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风波,但安静的很快,马上被人压了下去,那寡妇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家里置办了几进的宅院,又有丫鬟婆子的伺候,倒也成了蓟镇的大户人家,等孩子生下来就是这齐武。”
王通回头看了一眼,话说到这样的地步,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一这么说,看这齐武的相貌还真和戚继光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齐武六岁的时候,戚继光身边的亲卫都过来传授武艺,只说是看那千总的面子,不过宫内回来的人说,戚继光身后的老人都说,这齐武眉眼之间和戚继光小时候一模一样,王兄弟,你再想想这名字?”
“齐、戚若不是方才看到他那告身,我还真以为他就是姓戚。”
亲卫跟将主姓,这个并不稀罕,改姓的甚至还认为是光荣,邹义在那里笑着说道:
“那千总可是姓宫的,这齐武入了戚继光的亲卫,也是改姓了戚,不过被戚继光的正妻看到,虽说不知道缘由,却很不舒服,执意让他改姓,可也没有变回原来的宫姓,只是变成了齐。”
王通在马上只是摇头,笑着感慨的说道:
“这一套下来,就可以放在京师茶馆里当评话讲了,怎么,天下人都知道了,戚夫人不知道?”
“蓟镇总兵的私事,蓟镇上下谁敢胡乱议论,也就是宫里的人盯着的事情多,所以才知道的详细些,不过啊,戚继光终究还是怕老婆,他那两房小妾的事情,据说家里就闹了几个月,这齐武的娘死得早,也就不必跟戚夫人讲了。”
宫内的人盯着的事情多,这话说得明白些,就是派往边镇的监军太监和身边的宦官随从,监视蓟镇上下,这等主将的私密事,自然也在他们的关注之内。不过这等事也不必说破,王通沉吟了下,又是开口道:
“齐武是戚继光私生子的事情,宫内宫外恐怕都知道的,若是跟着兄弟,会不会惹来什么?”
邹义无所谓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旁人在王兄弟这年纪,做事冒失莽撞,王兄弟倒好,老成的不像是这个年纪,戚继光若是在蓟镇的位置上呆着,自然有干碍,现在他过气了,这算得什么,就算大家知道,也只会称赞王兄弟重义宽宏呢!!”
王通笑着点点头,也不再说话,至于戚继光所说的国战之事,双方则是闭口不谈,这件事牵扯太大,一切留给万历皇帝定夺就是。
半路上在路边的店里烧了点热汤,众人拿着干粮对付了一顿,算是午饭,太阳刚偏西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崇文门那边。
可也巧,到了那边,却看到一队锦衣卫打扮的兵卒押着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人正在进城,王通记忆力出色,却看到那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人中,有几个正是在早上见过,转头吩咐了句,一名随从就骑马过去询问。
过去亮明了身份,那边锦衣卫一五一十的回答了,然后离开,原来是白日里巡捕司的探子跟着出城,有的去了其他州县,可也有人直接躲进了京师外的庄子中,四处查问了下,却发现藏人的庄子经常出入牛马。
这庄子是个田庄,平日里出入牛马作甚,有了疑点,当即调人冲进去,把一干人都是抓了个正着,一问,却是六部某郎中的庄子,庄子里的下人和城内的混混们勾结,专门在城内偷窃牛马,然后送到城外来销赃。
偷盗牛马可是重罪,抓到了这样的罪犯可是大功一件,定有奖赏,这一队人都是兴高采烈的。
王通对身边的邹义笑道:
“天津卫那边有个笑话,说是在京师拿一把沙子撒出去,砸到十个,九个是官,还有一个是有功名的,抓贼也能和部里的郎官扯上关系,真是有趣。”
城门那边的守城兵卒知道邹义和王通两人是贵人,不敢阻拦,只是躬身谄笑着相让,邹义也不理睬,只是笑着回王通的话道:
“一个郎中扯出这样的腌臜事情来,只是会想着怎么撇清了干系,那还敢有什么别的心思,不过这城内城外这样的当真不少,下面的人胡作非为,主家未必知道,等出了事情,主家却脱不了干系,跟着倒霉。”
两人说了几句,却是直接到南街那边下来,就在振兴楼一楼找了张桌子,邹义将折子递给了王通,开口说道:
“王大人看着无错,就请署个名字,咱家呈给万岁爷。”
随从们都跟着进了屋子,双方自然是公事公办,称呼也变了,王通接过折子,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笔署上名字。
“咱家这就入宫复命,王大人,这差事还没完,万岁爷可能还要问询一二,王大人您做个准备。”
“多谢邹公公提醒。”
王通笑着起身相送,他心思却不在宫内如何,而是还在这戚继光所说的话上,不管是那一世的记忆还是这一世的认识,草原上鞑虏始终是大明的一大害,戚继光分析的很有道理,目前的形势对比,对大明是极为有利的,若真能将草原上的几个大部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还真是利国利民,千秋万代的功业。
办完这个差事,王通去了一次都指挥使司衙门的值房,自从宫内下旨,王通上疏之后,王通在这锦衣卫中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就是个摆设,王通才是大权独揽,专抓实务的那个。
原来王通的值房比较偏,地方也小,自然是任大同等几人有意无意的小动作,但局势明朗下来,骆思恭在这样官面上的事情上却丝毫不含糊。
衙门中除却锦衣卫都指挥使有一个独院,其余两位同知和佥事则是分四间房,共用一间独院,王通定了职司后就开始大兴土木的翻修,将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院子扩大了两倍,变成了骆思恭和王通共用一个大院,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也代表着王通的地位。
尽管王通几次推辞,可锦衣卫上下却都是一致坚持,也只得是在这里办差,在值房坐下,自有书办将今日的公文呈上,批阅几份之后,骆思恭却走了进来,和王通打了个招呼,笑着说道:
“方才尚膳监光禄太监桂公公派人过来致谢,说他去年丢那匹马被咱们找到了,去年他外甥在福寿楼那边丢了马,京师这个折腾,却没想到被今日抓到的偷马贼卖到开封府那边,这贼人一抓过来就吓破了担子,慌不迭的要交待立功。”
王通笑着摇摇头,偷牛偷马,桂太监这样的人物丢了匹好马最多心疼下,要是小门小户的丢了牛马,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王大人做这个严打,真是给咱们锦衣亲军,现如今咱们亲军的弟兄们在街上腰杆都是比从前直了,都是王大人的功劳啊!”
“都堂夸奖了,都堂以后还是称呼王通名字就行了,在都堂面前当不得这个大人。”
骆思恭背着手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你做下这么大的功劳,又不张扬骄傲,前途当真无可限量,怕是用不得几日,老骆我就真要叫你大人了,有什么当不得的,你忙着,你忙着!”
王通对骆思恭客气,并且没有现在动骆思恭的位置,在旁人眼中看来,这已经是王通很有分寸,很会做人了,骆思恭自然知道这个人情,眼见着锦衣卫蒸蒸日上的,他身为锦衣卫世家也是同感荣光,有机会就过来示好,自己用不上这个人情,可儿子孙子还要在这里干下去。
又是奔忙一天,回到自己府邸,王通也感觉到有点疲乏,才在椅子上坐下,谭将就走进来低声说道:
“老爷,今日才来的那个齐武一定要面见老爷,说要当面叩谢老爷的收留之恩。”
六百九十六
亲兵亲卫有亲兵亲卫的本份,主家奔波一天辛劳异常,下人却要当面叩谢,未免抬不知道分寸。
人都已经被王通收留,也已经在戚继光面前当面磕头过,难道还想献殷勤不成,这齐武看着在戚继光跟前的时候颇为知晓进退,怎么这样不懂事。
王通眉头皱了皱,但想到这人跟戚继光关系非凡,看在这处,也要给他这个面子,开口说道:
“难为他有这个心思,让他进来吧!”
谭将点头,转身出去安排,谭将虽然是管家的身份,不过却不像是其他大户管事那样自作主张,大事小情,事关王通的一定要请示知会到。
一会的功夫,齐武已经走了进来,进了门齐武就是跪下磕头,开口说道:
“属下多谢大人的收留之恩。”
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我这边不看出身看本事,你要是有本领,自然有你的荣华富贵,好好干吧!”
下面的齐武又磕了个头,恭敬说道:
“小人省得了,承大人收留的恩德,小人有礼物想要送给大人,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王通脸色阴沉了下来,原本以为这齐武是名将之后,又是戚继光在身边亲自调教了几年,怎么也应该是个出色的人,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猥琐之辈,边上的谭将只是躬身,沉默着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看着齐武在怀中向外掏,王通脸色却是淡然,今晚之后,打发这齐武去庄子上做个管事,也算对得起戚继光的交待,这等不知道做事,刚来了就想钻营的,能有什么出息,能有什么用处。
“大人还记得这块牌子吗?”
齐武声音却没了刚才的谄媚讨好,变得严肃许多,他举起的手掌中放着一块牌子,王通看过去,还真是记得,这块牌子就是上午在戚继光手中看到的那虎牌,看看纹路图案什么的,还真是和那块一样,不对,这就应该是上午看到的那一块,王通上午看的很仔细。
“这是虎牌?”
“大人好眼力,这就是虎牌。”
“戚大人不是说这一路上还要用这块虎牌,不是说见虎牌就像见他,轻易不给旁人,你怎么带了出来!?”
王通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齐武跪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
“让大人看这块牌子,就是想向大人说明,小人要说的话就是大帅要说的话,大帅有话让小人带给大人说!!”
齐武说这个话的时候,却没有了什么谄媚的语气,反倒是严肃庄重,王通一愣,却猛地反应过来,上午去见戚继光的时候,戚继光拿出这虎牌的用意,那根本不是什么用习惯了,不小心拿出来,就是要让自己看这个虎牌,为晚上齐武说话做准备,还真是老奸巨滑,王通情不自禁的肚里评价了一句,不过他神色却是不动,淡然说道:
“有什么话要这么鬼祟,戚大人也是伯爵的身份,一镇的总兵,和本官这边没有私谊,也没有私事,有什么话,明日里去和宫里的人讲吧!”
齐武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抬头恳切的说道:
“父大帅今日和二位钦差谈的话,不过是为了尽自家的本份,不指望朝中能照此施行,我家大帅原本打算今日说完,就不再操心国事,安心享受自己的富贵,可大帅今日看到了王大人,却觉得这天下间,王大人或许能将大帅上午所讲施行起来,他临时出了虎牌,在临走时交待了小人几句,让小人转给大人。”
王通神色凝重,却挥手止住了齐武接下来的话语,从这个齐武的表现来看,戚继光看来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派这样的心腹之人来说事,总让感觉有些荒唐无稽。
“齐武,你跟着你家大帅也见过听过,上午那些事,你以为我能做什么,若真想跟本官,本官不会亏待你,若不想跟,你现在回去,本官也不会拦着,这些话不必说了,本官倦了,你下去吧!!”
齐武大急,膝行几步,急声说道:
“大人,小人今日所说即是大帅所讲,今日说完,明日间小人和蓟镇再无关系,但这些话不仅是我家大帅一生心血,更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请大人无论如何给小人一个说话的机会,也是我家大帅”
双方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王通吸了口气,盯着齐武不再作声,齐武愣了愣,却知道这是王通要听了,连忙又是磕了个头,开口说道:
“上次古北口之役,我家大帅对大人麾下兵马的精锐吃惊,那样的火器、阵型和战法,似乎正克制鞑虏骑兵,比起我家大帅的偏厢车来,更是胜了一筹”
“不必说这些虚妄,说正题!”
王通皱眉催促了一句,跪在那里的齐武不敢怠慢,连忙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问大人,可记得古北口大捷之后,大帅请大人在临海阁吃的那顿酒?”
大捷之后,王通回返天津卫,戚继光在临海阁设宴,和王通交心倾谈,让王通印象深刻的并不是戚继光说的那番话,而是雅间屏风隔断后的那个沙盘,还有戚继光所说的一干战略,自然记得。
看着王通点头,齐武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说,这等谋划,并不是什么兵马都可以实行,蓟镇兵马若在大帅亲领下可以做,辽镇兵马若在李成梁率全部家兵出阵下可以做,再者就是大人领虎威军出阵了,我家大帅已经不可能边镇领兵,李成梁整日求太平富贵,也没有了锐气,再者说,我家大帅和李成梁仅仅是一镇边将,即便有战心,朝臣也未必准许,但大人不同,大人深得陛下亲信,大人可以做。”
王通还是在那里闭口不言,齐武在那里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大人,我家大帅说过,以大人在朝中的能力,足以推动此事,做成了将是千秋万代的功业”
听到这里,王通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千秋万代的功业,千秋万代不得翻身还差不多,这等国战,即便是胜了,也会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败了,更是粉身碎骨,而且这一败,就算是连大明江山社稷都不会稳,实在是太过冒险,关键是戚继光真以为自己是孩子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位,还求什么千秋万代的功业,荣华富贵已经不缺了。
王通的冷笑和神情变化,齐武都是看在眼中,他却是没停,继续开口说道:
“大人,这件事败了,自然无话可说,若成了,大人恐怕也会因为功业太大,被朝中猜忌,能不能善终还未可知,但大人想过没有,本朝近二百年,大明北地百姓因为鞑虏凶残,遭了多少灾难,受过多少荼毒这么多年,鞑虏攻到京师城下,又有多少次,更不要说土木堡那样的大变,有这样的强敌在北边,京师又在北地,原本是天子守国门,可如今哪有太祖、成祖的勇武,稍有不慎,京师遇险,那就是社稷动荡”
“这等话也敢说,戚继光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王通淡然说了一句,下面的齐武浑身颤了下,看王通神色不变,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