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出去给外面人看了平安,难不成还要给你们看看平安,不必担忧,说公事,说公事!!”
众人对视一眼,都颇为无奈,心想王大人十几岁年纪,今日突然被刺杀,怎么就能这般的镇静,说是平安,可若不是穿着锁子甲,恐怕就只是一具尸体了。
“大人,那几条街都开始盘查了,不过问出来的结果看,那几名刺客恐怕真是临时起了意头,在那边冲了一次。”
马三标起身说道,谭将在边上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
“今日我要担大责,应当四周拱卫,光顾着老爷看周围,真是大意了,让对方钻了空子”
“不干你事,是我嫌他们碍着我看周围了三标,把你母亲今晚接回去,老人家担惊受怕的不好。”
王通简单说了句,对一旁马三标叮嘱了几句,然后坐在了座位上,对杨思尘说道:
“奏折不要有什么隐瞒,发生什么就说什么,今晚快马就要出发,尽快到京师,让陛下他们知道消息。”
杨思尘答应了,然后又沉吟着说道:
“大人,是不是等查出什么来再奏呈?”
“不必,弄的越大越好,京师里派人下来查最好,既然没有活口,凭咱们一家之力又能查出什么,京师帮忙最好。”
坐在一边的张世强迟疑了几次,还是起身说道:
“大人,这桩事本不该这时禀报,可等着您拿个主意
四百六十二
张世强在众人心目中素来是个小心翼翼的形象。在这个当口,张世强说等王通拿个主意,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王通点点头,朗声说道:
“你说就是,今日这桩事虽然凶险,可毕竟无事,不要耽误了天津卫的公务。”
张世强这才开口继续说道:
“自从碱行开业之后,北直隶南边的几个府和山东那边不少都是大批的买,有的用车,有的用船,很多都是空船空车过来,买了之后走,大人不是定下了规矩,说是和碱相关的都是免税,可属下看来来去去这么多,不收税的话,咱们实在是太亏了些”
“空车空船过来不会持续太久,走船走车,都要有银钱耗费的,看着天津卫这么繁华,肯定会想着家乡带些货物过来赚点钱。现在看着碱的大利甚至高过了盐,只要宣府那边不断的运过来,咱们这边不断的再卖,那就是大利,免税正是为了保持,这个不必多说了。”
王通出声解释了两句,张世强躬身应了,又是坐回了座位,王通伸手拍了拍身边的茶几,刚要开口,外面却有人通报说道:
“老爷,通译管事张宇北张先生求见!”
别人还好,孙大海却皱眉说道:
“他不知道大人今日出了麻烦吗?有什么公事非要今天来说。”
也就是孙大海和张世强关系亲密,要不然这话等于再说张世强了,不过如此,张世强还是不自在的咳嗽了声,王通笑了笑,开口说道:
“人既然无事,该办的还是要忙,让他进来吧!!”
除了这通译管事张宇北之外,天津卫还从京师请了五位通译过来,出钱开了个学堂,选匠坊和店铺的学徒和活计,年轻求上进的,都派过去学,学成出来,工钱照例要加二成。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学成出来。
张宇北一进屋,这屋中自然没有他站着坐着的地方,连忙跪下磕头说道:
“今日大人出了这桩事,原不该来禀报打扰的,不过大人原本吩咐过,那几个番人兵卒若要求见,一定第一时间禀报。”
过来的那些番人,工匠们都被集中在匠坊里劳作,他们拿着高一些的薪水,又在这么繁华的地方,已经差不多归心。
飞鹿号的那些船员则是每日在船上给海河巡检招募的青壮讲述传授,甘心不甘心是一回事,但在兵卒和炮台的监视下,也是老老实实的。
唯有那十名过来的士兵比较奇怪,他们跟着去往草原上,虽说没有奋勇杀敌,可中规中矩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过回来之后却依旧沉闷的呆在隔离区,现如今这隔离区就在军营之中,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却主动求见。
王通摇摇头,笑着说道:
“今日却是巧。什么事情都赶在一起,他们想通了吗?”
下面张宇北笑着回答说道:
“大人今日逢凶化吉的消息也传到了军营,那几个番人兵士也经常去通译学堂的,和大家也混得熟,能听懂汉话,他们也是知道了,小的过去时候,却听几个人在那里谈论,说大人这时心思正不稳,这时过去效忠投诚,肯定会比从前得到更多的赏识。”
听完这个之后,王通哈哈大笑,开口说道:
“用的是他们本事,可不是用他们的钻营,你先回去,明日带他们来见本官。”
张宇北连忙答应了,这当口他也知道不适合多呆,连忙起身告辞,张宇北一出门,边上的谭兵沉声问道:
“老爷,这几个番人在大明也不过就是个小旗、校尉之流,何必这般看重,我看这几个人也不过是火铳用的熟些,此外也没什么长处。”
“能将火铳用的熟些,对咱们就有不少的用处,虎威营新建,东西的长处都可以用上试试,选好的来。”
王通这般说,其他人自然也无话。事情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来,这边说完,那边古自宾却走了进来,进门之后先是问候两句,然后开口说道:
“老爷,绸缎行和布行的老师傅都已经请到,不过师傅们说,夜晚看不真切,明日正午,借着阳光看,才能有把握些。”
王通点点头,靠在椅背上长出了口气,低声说道:
“咱们这边能做的也就这么多,剩下的看京师那边处置了”
六月的京师,即便是晚上也没有什么凉气,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皇城四周都是高墙,将风完全遮挡住,比宫外好像热了三分。
宫中有经验的宦官知道,此时宫中避暑最好的所在有两处,一是皇城城墙上,那边高有风,二就是西苑。那边有个好大的海子,比他处都凉爽。
当年嘉靖皇帝在这边修玄,等隆庆皇帝登基后就将此处关闭了,后来重开,可开了西苑奉承万历皇帝的孙海却被发到凤阳守皇陵。
一来二去的,众人都觉得此处霉气太重,这地方还是少招惹些为妙,再次关闭之后,就很少有人问津了。
不过今年五月又是重开,还是万历皇帝下旨开的院子,万历皇帝经常会领一个人过来。
这次西苑没有那么多的夜灯似繁星。湖上天魔舞了,就和平日去御花园差不多,一干伺候的下人,皇帝和那人一起说说笑笑。
而且皇帝和那人在一起的时候,周围人都被打发开,众人自然遵从,可议论是免不了的。
西苑大门处几个看门的小宦官就是议论不停。
“万岁爷这四个月一直是在郑淑嫔那边吧,啧啧”
“还淑嫔,大家估摸着,马上就是妃子了,搞不好皇贵妃都有呐!”
“小声些,小声些,大家可千万别在王娘娘那边议论,据说王娘娘那边火气特别大,已经打死两个了。”
“等天快黑的时候,早些进去问,万岁爷今晚要和王娘娘一起去慈宁宫的。”
正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议论,却看到前面一个宦官提着袍子下摆快步的跑过来,几个人慌忙伸手过去拦阻,更边上的几名侍卫也站了起来,拦阻的宦官连声说道:
“万岁爷正在里面,你想进去惊驾吗?”
跑过来的那宦官双手扶住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开口说道:
“天津卫奏疏今日到了司礼监,王通遇刺,所以张诚张公公那边派我来,知会万岁爷”
即便是在皇宫中,众人也知道王通这个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众人对视几眼,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万岁爷和郑淑嫔在一起,请随咱家进去吧!!!”
“张公公,万岁爷刚听了消息有些焦急,不过知道王大人无事后,就松了口气,说明日御书房和您商议。”
张诚坐在自己的值房中听完了这小宦官的禀报,挥手示意他下去,等这人离开。转向边上的邹义说道:
“要是在从前,万岁爷早就急了,现在应该拍着桌子让下面人严查,如今不一样喽!”
“义父大人,儿子听治安司的人讲,说是亲密了妻妾,难免疏远了亲朋”
若是少年入宫,在这个环境长大,对这些事情还真就是不了解,张诚在宫内宫外经历的久了,却是通晓世事,听到邹义这般说,张诚忍不住笑着摆手说道:
“让你明白这个的确难了些,宫闺密事,咱们少说为妙,王通那边好歹是平安,这就是最好的,查的人派出去了吗?”
问了这句,邹义连忙躬身回答道:
“治安司的一干人在天黑前就出了城,快马加急,走王通私设的驿站,两日后肯定到了,冯公公那边也派出了人,儿子估摸着,锦衣卫那边的人也会过去义父大人,王通那边也是迷糊,说得罪的人太多,也不知道谁能下这样的手。”
张诚已经拿起了一本折子在看,听到这话,眼睛都不抬起,笑着说道:
“动死士,当街杀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一为大利,二为大仇,让他自己盘算盘算,到底谁和他有这样的仇就是,能这么干的也不会太多。”
“义父大人明鉴,儿子这就写信给天津卫那边。”
张诚那边已经拿起了朱笔准备在折子上批了,邹义连忙躬身告辞,走到门边,张诚放下笔开口说道:
“记得和王通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如今也是个有身份的,万事小心些,要真是护卫周全,哪会有这样的事情。”
“算起来,王通在天津卫已经遭了两次刺客,寡人也是琢磨,王通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让人这般对付,有司要严查,要详查!”
万历皇帝在朝会上的声色就凌厉了许多,众臣自然不会在这个当口去争论什么,都是躬身领旨,说完这个,万历皇帝对边上的冯保点点头,起身而去。
天子离开,接下来就是内阁自家议事了,却没想到皇帝走了,司礼监各位走了,冯保却留了下来,肃声说道:
“慈圣太后懿旨”
屋中诸人一愣,又都是连忙跪下,冯保在那里肃声说道:
“王通在天津卫办差勤谨,忠心为国,却屡遇凶事,各衙门严加查办,若查出来是谁如此肆意妄为,哀家定不容他!!”
四百六十三
“阁老,所谓死士又有几种。京师中贵家养的,无非是过去杀人罢了,被衙门抓到咬牙不招,拖延一天,自然主家派人去灭口或者捞人,这等人无非是许了个家人半辈子的平安富贵。”
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府中书房,左右都被屏退,只有张居正和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在那里,刘守有却是站在一旁侃侃而谈。
“王通虽然只是千户,可有禁军营官头衔,身边铁甲护卫上百,皆是虎狼之士,能在这些人面前动手杀人,事后嚼舌自尽的,能做到这般,非要在军中熬过,见过沙场的人才行,而且寻常角色根本使唤不动。”
张居正瞥了眼刘守有,沉声问道:
“京师中都有什么人家才能有这个”
问到此处,刘守有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属下不敢妄言。有几家倒是有的,可都跟王通没什么关系,其余几人,属下却是不敢说了。”
说“不敢说”而不是“不好说”,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在张居正面前如同家丁护卫一般,说出这个话来,那的确是不方便说了。
张居正也不隐瞒,只是看向外面,其时正是黑夜,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张居正摇摇头,淡然说道:
“那几位又何必这么做,平日护着还来不及守有,这件案子,锦衣卫要用心去查,能在街上动用死士杀王通,下一次会动手对付谁,都这般做,这天下间还有什么规矩法度可言,岂不是要大乱了。”
刘守有连忙躬身,还没说答应的话,却听到窗外有人通报说道:
“老爷,董千户求见。”
“不见,不见,游七你去打发了,身为武将。居然被贼人吓成了这个样子,还有脸来这边求恳老夫。”
外面的游七应了声退下,张居正摇摇头,笑着说道:
“你们锦衣卫都是富贵久了,老夫看,也就是那王通还有个武人的本事,其余人什么也算不上了。”
边上的刘守有尴尬的笑笑,却不敢接话。
在张府外院的客房中,穿着一身淡蓝色对襟比甲的董创喜在那里坐立不安的等着,看着游七回来,连忙起身上前问道:
“七哥,阁老大人那边怎么说?”
游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我家老爷还是不愿意管,董大人,我家老爷既然不愿意管,这桩事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再从别处找找吧,天色不早,董大人且安歇吧!!”
听到这话,董创喜如遭雷击,站在那里愣住。游七又是叹气摇头,转身就要出门,董创喜犹豫了犹豫,在后面低声说道:
“七哥,当初为了拜过来,咱可是花了五千两银子的,不能出了事情,府内管都不管吧!”
这话说完,游七停住脚步,冷笑着转身说道:
“若没拿五千两银子和你每年的进献,山东锦衣卫千户的差事你当会落在你头上吗,你也当差这么多年,想要要回银子去,倒也简单,咱现在就给你拿来,这些年的进献用不用一并拿回?”
被游七这么一说,董创喜脸色变幻,看着游七背着手又要出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后面哭喊着说道:
“七兄,不,七爷,俺猪油蒙心糊涂了,说出刚才那没脸没皮的话来,这事情山东都司那边不去管,各司衙门也在看俺的笑话,可要是拖将下去,不光是城外的庄子,早晚俺全家老小也要交待下去”
方才那要银子的话说出来。游七却再没有一点客气,甩了下袖子,冷声说道:
“董大人也是锦衣卫千户,不过是些蟊贼,怎么能吓成这个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快起来快起来吧!”
话虽这般说,却根本不去搀扶,转身就走,董创喜大急,快爬了几下,一把抓住这游七的衣襟,开口说道:
“七爷给个法子,七爷给个法子,这边先给三百两金子,若事成再补三百两金子,请七爷一定帮个忙。”
六百两金子,差不多六千两白银,游七本来已经跨出了门槛,听到这话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又是带上了门,走到那董创喜跟前。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
“你我自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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