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泠玉混进来之际,早便猜测出这行人身份不凡,故而目下更是楚楚可怜的哀求道,“民女是被恩人所救。民女只是想报恩罢了,并无其他企图。”
息芙板着小脸,齐刘海下圆溜溜的眸子少见的泛冷,“报恩?本宫看你不像是报恩,倒像是赖上来的,还不给本宫扔出去。”
她学着雒妃平时的模样,生生厉色。
她的六宫娥听令,不用雒妃的人出手,当即就上前左右各一,要将连泠玉扔出去。
这当,秦寿却是罕见地开口了,“既然她执意报恩,公主不若留下,就是做个洒水扫地的粗使活计也是好的。”
雒妃与息芙蓦地转头看他,面色都不太好。
秦寿也没多做解释,只是冷淡地瞥了连泠玉一眼,“有人赶着与公主做牛做马,公主又何必推拒。”
而跪着的连泠玉此时还处在那一声“公主”震惊之中,她是真没想到眼前的娘子,竟是那样高的身份,继而埋着的脸上便是一种势在必得。
“是,婢子愿意。”这下,连婢子都喊上了。
雒妃冷笑一声,“想做本宫的婢女,那也是要福分的。”
说完这话,她娇喝一声,“首阳,既然她冥顽不灵,就给她安排做牛做马的活计。”
身穿宫装的首阳上前来应了声,她目色锐利地盯着连泠玉。冷冰冰的道,“还不叩谢公主恩典。”
连泠玉手心几乎掐出血来,她还的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给雒妃磕头。
雒妃理也没理她,径直进了院子,她让息芙回房,转身却对要去往次间的秦寿道,“还请驸马与本宫来,本宫有话与驸马说。”
秦寿脚步一顿,继而点头,转脚又跟了上去。
两人进了雒妃下榻的厢房。身边宫娥都在外守着,雒妃抬头就神色冰冷的问道,“本宫不晓得驸马何时这样怜香惜玉?”
秦寿自顾自捡了椅子坐下,他一撩袍摆,漫不经心的道,“放连泠玉在眼皮子底下,总也不会是坏事,九州不会坑害公主的。”
对这话,雒妃嗤笑了声,“驸马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本宫明个就寻个由头打杀了她。”
秦寿抿抿薄唇,好一会才道,“公主该好生思量,一个私军寨子里,并不是所谓的匪患。何来抢人压寨一说,且就是凤窝岭的百姓都还不晓得崖上有匪患。”
雒妃心头一动,因着起先连泠玉是奔着秦寿去的,她便没多想,目下来看,当时的情形,倒是连泠玉觉得多半身为男子的秦寿要好说话一些,且她是女子,又哪里是能主事的,故而当时才明显脚步一转。跪到了秦寿面前。
忽的,她蓦地道,“她是悠闲两王的人?”
秦寿没点头,也没否认,他只自个倒了凉茶来喝。一应抛钻引玉后,便不再多言。
雒妃却是想开了,不管这连泠玉到底是何种身份,看来唯有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才最为放心。
这事想通,雒妃便过河拆桥,她端盏赶人,还道,“本宫要安置了,驸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且这会太后还在,她半点都不担心秦寿敢乱来。
果然,秦寿点点头,提醒雒妃道,“明个一早就要大军开拔,公主莫忘了时辰。”
然后衣袍飘然。旋身离去。
雒妃在罗汉榻上想了半晌,厢房里八角宫灯悠悠然亮起,她才唤首阳进来道,“多注意一下连泠玉,给本宫盯死了。”
首阳点头,“是,婢子记下了。”
六宫娥这才鱼贯而入,与雒妃梳洗沐浴,又是一番珍珠玉屑面敷脸,花香凝露抹全身。这般倒腾完,已是一个时辰后,雒妃已昏昏欲睡。
首阳也没吵醒她,令鸣蜩与季夏轻手轻脚地抬上床榻,然后又熄了几盏宫灯。她则在外间榻上和衣眯了会。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东方才泛鱼肚白,晨曦微光。
凤窝岭外的朱雀军大军开拔,稍后半个时辰后,雒妃的金辂车和太后的鸾驾出了城,浩浩荡荡往京城的方向去。
这一路便是再太平不过,雒妃算着时间,与太后还有息芙母子三人,走一路就游山玩水一路,遇热闹繁华的城镇,定要进去逛上几天。
上官宵有好几次提出想让大军先行回京,然都让雒妃一口驳斥了回去,她也就一句话,若是再有刺客。谁担当的起?
上官宵呐呐无言,脸都憋红了,也找不到借口反驳。
故而,万数的朱雀大军护送太后等人,日行不过数里。慢如老牛破车一番,偏生谁也不敢有怨言。
雒妃对朱雀大军也阔绰,每每到个城镇,她定然包上城中最好的酒楼,天天美酒。顿顿佳肴地犒劳大军,晚上还有歌舞助兴,好不快活。
对她这样腐蚀人心的举止,太后只笑笑,并不指责。就是秦寿也乐的与大军同乐,上官宵本还顾忌几分,可几次下来,他也就不操心了,反而还与秦寿称兄道弟上了。
唯有息芙觉得自家姊姊真真的心黑。不见她来硬的,一径的糖衣炮弹,约莫到了京城后,这支大军可能谁都不记得,但一定记得雒妃长公主的威名。
雒妃在花钱如流水的当,她的剿灭凤窝崖的奏疏却是到了京城。
奏疏里,她并未多提私军之事,只是简单讲了下自个这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出征便凯旋的风光。
皇帝息潮生收到奏疏的第二天早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身边的太监将雒妃的奏疏一字一句的念上好几遍。
然后在朝臣一片不知真心假意的恭维声中。他以雒妃长公主聪慧无比的名头,往公主府里赏了好些稀罕又值钱的玩意,那架势大有将国库一并搬到公主府的架势。
还下旨,要好生犒赏此次前去兰安接应太后的朱雀大军,着其劳苦功高,准休养生息半月可不归营。
这圣旨一下,同样受到上官宵密报的上官寂顿好一阵的发懵!
第160章 公主:做梦,本宫才不会去求驸马
皇帝息潮生的动作很大,他几乎巴不得整个大殷都晓得雒妃的此次的功劳。
故而他接下里的日子里,那双桃花眼见谁都是笑容满面。
且他还开始在准备太后的千秋之事,以孝心为由头,责令文武大臣并九州藩王上酹金助祭,非的要给太后办个盛大的千秋。
朝臣自是不愿,可皇帝以孝心为由,那便是谁都没法拒绝的。
有那等朝臣兢兢颤颤的想方设法酹金,也有早看出皇帝心思的,敷衍了事,并未多放心上。
而九州藩王,不管心底是何想法,至少面上是过的去的,不会让谁难堪。
除此之外,息潮生一声令下。为太后歌舞助兴的事就交到了如今已是芳仪的凤锦绣手中,这叫旁的妃嫔好生眼热,毕竟谁都晓得,目下中宫无主。
且息潮生还在太后回京之前,又见了顾家顾沿之一次。他本是想说几句亲近的话,可顾沿之一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模样,叫皇帝瞬间就没了心思。
顾沿之走后,息潮生心中不安定,他还将禁军顾统领召来。好生叮嘱了番,务必太后回京千秋之日,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这番完事,息潮生就数着日子等太后与雒妃回京。
十来日的功夫一晃而逝,雒妃一行人距京城不过一天一夜的功夫。
而且再有一日,朱雀大军就要先行转道回军营,剩下的谋划,便要看到底谁棋高一招。
七月二十七,朱雀军已回营,且也接到了皇帝休养生息,可半月不归营的圣旨,不说营中将士还来不及欢心雀跃,早等着的上官寂忽的出现在营中,并传令下去,这半月,任何人不得出军营半步!
当即就有机灵的将士嗅到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意味。
可上官家这样发了话,前还有皇帝的圣旨在,即便军中谣言四起,人心惶惶,可到底没人真敢忤逆上官家。
而雒妃没回公主府,她直接与太后一并进宫。
进宫的一路,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纱灯笼高高悬挂,并有五色彩绸迎风飞舞,好不喜庆。
皇帝息潮生早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他见太后的鸾驾徐徐而来,当即撩袍迎了上去,面色激动的道,“潮生见过母后,母后一路可辛苦?”
他竟是自称名讳。半点都不摆皇帝的架子。
太后从鸾驾上下来,她轻衣从简,眉目略显疲惫,可还是嗔怪道,“圣人岂可没了规矩,再者,有蜜蜜在,且一路宫娥伺候,哀家并不辛苦。”
皇帝息潮生见着雒妃与息芙随后下来,他目光上下看了雒妃一遍。见她精神尚好,便桃花眼弯了弯,眸色发暖地笑了,“是朕无状了,不过是挂念母后了。”
说着,他上前搀着太后一只手,雒妃赶紧上前,扶着太后另一边,转着眼珠子问道皇帝,“哥哥怎的就不问问蜜蜜可还好?”
息潮生见她那娇俏的小模样。心底便开怀起来,“蜜蜜定然是好的不得了的,凯旋而归,哪里会不好呢?”
对息潮生的取笑,雒妃摇着太后的手道。“母后瞧瞧,哥哥惯是这样欺负蜜蜜。”
太后左右看看,见自己一双儿女美满,遂无比的满足,这种血脉的亲情,却是江山权势根本比不了的。
如若不是先帝去的早,大殷又岌岌可危,她那里想做这个摄政太后?
落在后面的息芙面有羡慕,她其实也想上前说几句,可太后左右已没了位置。她也晓得自己并不受皇帝的待见,故而捏了捏手心,掩去心里的小失落,齐刘海下的小脸又是笑眯眯的。
同样落在后面的还有驸马秦寿,他也一眼不落的将太后三人的互动瞧在眼里。他倒不是羡慕,反而是多多注意了雒妃的神态,发现目下她的神色,竟是最为轻松自然的,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倨傲冷笑,就和个普通的娘子一般无二。
一行人走回太后的烟波宫,宫里一众宫娥早准备妥当,只等太后回来罢了。
太后换了身衣裳,又稍作休息,这才出现在偏殿,她挥退左右,殿中就只余皇帝、雒妃并秦寿以及息芙几人。
她适才面色一厉道,“圣人,目下京中之势如何?”
皇帝见太后并未避讳秦寿与息芙。他便如实道,“上官家与恭王快做不住了,就在母后回宫前,朕收到密报,初初回营的朱雀军已经让上官寂禁在了营中,他这是在抗旨!”
说道最后一字,皇帝显然是十分愤怒了。
太后并不意外,“顺王呢?”
皇帝皱眉,“并无旁的动作,每日只知吃吃喝喝。朕瞧不出他想干什么。”
听闻这话的秦寿眉头一皱,那线丹朱色倏地明显起来,雒妃瞥见他的神色,微微发怔,继而她问。“驸马以为顺王会如何?”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实在不该问他。
秦寿眉头已舒展开,他依然面无表情,“谨慎些的好。”
旁的却是再不肯多说,雒妃跟着皱眉,她分明从这话里听出来敷衍之意。
太后轻咳一声,转过话头,“驸马说的也对,谨慎些的好,不过宁王那边,勿须担心,哀家自有法子应付。”
皇帝点头,提及宁王,他又多看了息芙一眼。只见她低着头抠着自个的手指头玩,一副胆小瑟缩的模样。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就听太后又道,“明日便是哀家千秋之日,如果可以哀家并不想圣人冒这个险。”
“母后……”皇帝喊了声。
太后摆手。微有叹息,“今晚就别出宫了,也省的出意外。”
雒妃点头,公主府虽在外皇城,可在这深宫之中。她从前住的殿宇自然还在的。
母子三人又说了些旁的,唯独秦寿与息芙一言不发。
时辰晚了,雒妃带着秦寿与太后离别,息芙也是敛衽行礼,与雒妃一道离开。圣人遂送了雒妃一程。
穿过御花园后,便只余雒妃与秦寿两人,并身后跟着的宫娥。
雒妃踏着月色,她面目神色不定,有些忧心明日之事。又觉得心头惶惶无所依。
站在她从前住的河洛宫,她忽然顿脚,见宫娥离的尚远,唇动了动,还是小声的问道,“秦九州,明个一切都会顺利的吗?”
秦寿定定望着她,见她眸底无措,这样的神色她极少在他面前显露,最多的时候都是色厉内荏。倔强得让人头疼。
不过这会,他还是微微一笑道,“会的,公主关心的人,都会无碍。”
末了,他又多加了句,“不然,公主恳求九州,九州自然保公主安然无恙,如何?”
根本还来不及感动,雒妃一下就冷了脸,她板着扬起下颌,朝他鄙夷的冷哼了声,转身进殿,留给秦寿一道翩然纤细的背影。
第161章 公主:今年过生不送礼
七月二十八,宜祭祀,求子,祈福,动土,忌婚葬,出行,安床。
卯时中,雒妃在首阳的伺候下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绀香与她挑了身葡萄紫撒虞美人花亮缎粉曳地长裙,裙摆还坠着各色宝石,奢华非常,臂间一月白流苏披肩,走动之间,轻微浮动,十分好看。
莺时与她绾了个庄重的高髻,并钗十二幅的青鸟红宝石簪,眉心一点朱砂。贵气优雅,带着不可亲近的逼人威势。
秦寿在殿门口等着她,他今日穿着暗红色的藩王朝服,白玉冠束发,眉目俊美无尘,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雒妃甫一处来,秦寿上下打量了她,然后从袖子里摸出对南海珍珠的耳铛来。
雒妃不解,这副耳铛样式简单大方,可在今个太后千秋的场合就稍素净了些。
秦寿也不解释,他拿起一只珍珠耳铛,两指轻轻一扭。那珍珠铿的一声就从中弹出中指长的细针来,针尖泛蓝,分明是还淬了毒药的。
另一只耳铛,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有白色的粉末从珍珠中飘散出来,雒妃毫不怀疑,这粉末定然也是能要人命的。
这下她半点都不嫌弃,几乎是抢的从秦寿掌心抓过珍珠耳铛,不用首阳帮忙,她自己就戴上了。
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施施然先往太后的烟波宫去。
半路上,还遇上了息芙,息芙今个的装扮较之从前,已经好上太多,不过头面与雒妃一比,还是少了些。
雒妃微微皱眉,遂从腕上退下一对赤金掐丝镶七彩碎宝石的镯子给她戴上,末了她还撇嘴道,“土气,也就你戴着还凑合。”
若要换个人听了这话,非的气闷记恨上不可,但息芙已经很是了解雒妃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她笑眯眯地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镯子很是精巧,又带着俏皮,的确是适合她。
她便伸手挽着雒妃蹭过去道,“姊姊眼光真好,我也觉得很好看呢。”
雒妃微微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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