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彪,你不是在山东剿过白莲教匪嘛,不是说手里有个百十条人命吗?怎么连这这些兔崽子都不敢动。”
那位被称为苏彪的大汉头低了下来,肃声说道:
“公子爷,二管家,刚才下面的兄弟想要动刀枪,都被小的叫住了,这些孩子身强力壮,穿的整齐,一看就是操练过的模样,还不知道是京师里谁家的关系。现在皮肉伤还好说,要真是动了利器,怕给咱们府上惹麻烦啊!”
他一说完,风声响起,猛地有东西飞了过来,苏彪下意识的朝边上一躲,还没等看什么东西丢过来,那王公子已经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伸手就是耳光。
苏彪要躲过很轻松,可却不能躲,硬挨了几记耳光,听到那王公子怒骂道:
“能是谁家的孩子,没有大人跟着,还能是谁家的关系,苏彪,你不要以为是我爹派你过来,就可以指手画脚,派你是让你跟着,可不是让你管着,滚下去!!”
苏彪脸色青白,却听到那王公子对那管家喊道:
“王老二,让小的们那家伙上,砍死砍伤了有本公子担着,这么好的炉鼎今晚就要拿来练功”
“公子爷,京师重地,闹出人命来就不好收拾了!!”
“苏彪,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的婆娘和三个女儿都卖到通州码头那边去。”
被这狠话一说,苏彪不敢再劝,闷头闪到了一边,那管家则跳出去大喊道:
“小的们,公子爷发话了,拿出你们的刀剑铁尺,狠狠的打,把宁小姐请回去,都重重有赏!!”
这恶少抢民女的戏码,到现在已经演了个十足,可围在宅院门前的少年们却都有些脸色发白,被他们打倒的那些人现在都爬起来朝这边包围,那些保镖护院的迟疑下了都摸出了器械,短刀铁尺林林总总。
来的时候拿着木棍竹竿就好了,现在赤手空拳对对方的利刃,结果可以想见,这时候王通和几个平日就是头目的少年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叮嘱李虎头道:
“快把黄义军带到院子里去,看好了,听到没有!!”
李虎头重重的点点头,拉着有点慌张的万历皇帝朝这里面冲去,少年们紧张的看着前面,却都给万历让开条路,真要开打,实在指望不上这个小胖子。
刚到门边,那夏掌柜的姐夫却冲过来把门关上,不管李虎头怎么拍都不开。
这真他娘的是过河拆桥了,少年们都是大骂,逼过来的那些保镖护院则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王通咬咬牙,拖下上衣缠在胳膊上,大声喊道:
“用东西裹住手臂防刀,跟他们拼了!!”
紧张慌乱之下,没人注意到地面在轻微震动。
一百零六
天子身边不都是明哨暗哨齐备,又有什么大内侍卫吗?怎么到现在了什么人还没有出来,王通一边把上衣一圈圈的缠在手臂上,一边心里大骂。
对方用刀大都是劈砍刺杀,胳膊上缠着衣服至少能挡住第一下,然后搏命反击,这就不是在武馆中学来的本事了,而是王通当年街头斗殴的经验。
相比之下,边上的历韬和孙鑫几个高大的孩子却有些慌了,他们能打也敢打,但赤手空拳面对对方的利刃铁器,却没什么精神准备。
而且他们不觉得自己又在这里拼命的必要,大不了跑就是了,可在这样狭窄的街道上,万历皇帝那样的腿脚,十有八九会被人追上,到时候事情更加的麻烦。
“爹,你疯了吗,快开门让外面这些恩人进来!”
“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要傻了,他们一帮孩子怎么和尚书府顶着,快带着你弟弟从后院翻墙走。让你舅舅把银子还上,慢慢说和说和”
“我张红英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还有几个那么小的,怎么能让他们在外面对付”
在身后的宅院中,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本来有些躁动的少年却被身后的这声音吸引,眼睛盯着前面,耳朵却听这后面。
“啪”的一声脆响,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这分明是打耳光的动静,只听得一个男声怒骂道:
“败家的东西,咱们自家能保住就不错了,还顾得上其他,快跟你舅舅走!!”
刚才和那些恶奴对抗时候都刚烈异常的少女,在院子中爆发出大哭,声音却渐远了,还有挣扎打闹的动静,看着像是被家人拖走。
刚才救的人如此凉薄,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士气又是低落了几分,对面的那些保镖护院则是以猫戏老鼠的姿态向前逼来。
还有人吆喝着:
“快拍几个兄弟去后院等着,莫要让公子爷看中的炉鼎跑了。”
王通咬咬牙回头对李虎头喊道:
“虎头,等下打起来,你带着黄义军先跑,可知道了吗!”
看王通神色郑重其事,李虎头本来想要留下打架的心思也散了,连忙点头。距离没几步远的尚书府保镖听到王通这么喊,手中的铁尺一举,大吼着扑了过来:
“还他娘的想走,都留下来吧!!”
王通的手向上一抬,咬牙想要先挡住劈砍,可在那人大吼出声的同时,在路口的方向突然有尖锐的破空声音响起。
那刀没有砍到手上,却有些温热的液体喷溅到手上脸上,然后“噗通”,人体倒地的声音响起,对面想起了一阵惊叫。
王通放下手臂,却看到刚才持刀劈砍过来的那人脖颈处箭杆正颤动不停,整个脖子被这支雁翎箭贯穿,钉在地上。
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少年们也都一阵惊呼,对面的家丁更是收住了手,惊疑不定的向着四处张望。
刚才还在茶馆中的苏彪却看出来有些不对,在茶馆门口扯着嗓子喊道:
“丢下手里的兵刃,快跪下快跪下!!”
对面是这么一帮能打的少年,又有这莫名的弓箭,明明是危险境地。怎么还要丢下武器,何况方才少爷和二管家训斥苏彪的场面大家都是看到,苏彪说话已经不管用了,谁还会理会他。
就这么稍一迟疑的时间,尖啸声密集的在两侧响起,“噗、噗、噗”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半围着少年们的那些保镖护院转瞬间都被射倒,在脖颈、心胸处都准确的插着箭支,少年们倒吸冷气,左右看过去,才发现这条街道两端临街的墙上和房屋顶上已经站着不少张弓搭箭的大汉。
王通心里总算放松了下来,转眼间对面二十几个保镖护院的就被射死,尚书府那边已经慌乱成了一团。
家仆家丁之流,平日里让他们去欺压良善那是拿手,此刻眼前好像是修罗场一般,各个吓破了胆子。
在京师之中妄动刀兵,那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这些家丁从来没有想到居然在这偏街小巷的,居然还能被强弓射杀。
惊慌失措的他们拼命的朝着茶馆方向缩去,可也有人被这突然的事情吓得昏了头,居然手里高举着短刀,大吼着又朝着王通他们冲了过来。
这人是站在队伍的后面,刚吼着冲起来,一骑马从街角处急冲而来,那手持短刀的人距离王通还有两步,那马已经到了跟前。
王通清楚的听到了“喀嚓”的声音,那急奔而来的马匹跑出十几步才勒住回转,马上却是龙骧左卫的营官邓普,他手上的一把厚背砍刀没有沾太多血迹。
可那位昏了头冲上来的尚书府护院连脑袋带着半边肩膀都被砍了下来。从直立到仆倒,巨大的伤口鲜血狂喷,很多在茶馆门口的尚书府家仆们都被泼洒上满头满脸,吓得呆在那里,随即就是放声惊叫。
这时候,两侧拿着武器却穿着便衣的兵丁一拥而入,迅速的把两边的人隔开,准确的说,是迅速的把尚书府那帮人圈了起来。
对这等血腥的场面,少年们的适应能力倒是比较强,只有万历皇帝捂住了眼,然后又岔开几根手指偷看。
少年们也都不傻,看到这个场面,也知道是有人来救他们了,各个放松了起来,王通还听到身后有人吹牛说道:
“这算得什么,当年我可是见过大军和鞑子厮杀的,那才叫血流成河。”
“你就吹吧,你们那边几十年也没见个鞑子打过来,你从哪里看见”
那边营官邓普匆忙把刀挂在马鞍上,下马朝着这边而来,邓普是名健壮大汉,不光是方脸。整个身子也好像是方的,魁梧异常,可如今他这威猛面孔上全是惶急之色,急忙走来,眼神却盯着万历。
一副就要磕头下跪请罪的模样,万历皇帝却瞪着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邓普又有些迟疑,王通却什么都不顾得了,上前一把抓住邓普的前甲,怒声喝道: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晚来一步你我都要诛灭九族了!!”
邓普要比王通高出半个头去,却被他抓住前甲不敢反抗,满脸懊丧之色的低声解释说道:
“陛下这事情知道的人太少,你们跑出来的时候,那些兔崽子还以为你们这边出去玩闹,是武馆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所谓的阴差阳错了,王通稍一琢磨,火气也渐渐的退了下去,禁不住松开手,那邓普边看那边的万历皇帝,边四下张望,看到站在茶馆门口那些吓得呆傻的家丁家仆,转过头低声说道:
“王大人,要不全都”
尽管话说了半句,可那恶狠狠的模样和虚砍的手掌却明白表示了意思,就这时候,万历皇帝却挤到了这边来,仰起头说道:
“把剩下的人都放回去,叫东厂的人过来,让他们一个个的写供状画押然后再放回去,如果事情再闹大些,王国光上几道疏,恐怕朕又要被母后和张先生责罚,就算大伴也不会帮朕求情了。”
如果说把人都杀了灭口,肯定瞒不住吏部尚书王国光,到时候他先上疏闹将起来,万历虽然贵为帝王之尊,但还真不好解释。
“就按照朕说的办吧,今日这事情一定要封锁消息,要不然朕再也出不了宫,真要那样的话,可就无趣了。”
说白了,万历皇帝还是不想让事情闹大,导致自己不能来这个武馆,毕竟这边对他来说,可是个远远比宫里有趣的地方,如果因为这事弄得不能出来。那可实在是得不偿失。
今天这事情的刺激、惊险已经让万历皇帝大呼过瘾,他才意识到,在这个武馆中呆着,将来或许有更多类似的精彩。
“就按照朕说的这么办,快让大家回去,快耽误武馆的课了。”
万历皇帝又说了句,然后转身回去找李虎头了,王通和邓普对视一眼,双双点了点头,封锁住消息,对大家都有好处。
“大家快回武馆去吧,这件事官府自然会秉公处理,没要让教习们责罚!”
王通回头喊了一嗓子,少年们兴奋恐惧疲惫,鼻青脸肿受到点轻伤的也要回去处理,王通这么一吆喝,他们彼此搀扶,小声议论着想回走去。王通注意到,历韬和孙鑫这两个早熟些的孩子似乎看出些什么。
不过此时也不是顾着这件事情的时候,王通转身对邓普说道:
“尸体你们带走,那王公子由他去,反正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陛下所说的口供一定要拿到,邓将军可明白?”
邓普神色慎重的点点头,王通抱拳就要告辞,走了两步出去,想起什么,转身又是回来,喊住邓普迟疑的说道:
“东厂那边既然要掺乎进来,冯公公肯定知道,张公公和邹公公这边也要知会到。”
龙骧左卫的营官邓普苦着脸点点头,这时候在那茶馆处,传来了带着颤音、有气无力的嚎叫:
“我爹是吏部尚书王国光,谁敢动我”
一百零七
在来这武馆的时候,本就有少年猜这武馆是变相的武学,现如今外面斗殴面临生死关头,居然有兵马救援,就越发肯定了这一点。
他们走到街口,看见站在两侧墙上和房顶上的弓箭手都把箭支拿下,低头让他们先过去,到底是武家子弟,少年心性,刚才那些死人不但没有叫他们害怕,反倒颇为羡慕的看着这些人的英姿,小声议论。
王通是留在了那边,看着龙骧左卫的兵丁把一具具尸体拖走,站在茶馆边上的那些家仆家丁什么的,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各个在那里脸色惨白,浑身抖动的好像是个筛糠一般。
很多人身上脸上还迸溅着刚才的鲜血,可也没有人敢去擦拭,王通正在那边瞄着茶馆中的几个人。
他想起来何金银被关进顺天府牢狱的时候,出面关说的,就有吏部尚书的儿子,只是不知道那尚书是否只有这一个儿子。
王通这么来回的打量。在茶馆中的众人更是战战兢兢,那王公子也是脸色惨白,上下牙关不住的碰撞打架,边上那二管家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浑身一边颤抖,一边神经质一样的说道:
“咱们可是尚书府上的人,没人敢动,没人敢动的”
倒是那苏彪颇为的镇静,他在紧张的看着茶馆外面人的一举一动,看着那些大汉拖走尸体,也没有派多些人过来监守,在那里沉声说道:
“公子爷,等下这帮人不管让干什么,都要答应下来,看起来他们没有杀咱们的心思,等到回尚书府,一切都请老爷做主!!”
这时候整个茶馆里面除了苏彪之外,其他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模样,有这么个心思稳定的拿主意,都是连连点头。
没过多久,气急败坏的东厂提刑百户薛詹业骑马也赶了过来,今日闹出这件事来,他这个负责这片的恐怕也是脱不了干系。
看这个场面,王通索性也不走了,又把方才邓普的话说了一遍,事到如今,关键是证明今日这事的对错。然后不管怎么不管怎么辩解,就有个靠得住的立脚点,比较说得过去。
实际上这些事后的布置详细说起来颇为可笑,就是为了万历皇帝如何和太后娘娘以及张阁老解释。
完全就是朋友犯错,大家帮忙说情找理由,就是为了让这朋友跟父母长辈老师什么的解释过去。
听到皇帝要把这个事情压下去,东厂提刑百户薛詹业自然赞同,喊来几个随从布置了下去,站在那边懊恼的说道:
“这王尚书家的公子身份地位也在,银子也不缺,要女人的话还不是大把,偏偏喜欢这个调调,去年逼死两个了,都是借着他家的权势被压了下来。”
王通一愣,边上的邓普却给这薛詹业用了个眼色,心想王大人年纪还小,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东厂百户薛詹业也反应过来,讪讪的笑了笑,王通却琢磨过来,强抢民女这样的段子在戏文故事里不少。可要在现实里面,吏部尚书公子这样的人物想要女人,那还不是招之即来,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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