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杭。你多少也是个百户,怎么就这点出息”
说完大步走到了正屋那边去,留下这杭大桥在那里糊涂的挠头,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做错了什么。
先前这帮天津锦衣卫赌钱的正屋今日里打扫的也是干净,窗门都是大敞开透风,马婆子指挥几个妇人把屋中擦拭打扫的干干净净。
看着王通过来,连忙吆喝着关上门,又有人把烧红了的炭火炉子搬过来,男女有别,马婆子冲着外面吆喝了嗓子,男丁们都躲避了一下。
王通这边才坐下。那铁匠头目乔大却凑了过来,神情有些兴奋又有些畏惧,躲躲闪闪的左顾右盼。
这意思王通倒也是懂,不想有其他人在场,谭将等人正在外面或者在兴财客栈那边,屋中其余的人王通直接打发了出去。
“老爷,俺先求个情,要是俺说这话犯了王法,老爷您可不能把俺送官,要不然俺就不说了。”
“说就是,我自己的人,送哪门子官,快说快说!”
“有老爷这句话,俺就讲了,这天津城可比京城那边好做,咱们这铁匠作坊不管是煤炭还是铁料,都比京师好寻,价钱也便宜,更有一桩好处,这打铁的熟手匠人多,手艺都是不差。”
说到这里却停了,王通随意的点点头,笑着说道:
“这岂不是好事,缺钱的话去张世强那边支取,该花的就花”
那乔大搓搓手,却还有话没说完,有些艰难的说道:
“那些熟手匠人身份却不太利索,都是城东火器制造营的匠户,这个这个都是给官家做东西的,咱们用了可是犯忌讳的,虽说那些太监平日里也不管,可真要追究起来,也是麻烦”
原来这等为难的事情,匠户们在火器制造营中就是个半奴隶的身份,养家糊口都颇为艰难,也没有报酬,都不愿意出力做工。往往偷跑出来做私活,这等事管事的宦官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捞的是料钱和其他空子,但不理归不理,认真追究起来肯定要按照大罪论处。
王通却不怕这个,外朝的文官武将他或许有些忌惮,这些宦官的差事他却不惧,乔大所说的这些他也是感兴趣的紧。
当下开口说道:
“该雇什么人就雇什么人,出了事情就报你家老爷的名号,这件事你大胆去做,做好了有银子赏,做不好,本官给你担着!”
听王通这么讲,乔大才放下来心来,连忙答应。
这边刚出了门,那边张世强又掀帘子进来了,开口禀报说道:
“刚才按照大人的吩咐,和谭兵拿着名册又把人清点了一遍,结果昨日那二百四十六人全到了不说,居然还多出三十二个人来。”
“怎么还多了?”
“属下也奇怪,一问昨日那些人说这几个也是天津锦衣卫的兵卒,因为没钱养家丢了职分去给人做工,或者回家种地,因为和昨日那些人来往多,知道大人宽宏大方,所以今日也来,刚才还缠着属下要钱米、猪肉什么的。”
算算天津锦衣卫千户在五年前还实有八百二十人,难道听到能发钱了都陆续跑回来,王通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
“一切东西减半,而且把话说明白,他们已经不是锦衣卫的兵卒,想要做事赚钱粮可以,但只能做本官的家丁奴仆,当差却不能,愿意的留下,不愿意的就走。”
张世强领命,不过还是疑惑的问道:
“大人,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被人说嘴,毕竟都是”
“都是同袍是吧,他们这身官衣都不要了,还做什么同袍,再说了,天津这边的兵卒各个都是穷废了的,那二百多留下的自然不能撵走,养他们是朝廷,是本官的职分,这其他的,本官不要这样的废物手下,干活赚钱吧!”
二百一十二
记得进入这家全国知名的大企业之后。没有任何背景的王通大哭了一场,入司之后过了试用期,却直接被派到广西做销售公司经理。
王通以为自己幸运无比,来到广西之后才知道这边年年亏损,没有任何的业务,员工都在干自己的私活,此时王通才知道天上不会掉下馅饼。
开始第一年,所有时间都是在南宁、桂林和柳州三个核心城市的商场中度过,在炎热的天气中挤着公交车,奔波于各处,把销售量一点点的做起来,可手下的人帮不上任何的忙,反倒扯他的后腿,甚至背后使坏。
又用了一年时间,他把这个销售团队的人渐渐裁撤,换上了得用的人员,建设起一个有能向上的团队。
然后,总裁当面夸奖了他,派了一个亲信接管了他辛苦建起的广西分公司,然后王通就病了
王通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床下的炭盆中炭火已经黯淡。微弱的红光却让屋子显得更加黑暗。
手摸着火铳冰凉的铳管,王通呼吸慢慢的平静,来这个时代这么久,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那一世的一切,没想到这晚上突然梦到。
披上一件长衫,王通下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外面也有轻微的响动,谭家的家将和李虎头都是警觉异常,屋内稍有动静他们就能警觉,王通低声说道:
“无事,你们不要管。”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王通坐在床边拿着绣春刀拨弄火盆中的炭火,屋中略微多了点暖意,思路渐渐的清晰。
天津卫原有的这些锦衣卫兵卒和头目,一概都是不能用的,留着身份没走的算他们运气好,走了的想要回来当差那万万不能。
在外一方,手下的团队一定要是自己的铁杆,忠心于自己,为自己所用,杭百户这一干人虽然不会构成什么阻力,但窝囊久了,又无能的很,又是地头蛇,暗地里有什么别的勾当也说不清。
修修补补不如全部推倒重新开始,王通要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来到这天津三卫。没有皇帝的直接支持,但手脚也可以放开许多,这是个机会,就看自己能不能好好的把握住了。
“王大人,这一共五百二十两银子和四百一十贯的宝钞,请您清点好了,然后给小人打个条子。”
四名官兵,两名挑夫,一名穿着青衫的吏目在一大早就把欠饷送过来了。
尽管腊月二十八了,可在天津锦衣卫千户的人丁却越来越多,昨日杂粮的馒头,牛羊骨头熬的汤水,那些兵卒各个吃的欢天喜地,丢了身份又没个好去处的知道消息开始渐渐回来。
修缮这衙门的屋子院墙打扫清洁都需要人手,昨日粗粗的弄了一遍,还有好多的活计需要人手。
王通也不给他们个明确身份,管吃喝叫干活,一切等年后再说。
能吃顿饱饭,汤水里有些荤腥,这对这些穷了好久的士卒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好饭食,各个精神头十足。
一大早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却正好赶上这送饷银的。
那吏目身上穿着缎面对襟棉袍,带着个皮帽子,双耳处还套个兔毛的耳套,包裹的严实,人也是富态模样,这身打扮可要比破衣烂衫的锦衣卫兵卒强太多了,他可能不知道昨日接旨的情景,所以神情上有明显的不耐烦。
王通听到这个数目之后,稍微琢磨,眼睛猛然瞪了起来,开口质问道:
“五百二十两银子,四百一十贯宝钞,这到底是怎么算的!?”
“大人,贵处一共有丁二百四十六人,核发六月粮饷,明明白白就是小人说的这些数目。”
王通脸完全黑了下来,他盯着那吏目一字一顿的说道:
“二百四十六人每人每月支米一石,咱们先不管粮价,按照一石米一两银子算,也该有一千四百六十两银子,你带来的这些,就算宝钞能当银子花,也才九百三十两,何况那宝钞就是个废纸。”
“今年天寒,一两银子就算平价也只能买九斗米,我家大人这还是朝着好处算了,你们到底吞了多少!”
孙大海性子急,已经站在后面吼了出来。王通也觉得火气腾腾的向上冒,偏生这时候还能听见身后那些叫花子锦衣卫的小声念叨:
“发饷了,发饷了”
“要那么多干什么,发饷的生气再不发了,这小大人真是”
王通只当没听见后面这些扰乱人心的窝囊话语,盯着面前的那个吏目等他答复,那吏目听到王通的演算,颇为惊讶的上下看了看王通,笑着说道:
“没想到王大人居然还精通算法。”
那言语就好像是数学老师发现一个顽皮孩子居然能算术一样,王通猛地上前一步,他已经动了真火,克扣吞没自己的军饷,而且还是这么明目张胆,现下还这般的调笑,真把老虎做病猫吗?
看到王通发怒,这吏目有些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急忙开口说道:
“王大人,潘大人当面交待小人给您送过来,小的们怎么敢在其中做什么手脚,再说,今早领了钱钞,挑夫和小的就过来了,一路上连停歇都没有。要不您搜搜小的几个的衣襟,看看又没有夹藏!”
“数目为何不对!!”
王通又是厉声质问,没想到这吏目居然笑了,悠然开口说道:
“大人莫要急,小的给您算算数目,锦衣卫算是京师兵马,在蓟镇这边算是客军,京师能发足米,咱们这边可就要米和钱钞混发了,蓟镇主军是全米或者是八成米二成钞,客军一般是六成米四成钞。但凡发饷,照例要有三成左右的损耗,然后还有五分的车马,潘大人发了话,这才只算了您损耗二成,车马小的们也才拿了一分,您算法好,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数目。”
计算并不繁复,数目也不大,但这七扣八扣的是怎么回事,几成米几成钞,就是发饷发多少银子多少宝钞,宝钞如今就是废纸,可大明各处的军兵不管是发粮食还是发银子,总要搭配宝钞。
这就是打折扣,用宝钞这等名义上合法的货币,让人明面上不能说嘴而已,可这三成损耗,五分的车马又是什么混帐事情。
从兵备道衙门的府库到这边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要个毛的损耗和车马,这吏目居然还一副给了自己好大人情的模样。
王通深吸了几口气,压着声音问道:
“这位怎么称呼?在兵备道衙门担任什么职务啊?”
那吏目还以为自己的差事要了结,对方捏着鼻子认了这桩事,不由得轻松起来,心想快些回家忙年,外宅昨晚哭了一夜还要去安抚,对王通随便的作揖,开口说道:
“小的姓韩,名廷才,在兵备道衙门做分发钱粮的吏目”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前襟一紧,整个人已经被王通抓了过来,王通身高力大,这叫韩廷才的吏目已经被抓的双脚离地,王通恶狠狠的吼道:
“姓韩的,你他娘的发宝钞爷爷就认了,居然还敢克扣。今天要不把这些银子给爷爷吐出来,今天你就别想活着回去过年!!”
谁也没有想到王通突然就暴怒动手,站在挑夫边上的几名士兵下意识的就要上来拉,马三标和孙大海大喊一声就冲了出去,这短距离内动手,那几个与其说是兵卒更像是苦力的士兵那里是对手。
一照面就被马三标一拳打翻,孙大海也是把一个摔倒在地上,另一个人仓皇后退想要拿个扁担舞动,全看到一个瘦小身影直冲而来,然后下面剧痛,张嘴捂着下面就倒了下去,李虎头一击得手,手里那根不知道那里来的短棍接着横扫,又把边上的打倒。
历韬和孙鑫两个人更是直接,拿着长矛就逼住了那两名挑夫,被抓起来的那韩廷才左右看看,本还想说什么,见到这局面也是慌了手脚。
还没反应过来,被王通一把丢在了地上,刷一声抽刀出鞘,刀尖抵住那韩廷才的咽喉,怒声骂道:
“爷爷的钱也是你能吞的,交出来今天不杀你,交不出来,爷爷一刀刀剐了你!”
那韩廷才本来还拿出几分高傲姿态,身子摔在冻硬的地上,被刀子指着脖颈,耳套都被甩脱了,看着杀气森森的王通,他从里到外彻底的怕了,浑身冷得好像是寒冰一样,第一声居然没有说出来,紧张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拼命的吞咽,嘶哑着嗓音说道:
“王大人,王大爷,这笔钱真不是小的吞了,是惯例,是常例啊!!”
时候,谭将匆匆忙忙的从别处跑过来,稍微一了解情况,就到王通身后拽了下王通,低声说道:
“老爷,这的确是常例。”
王通愕然的回头,围观的那些天津锦衣卫的兵卒也都在那里点头,乱哄哄的说道:
“是惯例是惯例”
王通左右看看,发现众人都是这个说法,不由得有些头昏,克扣军饷难道有理了
二百一十三
“那王通怎么讲?”
“说拖欠这些月的饷银必须在正月初五之前结清。还说锦衣卫既然是天津锦衣卫提刑千户所,那就要按照主军看待,必须发全米,不要宝钞,而且不给一点的折扣。”
兵备道官署之中,潘达并没有回家过年,腊月二十八的下午他端坐在正堂之上,听着下面韩廷才的哭诉。
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打的鼻青脸肿,外面还有几个狼狈不堪的士兵,这位按察副使脸色阴沉的可怕。
“送去的银子和宝钞呢?”
“王大人,不,那王通打了个条子说收下五百二十两银子,其余欠饷尚未补齐。”
听到这里,潘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怒声喝道:
“混帐,粗鲁武夫!!”
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想想那日钦差对王通的低声下气,接旨的种种场面,潘达心中有多了几分忌惮,厌恶的对韩廷才挥挥手: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出去!!”
韩廷才哭丧着脸磕头之后,起身快步出了门,潘达在那里沉吟了半响,沉声吩咐道:
“就说衙门封门过年,不见外客,你们也都出去。”
堂中伺候的下人和差役应了声,都退了下去,潘达低着头拐过书案后面的屏风,进了内堂。
所谓内堂不过是在这办差的正堂之中用屏风隔开的空间,潘达转进去的时候,监粮的宦官万稻正坐在椅子上。
“万公公,方才那些话都听到了吧,麻烦啊,麻烦啊!”
潘达叹了口气,坐在了万稻的对面,颓然的摇摇头,万稻淡然说道:
“京师里藏龙卧虎的,能让钦差那么客气对待的人物也不在少数,或许是那位公公的亲戚,咱家写的信昨日就已经上路了,正月初一差不多消息就能回来。”
兵备道潘达喝了口茶,心情平静了少许,低声说道:
“潘某也派人去京师里问了,不过有件事却想不明白,要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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