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每日相见,不必每日回答问询,可以自己安排时间,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大婚也有好处,万历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三百二十四
百姓结婚,大家都要随个份子。皇帝大婚,臣子们写个贺表就成了。
倒是勋贵们和各地的藩王要在礼物上花花心思,不过也都是大路货色,要真是送的名贵特殊,保不齐皇太后和各位大佬有什么想法,你是不是搜刮的太厉害了些,更大的可能就是你手里好东西太多,会被大家觊觎。
王通身为锦衣卫千户,按照官职品级,是连贺表都轮不到写的,但实际的情况摆在这里,如果空口白话的一句恭喜也说不过去。
在大婚的前一天,王通的贺礼经由赵金亮亲自送到了万历皇帝的案头。
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特产,只是厚厚的几大本名册还有帐册。
一共是天津锦衣卫千户五个营,还有虎威军十五个营的名册,以及天津卫这边沿河抽税和海上贸易抽税的帐册。
王通自己手下的兵马是一套,无非是正兵七个营,预备队十三个,但正式的说法,锦衣卫千户他只有千人的编制。其余的则都是所谓虎威军。
虎威军至今没有什么番号和编制,但这是离开京师的时候提过的一桩事,天子既然有印象,那就不怕有人拿官方的编制来说话。
手下这些兵马的表现,自然方方面面的眼线暗探会把消息汇集到京师各处,万历也会知道,军队表现出来的精气神,想必会让方方面面的人满意。
不过万历皇帝看到这些名册时的反应,却比听到天津锦衣卫的神勇表现更加高兴。
关于这锦衣卫千户,关于这虎威军的方方面面,人员、装备、编制,都清清楚楚的记录在名册上。
有了这个册子,对天津锦衣卫一千人和虎威军三千人的所有就了解的明白,如果发生人事更迭,派个普通的官员就可以把这虎威军控制在手中。
财源什么的更是清清楚楚,各处抽税如何分配,有多少收入,多少送往京师,多少用来发放军饷,多少用来投在匠坊上,多少用来基建上等等。
这个账簿的意思和军队的名册差不多,也是明明白白的交待,只要想拿过去,就可以随时派人拿着这些帐目接管。
万历皇帝小心的很,他专门让张诚叫来了宫里算帐的宦官查账,结果很快就得出来,说一切看不出什么疏漏。
如果想要进一步查证。那就要专人去往实地看了,这个结果已经让万历皇帝满意的很了,大笔大笔的银子解送到宫中来,各方面派在那边的眼线都说王通活的简单,帐目又是这般清楚,想来不会有什么贪墨。
换个角度去想,做到这个地步,万历皇帝倒是宁肯王通贪墨些,何必自己过得那么清苦呢,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心里明白。
看到这些名册,万历皇帝的高兴不是为了一切清楚,也不是为了王通兵马神勇,生财有道。
这些名册的意义在于万历皇帝可以随时接手,天津卫的军队和财税,他想要拿到手就随时可以拿到手。
换句话说,这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力量,属于他的财富。
万历皇帝是大明的天子,可也是个无权无势的光杆天子,军权、财权、人事权一切都在太后、冯保和张居正手中。
没有自己的力量,没有自己的组织,说话都不敢高声。做任何事都要算计其他人的反应,处处受制,憋屈的很。
自从遇到了王通之后,这一切都有了改变,王通先是弄出了治安司,万历皇帝总算有了自己的情报渠道,而不必依靠冯保的东厂和张居正的锦衣卫,现在又有天津的军队和财赋,小皇帝看这名册和账本的时候,脸上笑意始终没有消失过,如果不是身旁有人,他恐怕就要站起身来高兴的大叫了。
为什么慈圣太后李氏把内廷的一切权力都交给了冯保,但御马监却牢牢抓在手中,为什么蓟镇、宣府和京师驻防兵马的将领任命,张居正都要主导,要任命和他亲厚的人,就是因为兵权至关重要。
记得在虎威武馆的时候,王通在闲谈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刀把子里出政权”,当时不觉得如何,现如今只觉得这句话是至理名言。
平日里在文渊阁听朝臣们说小半个时辰的政务,万历皇帝就心生厌倦,可今日收到了王通的‘新婚贺礼’,仔仔细细的看了两个时辰,一直没有说话。
张诚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旁,王通的这份贺礼并不让他惊讶,王通能收上来多少钱,养了多少兵,这些都是在东厂和锦衣卫的查访之中,张诚心里有数。
方才习惯性的把王通所做理了一遍。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下,他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就做出这么大的局面来。
治安司是他做出来的,宫里多了一百万的进项,也是他筹措的,现下又练出这么一支得用的兵马,难道这人真有宿慧不成。
而且这王通十分懂做,自己有大权,可却主动的要求分权,主动的向上面交底,这办法又可以消除上面对他的猜忌,又能加深自己的信任。
兵马和财赋都在天津,皇帝肯定不会自己去管,最信任的人就是王通,说到底不还是他来管吗?
琢磨来琢磨去,张诚除了赞叹惊讶之外,只是得出了一个结论,这王通的前途实在是远大的很,现在用处已经这般大,还不知道将来如何,一定要好好交接才是。
“万岁爷,天黑了,奴婢这边要进来点灯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很暗了,赵金亮在外面低声的招呼说道,万历这才从王通的“贺礼”上移开目光,兴奋的拍拍桌子,开口说道:
“张伴伴,拟道旨意,今后王通那边收上来的款子,不要全送到朕这边来,多给自己留些,那虎威军做大做好,也是为朕好。花这个银子,朕心里欢喜!”
张诚愣了愣,随即苦笑着低声说道:
“万岁爷,银子多给天津些无所谓,可这虎威军做大的事情,万岁爷今后就不要提了吧,先心里明白就是。”
万历皇帝本来兴冲冲的,被这么一说,脸色立刻有些阴郁,可这样的事情太多,不过随即小皇帝就叹了一口气,沉声反问道:
“寡人热心养兵马,太后和张先生那边看不过是吧!?”
听到这句话,张诚脸上连苦笑都没了,身子弓了弓,压低声音说道:
“圣明莫过于万岁爷,御马监和府军前卫都摆在皇城内外,其余各卫各营也都在京师里外,万岁爷你这么着紧天津那边,岂不是对这边不放心的意思,虽说王通对得起万岁爷的宠信,可太后和张先生那边要是多想了”
屋中没有点灯,外面天黑下来,也看不见万历的神色如何,只是静默了一会,才开口说道:
“那就先把让王通多留些银子的事情拟旨吧!!”
“万岁爷,奴婢冒死说句话,后日就是万岁爷大婚的日子,两位太后娘娘盯的紧呢,万岁爷下这么道旨意下去,王通那边怕是会被”
“这么黑,还在外面磨蹭什么!快掌灯!!”
万历皇帝没有接话,却突然高声对着外面喊道,赵金亮忙不迭的推开门,拿着火烛跑了进来。
张诚也不说话,只是伸手开始整理书案上的文卷。
接到发自京师的中旨已经是十一月初二了,天津所收取的税银自留的比例可以从半成提高到二成。不过这个旨意没有经过内阁的副署,在严格意义上来讲,官员是可以拒绝的,所以被称为中旨。
奈何王通是武官,收上来的银子是直接送到宫中内库,中间没什么文官经手,这中旨的效力就的的确确有用了。
王通收取税银,自己不贪心,给宫里送去了绝大部分,宫里也看不过眼,一边是皇宫大内,一个天津卫的锦衣卫千户,宫里差不多全拿了,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有一点王通没有提,海河岸边那些店铺收取的租金,全部都是天津锦衣卫的收入,还有王通占了股份的那两家货栈,生意都做的风生水起,海上进出贸易,南北货物交易,都有参与,且发了大财。
这些王通没有和上面提及,或许上面也知道,可这些事情也属于王通该得的,王千户做官也是要发财啊!
天气变冷,漕运和海运都要为过冬做准备,漕运要停三个月,海运要停两个月,不过按照王通的消息,十一月二十之前,海运都不会停。
但进入十一月之后,海船来的就越来越稀少,原本差不多每天都有船来,现在则是三天五天才有一艘,王通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也没有注意到。
海盗出身,此时正在海河边做巡检的汤山却注意到了,到了十一月初二,他特意去运河的税关问了问情况,确定了自家的想法之后,汤山骑马急忙进城,说是有要紧事求见王通。
三百二十五
汤山自从跟了王通之后。日子就过的快活起来。
从前不过是个船上的头目,海上风大浪大,又有上面的船东、船老大的管着,什么都不算的小人物。
如今大大不同,海河上船上的水手船东,岸上讨生活的,谁不知道说话管用的“汤爷”,货物要被抽两成的税,这就少赚了不少钱,上船检查的时候,估算货值的人上下浮动浮动,这就是大笔的银钱省下来了。
而且即便没有违禁品,为了多赚点,大家也在船上各处隐蔽的地方藏点货物,少缴纳些税银。
主持这桩事的人是汤山,他在海上跑了这么多年,眼光毒辣的很,怎么藏也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光是这样,就算从前跑船认识汤山的人都觉得纳闷,从前这汤山颇为惫懒,现在却变得铁面无私。大家私下里给点银子,想让他通融通融从来不答应。
大家私下里都是大骂汤山,说从前一起在海上混饭吃,现在连这点情面都不讲,实在是个投靠官府的败类和叛徒。
奈何骂归骂,见了面还要笑呵呵的叫一声“山爷”,收完税了还要拿些特产礼品什么的送过来。
收取海上贸易税银的这一干人,王通给了他们很优厚的提成,同时有很严酷的规矩,稍有违犯就是杀头。
汤山知道什么钱是长远的收益,知道什么是小便宜,一向是把握的很好,加上他对海上这块的确是明白行家,大家对他也是越来越信任敬服。
海河两岸那么多船头香的人家在做苦力,那些有女儿有妹子的香众,就琢磨着把女儿、妹子什么的嫁个好人家,总比一家子在这里受苦好。
汤山又有地位,家资也不错,颇受青睐,这段日子上门提亲的人不断,他都已经挑花了眼睛,从前在海上打混的时候,也就是找个暗娼泄火,那有这样的好事上门。
不过汤山也有个盼望,那就是混个官家的身份,每日检船抽税的人共有五十人左右,这里面帐房出身的有十五个。还有二十个也都是愿意投靠王通的海上水手,剩下的人则是天津锦衣卫千户的那些老士卒。
这些人的身份都是百姓,就算土著出身的那些老士卒也都被剥夺了军籍,也就是说,眼下大家不过是王千户的帮闲。
尽管汤山眼下有个海河巡检的名号,可这名号没有官方承认,没什么身份地位。
前些日子,管着海河香众干活的那个潘明,因为自家想在岸边开个铺子,所以请汤山过去吃酒,拉拉关系。
宴席间闲谈才知道,别看苦力头目这活计辛苦,可潘明却是锦衣卫千户编制内的校尉,实实在在的官身军籍。
这待遇让汤山又是心痒又是眼红,几次想找机会自荐一次,都张不开口,而且潘明在这次天津香乱中立有大功,得到这个位置也是实至名归,汤山是个俘虏出身,眼下做到这个地步全靠王通建立的班子,也没什么可以说出口的功绩。
所以自从那日饮宴之后。汤山就越发的仔细办差,每次上海船都是仔细翻检,绝不允许一点的夹带,而且对下面的人也盯的严,督促大家连轴转。
奈何抽税的下了力气,架不住来的海船越来越少,货物少,税自然就抽不上来,税银上缴的少了,更谈不上什么功勋功劳。
但汤山毕竟是在海上打混多年,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得多,距离封港的日子虽然近了,可毕竟还没到,船越来越少,这其中肯定有勾当。
他也是天津锦衣卫千户的人,在系统内打听些事情也是方便,去了一次运河码头那边,就猜到了几分,连忙求见王通。
一进正堂,看到王通坐在那里,汤山不敢上前,在门口就跪下磕头,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对朝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磕头,汤山很不习惯,不过时间久了,这头磕的就越发自然,觉得理所应当。
“海河那边的事情做的不错。汤山你做事倒是勤谨。”
这一句话夸奖说出口,汤山感觉人都要飞起来,不过连忙告诫自己不能太得意忘形,这差事想要不勤谨实在是很难,每隔两天就有一拨不同的人来查帐,还有人假作客商贿赂,因为贪小便宜被杀头的人可不是一个了。
“多些老爷夸奖,小的此次来,有要事禀报,老爷可注意到这些日子收上来的税银少了。”
听到汤山这么说,王通拿起手边的文卷翻了翻,开口说道:
“税银是少了,不过这个也和你们无关,临近寒冬,船来的也少了,本官知道的。”
王通这般说话,汤山心知对方误会,急忙又说道:
“老爷,小的不是来请罪的,这船来的少了,不是因为快过冬封冻,是这些船都在别的地方停靠。”
“哦?”
王通眼眉一挑,向前倾了倾身子。汤山继续说道:
“海河这边收税两成,大家都想着多赚,总琢磨着能不能少缴税,这海岸边能卸货的地方这么多,不在海河这边也能找到地方。”
王通沉吟了下,却开口反问说道:
“不在天津卫这边,这上下还有什么地方能用水路进与运河直接运送到京师,而且好多货物不在天津,也没有这么多商户分销,若是距离远了,车马费上未必合算。”
漕运的运输成本最多也就是陆运的三分之一。海岸线漫长,的确有很多能卸货的地方,可这些地方往往没有通往内地的道路,即便是有道路,用畜力的大车来运送,成本也太过高昂,利润未免太薄。
“老爷看的明白,光有海港是不行的,还要有条通往运河的水路,小的从前跑船的时候,听船上的老人讲过,隆庆年大帅戚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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