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恩。”
王通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
“孙鹏举,不要在那里跟着跪,快将你爹扶起来。”
这话说的近乎,孙鹏举喜滋滋的起身将孙守廉搀扶起来,孙守廉脸上也全是喜色,王通左右看了看,下令说道:
“第一团第二团随我一同前行,其余人等留下打扫战场,入夜前在碱场堡附近扎营。”
左右答应了声,这等峡谷地形狭窄,颇多的凶险之处,再说此处距离碱场堡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去了也方便。
至于那堡子里的女真守军,连牙缝里的菜都算不上,想必此时已经逃走了,孙守廉也忙不迭的派人回去给孤山堡那边报信,然后留下大部分的人打扫战场,他和孙鹏举以及几名亲信骑马陪伴着王通一同前行。
按说这大胜之后,众人都应该心中兴奋,可骑马走出战场外,一干人都是无话,这胜利实在是太过辉煌,而且太让人意想不到,现在胜利到手,痛痛快快的砍杀了一番,发泄了个干净,反倒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孙守廉久经官场,自然知道没话找话的真谛,不能冷了场面,笑着说道:
“大帅连战连捷,辽镇的两股强敌都已经被肃清干净,这下一步就是铁岭卫那边的鞑子了吧,下官愿意全力协从,任大帅调遣。”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辽镇境内的战事应该已经结束了,接下来都是肃清和治安,绥靖地方恢复布置,这才是要务。”
这个回答听的孙守廉有点纳闷,铁岭卫城下还有两万多的蒙古骑兵,要是将跟随而来的部落人丁都算上,过四万都是有的,怎么就说这战事结束了,难不成王通想要养贼自重,朝中局势据说很复杂
他这里正在胡思乱想,王通却已经是开口解释了:
“沈阳城下加上在这里的两场大胜,科尔沁部肯定不敢在铁岭卫下面久留,他再不走,那就是辽镇和东征大军的合围,他们敢赌第一次,却不敢赌第二次了,可笑啊,草原上留不下,想在白山黑水求一个容身之所,却没想到是这样一场空。”
听王通说话,孙守廉顿了顿才奉承说道:
“若不是有大帅在,这伙鞑子赌恐怕就赌对了。”
王通大笑,一干人都是大笑起来,科尔沁部和女真结盟,互为依靠,这个策略极为的高明,蒙古骑兵和女真的步卒结合起来,力量彼此加强,都是膨胀,彼此的人力资源和牧业、农业也都是互补。
他们两者相加,在实力上已经强过了辽镇,一场大胜之后,更是将这里的女真和蒙古各部都给吸引了过来,实力愈发的壮大,实际上,靠近边墙的许多汉人大族也都是观望,甚至安排子弟去投机。
如果没有虎威军这支强军,没有王通这么一个强硬派是天子的亲信,女真和蒙古现在在辽镇就是和明军对峙,一步步向西蚕食。
“这次你也不容易,本来可以窝在凤凰城太平,却按照我的吩咐主动出击,和东虏鞑子折腾到现在,惊险不少,折损不少。”
王通安慰了句,孙守廉却连忙在马上抱拳,激昂说道:
“孙家受大帅大恩,就算拼的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大帅这么说,实在是折杀下官了。”
客套话当不得真,不过王通这次如果来晚了,或者舒尔哈齐舍得拼命去打,恐怕孙家还真有全军覆没的可能,王通开口说道:
“实心用事,不要担心白做,今年或者明年,我保你一个总兵的位置,孙鹏举这一边,将来也有总兵做。”
王通说的轻描淡写,孙守廉和孙鹏举在马上愕然了下,却不敢再在马上坐着,都是翻身下马,也不管路上鲜血泥泞,直接跪下磕头,口中都是说道:
“多谢大帅大恩,多谢大帅大恩。”
能像王通这样封侯做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毕竟是罕见,有明快二百年,这样的人物也才一个,武人在官场上最高点就是总兵,能做一任总兵,子孙四代都能荫蔽,也可以经营出来好大一片天地,马芳在宣府,李成梁在辽镇,不就是这样。
别看孙守廉现在是副总兵,距离总兵也就是一级,但这一级就是天壤之别,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副将的位置。
这边许诺一个总兵的位置,孙守廉欣喜若狂,但王通接下来的许诺,却是让他愕然不已,然后才是狂喜,父子双总兵,这个大明将门之中也是有马家和李家,那都是第一等的将门了,眼下看,历家也有这个可能,没想到自己一个副将,居然也能到这一步,如何不欣喜若狂。
别人这般许诺,少不得笑骂回去,王通这样的许诺,却由不得他不信,当然要拽着自家的儿子一起磕头了。
被王通打趣几句之后,孙守廉这才上马,坐在马上奉承几句,可心里又觉得有些不踏实,谁都知道这盛极必衰的道理,王通如今的权势熏天,取得这般大胜之后,肯定会更进一步,想到这更进一步,孙守廉心里都忍不住打了个突,到了这般的境地,王通更进一步还能到什么样的地步。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这个许诺还能算数吗,自己现在已经被认为是王通的人,到时候会不会有麻烦,莫名其妙的,孙守廉居然患得患失起来。
斩首七千余,缴获牲畜辎重无算,在太子河支流的一场遭遇战,战果很快就统计了出来,只有杀敌没有俘虏,这也是罕见,若放在两年前,这样的大胜还可以用震古烁今等等夸张的修辞来描述,但这一次,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实在是见到的胜利太多,不稀奇了。
建州女真能动员的人力有限,经过这一场失败后,已经不能对大明多面开花,处处动兵,要么就是固守,要么就只能出兵一路,辽南这样的犄角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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