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蔡琰听取了颍川书院评委们对夏侯徽的赞扬,然后总结道:“夏侯徽此曲《白雪》,可当得上品琴曲。”蔡琰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古井不波,声音不大,却像淙淙的清泉一般在所有人的心底流动,令人赏心悦耳。
蔡琰听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对夏侯徽的支持声,她不由心底喜悦,却对荀粲有些居高临下的说道:“荀小郎,若你自认为琴技不如媛容,那你就主动认输吧,想必媛容也不会真的让你下跪道歉的,男人膝下可是有黄金的。”
荀粲听了蔡琰的话,心里有些反感,这话说得确实比较难听,但他顾忌到蔡琰的身份,索性将这反感忍下,却对蔡琰温和坦诚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与夏侯女郎产生的意气之争,《白雪》虽妙,可当得大师之作,但也不过初入上品,可算开胃小菜。琴声致幻,神品境界方能胜我,今日我欲以神品琴道讨教蔡大家一番,不知蔡大家意下如何?”
荀粲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嘶……这荀粲也太过狂妄了吧,居然直接说这上品琴曲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牛/逼吹得也太大了吧,他才多少岁,居然敢和蔡大家讨教,真是不自量力!”
“蔡大家乃是我大魏公认的第一古琴大家,其琴道可入神品,今日却听到一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郎君说自己的琴道已入神品,这可真是大言不惭!”
“这世上能与蔡大家比琴的人大约只有那已故的周郎了吧,莫非这狂妄嚣张的荀奉倩琴技可比那顾曲周郎?真真太令人觉得滑稽了,大家还是散了吧,这荀奉倩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人罢了!”
荀粲无视众人的聒噪,只是用温润的眼神直视蔡琰那清幽深邃的眸子,而后苏小小在荀粲的吩咐中拿出一架古琴,蔡琰见到此琴,瞳孔微微收缩,她听到荀粲那句话中的“琴声致幻”之时,就已经觉得荀粲不简单了,如今再看到这架琴,她那一直古井不波的心境终于翻起一丝涟漪……
此乃伏羲式的名琴,造型宽裕古朴,项、腰各一半月形弯入,琴首略大于肩或同宽,肩的位置不超过一徽,岳山在项中,蔡琰若有所思,而后略带惊讶道:“名琴‘号钟’?”
荀粲微微点了点头,露出温和的笑意,他随意解释道:“不过我更喜欢将它称之为‘无上’,‘无上’乃是一位故人送给我的。”随意而温和的语气中同样带着居高临下的感觉,让蔡琰眉头微蹙。
蔡琰令神色狐疑的夏侯徽替自己取来她不轻易使用的名琴,却是“焦尾”,见周围的人好似对自己重视荀粲的举动很不解,她首先解释了名琴“号钟”的来历:“‘号钟’乃周代名琴,伯牙曾奏此琴,此琴琴音之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令人震耳欲聋。”
而在这之后,“号钟”传到齐桓公的手中,当时,桓公收藏了许多名琴,但尤其珍爱‘号钟’,他曾令部下敲起牛角,唱歌助乐,自己则奏‘号钟’与之呼应。牛角声声,歌声凄切,‘号钟’则奏出悲凉的旋律,使两旁的侍者个个感动得泪流满面。”
见蔡琰对自己拥有的‘无上’古琴这般了解,荀粲也言简意赅的回敬道:“女郎手中的名琴‘焦尾’,亦是来历不凡,吴人有烧桐以爨者,蔡中郎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蔡琰与荀粲四目相对,眼中都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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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自信
在场的所有人都投向了蔡琰,观察她如何反应,只见蔡琰望着那名琴“焦尾”,露出了无限缅怀的神色,她淡淡道:“荀小郎果然博学,连我这‘焦尾琴’的来历都知晓的这么彻底,不错,此琴确是我父之作,一直伴随在我身边,不离不弃,刚刚荀小郎说要向我讨教琴艺,我不敢当也,互相请教才是。”
蔡琰这郑重无比的话语一出,夏侯徽的脸上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望着依旧面色娴静的师尊,欲言又止……
不止是夏侯徽,原本那些蔑视荀粲的夫子们也一改原本蔑视的神色,不过虽然蔡琰在话语中对荀粲似乎很慎重的模样,但没听荀粲弹奏,他们也不敢确定这荀粲是不是虚张声势,不过是一架名琴“号钟”而已,似乎没必要令蔡大家这么忌惮吧?
而刚刚认为荀粲嚣张狂妄的人则声音小了下来,但仍免不了一番窃窃私语:
“我没听错吧?蔡大家对这荀粲居然说‘互相请教’?我的天呐,一个是大魏公认的第一古琴大师,另一个只是沽名钓誉的清谈名士而已,用得着蔡大家这么慎重对待吗?”
“你当然没听错,荀粲的那架‘号钟’乃是与古时的‘绕梁’、‘绿绮’加上蔡大家珍藏的‘焦尾’被称之为四大名琴,所谓名琴配名家,荀粲言这‘号钟’乃故人所送,想必他的琴道真的不比蔡大家差!”
“我不信!蔡大家的慎重只是她一贯以来的风度而已,这荀粲才多少岁,弹出来的曲子就能与蔡大家媲美?这太夸张了吧!”
“说真的我也不信,但是既然连蔡大家对荀粲都这般郑重,我们还是不要妄下结论为好。”
原本都认为夏侯徽必赢的人现在都有些动摇了,例如山涛、傅嘏、何晏、丁谧、邓飏等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刚刚对荀粲的不看好已经消失一空,而那些“八叉命”的少女们脸上则齐齐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若是她们的荀八叉的琴艺能和蔡大家媲美的话,那肯定稳赢夏侯徽啊!
卫季道在不远处望着在蔡琰面前丝毫不怯的荀粲,他忍不住感到了一种莫名的自卑,他骨子里就是个懦弱的人,在面对蔡琰时,都不敢望着她那漆黑幽深的眸子,如今看到自己名义上的弟子就这样“挑衅”夏侯徽时,他升起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大约是将自己的角色代入到荀粲的身上去了,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妖孽弟子说不定真的可以胜过蔡琰!
而卫泓、谢缵、王览“三贱客”这时也收起了原本浑不在意的神色,他们的眼界很高,刚刚夏侯徽的那一曲也仅仅只能让他们觉得美妙而已,但似蔡琰这等神品琴师弹出来的曲子,若是不仔细感受那身临其境的感觉的话,那简直是人生中的一大损失,要知道,那些达官贵人想要请蔡琰弹奏一曲,人家蔡琰都可以不鸟他们,琴道入神品的话,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曹璎珞这时明显感受到了脸上火辣辣的耳光,她觉得这蔡琰太多此一举了,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无视这狂傲嚣张的荀粲,为什么还要将自己牵扯进来呢,而蔡琰那“互相请教”的话更是将荀粲原本的不利境况一下子扭转,使人们觉得这荀粲好像真的有他自己吹得那么牛/逼一样,但曹璎珞坚信,荀粲依旧是在装腔作势而已,他的琴技,绝对不可能比夏侯徽高!
曹薇这时迷糊而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期待的神色,她却在回味着荀粲那个“琴声致幻”的词,难道神品琴道就是令人真正的身临其境,感受到琴音创造出来的幻境的美妙?这可真是期待无比呢……
司马倩这时则肆无忌惮的娇憨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娇美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好似荀粲的境界真的已经可以与蔡琰比肩一般,在她的心目中,荀粲就是无所不能的!
荀粲望着因为蔡琰的一句话而态度大变的众人,不由轻笑一声,心中却对蔡琰的影响力有些佩服,他略带恭敬道:“蔡大家先奏一曲如何?”
荀粲的语气虽然恭敬,但却显得无比自信,先奏的人总是有些优势的,若蔡琰的琴音太有感染力,使所有人都沉浸在琴音之中的话,那情形将对荀粲很不利。
无疑,荀粲这强势无比的话语令蔡琰都觉得此人太过托大,即使拥有名琴“号钟”,无法发挥出来的话,那就装逼不成成傻逼了。
见蔡琰神情有些不爽,荀粲觉得报了刚刚蔡琰轻视他的一箭之仇,他又撺掇道:“若我技不如人,此琴‘号钟’便送与蔡大家又何妨?”
蔡琰听到这话,脸色微变,这荀粲好大的口气,此等器量也不愧是荀令君之子,那就用自己的琴技也点醒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吧……
第二百零六章胡笳十八拍
蔡琰端坐在那儿,宽大的纯白衣衫洒落在青草地上,黑长直的发丝的披散在纯白的衣衫之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焦尾古琴横亘在她的面前,此时阳光从树荫的罅隙间照射下来,染在她那娴静雍容的脸上,使她那原本就极有韵致的脸变得更加具有气质,这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荀粲坐得离蔡琰最近,他的身边有一袭华贵紫衣的苏小小点缀着,名琴“无上”也摆在了他的面前,显然他也在慢慢酝酿自己的情绪,他嘴上虽然说得很随意,表现的也很自信,但蔡琰的琴技不得不让荀粲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
而在蔡琰身边的夏侯徽此时却用复杂无比的目光看着荀粲,她原本自己都觉得发挥出最完美水准的《白雪》在荀粲的眼中却只是开胃小菜,看到连师尊都这么郑重的对待荀粲,她陡然发现自己刚刚的行为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而荀粲的赞赏也像是讽刺,刚刚将琴技突破到上品的夏侯徽心中郁郁,却依旧带着一丝侥幸,说不定荀粲只是在装腔作势而已……但可能性实在太小,因为荀粲向来是个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人。
琴音起时,荀粲已经知晓这是哪一首曲子,却是蔡昭姬谱写的最巅峰、名气最大的《胡笳十八拍》,此曲被列为中国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由十八首歌曲组合的声乐套曲,由琴伴唱。“拍”在突厥语中即为“首”,起“胡笳”之名,是琴音融胡茄哀声之故。
越是优秀的古琴大师就越能使人进入听琴的状态,而蔡琰这一曲奏出,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沉入这带有极强的个人艺术特点的琴音之中,这样的琴技,与刚刚蔡琰的弟子夏侯徽相比,高下立判!
越是仔细听琴的人就越能陷入琴音构造的幻境之中,荀粲不仅爱抚琴,同样爱听琴,这世上能达到“琴音致幻”地步的大师实在太难得了,只要愿意去沉入去倾听这样神品琴师的曲子,那便能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琴道。
此曲从一开始便散发着一种幽怨凄冷的感觉,那清幽的曲调仿佛正在慢慢勾勒出一个令人绝望黑暗的世界,然而这幽怨凄冷之中却是一种“浩然之怨”,能将哀怨之曲弹奏到浩然的地步……这蔡琰的琴技果真不凡!
蔡琰运用宫、征、羽三种调式,音乐的对比与发展层次分明,升高的徵音和模进中形成的高音作为调式外音……就在这时,只要是真正沉浸在琴音中的人,便陷入了琴音构造的幻境之中……
荀粲同样如此,他略微震撼的望着这幻境的恢弘浩大——在无边无尽的沙漠之中,那天边如血的残阳散发着幽冷的光芒,远方似乎还有袅袅的炊烟,那或许是故乡的味道,这让荀粲突然想到了那一句古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孤独娴静的蔡昭姬则站在一座沙丘之上,轻轻唱出了一首歌——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溃死兮无人知。
这只是十八拍中的第一拍而已,但那歌词之中的浩然之怨似乎让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北汉末年动荡衰败的景象,那种强烈的屈辱与虐心的感觉让所有深陷幻境的人都感同身受着,此时他们才不得不承认,这神品琴道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随着琴曲的进行的,那幻境之中蔡昭姬的歌声也配合着琴曲,从“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虫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两拍张悬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到“胡笳本自出胡中,绿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未穷。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离兮受之应不容”……
整整十八拍,每一拍层层深入,所有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蔡琰这颠沛流离多年的痛苦,而幻境场景的变幻亦让人应接不暇,场景虽然不同,但却都是幽冷阴暗绝望的,万幸的是,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之中总带着一丝希望,就像第一个大漠场景之中的炊烟,那便是希望的象征……
那些沉浸在琴音之中的女郎们都忍不住落下了悲伤的泪水,而几乎所有的男人都紧紧握着拳头,他们想起大汉民族多年前遭受胡人的掳掠与屠杀,如今虽然天下已经略微安稳,但却要紧紧牢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真正的警世名言,不能再次让充满着悠久灿烂文明的汉文化遭到野蛮的胡人的破坏,要有强大的实力来保护汉家女郎!
在这一刻,在场的似乎所有人都将心拧在了一起,尤其是有血性的男人,都恨不得回到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拯救蔡昭姬这样一个悲惨而令人敬佩的女郎,然后将所有侵略我大汉的胡人全部杀光!
第二百零七章周郎之风
胡笳本自出胡中,响有余兮思无穷——《胡笳十八拍》
诗曰: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客归。
这清幽哀怨的曲子如同那像滚滚不尽的海涛,又像喷发着熔岩的活火山,那是用整个灵魂吐诉出来的绝叫……
一曲完毕之后,所有的人都沉浸在琴曲构造的世界之中,他们已经被蔡昭姬这出神入化的琴艺给折服了,似乎都忘记了平日里奢靡享受、寻欢作乐,而是深深思考这《胡笳十八拍》中蕴含的深层次意义……
荀粲从幻境之中回过神来时,环顾四周,然后向蔡琰这位奇女子深深作揖,表达自己对她琴道的敬意,更表达对她那向汉之心的敬意,这中原丰饶之地只能由璀璨闻名的汉族来统治才能带领它走向辉煌!
蔡琰还礼,依旧不卑不亢,平静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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