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轰然听令,各家做各自的安排,王通转头对谭将说道:
“谭将,你去调动保安军和长夫这边,帮着炮队木恩那里,让火炮上城头,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炮队还有大用,传令张武,让他携带不能上城的火炮,一起去王宫那边谭将答应了一声,急忙离开去传令,王通翻身上马急忙朝着第一团第二团的方向赶去。
归化城内的汗王王宫这边乱成了一团,守卫在这边的鞑虏兵丁都是最精锐最忠心的士兵,可此时也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平日里穿着靴子都不能上去踩踏的地毯上全是泥水和血渍,甚至还有人骑马在上面奔走,从地位最高的参政大臣,到寻常的宦官宫女,每个人脸上都有惊恐和绝望的神色,谁也没有想到,一天之内,明军突然就攻进了城内。
几百年来,不都是草原上的勇士在大明那边为所欲为吗?几百年来,不都是说草原上的人是狼,明国那边的人是羊吗?几百年来,不都是说草原上的勇士们可以轻而易举打败几倍甚至十倍于他们的明军吗?
但昨日间俺答部最优势的军事力量被人击溃,今日间最不可能被突破的城防,一天之内,甚至是几个时辰之内,就这么被人突破了。
穿着盔甲的扯力克快步走入宫殿,进去之后却是一愣,看到全身披甲的僧格都古楞手持大刀,坐在宝座上,神色呆滞的看着前方,扯力克哑着嗓子说道:
“父汗,快走吧,其他几个城门明狗还没有控制,父汗,现在走还来得及”
“走什么啊,没了这归化城,俺答部还能是什么,没了归化城,俺答部也就没了”
七百六十五
僧格都古楞呆坐在宝座上,嘴里说出的话,都好像不是他的声音,扯力克急怒之极,在那里扯着嗓子喊道:
“父汗,现在走,咱们手中能有两万骑,这股力量还可以让咱们在草原上称霸,死守在这里,什么都完了!”
“两万骑,他们的家小在那里,他们吃的粮食,他们马匹吃的草料在那里,没有了这个城池,谁还会臣服于我们!!”
眼下的僧格都古楞脸上甚至没有了生气,他现在连绝望都没有了,归化城地处土默川的中心咽喉之地,以这个城池为中心,土默特部也就是俺答部控制着这片草原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有汉人农奴耕种的田地和每年出产的大量粮食,和依靠这些粮食供养维持的大批兵丁,还有因为这个咽喉之地带来的丰厚贸易利润,因为这一些,所以俺答部才有远超于其他部落的动员能力和供养水平。
没有了这一些,俺答部也就是个普通的部落而已,第一代俺答汗称霸草原,东征乞讨,连兀良哈那样的大部都被灭掉被吞并,不知道被多少人怨恨,就连麾下的军事力量中也是如此,只有在俺答部维持着强势的时候,他们才会臣服,甘愿被俺答汗驱使,没了这个基础,一切都灰飞烟灭。
在这个冬日,两万骑兵在草原上行进逃跑,需要多少粮食,需要多少给养,出了归化城这样的天赐之地,什么地方还有这么多的物资能够支持。
没有了粮秣,最重要基地也被人夺去,人心惶惶的跑在草原之上,原本被压下的矛盾都会被激发,谁还服从俺答汗家族的指挥。
僧格都古楞汗看得很明白,扯力克愣了下,也是明白过来,扯力克正当壮年,但却突然间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晃了晃要摔倒的状态。
本来无比辉煌的事业,突然间一切都是崩塌,就在这几天之中,扯力克从西域请来了回回炮的工匠,从大明那边学来了攻城守城的法子,所图极大,却没想到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开始是马贼,突然间明军大队开进了草原,试探失利,主力的会战也是失利,本来以为局势败坏,但城池守住,还没什么大碍。
但现在城池居然被攻破了,明军正源源不断的向着城内涌来,突然间,一切都变的绝望了。
“你们还在愣着干什么,去和明狗战斗!!”
宫殿正安静间,三娘子在护卫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从来都是穿着明国宫装的三娘子,这次也是穿上了崭新的甲胄,三娘子的侍卫各个神情坚毅,一副从容赴死的模样。
看着殿中父子惨然相对,三娘子脸涨的通红,又是尖声怒叱说道:
“老汗打下了这样的基业,眼下却败坏成这个样子,我们除了战死之外,难道还有脸面去见老汗吗?”
殿中又是安静,过了会,僧格都古楞才用刀背敲打着宝座扶手,惨笑着站了起来,涩声说道:
“我现在才明白,父汗为什么这么宠爱你,扯力克,我们父子二人没脸去见老汗,但战死的勇气还是有的,你是我的长子,你的兄弟们让他们好自为之吧!”
城内并没有什么太成规模的抵抗,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居然抵抗了几个时辰不到,就被明军冲入了城中。
草原上多年没有归化城这样的城池了,在城内居住的蒙古人心中,这归化城是永远不会陷落的,明军先是打到了城下,然后又是攻入了城池,很多鞑虏兵丁和居民知道城外有明军,但不知道对方已经攻了进来。
甚至很多在城内修整的部队,昨日昨夜抢掠胡作非为的部队都不知道明军已经打了进来,他们仓促间被军将叫起,在街道上看到涌来的明军军兵,立刻就是士气崩溃了。
明军居然突进了城中,每个人都感觉到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一直觉得对汉民对明国有优势的东西突然间粉碎。
橹车为前导,弓手和轻炮辅助,步卒在后,蓟兵在归化城的街道上稳定的推进,在街道上,在仓促间,骑兵面对整队的步卒根本没有优势,鞑虏大股部队无法集结,小股部队被无情的粉碎。
守城巷战,往往是最残酷的战斗,但明军进城之后,却根本感觉不到这是在敌国的都城之内交战,因为城内的汉民太多,因为城内的汉民昨日才被鞑虏洗掠蹂躏过,每个人都是切齿的愤恨和仇恨。
很多人本来还在担心,今日的守城战斗打完,那些满腹怨气的鞑虏兵丁会不会继续在无辜的汉民头上发泄,家里的财产会不会再被抢掠,女眷们会不会再被凌辱,明军打入了城中,每个人居然心中都是松了口气。
没有人帮助落单的鞑虏,落单的鞑虏兵卒往往会被愤怒的汉民打死,进入城内的明军兵卒有时候走错了路,甚至有人出来指点。
在这寒冷的季节,呆在城内是最好的选择,许多的鞑虏贵人,大小部落的酋长们都是呆在城里的宅邸,他们同样对归化城有信心,城池被攻破,他们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收拾点值钱的细软,带上自己最宠爱的女人,更多的人甚至连这个都顾不上,直接骑马出城,明军已经攻进了城内,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汉民留在城内,鞑虏相关的人都在向着城外去跑,很多人并不是立刻知道城破的消息,往往是明军到了跟前,他们才知道。
这时候要跑,就已经晚了,城内不少街道已经被明军的部队截断,甚至几座城门中的部分,也已经被明军攻下。
路上拥挤不堪,想要逃跑的人们彼此拥挤,彼此砍杀,那些逃跑的军将则指挥着手下的兵丁动手,对那些刚才还是他们保护的,可以指挥他们的贵人动手,抢掠他们的金银财宝,杀死他们给自己清理出道路。
相对于城内的混乱,汗王王宫附近则是有序很多,这里毕竟是俺答部最核心的地方,僧格都古楞和三娘子以及扯力克的直属卫队都在这边,这边的军兵是俺答部最精锐的战士了,每个人马上马下都是战技精通,都可以开强弓,是神箭手。
但他们的阻挡也仅仅是耽误虎威军两个团的时间而已,虎威军的火铳兵排列成队,看到有组织的敌人就是火铳齐射,零星在四周骚扰的敌兵,则是由王通的亲卫队上去解决。
也有狡猾的人,以城内的砖石建筑为依托,倚仗自己熟悉地形和明军缠斗,虎威军在出现伤亡之后,对付的手段很简单,直接调来了用马匹拖拽的重炮,直接轰打过去,将他依托的建筑毁掉,人或者被炮轰烂,或者是被建筑掩埋。
汗王王宫是城内最显眼的建筑群之一,各处城门通往王宫的道路也是最宽最平整的,没有经过太长时间,虎威军两个团就到达了王宫的大门处。
王宫实际上是个城堡要塞的规制,相对富丽堂皇一些而已,在这里遇到的抵抗强烈起来了。
虎威军的火铳兵出现在街角,迎接他们的是泼洒过来的箭雨,这一路上遇到的战斗,弓箭的射程都比火铳的射程近很多,但这一次的射程则超过了火铳的。
冲在最前列的火铳兵猝不及防,顿时被射倒了一片,军将们立刻喝止了部队的行进,看着前面王宫前,鞑虏的兵丁所用的大弓要比角弓大上一倍还要多,箭支也要比明军的制式长箭要长。
“退后,退后,调火炮上来轰他娘的!!”
军将们大声的吆喝,前进的步伐停下,队列向着一边闪去,五门马匹拖拽的三斤炮来到了队伍的前列,轻炮操纵起来也是容易,炮兵喊着号子卸下火炮,架炮装填弹药,动作迅速的将火炮对准前面,然后点火发射。
在火炮摆出来之后,王宫前面的大弓射手就开始散去闪躲,大弓的射程远,可却不如火炮远,他们就算靠近了射击,很可能会被明军的火铳瞄到射杀,大弓射箭,需要将弓的一端扎在地上,看对方火炮的架设速度,他们没把握靠近了射出第一轮箭。
火炮打响,鞑虏弓手溃散,军将命令,火铳兵和长矛兵依次前突,鞑虏到现在还没有组织起像样的白刃战斗,即便是鞑虏最勇敢的战士,也只能是冲向明军的火铳阵列,不管他是骑马还是步行,都只能是被射杀。
守卫王宫的鞑虏战士退入了王宫之中,大门也是紧闭,虎威军的两个团都在门前列队,火铳和火炮开始压制墙头上的敌人。
他们都在等着重炮上来,重炮破开大门和墙壁之后,就没有什么能阻挡虎威军的前进了。
城内处处都有哭喊,处处都有杀声,但这边的气氛却有些放松,因为战斗真的要到一个尾声了。
在这个时候,王通把李虎头和谭兵两个人叫到了跟前,严肃的说道:
“鞑虏王宫之中,没有一个活人!”
七百六十六
都已经推进到鞑虏王宫的门前,战斗如何进行都有规矩定式,各军都知道如何来做,不用主帅王通命令。
第一团和第二团的团总李虎头和谭兵来到这边,听王通这么讲,都是忍不住一愣,王通盯着他们又是重复了一遍:
“本帅再说一遍,这王宫之中,没有一个活人!!”
聪明人不需要说第二次,李虎头和谭兵未必绝顶聪明,但王通的话他们立刻明白了,李虎头和谭兵立刻是肃然的行军礼,开口说道:
“末将领命!”
王通笑着点点头,两个团各去布置,城内的鞑虏兵丁不少,可在城中并不是适合骑兵机动野战的地方,实际上,在明军攻入城中的时候,大部分的鞑虏兵丁都还没有上马,鞑虏兵丁的步战远远比不上蓟镇的兵丁,更不了虎威军的步卒。
每一条街道,每一处公用的建筑,甚至在一些民房之中都在发生激战,但这些战斗很快就结束,根本没有办法形成有组织的抵抗。
当火炮被推上城头,并且逐渐占领了几处城门之后,已经可以说归化城已经落入了明军的控制之中,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杀敌了。
城内非汉族的居民差不多有六成,但其中的大多数人居住在城市的时间并不长,很多人还习惯冬日来城市居住,其他的季节还是去草原上游牧,他们对这个城市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这些人知道明军是敌军,他们也有和明军作战的勇气和决心,但他们却没有在这个城市里和明军战斗的勇气和决心,局势已经如此,习惯了纵马奔驰的鞑虏战士们不习惯城市这种束手束脚的地形,他们宁可先离开这个城市,然后再来战斗。
有这样的心思和判断,在战斗中自然就不会用尽全力,在作战中想着逃跑的兵卒怎么可能打赢,何况大部分仅仅是部落中的牧民。
城内被明军马队和蓟镇兵丁已经分割,几处城门上都架着大炮,对内的大炮,城内没有那种前进一步就要士兵们付出生命的惨烈巷战,只有追逐和压制。
有一个营的蓟兵步卒已经赶到了王宫这边,开始在王宫其他几个大门处修筑土木工事,堵住里面人的去路。
四门六斤炮在门前并排,准备好了之后,齐齐发炮,厚木铁钉的大门并没有支撑住,或许后面有支架和封堵,但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
碎裂的大门向后倾倒,在里面的鞑虏战士们仓惶的躲避,大门落地,立刻有人吼叫着督促,守卫王宫的鞑虏兵卒果然战斗意志要比普通的强悍很多,立刻是蜂拥上来,这个局面之下,已经来不及躲避到工事的后面。
他们只有用肉搏白刃战将明军堵住,宫内的其余力量才有整备的时间,弓箭手才能开弓射箭。
但这场战斗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不是冷兵器的战斗了,从前明军也是用火器,可那时候用的火器却被将领认为是没有勇气和士气的根源,往往会被鞑虏骑兵趁势突击到跟前,此时的战斗,火器就是杀人的利器。
穿着上好板甲的虎威军长矛兵可能更加勇悍,不过战场上的大部分杀伤都不是他们提供的,都是由火铳和火炮来进行,他们仅仅是为火铳兵提供屏障。
王宫大门处的战斗也是如此,鞑虏兵卒充满勇气的冲锋,立刻就被密集的火铳响声所粉碎,留下一地的尸体之后,只能后退。
火铳兵在前,长矛兵在后,还有炮兵拖拽着轻炮跟在后面,这个组合之下,在王宫中战斗的鞑虏兵卒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是一步步的后退。
王宫中和城内有几处已经见了火头,浓烟弥漫,白日填壕攻城,也花费了不少时间,此时天色已经偏黑。
浓烟和黑暗让战斗中的视野更加模糊,但这样的模糊并没有对鞑虏有什么好处,他们的抵抗没有任何作用。
守卫王宫的鞑虏兵卒一步步的退,舍生忘死的战斗意志也一点点的瓦解,开始出现了逃亡,开始有人跪地投降,王宫等于是个半封闭的区域,想要逃亡并不那么容易,几千名明军兵卒地毯式的搜索和推进,没有什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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