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人救命,对方提出要求来却不能满足,那也不必继续求了,能看到董创喜神色变幻,最后还是咬牙说道:
“那里有什么为难,这桩事董某一定给大人办到。”
“那就多多劳烦了,还要请董大人讲讲,这么胆大包天的贼人,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和董大人结下了仇怨?”
想让对方出头帮忙,来龙去脉也要讲个清楚,让王通没想到的是,董创喜脸上的为难神色居然比刚才说要找船的时候更甚,不过还是讲了。
“前年兄弟我在街上闲逛,走到某处的时候,被上面掉下来的东西砸了一下,捂着头抬头看,却看到一个女子”
事情并不复杂,分驻山东锦衣卫千户董创喜街上闲逛。机缘巧合,被某家的晾衣杆打到,看到了这家的美貌妇人。
既然说妇人,那肯定是有夫家的,不过董创喜也是个风流人物,又是锦衣卫千户,在山东也算是个大人物,多管齐下,却把这妇人勾搭了上手。
那妇人的夫家自然受不了这个耻辱,至于山东锦衣卫有没有做什么别的,那就不可知了,左右是那妇人拿了休书,不足两个月就嫁到了董家。
董创喜家中有几个美貌姬妾,正房却身子弱,这新娶的妇人运气也有,手段也有,加入董宅之后没几个月,董创喜的正房病死了,一来二去的,这妇人倒成了续弦扶了正。
原本做个小妾无声无息的,现下成了锦衣卫千户的正房,济南城中,甚至济南府和周围都知道了这桩事。
本来这妇人的夫家不过是打碎了牙吞肚子里。这事闹将起来了,一下子成了城内的笑话,谁路过门前都要指点着议论几句。
家中有这等美貌妇人的也不是什么寻常百姓,这夫家在城中开了几个蒸锅铺子,在城外又有大车店的,也算是一方的人物,事情没宣扬开的时候还能忍住,闹起来这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这夫家姓吴,吴家把城内城外的铺子都给变卖,全家迁出了济南城,事情却没这么了结。董家做生药生意,山东各府都有药店开设,也经常有银钱进出流动,可从登州、莱州、青州三府送到济南府的银钱连续遭劫。
居然有人敢动锦衣卫千户的钱财,地方官府立刻严查,可动手的人却是响马,来去如风,根本找不到什么踪迹。
后来还是这董创喜动了锦衣卫去查才得到了消息,动手抢劫的人却是那吴家的男人,吴家在进城做生意之前,本是章丘的土豪,据说在私盐上颇有些手脚,这等人都是坐地分赃的土匪,也是动刀枪的角色。
抢人钱财,比夺人妻女还要深仇大恨,何况董创喜这也不算强夺,好歹是在衙门里拿了休书,然后明媒正娶进门的,可这吴家直接就是抢劫,那可就是犯了律法,当即是报了案,下了海捕文书,开始死斗。
吴家本就是土豪,又有私盐、车马生意,和各处豪绅大户都有牵扯,各处都有人接济帮忙,通风报信,何况锦衣卫千户本身有监视地方上文武官员的职责,省里和地方上都是懒得用心,应付应付就过去了。
官府不管,这吴家的气焰更是嚣张,董家各处生药铺子的钱都交不上来,只好留存在那边,被人揩油贪墨这个就不必说了,钱财上的损失不说,在东昌府有两间店铺居然还被晚上点火。
分驻在一地的锦衣卫千户任由匪盗如此欺凌,这本身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奈何山东上下看笑话的人多,就是没人伸手去管。
董创喜这官职本就是花钱买来,到时候又气焰嚣张了几年,山东上下得罪的人不少,每人帮忙不说,局面却越来越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谣言流传,说董创喜和吴家那妇人勾搭,然后让吴家那妇人用药药死了,最后把人接进府中不说,还侵夺了吴家的财产。
市井之中,这等谣言传播的最为迅速,越传越是离谱,街头巷尾津津乐道不说,就连官场上也多有流传。
舆论对董创喜越来越不利,自家能使唤动的那些手下派出去也抓不到对方的踪迹,有几次反倒是被对方打了伏击,损兵折将。
无奈之下,董创喜只好请三水王沈枉出面说项,山东海贼不说,和陆上的绿林颇有来往,沈枉说话,其他人还是要给面子的,这才安生太平了一段时间。
没曾想,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吴家那男人的弟弟从河南回来,他这弟弟吴老二在河南归德府那边犯了点事蹲了三年大牢,到今天却是被放了出来。
吴老二可不是寻常人物,和山东几家大的响马盗伙关系好的很,回来之后就放出话来,董创喜折辱吴家,他们兄弟两个一定要血洗了董家。
这吴老二一出,连沈枉的面子都不好用,董家在山东各处置办的产业都是被洗了一遍,去其他衙门苦求,对方都是应付了事。
眼见着愈演愈烈,又无人理睬,据说那吴老二放出话来,八月中秋要取他全家性命,这才无奈乔装改扮出城来京师寻人帮忙。
可在京师,话却不能明说,一名锦衣卫千户被地方上的盗贼逼成这个样子,说出去连官都不要当了,可山东地方上的盗贼又何必一个千户上京来求恳剿灭,山东地方上难道办不了,根本没有人理睬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就找到了王通这边。
“董大人,你你还真是王某实在是无话可说”
这讲述的倒是跌宕起伏,可这董创喜实在是让王通没了脾气,锦衣卫千户做到这个地步,的确是奇葩。
四百六十九
“大人,番人兵卒已经带到。”
“且让他们先等!”
外面有人通报。王通扬声回了,方才董创喜有些话还是说的遮遮掩掩,不过大概王通却是懂了。
董创喜惹下的这桩事头尾虽然荒唐,可王通的兴趣却被勾了起来,他略一琢磨,就开口问道:
“董大人和山东文武各衙门的关系似乎很僵,可有什么旧怨说来听听?”
听到王通这么问,董创喜心中一松,立刻开始回答,不过回答的时候却有些尴尬,开口说道:
“四年前布政使和左参政都是兄弟抓的,山东六府,倒是有两个知府和七个知县是和这边”
锦衣卫拿人的门道王通心中有数,只是一摆手打断了董创喜的话,开口说道:
“真有罪过,还是什么别的?”
董创喜干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说道:
“都是做官,罪过总是有的,不过高拱的学生弟子不少在山东就职,张阁老那边”
话犹犹豫豫的没有说完,但王通那有什么不明白的。隆庆年首辅是高拱,万历登基后,高拱被张居正和冯保联手斗到,一朝天子一朝臣,高拱下台,他这派的势力自然要被打压。
不过张居正和高拱同僚多年,高拱下台后,对他的徒党也没怎么针对,收为己用为主,这董创喜在山东这般做,不管有没有上面的授意,他遭人忌恨是免不了的。
何况分驻各省的锦衣卫千户有监视地方官员的职责,必要时又可奉旨缉拿,本就觉得自家高出其他人一等,平日里更谈不上什么关系好。
山东上上下下被董创喜抓了这么多官员,新上任的也不会念他的好,心存忌惮是必然的,更别说那些被抓官员亲朋故旧的仇恨,董创喜又是飞扬跋扈的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眼下出这个事情,众人都是看热闹,谁会伸手管。
“董大人这位置是袭来的,还是怎么来的?”
王通每个问题若是放在平常都失礼之极,双方甚至有闹翻的可能,可在此时此地,董创喜就是言无不尽了。
“不瞒王大人说。兄弟本是青州的一个总旗,家里祖辈传下来的生药生意,有些积蓄,万历二年的时候,兄弟拿着银子去了京师,认识了游七爷,这才得了这个千户的位置。”
王通点点头,却又是问道:
“山东那些百户里,有没有该轮到这个职位的?”
问到这里,董创喜琢磨了下说道:
“济南城的百户徐东他老子就是上一任的千户,按说这位置准备传给他,京里也打点好了,不过兄弟这边银子出的”
这话还没说完,董创喜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粗声说道:
“难道是这小子和吴家勾结不成!!”
“山东官场敌视你,你手下有人仇恨你,也只有如此,内外勾结,你一个堂堂千户,才会有今日的狼狈。”
王通沉声说道,董创喜方才说的细致。却让王通推断出一些东西,谣言污蔑,抢劫财物,甚至要进城杀人,除了山东官场的冷漠旁观外,没有一个熟悉董创喜,对董创喜心怀怨念的人帮忙甚至主导是不可能的。
看着董创喜咬牙切齿,指天划地的激动模样,王通摆摆手说道:
“未必真和王某所说一样,不过内因外因,多方合力才有了你今日的难看局面。”
当年职场之上,也有类似的事情,为争一个职位,截留对方客户,在公司内给对方造谣等等手段都是层出不穷,王通见过经历过,再从董创喜在山东的处境来判断,一下子就能套上,很快得出了结论。
不过到底是不是和自己的判断一样,这个就要去验证后才能下结论了。
董创喜在那里来回走了几步,却又是郑重其事的拜了下来,开口说道:
“请王大人帮我!!”
王通这时却是上前一步把董创喜搀扶起来,开口笑着说道:
“既然答应了,那是一定要帮的,不过一定要师出有名,还要劳烦董大人去给京师写信,咱们刘都堂平日都在张阁老府上听差,让游七过去说说,总归是有用的。公文来往不过是几天时间,眼下还有一个多月才是八月十五,来得及。”
“好,好,立刻去写,立刻去写”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董创喜,王通推开了门,张宇北和十名番人兵卒正站在院子里,张宇北等的有些焦躁,在那里不住的走来走去,反倒是那十名番人兵卒倒是站得住,在那里站成一排队列。
站在队伍右侧的那个番人颇为显眼,因为其他人都是黑发或者是亚麻色的头发,皮肤偏黑,这位却是金发碧眼,身材也显得高大些。
“汉斯,你现在能听懂本官说的话吗?”
“老爷,小人能听懂一些。”
王通扬声问道,那名金发碧眼的番人用生硬的口音回答说道,王通笑着点点头,他走到这十个人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衣服已经换成了虎威营兵卒的穿着。
这汉斯是这十人中的头领,在澳门抓来的时候是什么职位已经不知道,可来到这边后,这些番人却都以这个汉斯为头领,而且这个汉斯还在学习汉话,根据监视的人回报,这汉斯和其他番人日常操练的时候还有学习虎威营操典的情况,这倒是让王通对这个人颇为的感兴趣。
那一世白人都是高壮,不过那是几百年的积累,现在这十人,除了这汉斯的个子比王通高一点。其余几个都是不如王通。
打量了一会,却发现那汉斯和周围几人长相颇有差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汉斯,你也是佛朗机人吗?”
汉斯摇摇头,继续用那生硬的语调回答说道:
“回老爷的话,小人不是佛郎机人,小人是,在佛朗机的北方”
说到他家乡名字的时候,依稀能听到是“的一尺蓝的”“嘿森喀赛尔”几个,王通皱着眉头琢磨了琢磨,开口说道:
“德意志”
说了一半就停住,心想德意志这个汉文说法现如今还没有,这汉斯更不知道,汉斯也不知道王通听懂没有,只是继续说道:
“小人家乡很穷,很多人都出来当兵赚钱,小人受雇来到了东方”
这个意思似乎是雇佣兵?王通也懒得打听清楚,他根本不需要追究这样的细节,笑着继续问道:
“你和你们几个人说过,说想要有个好待遇,在这里得到官位和钱财,那就要做出比在澳门甚至家乡更优秀的样子来,还要有一分骄傲,这样才会被我看重是不是?”
张宇北口中不停,将王通的话不断的翻译过去,这一套凭着这些士兵自学的语言来理解估计很有困难。
说完之后,这几个士兵的脸上都有些发红,做作了几个月,却被王通揭破了心事,总归是要有些尴尬,不过那汉斯倒是有几分急智,迟疑了下就开口说道:
“老爷派人来听小人们的话,就已经是对小人们的看重了。”
王通一愣,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回嘴,张宇北已经有些发急,刚要出声训斥,王通却哈哈大笑了起来。重重捶了汉斯肩膀一拳,笑着说道:
“你倒是有趣,想要做官,想要钱财,靠这些小技俩有什么用,你要拿出让本官看重的本领来!”
这些话,汉斯能听懂一些,但张宇北都是原话翻译,说完之后,汉斯和边上的番人士兵们顾不得礼貌,在那里低声交谈。
张宇北自然也能听懂的,在那里不断的翻译,“队列、火器、骑兵”什么的,王通却注意到,这些番人的神色却越来越郑重,到最后似乎做了一个决定。
汉斯站直了大声说道:
“没有办法隐瞒老爷,我们所懂的,老爷的军队都已经知道,小人能做的就是一些细节的变化,小人希望能用自己的勇气和生命在老爷您这里获得权力和财富。”
王通摇摇头,笑着说道:
“陈将军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你们从南边送来,可不是让你们作为普通兵卒为我卖命的,一切不急,下午就让人领你们去军营,先跟第三营一段时间,然后把能让一切变得更好更强的方法告诉我,我这里不缺权力和财富,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能力来拿了!”
不自觉的,王通说话也用上了“翻译体”,可在这个时代,却让通译张宇北翻译的吃力不少。
“赵公公这么早过来,早饭吃了没有?”
如今郑淑嫔受万历皇帝宠爱,身边人也都是水涨船高,伺候郑淑嫔的宦官和宫女也渐渐傲气了起来,不过对赵金亮,他们却都是客气恭敬异常,他们知道这个刚刚十岁的小宦官在宫中到底是什么份量。
对这女官的问候,赵金亮笑嘻嘻的谢过,然后站在了院子的门口,天还是黑着,万历皇帝谁在郑淑嫔这边,现在还没起来。
四百七十
“按平日习惯,万岁爷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起呐。赵公公来厢房歇会,等下朝会还要忙呐!”
郑淑嫔宫中的女官笑着招呼说道,年轻主仆,郑淑嫔宫中的女官年级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
这边宫中的上下都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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