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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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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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眼惺忪的厨子和佣工被叫起来之后都有点不情愿,虽说做工赚钱,可白日里实在太忙,晚上要是睡不好,那可太难熬了。

不过王通也不含糊,直接拿出了银子,熬夜加班不是白干,这么一来,厨子和佣工的劲头顿时高涨。

看着风箱被来回推动,厨房生起了火,材料下到锅中,王通才放心的回到了自己的内宅。

邹义还真不把自己当作外人,正拿着一卷书在等下阅读,王通心里倒是打了个突,他这边为了认字,除了“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启蒙教材之外,也买了几本笔记和评话消闲,这些书尽管不登大雅之堂,可却不是他这个年纪能看的,千万不要因为这个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破绽。

听到门开的响动,邹义放下了书,笑着点点头,王通看对方没什么异样,这才抱拳大礼谢道:“请邹公公代为致谢,此等大恩,王某没齿难忘。”

“王大人言重了,这册子明日间还要带回宫去,要不再看一遍,多记住些也是好的。”

尽管菜式不少,可大概的思路王通却已经知道,至尊无上的皇帝在饮食方面真没有什么太让人羡慕的享受,可以做文章的地方有很多,总算不用担心。

但有个记录总是好的,王通准备在对方睡下后用炭笔抄录些下来,谢过对方的好意,就要给对方准备下晚上睡觉的被褥。

王通屋子不小,客房的被褥陈旧,可还能用,他没什么佣人一切都要自己动手,又是折腾了好一段才回到客厅。

客人来了到现在还没口水喝,王通少不得又去饭馆,拿着个炭炉回来,烧水沏茶,邹义不时客气几句,温和的很。

等到茶水沏好端上,喝了口之后,已经有香味从前面传来,很是浓郁,看来已经准备上了。

天色已经很晚,王通劝邹义休息,邹义也是起身谢过,把册子放在客厅的桌上就要去客房睡觉。

邹义走了两步,停下脚步,似乎是迟疑了下,但还是回头笑着问道:“王大人,你和皇上见了能有四次吧,可声势却闹的这么大,冯公公,张阁老都来关照,张公公也是如此的帮忙,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的确,也不过就见面几次而已,可闹出的动静却有如天下震动,而且无论怎么看,这张诚张公公也犯不着帮自己这个忙,想的刻薄些,萍水相逢,开饭馆一个锦衣卫校尉,皇上来了兴趣可以看重些,皇上没了兴趣,那就不值得放在眼中,位高权重的张诚张公公怎么这般的用心。

四十二

更难得的是,来的这个中年宦官邹义想要告诉他究竟,对方的风姿仪态不凡,和这些日子来店内吃饭的各级宦官颇有不同,怎么看也应该是绯袍、红袍那个层级的人物,可待自己温和有礼,客气异常,而且还要告诉自己究竟。

对方的交好结纳之意,此刻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明白了。

王通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抱拳躬身说道:“邹公公愿意点拨在下自然是最好,王通年纪小还不到十四岁,邹公公这么大人的称呼,岂不是折杀,要是邹公公不嫌弃,叫王通就是。”

对王通的反应,邹义内心真正震动了,自己的结纳交好之意不难理解,可一个十四岁不到的孩子,能够这么迅速的领悟,并且做出得体的回应,这就算普通的成人也未必做的这么妥贴。

“直呼名字太生分了,咱家套个近乎,不若称呼你小兄弟,你叫我声大哥如何?”

“大哥既然如此,小弟那就不客气了。”

双方相视而笑,彼此的关系,最起码表面的关系可是亲近了不少,邹义返身坐下,喝了口水润润喉咙,开始讲述:“那日小兄弟你讲父母的辛苦,讲孝义,别人都是给皇上讲大道理,没人说的这么实在,皇上听进去了”

原来是万历小皇帝正在和生母慈圣皇太后李氏呕气,万历皇帝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主意,难免和人争执。

偏偏他的身份至高无上,天家之事就是天下事,也没人敢去劝解,太后有冯保和张居正的支持,身份同样高崇,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废立皇帝,从小听话的万历皇帝突然执拗生气,太后李氏也是伤心。

两个人就这么僵下去了,周围的人都是暗暗着急,但即便冯保和张居正内廷外朝第一等的人物,也不适合在这等事上劝谏插手,可任由此事闹下去,大明的朝纲不稳,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小皇帝整天憋闷着也不是个事情,有人暗示张诚把皇帝带出宫去散散心,有明一代,皇帝出宫溜达的例子不少,也没人担心。

正好张诚听下面的小宦官说起那美味馆的红烧肉味道不错,偏偏万历被太后和张居正教育要行节俭之法,吃的素淡,小皇帝叫苦不迭。

结果就有了在美味馆那些故事,王通那实在话让小皇帝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心情开解,回宫主动去和太后请安,陪着说了几句闲话。

毕竟亲生母子,血肉相连,一向是脾气执拗的万历小皇帝突然做出这等得体孝敬的举动,当真让她感慨万千,少不得要和体已的宫女太监说说:

孩子真的长大了

到了这般地位的人物,可不会感慨感慨就算了,少不得要派人打听下这变化究竟为何,陪伴皇帝的张诚自然不会有什么隐瞒。

得知了原因之后的太后也感叹不已,那些饱学鸿儒、内阁大佬每日里进宫给皇上讲圣贤道理,还不如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喝骂管用。

而且嘉靖朝后期、隆庆朝都没有补充阉人入宫,万历登基的时候,宫中的宦官没有四十岁以下的,宫内的劳力运转已经有了问题,后来在万历二年几次大规模补充阉人入宫,这才缓过来。

可这个也带来一个问题,伺候在皇帝身边,放心的宦官年纪都是不小,对皇帝的影响也和朝中大佬差不多的效果。

有这么个年纪差不多、有能力、品德端正的人陪伴,对皇帝的性格养成,还有成长那都是大有好处的。

在京师想要查一名在体制内的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这人又是太后想要查的,东厂、锦衣卫连番动员了起来,把王通祖宗三代查的清清楚楚,查到的消息不断的报上来,太后对王通的印象也就越好。

太后欣赏,而且这人要和皇帝一起成长,稍微有些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想要久盛不衰,富贵长远,那最起码要和这个人搞好关系,最起码的,也要把这人的底细了解清楚。

所以才有那几日贵客盈门的闹哄哄景象,不过在万历朝来说,内外两位大佬心态却又和从前的类似情形不同。

冯保从小看着万历皇帝长大,现如今万历皇帝看到冯保过来,都要端正身姿严肃态度,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张居正则是皇帝的老师,经常讲课教导,万历有错处,往往还要被张居正以祖宗和太后的名义处罚。

这二人对万历的态度,臣子对皇帝的恭敬是有的,但长辈看小辈心态恐怕更是浓重些,他们对王通并不怎么着紧,来看的目的反倒是要看看王通适合不适合做这个伴,小皇帝能不能从中获得什么益处才是最重要的。

同样的道理,如果小皇帝失去了兴趣,那王通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同样无所谓,不过是个锦衣卫的校尉,军兵士卒而已。

再说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脾气性格不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变的快,谁也不能计较什么不是。到时候给那小子升个百户,也算仁至义尽,这可是寻常人八辈子也碰不到的大运气。

邹义说话缓慢但清晰,所说繁杂但条理分明,许多事情没有明言可王通已经是猜到,莫名的背后居然渗出了冷汗。

今日间皇帝那种“微服私访”的举动被拆穿,感觉到无趣的情绪,还真有可能让这个天大的运气从自己的手里飞走。

邹义说的口渴,王通连忙给倒了杯水,手里还拿着壶的时候,却想到了一件事,既然大佬们都觉得无所谓,那张诚的用意到底有什么原因呢?

王通迟疑了下,决定还是趁这个机会问问,难得这位邹义愿意讲,眼下身在高处,看的越明白,摔死的可能就小些。

他放下水壶,搓搓手,迟疑的问道:“邹大哥,多谢你说的这般明白,天意难测,陛下的心意臣子也不能妄加揣测,不过”

王通欲言又止,用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尚膳监食档”,邹义放下茶杯,满脸都是赞赏的神色,双手轻轻一拍,笑道:“王兄弟慧眼,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四十三

“少年入宫,内书房读书,幸运的进十二监做个写字的差事,做的好,会为人,一步步累计年资升上去若是上辈子积德,被司礼监的老祖宗看中,发往东宫伴读,这就算一步登天熬出头了。”

邹义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已然变化,刚来送册子的时候,彬彬有礼,可却是一种矜持的客气,而此时却很是放松,悠然自得,好像在给朋友们讲古一般。

“你想想,陪着圣上一起长大,那君臣主仆的情谊定然深重,太子登基,自然要用自己贴心的人,这东宫伴读十有八九就要做那司礼监掌印太监,统管内廷,王兄弟,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该咱们张公公当这司礼监掌印太监?”

司礼监掌印太监是内廷宦官第一人,代天子批红核准,权重如山,大多数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地位高于内阁首辅,说是天下间仅次于天子的第二人也并不夸张。

不过,王通尽管对时事朝局懵懂,可也知道当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乃是冯保,而且提督东厂

“张公公做不得司礼监掌印,按年资地位,做个提督东厂总该够格,可这个也被冯公公兼领,你要是张公公,心里苦不苦?”

邹义问的轻松,王通苦笑着点点头,却不敢接话,但却隐隐猜到了张诚下午的神色,和晚上帮忙的原因,邹义继续说道:“冯公公在嘉靖朝就在司礼监当差,如今三朝,太后信任,皇上敬畏,内阁张太师也是嘉靖朝的大佬,先帝的心腹之人,当今天子的老师,一言九鼎,皇上也要敬畏三分的,朝中有这么两位天子都要怕的大佬,那还有咱们张公公什么事情?”

皇城上的钟鼓声音传到屋中,王通身上颤了下,高处果然不胜寒,跌落很容易摔死,似乎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

“不过啊,冯公公和张阁老年纪都大了,皇上还小,时候还长,谁跟着皇上亲近的时候多,谁将来的好处就越大张公公每日里陪着皇上,可他毕竟是一个人,比不得资格老的两个,天下事难预料,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会碰见王兄弟你,太后也赏识。”

说到这里,邹义停住,微笑看着王通,王通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吐出口气,觉得屋中寒冷异常。

可看看眼前的火盆中炭火正旺,此时不是天冷而是心寒,王通此时只想要一件事:“这辈子想要活的精彩,这世上又怎么有白送上来的荣华富贵,搏一搏又有何妨。”

心中定性,王通很是镇定的说道:“邹大哥请继续讲,小弟正听着呢!”

“王兄弟这等心性气度,真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人,张公公在宫内伺候皇上,王兄弟有这个大好机会,在宫外和皇上多多亲近,内外合力,把皇上伺候好了,王兄弟,可愿意吗?”

邹义含笑询问,王通稍一停顿,就笑着抱拳说道:“为何不愿意,邹大哥,代小弟跟张公公拜谢,公公的好意小人铭记在心,永生不忘,定有报答。”

说了这般大事,王通尽管也有惊讶和忐忑,但整体的表现依旧是从容淡定,应允的也是气定神闲。

邹义点头笑着站起,伸手掸掸棉袍,轻松的说道:“王兄弟的心意张公公明白了,时间还长,咱们慢慢来就是,时间不早,哥哥我也要去歇息了。”

伸手把桌子上那食档塞回口袋,却又掏出一本蓝皮无字封面的厚册子,放在桌上说道:“张公公找亲信体已的人抄录了一份,这份王兄弟就自己留着,做个参考。”

王通深吸了口气,若是方才自己犹疑拒绝,这份抄录的副本恐怕根本不会从口袋中拿出来,邹义向着厢房走去,走了几步却回头说道:“既然你我兄弟相称,有句话总要忠告一二,这饮食烹饪终究是小道,难道王兄弟将来的前程是去尚膳间做个总管不成。”

王通笑笑,没有接话,坐在那里翻动册子,这天晚上他可不能早睡,厨房的忙碌准备要时刻关注。

算算时间已经是腊月二十五,还有五天就要过年,街头的喜庆气氛已经非常浓厚,店里的伙计在忙碌的时候都有些神不守舍,不过马上被马寡妇和张世强厉声的呵斥。

累归累,大家心里高兴,东家说三十下午开始放假,初七再回来,再说每个人最少的也赚了五百文,还有二十斤肉,这年全家人都要跟着高兴高兴。

有品级的宦官比昨日少了许多,似乎又回到正常的客流了,宦官和禁卫军校的脸上都有疲惫的神色,还有人询问能不能打包带走回宫内吃,或者是给还在宫内准备年节的同伴捎去。

王通这边在开业的时候还真准备了一批用薄木板制造的饭盒,这次正好用上,不过饭盒第二日要还回来重复用。

邹义在美味馆来了第一位客人之后,他就换上了一套低品宦官的袍服,回去皇城复命。有昨晚那次对谈,王通心中笃定了许多。

和往日的惯例一样,他还是坐在角落里,上午事情相对清闲些,正好用来做些私事。

王通的对面站着一名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材差不多比张世强要高半头出去,手脚粗大,颇为壮硕。

这汉子身上穿着身羊皮袄,里面套褐色短襟,这打扮京师的百姓熟悉的很,一般都是在城外给大户人家放马畜牧的牧人。

“马大哥,快坐,快坐,咱们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啥!”

王通觉得颇为别扭,连声的招呼说道,面前这人是马寡妇的儿子马三标,据说昨天就已经来了,不过店中事情太多,没来得及上前招呼。

听王通这么说话,马三标咧嘴嘿嘿笑着,直接就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长凳,身后就传来马寡妇的厉声喝骂:“三标,不要在东家面前没大没小!!”

马三标脾气暴躁,却是个孝子,听到这话苦着脸又站在那里,王通记得自己几年前还被这个马三标背过逗过,今日里对方这样的恭敬,还真让人不习惯。

少不得清清嗓子,没话找话的询问道:“马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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