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优势于自己的骑兵,身后的偏厢车阵也没有办法提供有效的支援,马勇也不敢和敌人缠斗,要不然直接就会被吃掉。
稍一接触,马上向着侧翼运动,想要迂回绕开,但你是骑兵,鞑虏也是骑兵,自然不会让明军的马队如愿,又是咬住,双方在偏厢车阵的边缘开始游斗。
蓟镇这边眼睁睁的看着投石机组建的渐渐完成,原本严丝合缝的偏厢车阵开了四个口子,从里面露出了火炮的炮口。
看这样的火炮口径,差不多是将军炮甚至是大将军炮,但这样沉重的火炮想要立刻发射也是困难的很,需要搭起炮台,用绳索和木架固定炮身,然后才能装填发炮。
携带这样的大炮,本就是为了攻城用处,这等用在野战方面,实在是不方便,而且还有一个混帐处,此时气候严寒,土地动的铁硬,取土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忙碌了半天还没有弄出一个土堆。
到最后还是一名千总想了主意,直接将辎重上的粮包卸下来,用这个搭起炮台,虽然浪费,可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现在双方就是比赛着速度,看看到底是火炮先能开火,还是投石机先发射。
相比于这边纠缠,王通那边则是干脆很多,虎威军的大车车阵在保安军和民夫的合力下,缓缓打开了口子。
第一团和第二团的火铳兵先行出现,他们十人一排快速跑出,出阵八十步后做出射击的姿势防御,吃过了苦头的鞑虏骑兵和那些裹挟的汉人步卒,连靠近都不敢靠近,马上远远避开,然后就是长矛兵。
和蓟镇那边把总、千总都是骑马不同,虎威军的团总也要步战,而且是阵列的基准点,全身披甲的李虎头和谭兵快步跑出,分列在车阵前面空地的两边,号手、旗手和鼓手站在他的身后,长矛兵就是以他为基点开始排列方阵。
每个团的长矛兵方阵都是千人,横四十,竖二十五的横队,火铳兵除却最前列防御的,其余也是在距离长矛兵五十步之前列队。
营官、队官的督促喊叫,就位的报数声音不绝于耳,王通和身边亲卫以及马队调拨来的百余名精锐一起在军阵的右侧,他们的身边就是木恩率领的炮队。
三斤和以下的火炮都是留在车阵中作为防护,木恩这次带出来的是十五门六斤炮,八门九斤炮,这些火炮尽管看起来没有蓟镇的将军炮粗大,又有炮车承载,但每门炮最少需要四匹马拖拽,九斤炮需要六匹马,这还是因为炮弹有另外的马匹拖拽。
炮队的人数,将炮兵和辅助人员全部算上,也要超过六百人,民夫中有许多拿的工钱不必炮兵的军饷少,这些人就是炮队的辅助。
先行出现的火铳兵已经零星的开火,鞑虏的骑兵总想靠近,火铳打响,将这些人驱赶离开。
虎威军车阵中的望楼已经提前,瞭望的亲卫不断将自己得到的消息通过使者传递出来,鞑虏那边也开始调集兵马。
从本阵中奔向这边的骑兵,数量已经比投放在蓟镇那边的多了,既然逗弄出虎威军野战,那就拿出优势兵力来,彻底打破这一边。
而且还有三千人左右的骑兵从鞑虏本阵中分出,向着虎威军的右侧迂回过来,既然主力从军阵中出来,那军阵肯定是空虚,派出骑兵破阵,这也是大好的时机。
这边本来就是来往的道路,战场上大军纵横来去,积雪已经融化,某些没有雪的地方土地已经被人和马匹踩踏出了尘土,灰尘仰天,不过天气晴好,阳光也是不错。
虎威军的长矛兵身上都是穿着虎威板甲,又有头盔,面甲,护肘、护胫,尽管这些盔甲经过了黑化防锈的处理十分暗淡,可在阳光下,还是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两个方阵列队完毕,周围的鞑虏明显是安静了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军队,居然步卒都能有这样的铠甲穿着,这样的甲胄弓箭能射穿吗?
“明狗禁军这边怎么这么多门火炮,呼和八日,我帐下的骑兵也给你两个千人队,架设火炮需要时间,趁着明军的火炮没有架起,你去打破了他!”
僧格都古楞汗的儿子扯力克是鞑虏兵马的统帅,僧格都古楞汗只是在边上沉默旁观,他的很多举动都和草原上的传统不同,在老汗清醒的时候,兵马照例还是直管,并不交给长子,甚至不让长子插手。
但僧格都古楞当年曾经被俺答这般忽视,到了他成为汗王的时候,他的长子扯力克就被任命为主将,扯力克和漠北以及西域几个大部的征伐中,立下了不少功劳,倒是证明他的眼光是对的。
听到扯力克的吩咐,呼和八日在马上躬身领命,又有一股骑兵投入了战场之中,扯力克侧头看了看漠然的僧格都古楞汗,低声说道:
”父汗,激战就要开始,父汗万金之体还是不要在战场上了,请父汗回城主持大局吧,城内还有不少汉人,儿臣担心他们的心思不稳!”
僧格都古楞汗点了点头,沙哑着声音说道:
“明军远来,粮草随军携带,我们不需要和他们纠缠太久,若有什么波折,回城据守就是,耗尽了粮草他们自会回返,到时候再行追击就是。”
“父汗教训的是!”
扯力克恭敬的在马上弯腰听训,僧格都古楞的神色有些憔悴,点点头,在侍卫的搀扶下下马,然后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在骑兵的簇拥护送下向着归化城的方向而去。
“大汗似乎精神不太好”
“听人说,大汗昨夜喝酒后痛哭,说阿勒坦汗(第一代俺答部大汗)在位,明军不敢出边塞一步,如今自己在,却被明军打到了归化城跟前”
有骑兵在那里窃窃私语,被前面的军将回头严厉的瞪视一眼,立刻不敢说话了。
开始的时候,火铳兵不过是零星射击,但火铳响起的声音却越来越密集,鞑虏并不会给虎威军整队的时间。
稍微退却之后,聚拢了下阵型,又是列队扑了上来,没有了大车阵木墙的遮蔽,即便那些汉人的步卒也觉得自己有胜利的可能,这次总算不用鞑虏骑兵的砍杀来驱赶,也是战战兢兢的靠了上来。
“散兵归队!!散兵归队!!”
火铳兵队列右侧的营官都在扯着嗓子大喊,方才散布在各处的虎威军火铳兵都是匆忙的跑回了队列之中,火铳兵在前面排成了六十人一排的大横队,将身后的长矛兵队列遮蔽,没有了零星响起的火铳射击,鞑虏们的队伍也集合的差不多,开始向前扑来。
“驱赶汉人冲在前面,汉人冲到跟前,骑兵跟上,前面的倒下,后面的冲上,前面的不冲,后面立刻砍杀,冲到明军的跟前,他们的花花架子就没有用处了!!”
命令在鞑虏的军阵中大声的传递,马上的蒙古骑兵大声的吆喝,汉人步卒齐齐呐喊,又是向前冲了上来。
在他们的印象中,依托城池工事射击是一回事,没了遮蔽,野战中暴露在敌人面前,这个战斗射击又是另外一回事,或许明军兵卒连火铳无法握稳,或许会在进入射程之间就胡乱的开火,等到了跟前已经无法射击。
每个人都用这些话给自己打气,嚎叫着发起了冲锋。
火铳兵的军官和士兵们用冷漠的眼神看着面前冲来的汉人步卒,现在他们心中没有任何的障碍了,这些人甘愿当鞑虏的刀剑,不想着反抗,并不值得怜悯和同情,火铳兵的发令官全神贯注的判断着距离,等待发令。
这次放得近了些,七十步,能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步卒已经有些兴奋,他们以为明军的火铳兵发挥失常了。
“开火!!”
军将大喊,随即呐喊和其余的声音都被淹没在爆响的火铳轰鸣之下,这样的横队,这样的火力密度,正当的正面上没有能冲过来的人。
惨叫,倒下,死去,然后重复这个过程,第一排第二排火铳兵打完之后退到队列后紧张的装填弹药,而其余几排打完之后,就按照预先的安排跑回长矛兵阵的两侧,在那里装填弹药。
火铳队列一共射击了七轮,步卒几乎被扫空,残余的人终于意识到前面是更可怕的死亡之地,开始不管不顾的四散奔逃,但经过他们的消耗,百步的距离之内,没有阻碍,鞑虏骑兵的前面就是虎威军的长矛兵。
“平矛,拒马!!!”
虎威军军将吼叫着发令!
七百五十一
“平矛,拒马!!”
随着军将的一声大喝,前面五排的虎威军长矛兵都是齐声大喝,第一排跨弓步站立,身体前倾,长矛倾斜,尾端插入土中,第二排长矛兵则是长矛平端,第三排的长矛斜向上,第四排斜向上的角度更大,第五排也是如此。
命令之后,长矛兵的队列前半立刻变成了一个由利刃构成的钢铁荆棘丛林,长矛兵在变化,排列在长矛兵队列两旁的火铳兵重新排列,每个人都在紧张的装填弹药。
战场上有人在嘶喊在惨叫,这不是刚才的伤亡,挡在鞑虏骑兵前面的汉民步卒已经不是遮蔽,而成了障碍。
鞑虏骑兵们不管不顾的用马匹撞过去,用手中的武器杀过去,好让自己的马匹冲起来,冲的更快一些。
这一次,鞑虏投入了大量的骑兵,甚至还有更精锐的汗帐骑兵,在这样声势规模的奔腾面前,他们不相信没有遮蔽的步卒能挡住,能在这样的震撼面前不逃走。
看着眼前那寒光闪闪的阵列,那不过是个骗人的把戏,等冲到了跟前,他们就会散去,到时候一定要把他们的盔甲扒下来。
方才驱赶汉民的骑兵有的想要拉开一段距离射箭,反正面前也没有了火铳的阻挡,但放慢马速刚刚拉开弓弦,就会被长矛阵列两侧的火铳打中打死。
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去冲,毕竟火铳兵还在整备,从两侧射击,有一定的死角,冲到跟前,就可以冲垮明军的长矛阵列。
每个人都在拼命的抽打马匹,地面上有尸体,马匹的速度很难提起,身后的鼓噪和响动越来越剧烈,如果慢下来,就会被身后的同伴砍死,或者掉在地面上,被马蹄踩踏而死。
那该死的火铳声音又是响起,不断的有人从马上栽下,可这样的杀伤比起正面突然刮起的金属风暴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还是有冲到跟前的机会。
三十步,对面的明军兵卒没有乱,二十步,前面的明军兵卒还是稳定的阵型,被面甲遮蔽的上半边脸很是漠然,只能看见冷冷的眼神面对。
十步,明军的长矛阵列依旧不动,前面就是寒光闪闪的钢铁荆棘,撞上去,身上的皮甲根本没有办法阻挡长矛的攒刺,但现在想要收住坐骑已经来不及了。
马匹不是死物,它也有生命,也有恐惧,对尖锐的物体也有本能的反应,尽管被驱赶着冲到跟前,但本能还是让马匹乱了。
有的马匹不顾控制,直接人立而起,但奔跑带来的惯性让马匹直接翻滚了起来,有马匹强行要转向,可同样无法做到,直接摔倒在地上,也有的骑兵用马刺拼命的刺入马腹,剧痛让马匹不管不顾的冲入长矛阵列。
长矛阵列如山一般,如海中的礁石一般,抵住了面前的凶猛冲势,长矛刺穿了面前的马匹,马上的骑兵,抵住了翻滚的马匹,有的士兵因为巨大的冲力矛杆折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后面的同伴立刻顶上。
这一刻比方才火铳射击的时候更加残酷,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了可以肉搏的范围内,长矛刺入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有鞑虏骑兵射出弓箭,丢出手中的短斧马刀,但这些却无法在明军长矛兵的铠甲上造成伤害。
明军的士兵们大吼着,寻找任何的空隙,将手中的长矛刺出去,不断的刺出,队列在缓慢向前移动,缓慢的刺出,队官、营官们则是拿着手中的斧枪劈砍,将面前的鞑虏骑兵从马上砍下钩下,然后刺死。
两翼火铳的射击终于连贯密集了起来,打击着从正面和长矛兵所对方向冲来的骑兵,这不停的射击,并不能完全阻拦骑兵们的冲锋,但却可以让骑兵们的冲锋不能形成连续性,不能持续性的给长矛阵型施压。
炮队的阵地还在忙碌,王通的亲卫和随身的马队精锐已经开始投入到战斗之中,在单兵作战能力上,他们要比火铳兵和长矛兵强出许多,敌人攻击的正面主要是对着长矛阵列,所以王通的亲卫们还能拦阻的住。
王通手中拿着一把朴刀,在马上冷静的四下观望,在虎威军车阵的东侧已经能看到那支迂回过来的鞑虏骑兵队,在面前的攻击浪潮之后,能看到更大规模的骑兵在涌动,身后的传令兵还在不断的跑来。
蓟镇那边需要更多的马队支援,鞑虏给蓟镇军阵造成的压力,不必虎威军这边逊色,蓟镇军将不敢放任自己的兵丁出战,害怕士卒们会在野战中被骑兵冲垮,但用处也不大,在望楼上的传令兵已经看到了在偏厢车阵中有两支步卒队伍在集结,看来要用王通这边的方法了。
号角、鼓声用各种各样的节奏在响起,鞑虏在不停的调兵遣将,鞑虏的统帅对全局的把握相当有能力,他不断的运用手中的力量,不仅是处于上风,而且快要将明军完全包围了起来,局面还在一点点的向鞑虏那边倾斜。
在这样艰难的局面下,投石机的组装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那高高的木架一点点成型,长木构成的力臂正在被吊装在上面,已经开始用皮索连接了。
“大帅,敌骑距离车阵不过三百步了!”
后面有大声的吼叫,车阵中传来了号令,保安军同样有熟练使用火器的能力,车阵中的长夫也可以拿着长矛和大刀作战,他们缺少的不过是战场上的经历而已,有车阵作为凭依,他们有足够的战斗力,王通并不担心。
但战局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王通看了眼身侧的炮阵,大部分的火炮已经开始进行最后的工作了,王通缓缓举起了手。
“轰!!”
一声闷响让王通的动作停了下,这声火炮的轰鸣并不是来自自己的炮阵和身后的阵地,而是在蓟镇那边,那边的将军炮终于打响了吗?
“大帅,蓟镇那边大炮打响,有一座回回炮被打垮了!!”
即便没有传令兵的传递,王通也能听到望楼上那亲卫兴奋的大喊,他的嗓子已经嘶哑,尽管这个兵卒随身带着水壶。
火炮的威力不去说,但这声势比起虎威军这边的来丝毫不逊色,闷雷般的声音不断的响起,这样的大炮不适合车阵携带,蓟镇兵一共携带了十门。
十声大响之后,瞭望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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