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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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4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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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众人立刻明白,万历皇帝和王通事先应该没有过沟通,众人心中都松了些,王通那边却开口回答说道:

“言官上疏谏言,对政务事务提改进改正的方法策论,此种言论,即便是有疏漏错误,但毕竟是存善心,想着将事情做好,对陛下有利,对这大明有利,这样的情形,不应该怪罪,这才是言者无罪,如果一个人凭着自己的言官士子身份,凭着一个言者无罪做护身符,每日间开口妄言,造谣生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就煽动士子百姓,就动摇民心士气,就攻讦朝政朝官,这样的恶行,又怎么能说是无罪!”

王通说的铿锵有力,朝堂中的大臣突然间发现自己能拿出的理由并不多,无非是祖宗规矩,言路闭塞种种,都太过空泛,工部尚书杨兆皱眉开口说道:

“王通你方才说这些人造谣生事寒了有功将士的忠心,那你这等严惩言官清流的动议岂不是寒了忠义士子的心思?”

“若是真忠义,就不会说这等谣言,如今情形,言官清流所讲,和实务政务无关,和真假无关,但求能大言惊人,所说所讲,不求所说所讲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求能吓人诱人,上疏言北征大军溃败,上疏言北征大军军将该杀者,纷纷被冠以敢言之名,却并无一人说明,这北征大军若溃败,京师该如何防务,若是军将无存,该选拔何人接替,他们只顾空口白话欺人骗人唬人,听得人多了,他们就成了名士直臣,有了升官发财的机会,可他造谣生事损害到的实务和人呢?无人理睬,要是追究起来,一句轻飘飘的言者无罪就能遮盖过去”

王通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

“造谣生事,诬蔑良善,说错了之后无人追究,无需担责,反能扬名于天下,利害得失,就算是三岁孩童也能看出来,长此以往,谁还愿意潜心国事政事,谁还愿意脚踏实地,每日间只需要想着怎么说大话,说假话,骗人吓人欺人就可以扬名天下,步步升迁,这样的风气愈演愈烈,这么下去,低品文官,士子书生,谁还会愿意办差做事,都会一拥而上去做这等‘名士’,那何人来替陛下管理地方,那何人替陛下运转财政?”

殿堂中又是安静了下去,殿堂中诸人除了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掌管的就是御史言官,不得不争,其余身在高位的人谁没被下面的言官清流喷过,真做错了事情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家中前门漆的过份鲜艳了些,家中吃的时令河鲜多了些,都有人上疏弹劾,想要平息这件事,还要托人私下商谈,还要给银子许位置,官场上有品级分出高低,可如今,三品以上的大员反倒是要忌惮六品七品的年轻官员,生怕被这些人抓到把柄。

如果真是海瑞那等直臣还罢了,出于一片公心,众人都有敬畏,可眼下京师言官清流给人的感觉只有不忿和无奈。

能到了七卿(尚书和都御史)这等位置的人,自然都觉得自己是靠着真才实学方有今天,对那大言欺世盗名的不会有什么好感,也觉得让这等人得势有些不甘心。

不过众人马上就有点悚然,这样岂不是被王通说服了,如果这样的奏疏被准了的话,那岂不是成了王通刚一上朝,就已经将朝中诸人完全压制,今日如此,那今后又将如此,大家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力。

可想要否认一时间又找不到什么过硬的理由,王通句句是实,反驳的理由也不能太过空泛,殿堂中居然安静了。

申时行看了看殿中的人,沉声说道:

“王大人的意思是,言官本身无错,但那些造谣诬蔑,颠倒是非的才该惩治?”

“正是申阁老所说的这个。”

申时行问完这句话之后,也没有说话,又是默然不语,既然王通不是想要废除言官制度,只是想要惩办其中的部分,那就当作这王通个人的报复,答应了他,何必在这上面纠缠太多,若是纠缠的久了,这王通将事情弄大了怎么办。

其余诸人也渐渐回过味来,刚要说话,万历皇帝却开口问道:

“张伴伴,你觉得王通所讲如何?”

“万岁爷,外朝的事情奴婢不便多言,只是内廷之中,谁要是说错了话,礼仪房那边都有规矩惩罚,毕竟大家是万岁爷的奴仆,轻忽不得,言官清流,都是我大明子民,受万岁爷的恩典俸禄,做错了事总不能没个追究”

八百零三

“自此恐暗无天日了!”

散朝之后,一干臣子从奉天门那边去往文渊阁,因为大军已经在城外停驻,准备入城献捷阅兵,各部都有相干的事务,要由内阁统筹之后进行处置,不在内阁之中的几位尚书也是跟了过去。

户部尚书王遴叹气说了句,等到司礼监太监张诚说那句话的时候,众人都知道这个事情已经没什么更改的余地了。

内阁首辅申时行和次辅王锡爵都是冷眼旁观,兵部尚书张学颜也是不动如山,又有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支持,王通本身的声音也不容忽视,在朝会之中,万历皇帝是怎样的态度,大家也是看的明白。

“怎会是暗无天日,少些鸟鸣犬吠,耳边还能清爽。”

王锡爵听到这句话,冷笑着说道,他万历十一年回到朝中,张四维一党推他入阁是为了和申时行抗衡,王入阁后,言官们开始攻讦申时行,却没想到王锡爵和申时行相处的不错,结果言官们灰头土脸。

但言者无罪,言官们没有受到什么处置,自此就和王锡爵不太对付,经常上疏弹劾,反对王的举动,彼此关系极差。

“王大人,王通嚣张若此,没有言官清流等正义之辈抗衡,那局面会到什么样子!?”

听到王锡爵的冷笑,刑部尚书潘季驯忍不住说了一句,王锡爵却不理会,开口说道:

“正因为这王通跋扈,才不能让那些蠢笨如猪的人把把柄送到王通手中去,若真是为了正道大义倒还罢了,真相如何,难道诸位不知吗?难道王通不知吗?”

万历十二年的五月间,百姓们在议论的是入城兵马到底会怎样,也有不少从城外回来的人兴高采烈的描述自己的见闻。

这几日北征的大军都在城外演习,对围观的百姓们只是象征性的驱赶,过去看热闹的人当真是不少。

相对于百姓们过节一样的兴奋,京师低品官员中的气氛则是沉闷异常,已经有二十几名所谓的言官清流被抓了起来,他们的罪过很简单,曾经造谣说北征大军溃败,造谣说回返的大军军纪败坏。

革掉功名、勒令回乡,最严重的几个是终身不得参加科举,京师当时就有消息流传,说奸佞当道,刚直之人的言路也被堵死,不过这个话流传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就有人前来警告,说你这个也和造谣无异。

说这个话的人没想到锦衣卫官差来的这么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再说,与谣言对应的是各处也有消息放出来,还是比较有权威的抄报,这都是由内阁中书们泄露出来的消息,说是天子下旨褒奖了十几名言之有物的给事中、各道御史和六部的主事,这些人或者对归化城那边如何治理的谏言,或者对其他各项事务的改进改善,这其中也有人说大战对国家消耗太大,没必要再举行这个入城献捷阅兵耗费民财。

这些人里面,有说对的,也有说错的,也有说的并不怎么让朝廷高兴的,但都得到了褒奖,这和前面那些造谣唬人的对应,无疑很能说明问题。

吏部尚书严清已经在家闭门思过,王通成为了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两个消息也是引发了不少人的猜测。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重点,大家关注的都是即将进行的入城阅兵,言者无罪的规矩被坏掉,言官们都是愤愤不平,颇有人扬言要在大军出城的时候做些事情出来,好让朝中的奸佞知道,这天地间有正气在。

万历十二年五月,京师下了几场小雨,不过大军入城献捷这天,天气却很好,老辈人都说这是天公作美,下小雨之后地面潮湿又不泥泞,大队人马走在路上也不必担心尘土飞扬,让人扫兴。

以往宫内和朝廷举办这样的大典,照例要静街戒严,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与民同乐的意思,百姓们灵活的很,既然没有差役过来说明,有闲工夫的就上街来凑这个热闹。

京师人多,大家都怕来晚了没有空地方,早早的过来,有人带着早饭过来,有人干脆就不早饭。

据说是从崇文门入城,天蒙蒙亮,就已经有不少人在那边等着了,还有人开玩笑说,这么多人马从崇文门过,那边居然没有收到银子税赋,实在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百姓们起了个大早,锦衣卫巡捕司的差役兵卒都是起了个大早,分布在各个路口和大军经过的街道上维持秩序。

百姓们太拥挤的话,恐怕大军就无路可走了,巡捕司的兵卒远远不够,城外整训司的新兵也被拉出来,而治安司的一干人和顺天府的部分差役,则是在京城内的其他区域,防着有人趁虚而入,做什么混帐勾当。

百姓们在街上瞅着,崇文门到皇城之前道路两旁,那些酒楼茶楼的二楼高处,早早的被人预订一空,有钱人家都定了位置,准备到时候舒舒服服的看个热闹。

这条大军经过的道路是在南城,二层楼这样的场合毕竟是少,有那一等一的富贵人家,还想看这个热闹,还不愿意和别人凑在一起,索性花钱买下了路边的宅院,在里面用竹木搭起高台。

不过不管是这等在楼上的,还是在高台的,照例有两名锦衣卫驻守,也有不少人奇怪,说何必这般的小心翼翼,大军行进,难道还会怕两边的百姓攻击。

来的早,距离崇文门近的,天没亮的时候就赶过来,却看到城门已经开启,大家心中纳闷,按老规矩,怎么开这么早,难不成是为了大军入城方便,可也没有这个必要。

太阳渐渐升起,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用人声鼎沸来描述已经没什么夸张了,又有那买卖零食的小贩看到热闹也过来兜售,更增添了几分热闹,

人群中还有一景,偶尔某处突然喧闹起来,片刻就有人被几个身着便装的汉子抓住捆起,里面又有人惊呼,原来是混在人群中的扒手。

在距离崇文门向北百余步的街道边上,人群中有十几个身着长衫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家境不错的士子,看其中几人的气度作派,有功名有官身也有可能。

看着那边抓小偷的景象,有人笑着说道:

“以往京师这般聚众,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是忙不过来的,肯定乱子处处,有这些番子张罗,倒是忙而不乱啊!”

“王通小儿不学无术,明明是献捷阅兵的大典,却弄的好像是庙会集市一般,真是可笑。”

一名年纪稍长的人面色严肃的咳嗽了声,开口说道:

“我等来这里,并不是游乐的,要在这众人之前给那奸人一个教训,让他颜面扫地,让他知道正道不可辱!!”

这人说完,其余诸人也是露出凛然的神色,纷纷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通通通”在城头上三声大响,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尽管不知道这三声大响为了什么,但也能猜到是大军入城的信号。

站在街道两侧的人,即便是最靠近城门的,对城门另一边也看不太清楚,但大家始终没有等到大军出现。

开始的安静过后,嘈杂声又是出现,然后喧闹又是恢复到刚才的状态,小贩们拉长了调子的吆喝更是别有风味。

大家不时的别过头去看,看不到什么,然后又继续的聊,过了会,聊天的声音变小了些,因为有人能听到似乎在城外有些鼓声,众人的注意力都是被吸引了过去。

的确是鼓声,不过鼓点似乎不是那种喜庆的味道,也不是禁军京营操练时候的那种打法,很单调,好像就是在那里一下下的敲着。

每个人都听的很奇怪,喧闹的街道渐渐安静,大家都想听的更清楚些,鼓声越来越大,似乎是上百面鼓在敲。

一名旗手走入了城门,出了城门洞众人才看清他手中的大旗,很简单的纹饰颜色,黑色大旗,上面血红的两个大字“虎威”,黑色旗帜上隐隐有虎纹,旗手身穿板甲,板甲在日射下闪闪发光。

“不知道这是那一位将军,不然怎么会有这样好的铠甲!”

有人低声说道,鼓声愈发的响亮,但依旧是单调的节奏,鼓声之外,街道两旁靠近城门处的人们还听到了别的声音,“蓬蓬”一声声闷响,好像是什么在敲击地面,众人都是纳闷。

“向后,向后,不要阻碍了大军的前行,那就是大罪过了!”

每个人都想看个究竟,向着街中走去,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兵卒都是大喊着拦住,那名手持大旗的旗手走了百步,大军的队列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有些噪杂的街道上瞬时安静,大家都看到了出现在街道上的军队,穿着虎威板甲的长矛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长矛斜举,踏着大步,整齐向前。

每名长矛兵都是穿着铠甲,街道上很多人下意识的都是眯了眯眼睛,甲胄和兵刃闪烁的寒光太刺眼了。

八百零四

虎威军的旗手和步卒入城时候,颇有几位见过大军的人在那里笑话,说那有这样排列军伍的,大凡阅兵行走,都要将自家兵马的威风之处展现给众人,这就好像是街上买瓜果的人都要将最时令光鲜的水果摆在最外面给人看。

一军之中,最为勇悍,装备最为精良的都是主将和他的亲兵家丁,这一干人不光是装备好,大多还骑着马匹。

所以这等彰显军威的场合下,都是主帅率领骑兵走在最前,而这步卒队列往往都是在最后,并且尽可能的精简,将队伍中那些最体面的选拔出来,其余的人根本不让参加,而且旗手这边往往是拿着大旗骑在马上,显得高大威风。

虎威军一出现就打破了这个常规,旗手是步行,最先出现的也是步卒,众人一边惊讶一边准备看笑话。

官兵的步卒是什么样子,大家又不是没有看到过,穿着的战袄都是破烂,能在上面打个补丁已经算齐整了,大部分人脸上有菜色,好像从来吃不饱的模样,街面上最下等的角色才是这个模样。

莫说是其他地方的兵,在京师中也只有禁军好些,京营的兵卒不少都是这样的货色,能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一边等着看笑话,一边有些失望,起个大早来占住位置,本想着这禁军、蓟镇军、大同军三家合力在草原上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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