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二门,就看到锦衣卫大门内,站着一排排的兵丁,各个都是全副武装,前面能见到拒马的摆设,外面则是喧闹成一团。
“释放忠良!!”“释放忠良!!”“王通祸国!!”“王通祸国!!”
在这个位置,外面的呼喊可就听得清清楚楚了,王通不屑的笑了笑,刚要向前,却被人一把拉住,转头一看,却是满脸煞白的杨思尘,杨思尘低声急促的说道:
“大人一边说话!”
王通回头做了个手势,和这杨思尘来到了一边,才刚刚站定,杨思尘就出声说道:
“大人,众意难违,这么多士子清流来到这边,就算是朝中宫中的人支持大人,恐怕这时候也要转向了,要有人趁机做文章,恐怕更是麻烦。”
“那你说怎么办?”
“大人,先将人放出去,以后再行计较,不然被外面这些人掀起风浪来,那就出大事了!”
“本官要将这些人放出去,那岂不是告诉他们,造谣污蔑丝毫不必担心会有追责。”
“大人!!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开国以来,也不过只有一次大礼议,除此之外,对这等事,谁不是要慎重小心!”
看到杨思尘满脸焦急的样子,王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说道:
“本官心里有数,你不必担心。”
说完却没有朝着正门走,而是向着另一边的小门走去,锦衣卫大门处墙壁颇高,里面则建有房屋。
依墙而建的房屋层高很矮,分为两层,平时也不见堆放什么杂物,墙壁外侧则是有许多方形的小窗,这些小窗开在离地丈余的位置,那窗户最多塞进个脑袋,身子是过不去的。
这个规制如果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了,看到的城池多了,就会发现,许多地方的城墙和砦堡外墙都是这个规制。
整个锦衣卫衙门实际上是按照堡垒来建造的,但承平日久,锦衣卫又是内卫,很多原本的设置都荒废了而已,王通来这边之后,也是转过几次,对这里还是了解。
“释放忠良!”“王通祸国!”的喊叫还在持续,王通走上了二层,打开了靠墙的小窗,俯视着下面的一干人。
穿着长衫的年轻人居多,脸上大多有激愤的神情,也有些身穿短襟混杂在人群中的,有部分应该是这些年轻人的随从,有部分东张西望似乎是看热闹的,还有几个神色就不太对了,三四十岁人也有,不过都站在外圈,不时的说几句什么。
人群的喧嚷是持续的,但齐声的喊叫却不是持续,往往大家喊上两句之后就没了动静,众人或者闲聊,或者向前凑过去,快要到门前的时候,拒马后的兵卒将长矛放平或者威吓几句,人群又是后退,这时人群中又有人高喊道,然后众人顿了顿,又是跟着高喊。
这时杨思尘也跟着走上来,王通让杨思尘在边上的窗口上向下看,指着自己观察到的情景说道:
“有人煽动,有人组织,大部分人都是被蛊惑来的。”
“大人,这样的事情开始这些闲人都不是来看热闹,可事情到了后来,就被人煽动起来,大人,这等事绝少发生,可一旦出现必然弄出大祸,不可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不会,只是觉得此事颇为有趣,这些人真以为鼓噪起来,人多势众,就能随心所欲吗?”
王通笑着说了两句,开口吆喝着说道:
“侯万才,侯万才!!”
侯真虽然被王通给了脸色,不过侯万才王通一直还用着,这侯万才也是做事比从前又下了几分力气,唯恐被自己叔父的事情波及到,一听王通的招呼,侯万才连忙跑了上来,王通笑着说道:
“换上便装,叫几个相熟的人,等下就在门口”
从宫中出来之后时间本就不早,又在衙门中呆了一会,外面折腾起来,天色已经有点黑了,锦衣卫衙门中下值的兵卒得了王通允许之后,都是从其他的门回家。
本来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军将兵卒,甚至是办差的文吏都紧张异常,不少人都把配发的绣春刀拿了出来,却没想到王大人居然这般好整以暇,除了在门口布置了拒马之外,接下来做的就是在门口附近看热闹。
有些负责的兵卒和军将,还过去询问王通,需不需要整队准备,却被王通笑着打发了回去,只说了句“有我和亲兵即可”。
相比于紧张的杨思尘,王通轻松之极,到了挂灯笼的时候,几名亲兵拿着长杆子挑着灯笼去外面挂上。
在外面聚集的人群明显有点躁动,王通指着下面对杨思尘说道:
“你看,这些人都有点呆不住的样子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思尘看了几眼,开口说道:
“是不是因为大人这边迟迟没有答复,所以他们越来越急躁,想要冲进来。”
王通摆摆手笑道:
“你想的多了,下面的大部分人都要急着回去吃完饭了?”
杨思尘一愣,刚要说话,王通拍拍墙,笑着说道:
“接下来还有热闹,看吧!”
也就是灯笼挂起之后没多久,就听到道路那边有人高声说道:
“今晚秦馆新十八天女上演,有能写出新词新曲的,茶酒免费,更可得美人馈赠了!!”
这也是天津卫传到京师的时兴举动之一,商铺有新货上市,剧院有新戏上演,都有大车拉着人敲锣打鼓,大车两端挂着牌子,上面写着文字,又有人在马车上吆喝。这秦馆自然不能免俗。
秦馆十八天女三年一轮换,是京师风头最劲的歌舞女子,文人墨客最为推崇,好像不去捧场就少了几分风雅之气。
那边有人一喊,本就是有些浮躁的人群更是一阵躁动,不少士子打扮的人稍一迟疑,转头就走,这是正有人在高喊“王通祸国!!”“释放忠良!!”突然间,声音稀稀落落了很多。
在门前灯笼的映照下,能看到下面那几个年纪大的人向前走了几步,有人高声说道:
“言者无罪,这是列祖列宗为了让言路畅通定下的规矩,今日这王通却以这莫须有的造谣污蔑罪名在京师中大肆抓捕,数十名刚直之士被无辜抓起,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江山祸乱,国家养士二百年”
这慷慨激昂的话语还没说完,却又听到几声锣响,又有人开口吆喝着喊道:
“忠君戏院,甜水胡同剧院,石马巷戏院上演新戏,名角主唱,买票入场,今夜没有订票!!”
戏院剧院都是太过热门,一票难求,也有提前订票的规矩,但新戏上演第一天,却只能是现买现入场。
相比于秦馆的十八天女,听戏看戏就是更大部分人的娱乐了,这个一喊完,下面骚动更大,稍过片刻,人已经走了大半,那些鼓动的人迟疑了下,尽管不甘心,可也只得是跟着走离开。
“就这些货色,还好意思谈什么大义!”
王通不屑的说道,随即开口吩咐道:
“韩刚,领人把最后走的这些人都抓起来,带进衙门拷问!!”
八百
书生士子科举之后就是官,清流言官将来历练升迁之后就是中枢之臣,所以这些人聚众闹事的话,官府都是极为重视,朝廷也不会掉以轻心。
能读书,能做官的,亲族大多是富贵之家,这些富贵之家和官场上又有这样那样的关系,这一层,方方面面也要考虑到。
大明立国这么多年,朝堂上经常用廷杖打死官员,经常将言官士子下狱治罪,弄死的也是不少,但一旦这些人聚众鼓噪,情形又有不同,众怒难犯,何况这个“众”背后是大批的官僚和豪门,关系势力盘根错节。
一旦抓得多,死伤的多了,这么多官员势力闹将起来,谁也不好收场,不过这等事,事后都要穷究,抓出为首的人,从重从严的惩治。
所以下面的人轻易不会用这等手段闹,一旦闹起来,上面的人也会慎重对待,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不小心恐怕就要死人罢官。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门前被这么多人围上喧闹,也难怪杨思尘会那么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这件事解决的也太过简单,有人吆喝着青楼有新节目,剧院戏院有新戏上演,立刻就是散去了大半。
“本官权大权小,文官说话管用还是武将说话管用,在这天下间能影响到的,不会超过二十个人,这二十个人直接的徒党不会超过二百人,这二百人未必会受到本官所作所为影响,没有利害相关,谁会真的舍生忘死。”
等王通的亲卫们将最后走掉的那些人抓回来,王通笑着和杨思尘点评说道,杨思尘脸上仍有担心的神色,王通只是开口说道:
“这等不能耽误吃晚饭,只顾着去玩女人看戏的角色,你指望他们会有什么铮铮铁骨,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在衙门中办差的兵卒大半虽然已经离开,但审讯拷问本来就不是这些人,治安司和顺天府都有经验丰富的官吏兵卒前来,锦衣卫大狱各个刑讯审问的地方,整晚都是亮着灯。
和王通所想的差不多,上午将人抓起来之后,下午就有人围过来闹事,而将闹事这些人中主使抓起来之后,却是风平浪静,接下来根本没什么风波,有人回去吃饭,有人逛窑子,有人去听戏,谁也顾不得这大义了。
深夜之时,却也有人来到锦衣卫衙门门前哭嚷,闹事的人中,大部分人是来凑个热闹,也有少数脑袋不清醒,真以为自己是为了大义的,其他人散去的事后,他们还在门前继续折腾,一并被抓。
他们的家眷过来,本以为会被锦衣卫斥骂甚至责打,不过这边却和气的很,问明白姓名住处身份,直接就把人给放了。
这些死脑筋士子书生出来的事后都是浑浑噩噩的,精神并不太好,身上倒没有什么伤,充其量就是被抓时的挣扎弄出来的淤青。
家人关心询问,谁也不想多说,只是抓紧回家,这后出来的也听到先出来的人所讲,大狱内的审问都是一同审问,那些背后煽动鼓噪的人都一五一十的招了,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当刀使唤,这个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京师的喜庆气氛是越来越重了,得胜的大军进京献捷阅兵,这等场面京师多少年未见,这么多年来,京师里百姓们只听到某某处又败,某某处居民被鞑虏或者倭寇杀伤掳掠的例子多些,自从有了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之后,才多少听到了点胜利的消息,现在又有了个王通,带来了更加辉煌的大胜。
茶馆酒肆中说书的都讲,说这王通也是天上星宿,是上天派来辅佐皇上的,要不然当年开那个小饭馆,皇上怎么就想要进去吃碗红烧肉呢!
京师各处的准备,主要是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在主导,顺天府是吕万才主事,又有宫里和锦衣卫的协助,自然做的格外用心。
相比于街面上的喜庆气氛,各个衙门之中却都是冷淡的很,大胜之后千头万绪的事情也多,兵部和户部以及内监衙门都派出了办事的官员宦官赶往归化城,其余各相关衙门也都是忙碌的准备。
更重要的是,王通的这场胜利,各部尚书侍郎表露出来的没什么欣喜,更多的都是敌意,上行下效,大家都明白自己的立场。
锦衣卫衙门之中倒是一切正常,昨日刚有人闹过,今日京师内百户以上的军将都是早早的来到衙门等候。
天刚刚蒙蒙亮,皇城的钟鼓敲响不久,万历皇帝最亲信的宦官之一,司礼监六科郎掌司赵金亮就带着旨意过来传旨了。
“王通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旨意上套话说了一大堆,但最中心的这个意思大家都是听懂了,今后大家叫王通,就要称呼为“王都堂”了。
锦衣卫都指挥使在朝会时候是在武臣的第一位,平日里上朝照例也要随侍,不过张居正执政之后,觉得一个内卫武臣,没必要出现在朝堂之上,也就改了这个规矩。
不管张四维和申时行对张居正的政策是遵从还是改革,这个习惯倒是延续了下来,锦衣卫都指挥使有事入朝,无事办差,这实际上等于是降低了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地位。
如今王通在这个位置上,万历皇帝自然要抬举,大清早在锦衣卫衙门宣旨,就是为了让锦衣卫的人知道这件事之后,王通尽快上朝。
旨意宣读完毕,赵金亮笑嘻嘻的上前道了声恭喜,倒是看的跟来的几名宦官乍舌,赵公公年纪小,可从骨子里就有股傲气,除了对万岁爷和那些祖宗,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客气过。
军法司、巡捕司、整训司以及城内各个千户都是上来道喜,锦衣卫都指挥使腰牌要换成象牙牌子,也早就预备好了,给王通挂上,换上一身官服,简单招呼声,直接被宫中就去了。
御门听政,奉天门的偏殿之中,一干人早就是在那里奏事议论,王通在外面通报之后走了进来。
对于有资格出现在朝会上大臣们来说,他们大部分人对王通都是久闻其名,未见其人,这些日子这么多事,他们自然也不会给王通什么笑脸和善意,各个都是神色漠然的看着,没有任何的表示。
王通穿着锦衣卫都指挥使的官服,人的确是年轻的不像话,许多大臣看到王通之后又看看万历皇帝,心中感叹,少年天子少年臣,我们这些人的确是老了。
平日里对王通的传闻都是如何的骄狂,如何的仗势欺人,今日见了,并没有在王通神情举止中看到什么飞扬跋扈的成份,反倒是能感觉到王通有他那个年龄段不应该有的沉稳,旁人上朝,手上都拿着几本奏折,这王通却是捧着一大本文卷,也不知道拿的是什么。
“王通,你这拿着一大叠文卷是什么?”
万历皇帝笑着问道,王通连忙出列举起手中的文卷说道:
“回禀陛下,臣所拿的是供状,昨日下午,有数百人聚众在锦衣卫衙门之前喧哗鼓噪,后经查明,此事有人在背后撺掇指使,臣手中所拿的,就是这些乱民的供状。”
万历皇帝神色一沉,肃声问道:
“是何人在背后撺掇指使?”
“回禀陛下,锦衣卫昨日审问,前段造谣北征兵马军纪败坏的,昨日撺掇指使人围攻锦衣卫衙门的,都是一人背后指使,吏部尚书严清严大人!”
“王通,你今日上朝,就敢这般血口喷人!!”
还没等万历皇帝说话,户部尚书王遴已经出列,指着王通怒喝道,王通抬头瞥了一眼,冷声回答:
“王大人,王某手中有口供,有人证,并非血口喷人!”
“呈上来看!”
看着王遴还要再说,万历皇帝在上首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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