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的安排,这笔红利会直接送到京师里去。就和护送金花银的队伍一起,也还安全,不过把帐目送到京师后,没多久那边回信过来,说是不劳王通送过去,他们那边派人来取,另有安排,也就由着他们了。
王通也是大概能猜到,这帮花花太岁十有八九在京中呆的厌了,来天津卫游玩,原来京师就是北地最繁华的地方,现如今天津卫平地起城,也成了一等一的繁盛之地,那种新奇的繁盛天下无处可比,京师富贵子弟,自然也就趋之若鹜。
前天陈思宝等人到了,王通却刚刚接到旨意,正是脱不开身的时候,让人传达了歉意,说是这几日设宴接风。
陈思宝等人乐得自在,这几天到处乱逛。快活异常,也不知道怎么却看到虎威营在城东北那边的马场。
这些人和那些沉溺酒色的公子哥倒也有些不同,陈思宝、唐四海颇为喜好武事,自然对甲胄骏马极为的爱好。
年初宣府出塞,王通在塞外带回了几千牛马,最后到天津卫的不过五百匹,都是精选的好马,回到天津卫之后,专门设置了马场饲养,这一年喂养调教下来,越发的雄健,匹匹都可以称得上是骏马。
陈思宝他们一看就是喜欢上,派人前来讨要,给他们倒也无妨,王通答应下来,这帮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性子,要王通亲自过去,就在那里饮宴商谈。
无非是众人喜欢个热闹新鲜,总要有个接风的宴会,设在那里也无所谓,王通这几日安排军务也有些头昏脑胀,也就答应起来。
王通府邸大门敞开,几十骑护卫着王通出来,王通出门向两侧一看,却和正在门右边站着的一个人对上,那人穿着灰色道袍,须发一看就是多日没有整理的样子,显得颇为落魄,看到王通望过来。那人却高喊道:
“王大人,小人徐广国求见!”
说话间就跪了下去,边上的亲卫看过来,王通只是抖动缰绳,开口说道:
“不理他,走咱们的!”
亲卫们轰然应诺,齐齐策马,扬长而去,门口护卫的亲兵冷眼看了跪在那里的徐广国一眼,自家大人也没说要赶走他,只是自顾自的关上门,徐广国犹豫了下,却还是跪在那里没有动。
天津卫出城向东北,因为濒临海边,盐滩荒地多,又加上嘉靖年间禁海,内迁几十里,大批的荒地,如今天津卫繁盛起来,不过各处来的百姓大多居住在运河两岸和天津卫西边南边的地方,北边反倒没有什么人烟。
这倒是给虎威营了方便,几个练兵场和新建的马场都是建在那边。
半路上,马三标领着人和王通的队伍汇合。自从王通下达命令之后,各营都在准备,马队也是如此,三角淀匠坊那边做出了一些东西,马队这几日都在那边装备,王通也是知晓,马三标禀报了几句进度,双方就是继续向前。
天津卫上下,若说谁最喜欢马场这边,那就是马三标了,他和手下骑兵就长驻在马场这边。每日照顾马匹,练兵操练。
马三标的岳父张纯德对这个女婿还算满意,不过有一点却经常在王通跟前抱怨,那就是自家外孙女被马三标带的太疯,小小年纪,居然会骑马了,跟个男孩子一般,这也是天津卫笑谈之一。
到了马场那边,王通下马的第一句话就是笑着说道:
“你们几个是要把这马场烧了啊!”
“王兄那里话,咱们兄弟几个都把周围的草木清了次,肯定不会出事的!”
看着王通下马,陈思宝和唐四海几个人连忙笑着抱拳迎了上来,若是原来,陈思宝是京营守备,品级还高过王通这锦衣卫千户一级,如今王通已经是虎威营营官,锦衣卫指挥佥事,论品级高过陈思宝几级。
在马场东侧,陈思宝一干人清出一片地方,支了个架子,点起火来在上面烤着一头羊,边上几个随从正在那里不住的转动,拿着佐料刷上去。
边上铺上了一块毛毡,上面摆着食盒酒坛,完全是野餐的模样,几个人见礼之后,笑呵呵一起坐了过去。
“这边到处长草,那边又有成群好马,看着好像是塞外草原一般,咱们也学学草原上那鞑子的吃法!”
马三标打了个招呼,就自去了马场那边,陈思宝坐下之后就笑着说道,边上唐四海跟了一句说道:
“在草原上生火要清了周围的草木,这还是俞教习在虎威武馆那边说的。”
说到这里,众人都是沉默了下来,说到已经去世的俞大猷,气氛有些沉重。唐四海一看周围,自失的笑道:
“说这等事,倒是我失言了,小的们,上菜上菜!!”
那边羊已经是烤了段时间,听到吆喝,有人拿着刀从烤羊身上一条条的割下肉来,放在银盘中端上来,唐四海先是解释了句:
“当时听到俞教习仙去的消息,咱们兄弟也想来这拜祭,不过王兄你也知道,兄弟们这等在京中的人家,行事有种种不方便处。”
京师勋贵行事,横行霸道、骄奢无度没有问题,可要是在官场政坛上表现出倾向来,那就要小心之极了,这等拜祭的事情,也属于此类,当然,这些后入虎威武馆的世家子有没有真心,这就不好说了。
能想起已经不错,王通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多,摆了摆手,拿着匕首挑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点头说道:
“味道进去了,不错!”
他说这个,气氛轻松了不少,唐四海笑嘻嘻的打开食盒,里面却是各种时令鲜果和菜肴,陈思宝笑着说道:
“却没想到王兄你这边有这么多好马,京师和北直隶,这样的好马不是侯爵以上的门第,就是在镇守大将手中,想要弄一匹颇为不易,陕西那边倒是有,可过来实在是太麻烦,兄弟们几个从军之后,一直找不到什么好马,却没想到得来不费工夫,王兄,卖给兄弟们几匹吧!”
“何必说买,一会进去挑选,选中了送你们就是!”
话说到这里,气氛轻松了起来,陈思宝哈哈笑着谢过,又开口说道:
“投进去的银子一年就有这么多的红利,京师那边不少观望的人家都是动心了,这次的红利也不带回去,又多带了些过来,就放在天津卫这边生银子吧!!”
“一共带了多少!?”
“十五家的银子,算上红利和去年投入的本钱,一共是八十二万两多些。”
听了这个数目,王通沉吟了下,他对这个早有计划,马上开口说道:
“我这边再出一百万两,这一百八十二万两就作为本金,店名就叫做三江钱庄如何?”
“名字王大哥做主就是,大家把银子放在这边,让王大哥帮忙经营赚钱,却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王大哥在京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以王兄的关系,在京师办什么事,还用向你我开口吗,真是笑话!”
注:万历五年开始有钱铺的说法,在这之前,民间已经有钱庄的概念了,不过本文是初级银行的意思。
四百九十七
大笔的银子放在天津卫赚利生息。心中总会有个担心,听到王通这边也要投一百万两进去,都是放心不少。
虽说,王通在天津卫随时可以把钱撤出去,但总归是个担保,大家合股出钱,他这边出的比我这边还多,想必他更不愿意陪钱,人总是习惯这么想。
不过王通最看重的却是那句话“王大哥若在京师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下了这么多银子在自己这边,又有这个看似客套的承诺,实际上说明京师中,或者说最起码投了银子的这些家站在自己这边了。
王通自从踏入官场中,最无奈的事情便是孤立无援,虽说他的靠山是当今天子,可天子还需要他为奥援,彼此能帮上实在是不多。
朝廷中一有什么针对自己的风波,往往都是一边倒的局面,没几个人为自家说话,现在陈思宝他们这些人最起码会保持沉默了。就算想要站队,也要想想自家放在天津卫的巨款银子。
羊肉香酥,美酒佳肴,这天中午倒是尽欢而散,陈思宝他们几个也知道王通忙,所以挑了马匹之后就谢过告辞。
银两什么的已经到了天津卫,和这笔款子一起来的还有十二名帐房和管事,京师那些勋贵家把银子拿出来了,也要派人过来盯着。
王通对这个倒是欢迎,三江钱庄虽说新建,可却是不次于保险行的重要机构,但现在根本抽调不出太多熟练可用的人手,对方派人来,正好补充了不足,至于是不是听话,王通多出了本钱,就是为了说话大声。
王通说了要事在身不能饮酒,可陈思宝等人纠缠胡闹,也是喝了半碗,他们都离开,王通自己在马场这边闭目微微养了回神。
看到人走,马三标却过来了,王通睁开眼睛问道:
“你现在能用的骑兵有多少人?”
“回大人的话,各处都算上,差不多能凑出四百骑来。”
在保安军中,甚至是船头香香众之中,颇有些懂得马术的青壮。这些人王通必要时都可以征发,自然算在其中。
“让你去各营查的那桩事今日该出来结果了吧?”
“能在马上作战的现在都在马队之中,两个团能在马上坐住不掉下来的五百二十人左右。”
听到马三标的禀报,王通摇了摇头,不过这也是无奈,骑马除了养马户之外,寻常人家那里会骑马,马三标却开口说道:
“大人,昨日领着人去查骑马的事情时候,却和赤黑那边聊了几句,他说大人需要好骑手,草原上倒是有的,从宣府到蓟镇这边,有不少在草原上呆不下去的破落户,在塞内关内给人放牧种地为生,大人可以去招募。”
王通点点头,过了会才说道:
“这也是个法子,不过要明年才能做了,三标,今年又不能在天津卫过年了,你受得了吗?”
“大人那里话。吃的就是这刀口上的饭,过年不过年的是小事。”
说到这里,马三标却挠挠头,嘿嘿笑着继续说道:
“我家婆娘的确不太高兴,这个也没办法。”
清早出门,在马场这边转悠了一圈回来,天却已经快黑了,天津卫各处街上已经有人开始挂灯笼。
回到府邸门口,王通却看到那徐广国还跪在那边,见到王通一行人过来,又是磕头下来,王通也不理睬直接骑马进门。
身后大门关上,留守的亲兵护卫上来牵马,王通下马开口问道:
“外面那人跪了一天吗?”
“回大人的话,的确是跪了一天,一直没有动。”
王通点点头,向正堂走去,走到台阶处却回头说道:
“明日太阳升起,他要还跪在外面,就带进来见我!”
下马处距离门口颇远,门外的人也听不到,亲兵连忙躬身答应了下来。
走进内堂,一干军将和管事人物都是在这里瞪着,见王通进来,都是起身相应。
王通扫视一圈,却看到李虎头满脸的兴奋神色,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忍不住笑着开口问道:
“虎头这么高兴,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李虎头兴奋的想要张口。可想了想却不知道如何说,还是边上的马三标开口说道:
“我师傅这次来,因为虎头如今也是团总了,千总的实职,比他那个锦衣卫百户的位置还高,夸了虎头几句有出息,却没有训他。”
马三标口中所说的师傅就是李文远,李文远对李虎头要求的严,每次见面都是要训斥,可这次李虎头统领千五百人的兵马,而且还是皇帝下旨授官,说是光宗耀祖也不为过了,李文远这次带密旨前来,时间也紧,多和儿子待一会要紧,那还顾着训。
李文远不训,对李虎头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而且还夸奖了两句,这种肯定更让李虎头兴奋。
听到马三标的说法,众人都是善意的哄笑,历韬和孙鑫更是在后背拍了李虎头几下,说笑了之后。王通开口对一旁的杨思尘说了三江钱庄的事,杨思尘连忙拿着纸笔记下,明日就要让保险行和三江商行的人去操持了。
“兵部那边的意思,这次让咱们在京师北边密云后卫的古北口出关,过通州走顺义、怀柔一线,那边我们人生地不熟,取得给养也是不便,明日派快马前往宣府,让那边的三江商行先过去购买囤积物资,备大军取用。”
众人落座,王通开口吩咐说道。蔡楠连忙点头,在文卷上写了几笔,第二团团副历韬沉吟了下,站起来施礼禀报道:
“大人,家父在延庆州和密云后卫颇有熟人关系,军需筹备的事情,不若属下写封信回家,让家中帮忙操持如何?”
众人看向历韬,却都是点头,历云来宣府副将,筹备军需粮草肯定会比这三江商行容易很多,历韬能写这封信,自然是大家方便。
没想到王通却摇头,沉声说道:
“历韬你是好意,不过我等是禁军,这等军务要事上不要和边镇边军扯上关系,上上下下,对这件事忌讳的很。”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都是凛然,禁军和边镇关系太多,万一朝中有个猜忌,那可就是滔天大祸了。
屋中沉默了会,谭兵却咳嗽了声站起来,开口肃声说道:
“大人,旨意上说,虎威军自古北口出塞,若属下记得没错,哈喇河套距离古北口不过二百里,骑兵一日一夜即到。”
哈喇河套是滦河和以逊何交汇之处,在古北口东北一百八十里的地方,那边也是所谓俺答部叛将所在的据点。
“大人,从前属下兄弟们跟着谭老大人的时候,也曾在蓟镇呆过,知道这边墙左右的情景,鞑虏的细作密探不少,大军过密云后卫的时候,怕是草原上的鞑虏早就知道了消息”
说到这里顿了顿。孙鑫却接口说道:
“大人,虎威军年初的时候曾在宣府口外杀了几千鞑子,这两处距离不远,咱们虎威军怕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这次出塞,消息走漏已经必然,若鞑子大队人马前来,咱们岂不是凶险。”
说完之后,屋中安静下来,孙鑫素来稳重寡言,这次说了这么多,看到众人看过来,不免有些心慌,低头说道:
“属下一点粗浅之见,若有错漏,还望大人恕罪!”
“说的不错,你们几个在武馆在天津还是学到东西了。”
王通赞许的点点头,夸奖一句,边上谭将这时说道:
“老爷,密旨上说的明白,说是我军出中路,李如松李大人率宣府边军出西路,戚大人率蓟镇兵出东路,我军和宣府边军为辅,蓟镇兵为主,可宣府兵距离哈喇河套差不多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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