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成的价钱可说明大家都有大大的便宜可赚,抛售的时候,太原府和平阳府都有商人赶过来,没花什么工夫就被一抢而空,店面没人敢要,怕有什么反复,但这货物却是人人喜欢。
相对于发卖货物,黄家商行下属的铁匠铺子和匠造铺子的木匠也被征用,工匠们一同去了大同右卫那边,不过这个就没什么人关心了。
十一月末了,天气愈发的寒冷,王通这边也得到了消息,虎威军部队已经进入了太原府,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行军速度中规中矩,如果算上集结,筹集物资出发的时间,则是很快了。
不过天津卫积储着海量的物资,又有比寻常马车载重能力强很多的四马大车,自然会迅速的很。
蓟镇那边的两万兵马估计会比虎威军晚到二十天左右,这个也是不错,让人感叹戚继光训练出来的精锐兵马。
有了这个消息,王通也要赶往大同右卫那边去主持军务了,副将马栋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去往了那边,钦差启程,大同城内的一应官员少不得都要前去送行,按照规制,代王王府也派了使者。
那些礼节和贺词之类的话说完之后,王通按照礼节应答之后,又加了一句话:
“本官虽然不在大同城中,可依旧是总督大同,请各位谨记。”
有些人愕然,有些人听明白了,大同巡抚梅文进按规矩也要在半个月后赶往大同右卫那边去的,他却听懂了,连忙说道:
“请钦差大人放心,这里各位都省得的!”
王通点点头,出门上马,亲卫们都已经是准备好,一干人扬尘而去,说是各位都明白,实际上还是有人不明白的,少不得在这个时候问问。
“钦差是说,他不在大同,一切规矩还是按照他在的时候来,要不然回来收拾问罪”
众人这才是明白,各个凛然。
没有人敢当街杀人,没有人敢随意的扯旗造反,因为大家都知道朝廷的权威和朝廷的力量。
草原上俺答部控制的地域内,特别是在归化城这样的核心之地,草原上的盗匪和马贼绝不会在这里出现,这也是一种威慑和力量的体现,尽管这里是草原上最繁华的商道之一。
不过大明的商队和俺答部的商队都被抢劫的消息已经开始散布,在外人看来,这是俺答部的力量和权威衰弱的标志,开始有马贼汇集而来,甚至有小部落聚了过来,看看能不能在这边捞些好处。
大同镇边墙北的草原更乱,俺答部的骑兵出动的更加频繁
对于突然增多的马贼,俺答部上下的贵人们都是震怒无比,草原广大,大部落大势力称霸,也不可能像是大明那样给每个县派去知县,有官员吏目差役管理控制,俺答部尽管是称霸草原,可也无法面面俱到,维护草原上的稳定,主要依靠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威慑,和部落本身强大的力量。
但突然间商队被劫,大明商队被劫的意义甚至超过俺答部自己的商队被劫掠,因为俺答部必须的物资许多都是需要大明那边的输入。
按照俺答部那些精于追踪的老练骑兵判断,开始的时候应该有三到五支马贼在商道和山麓周围活动。
可到了十一月下半之后,在这一片地域中差不多有二十或者三十支马贼在活动,从大明来的商队本来就减少的厉害,这么多马贼活动,大家活动更是谨慎。
有的商队暂时将货物囤积起来,反正如今商道近乎断绝,大家都知道价钱在飞涨,等马贼清除了之后,怎么也不会亏本,搞不好还要赚的更多。
实在是要出去的,也会和尽可能的多商队搭伴,往往百余辆大车的队伍,光是护卫就要三百朝上。
马贼已经聚拢的太多了,山西太原府、大同府、平阳府和汾州四地六家大商号因为和归化城那边有过契约,不敢耽误了货期,一起凑了四百余辆大车,各家护卫以及能雇佣到的武人都弄到,将近八百人的护卫,在大同右卫出关。
但这样庞大的队伍也就是跑了一天,距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马贼们围上来了,这个距离极为尴尬。
俺答部骑兵虽然猖狂,但多少也要守些分寸,距离大明边墙一天之内的距离他们往往不会去活动,而大明骑兵胆怯了这么多年,也不敢出来。
无形中此处也是个两不管的地界,马贼们正好钻了这个空子,八百人的护卫,里面颇有些亡命徒和弓马娴熟的角色。
马贼们来了,这些人也能抵挡的住,奈何是这么大一块肥肉,让许久没有开张的马贼们都要疯狂了,这次足足来了十几家,是一拥而上。
一开始商队就处于下风,只能是被动的防守,好死不死,小半个时辰之后,商队护卫中自己乱了起来,有几伙人突然开始砍杀同伴。
本来就在僵持中,里面这么一乱,勉强维持的防线立刻崩溃,直接被马贼们冲破了,整个商队立刻溃散。
山西上下敢在这等时节跟着出关运货的人本就不多,招募的时候自然不会挑拣,竟然有马贼的人混了起来。
这次攻来的马贼可不是最初那般,对大明的商队并不杀伤人命,方才的攻守中已经打出了火气,冲进来之后自然是大杀泄愤。
等鞑虏的骑兵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遍地的尸首,和被点燃的马车,这些大商号的掌柜在僧格都古楞面前都有说话的地方,鞑虏骑兵军将也不敢怠慢,急忙派人追击。
和从前那些一抢掠之后,就能隐藏痕迹逃走的马贼不同,今天这些却并不那么聪明,很多不应该携带的大宗货物也用马车装走,这就代表着根本走不快,鞑虏骑兵很容易就是追上。
甚至有人见到鞑虏骑兵过来后,还舍不得丢下货物,鞑虏的骑兵队最小的规模也是五百骑,这些马贼又怎么是对手。
商队遇劫,第二天出击的鞑虏骑兵各队,大多追击到了目标,杀死俘获了多名马贼,货物也追回很多。
不过,货物却不会还给商人们,这算是俺答部骑兵的战利品,自己贪墨一部分后,回去会上缴大汗。
马贼们很难撑过酷刑拷打,也问出了很多东西,来源各有不同,有的人是从陕西和宣府那边赶来的大明匪盗,也有从东边和北边活动的蒙古马贼,甚至还有附近小部落派出来浑水摸鱼的骑兵。
经过这一次极有效果的清剿之后,草原顿时清净了许多。
此时已经是腊月了,俺答部的僧格都古楞汗自然也知道,从蓟镇调拨到大同镇的两万兵马和一支禁军都已经到了大同镇,并且都在大同右卫的附近驻扎。
先前草原上骑兵四出,大明做出这般的反应也算正常,不过眼下清净,大明再这么不知道好歹的屯聚重兵,那就是对俺答部的挑衅了,僧格都古楞汗已经准备在清剿彻底结束后,就派使者去大明。
“王大人,这位将军是蓟镇分守西路副将杨进。”
“下官杨进见过王大人!”
搭话的是一名中年汉子,身材魁梧厚实,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方的一样,络腮胡须,黑黝黝的脸膛,眼睛总是眯着模样,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沉稳之气。
九边之地,往往有一名总兵,一名或两名副将,蓟镇有些不同,他设有东西南北四路分守副将,这杨进就是其中之一。
“杨副将辛苦了,营盘驻扎、粮草供给可还满意?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本官说,不要客气。”
对方躬身拜下,王通却不摆什么架子,连忙上前扶住,过去调兵的齐武跟在王通身后,开口介绍说道。
“营盘都已经安排好了,粮草供给也充足,下官代蓟镇将士谢过王大人的关心了。”
杨进看了眼王通身后的齐武,顿了下笑着说道:
“不瞒大人说,下官来这边的时候,还对营盘、粮草担心的很,心想少不得下官领人自己忙碌,却没想到如此规制,真是惊叹。”
“让你们来帮忙,自然没道理让你们为这些事情操心,这次一共是带来六个营和一营马队?”
“是,车营每营三千人,马队两千骑,谨听钦差大人吩咐。”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有些话,戚大人想必提前知会过,齐武路上也该说过,本官就不多说了,还请贵部在营中驻扎,等候本官号令就是。”
杨进看了一眼王通,又是抱拳躬身,算是领命,王通也是微微欠身,算是回礼。
说了几句,王通吩咐齐武领着杨进下去,军帐中只有他们三人,嘈杂纷乱之声在外面传来,蓟镇兵马刚到,正在扎营整备。
来到大同右卫之后,本来暂代大同总兵的马栋给王通准备了上好的宅邸,王通却没有住在那边,而是预先设定的营盘处设下营帐,一切按照战时规制。
他这姿态一做,分守大同右卫的参将以及马栋也不好在城内的宅子中享福,也只能在外面扎下营盘。
当然,各个心中暗骂是少不了的,心想你个年轻人可能觉得打仗新鲜,可不知道老子辛苦了这么多年,不愿意在再遭这个罪,但王通当代王世子的面斩了黄家商行的大掌柜,又直接在大同知府衙门撤了知府官职,这消息早就传到了这边来,谁还敢触碰他的虎威,也只能腹诽了。
这边齐武领着人出去,接下来还有人要见王通,不过这些人却不如杨进那么守规矩了,在军帐外就听到谈笑之声。
帘子掀开了,一帮人冲进,王通脸上没有什么恼怒神色,也是笑了,开口说道:
“这才多久不见,虎头又高了啊!”
“大哥”“见过王大哥”“见过老爷”“见过大人”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虎威军第一团第二团的团总团副,以及各级军将都是走进军帐,笑着行礼,自然就是李虎头、厉韬、孙鑫、谭兵一干人,大家都是熟人,故旧重逢,和方才那官面文章又是不同。
“各位,老爷是钦差,又有诸军环卫,咱们虽然是一家人,也要做出个体统来,免得被其他人看了笑话去!”
却是领着他们进来的谭将肃声开口了,众人彼此对视,连忙按照官职身份排列,齐齐的躬身拜下,齐声的说道:
“虎威军两团共辅兵长夫并辎重各队七千八百人,前来此处,听从钦差大人调遣,下官等见过钦差大人!!”
最前头的李虎头起身,忍不住挤眉弄眼的笑了,一帮人都是忍不住哄笑,看着谭将还要再说,王通摇头说道:
“不过是大家相见,还没到军议作战时候,随便些也无所谓,怎么不见监军?”
“蔡监军正在外面查看营盘,和商行的人商议军需。”
正说话间,营帐的帘子掀开,却是蔡楠走了进来,王通笑着走上前去,抱拳说道:
“监军辛苦了,看着可是比以往黑壮了。”
他们说话随意,蔡楠也是笑着躬身,回答说道:
“大人也是辛苦,咱家黑壮点,以后就不用总呆在那马车上了。”
“蔡公公每日里都要在军营各处查看点检,晚上又要和军需和匠坊的人对账,睡得很晚。”
边上李虎头插嘴说道,看到王通目光,蔡楠连忙笑着说道:
“大人把这一摊子交给咱家,怎么不能用心规整,要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大人所托。”
和这些人在一起,不用算计,不用推演,王通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拍了拍蔡楠的肩膀,笑着拍了拍。
七百三十
大同右卫和玉林卫左近,新增了三万多的兵马,立刻变得热闹起来,这三万多的兵马有的来自蓟镇,有的来自天津卫。
分成几处扎下营盘,钦差大人的驻地就在虎威军的环卫之中,大同右卫这边的百姓,平日里被大同镇的边兵折腾的不轻,新来这么多兵马,能跑的都是跑了,不能跑的也是战战兢兢,家里的女人轻易不敢出门,值钱的东西都埋在隐密地方。
不过自十一月开始,却发现这些新来的兵马或许没那么坏,先头到达的一干人修建营盘,搭建各种设施,必然会大批的征用民夫,可做活不是白干,而是给现钱,银子铜钱,十天一结绝不拖欠,而且做工的时候也管饭,不过你要吃这个饭食,那工钱就要少拿一点,大家盘算了盘算,这一次的活计做完,过年和来年开春的时候,家里日子肯定要宽裕许多。
所以到了后来,跑到外面去的那些人又都是回来,工程的进度倒也没有耽误,准时的完成。
而且这次和从前不一样很多,先说那若干个大仓库和大粮屯,开始修建起来的时候,还有人笑话,说这没准是个草船借箭的计策,等鞑子来了,把箭都射在这些仓库粮屯上,反正里面也没有东西装。
但说这笑话的人,发现自己也成了笑话,因为山西各府,甚至还有河南的大车向着这些仓库里运东西,装的满满,还要加班加点的搭建,这样才能够用。
看到这情景,又有人讲了,这么多的粮食和物资,肯定被人偷去,甚至有人来抢都有可能,这边的军将兵卒,那还有什么讲规矩的。
说这话的人,马上就发现自己说错了,有一把总借口手下兵丁没有粮食,领着手下来抢了几大车粮食走,谁都明白这是大同右卫的某位大人物派人来试探,如果这边没有反应,那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的掠夺了,可上午东西抢了,下午的时候那把总就被砍了脑袋,高高的挂在竿子上示众。
据说抓人砍人的都是暂代总兵之职的马栋亲兵,连马大人的亲兵都来这边看仓库,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副总兵的亲兵家丁做看仓库的卫兵。
仓库、营盘都是建好,大军也是来到,这边的百姓们又是心中发紧,少不得又是躲开闪避,生怕被兵灾波及。
但他们又想错了,新来的蓟镇兵马和所谓的禁军兵马,军纪森严,每日里都在军营中操练,根本没有什么扰民的案子。
每当这些人有什么需要,军需都是拿着现银去集市上买,市价多少他们也不还价,但也要是虚抬物价,他们也不肯吃这个亏,反倒是边墙各处汇集而来的大同各处兵马,军纪败坏的很,已经有了几起案子,地方上的官府和本地的指挥都是装看不见,这倒是惯例。
边墙之外就是草原,鞑虏在大同镇的探子也是多如牛毛,这么大规模的兵马屯驻,必然会引起探子们的关注。
尽管腊月间大同这边的冷风凌厉,等天黑下来冷风更是跟刀子一样,不过还是有探子在营盘之外张望。
两个看起来和本地百姓打扮差不多的汉子正在一处土包上张望,大同本镇的兵马,还有别处的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