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间皆是温婉风情。
她越看那妇人就越是皱眉,上辈子她可没见过这人,况秦寿还待之与众不同的。
秦寿淡淡地瞟了雒妃一眼,竟难得的为那妇人解释道。“她想要一些香花,我见公主园子里的开的正艳,总是也没旁的用处,故而就让她采了。”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话,反而激起雒妃心头的怒意来。
她瞪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本宫的东西,就是扔渠沟,也容不得谁碰一下!”
秦寿眉峰刹那锐利,眉心那点丹朱色猩红如雪,“既然如此,那是我的不是了,未曾先于公主支会一声。”
雒妃紧绷着粉唇,眉目是冷傲疏离的金贵。
那妇人几步到秦寿跟前,将花篮放地方才与雒妃屈膝行礼,“是小妇人梅氏与容王央求的,公主切莫误会……”
“梅娘,”秦寿一口打断她,“你先回去。”
雒妃嘴角有讥诮,她冷眼望着秦寿,从前只道他与旁的男子不同,至少不是个纵情声色的,原是她没想到。不过是他纵情的品味独特罢了。
那叫梅娘的妇人迟疑了瞬,后冲两人拜了一礼,就欲先行离开。
雒妃泠泠的道,“本宫同意你走了么?”
梅娘顿脚,捉着衣摆手足无措起来。
秦寿眸色幽深,他凝视着雒妃,下颌线条冷硬而僵直,可见心头也是真的生了不耐与怒意。
“走。本王让你走,就没人能拦得住你。”秦寿垂眸微微侧头对梅娘道。
闻言,梅娘瞥了雒妃一眼,一个转身。裙裾翻起地飞快离开。
这次,雒妃没在开口相拦,就像秦寿说的那样,他若让她走了,府里没人拦的住。
可她也不会平白受这气!
她缓缓走过去,当着秦寿的面,将那花篮踢翻,并一脚一脚的将洒落在地的栀子和白兰花悉数踩的稀烂,碾落进尘埃里。
“秦寿,别以为还是在容州的时候,即便本宫是有求于你,也定不会再吃半点的委屈,大不了,就在再被你杀一次罢了,本宫也不是没历经过。”
她仰起小脸,一字一句像是冰珠落地,迸裂开就溅出割人的冰渣来。
秦寿薄唇抿成直线,凤眼深沉如墨,瞳孔之中倒影出雒妃一人的模样,就像是有黑色的漩涡,欲将之一口吞下。
“从前你的话,本宫今个就还给你,”她后退几步,离他有丈远的距离,“莫挑衅本宫的底线,不过最后就是鱼死网破罢了,本宫有甚可怕的,左右不过偷来的一世。”
话毕,她拂袖离去,唯独留秦寿一人立在百花从中,茕茕孑立,晦暗如许。
第113章 皇帝:我家妹妹不会那么小心眼
第二日,雒妃没有进宫,她将解凉毓找了来,摆上瓜果点心和茶盏,两人坐在公主府最高的明珠阁上,眺望品茗。
一盏茶毕,雒妃晃着白玉茶盏,遥望府里错落有致的景致。颇为苦恼的道,“若像驸马那样的人,会想要什么?”
解凉毓正津津有味地品着点心,听闻这话,他抬起眼皮看了雒妃一眼,“驸马么?权势地位、声色钱财,没一样缺的,公主能给的,也就这几样罢了。”
雒妃单手靠在凭栏边撑着头,视线悠远而苍茫,“你以为本宫不晓得?就是晓得,才觉得这世间竟无甚东西能动他心。”
她说完,又嗤笑,“你说,怎的有驸马这样无趣的人,人活一世。可不就该有点为之喜好的,才不致活的乏味。”
解凉毓嘴里塞了块甜瓜,两颊鼓囊囊的,就和个大尾巴的松鼠一样。
他顺着雒妃的话那么一想,确实还真是,便道,“公主话虽不错,可也只是对了一半。”
听闻这话,雒妃偏头看他。
解凉毓三两下咽下嘴里的瓜瓤,与雒妃分辨道,“驸马也是人不是,而且还是个男子,这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心头好,不过是公主没发现罢了。”
他边说边摸了块点头,继续道,“所以投其所好,只可软施,不可硬来。”
末了,又为自个这理儿辩解道。“法子不在老,好使就成。”
闻言,雒妃沉了沉眸子,她睫毛扑闪,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显然她是听进心里去的了。
又是几日过去,雒妃时时往皇宫去,多数的时候是见皇帝哥哥。偶尔也会与当朝的司马皇后家常几句。
司马皇后,乃是当初息潮生自行提出要聘娶的,即便谁都晓得,皇帝看中的不是皇后,而只是皇后身上的司马姓氏,可到底司马家还是将嫡长女送进了宫。
息潮生本也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徒,他对司马皇后还是有诸多敬重。
况司马皇后自小就是以高门贵女的礼仪在教养,司马家的门风,三朝帝师家族,教导出来的娘子,做皇后自然是使得的。
对司马家,雒妃不晓得最后是站在哪边的,不过,就目前之势,宜好不宜坏,故而她对司马皇后也是诸多客气。不过分冷待与不违和热络。
这日,她金辂车才初初进公主府,就见驸马刚好骑马出去,一个才刚进门。一个已出门远去数丈。
雒妃心头一动,下了金辂车,对顾侍卫吩咐道,“去。换辆没有徽记的普通马车来。”
不大一会,她就坐在不起眼的平头马车中坠了上去。
秦寿打马径直往京西去,雒妃微微撩开车帘,瞅着这条道。皱眉问首阳,“这是去哪的路?”
首阳探头四下一扫,“好似去京西梅林的方向。”
“京西梅林?”雒妃一挑眉,她久不回京,竟不晓得在京城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首阳解释道,“也好是近两三年来才传出名声来的,每年梅花正盛的时候,京城还颇多人前去一观,梅林的东家听闻是个寡居妇人,会一手酿酒技艺,那梅林出的梅花酿远近闻名。”
听闻这话,雒妃想起昨个那叫梅娘的妇人来,“本宫从前怎的没听说过?”
首阳笑了笑,“公主千金之躯,这样的民间粗野之地,没听过也是自然。”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果然前面的秦寿已经驱马进了一片梅林。
这时节并不是梅花盛开的时候,故而整个林子里郁郁葱葱,苍翠葳蕤,普通无奇。
雒妃搭着首阳的手下了马车。吩咐侍卫在外守着,她只带了首阳就跟着进去了。
梅林里面大大小小的梅树错落有致,枝丫横斜,疏影清浅。别有一份阴凉惬意。
并有弯弯曲曲的青苔小径,蜿蜒舒展,当真有曲径通幽之感。
雒妃站在晒人的日头下,她眯了眯眼。瞧着里面的阴阴翳翳,仰起小脸就是讥诮。
她抬脚往里走,沿着小径,即便已经看不见驸马秦寿的人影,她也并不在意。
总归只有这么一条小道,她走下去,就总能当场捉住那见不得光的两人。
果然,不过一刻钟。她就隐约听闻梅林中央传来模糊不清的编钟翠音。
那音色翠滴滴,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有带着节奏感,有别于古琴琵琶的高雅,自有一番野趣。
雒妃冷笑一声,扶着她的首阳也是面色不太好。
转过一颗梅花树,拨开斜刺的枝桠,她就见林中空地上一男一女,男的自是驸马秦寿无疑,此刻正席地而坐,面前一长条小几,上摆青花瓷细颈酒壶。他单腿曲着,手靠在膝盖上似乎在慢慢酌饮。
而那女子正是梅娘,她跪坐在一旁,周围摆了好几个倒扣在地上的白瓷红梅碗。这会她手里指着竹箸,轻轻敲着瓷碗,就传出叮叮咚咚的乐声。
她穿着葛布青衫,垂眸侧脸。安宁静好,露出的一小截的纤细脖颈,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加之她此刻的谦卑作态,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让人想要欺身压上去蹂躏一番的柔顺。
两人似乎还在说着什么,靠近低言细语,秦寿那张向来没表情的脸上居然就浮起了浅淡的笑意。
甚至他烟色凤眼都微微一弯,从来都是淡漠寡情的容王,此刻说是温润如水都不为过。
雒妃怔忡,她竟不晓得秦寿还能有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就是从前之于青欢,他都没这样温和过。
她转头去看梅娘,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长的也是不错。
她抬脚走出去道,“原来京城还有这样的好地方,驸马一人过来,也不与本宫说声,好歹本宫也来尝尝这所谓的梅花酿不是。”
两人蓦地回头,见着雒妃长裙及地,施施然过来,梅娘面色一慌,赶紧起身站到一边。
秦寿动作不变,他只斜眼瞥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瞧着手里的酒。
雒妃站到秦寿面前,弯腰从他手里抢了那盏酒,放至鼻端轻嗅,嫌弃皱眉道,“闻着,也不过如此,难为驸马竟喝的下去。”
听闻这话的梅娘紧了紧衣摆,神色微白,她咬着唇,一双秋水剪瞳尴尬又楚楚地望着秦寿。
第114章 皇帝:醉酒的妹妹萌萌哒
秦寿仰头眯眼望她,好一会才悠悠然道,“公主用惯精致的宫廷造物,哪里晓得民间的好。”
听闻这话,雒妃好似认真想了想,尔后点了点头,“驸马说的有道理。”
话落,她就着秦寿用过的酒盏,旋了个方向,试探地抿了口。
顿时一股梅花冷香蹿入口鼻。请清洌冽,又甘醇四溢,确实是难得的佳酿。
“不错,”她难得赞赏道,将酒盏扔回小几上,转身瞧着梅娘道,“与本宫拿上一坛。”
闻言,梅娘脸上就露出欣喜来,她拘谨的应道,“民妇这就与公主拿去。”
雒妃瞧着梅娘脚步轻快的真跑去拿酒了,她适才微微侧头,鄙夷的道,“本宫竟从不知驸马的品味这般独特,不喜鲜嫩娇艳的小娘子,独独好半老徐娘。”
秦寿皱眉,似乎不太明白她这话是何意。
雒妃嗤笑着迈开脚,“驸马该与本宫直言才是,毕竟本宫这些时候,可不在对驸马投其所好。”
不过,真是恶心哪。
她也不等那坛梅花酿了。亲眼所见哪里还需要多言。
“不是。”
在雒妃走上小径,长裙隐约入姿态各异的梅花林里,秦寿这才淡淡的道,“梅娘是袍泽遗孀,袍泽与本王有救命之恩,临去之际,让本王多加照拂。”
雒妃脚步一顿,复又继续往前走,这些勾当是或不是,又与她何干。
待抱了梅花酿回来的梅娘,一见林中唯有秦寿一人,她紧了紧手里的酒坛,站在一株梅花树下,扯起笑脸问道,“王爷,公主的酒还没带呢?”
秦寿撩起眼皮,烟色凤眼有动人心魄的深邃,他晃悠悠起身,“给我吧,我给她带回去。”
梅娘将酒坛递与秦寿,翘起小指捻了下耳鬓细发,淡笑道,“那就麻烦王爷了。”
秦寿单手抱着酒坛,青衫施施,似带着两分的朦胧醉意。行走与百转千回的小径之中,很快就不见人影。
梅娘怔忡片刻,她蹲下身,指尖摸了摸秦寿用过的酒盏,特别是在那杯沿,流连不去。
而这厢,雒妃上了马车,折身回府,行至半路,她忽的对首阳道。“今晚让顾侍卫将梅娘请到公主府来,梳洗打扮了送到驸马房中,不必声张。”
“公主,使不得。”首阳大惊失色。
雒妃抬手阻了她要说的话,“按本宫说的去做。”
首阳欲言又止,见雒妃毫无转圜之色,只得无奈点头应下,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的道,“公主,驸马不是说了梅娘只是袍泽遗孀,公主又何必往驸马房里塞人,日后公主又该如何与驸马相处?”
毕竟夫妻之间,最忌这样的举动。
雒妃沉着脸,她定定注视前方,“袍泽遗孀?一个寡居妇人,能撑起那么大片梅林而无泼皮无赖上门骚扰?首阳,你觉得可能么?”
首阳皱眉,“这也只能是驸马对袍泽的救命之恩铭记于心,照拂梅娘罢了。”
雒妃冷笑,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将人送过去,若两人真是清清白白,自然也不会有任何事发生,可若有个两三苟且,凭着今个在梅林秦寿对梅娘那样的闻言细语。即便不是他的心头朱砂,也是心头好。
秦寿能不在意秦家军虎符与丹书金劵,可这心头好,她不相信他也不在乎。
秦寿到底在不在乎,没人晓得。他暮色时分回的公主府。那坛子的梅花酿他还没来及放下,就有宫娥来传召,只说公主在朱鸾殿等他。
朱鸾殿,位于公主府正中,是两人成婚之时。皇帝亲自修缮出来,本是作为两人回京后的寝殿用。
哪知,两人除了洞房花烛夜那一晚,就再没住在一起过,故而朱鸾殿便空置了下来。
秦寿遂带着梅花酿又转道往朱鸾殿去。
到之际,他见雒妃正在殿外回廊下站着,长裙曳动,宫灯微晃,有金黄的斜阳余晖洒落下来,滟潋微光,竟是好看的像画一样。
见他过来,雒妃眸子一转,目光落在他怀里那坛梅花酿上又很快错开,“驸马,今晚就住朱鸾殿。”
闻言,秦寿斜长的眉梢一扬,缓缓走近,“公主也是?”
雒妃哼哼几声,似笑非笑,“本宫在正殿。驸马去东偏殿。”
秦寿也不去想她究竟要干什么,便点头,将那梅花酿给她后,毫不犹豫进了东偏殿。
待人进去后,雒妃小脸倏地冷了下来。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梅花酿,尔后一步一步往外走,到了殿门口,对守着的侍卫吩咐道,“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出。”
“喏!”两侍卫叠声应道。
她则回了自个的院子。。。。。。洛神阁,在庭院凉亭中开封梅花酿,自饮自酌。
首阳做了几个下酒小菜端上来,见雒妃神色不郁,暗自叹息一声。将旁的宫娥侍卫都屏退下去,她则站在亭外候着。
一坛子酒并不多,雒妃从日头西斜喝到月上梢头,夜幕无星,还带苍色,并不算黑。
许是夜色太好,触景伤怀,白日里不愿去想的情绪就像是水草,飘飘浮浮的跃上水面,叫她觉得莫名难过。
想要做的事件件都不顺。一样也做不成,想要说服的人也是没法。
前所未有的挫败,让她觉得沮丧。
打小被娇宠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现在,再没人能宠着她,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除了顶着公主的身份,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还在悲春伤秋之间,冷不丁一声喝遥遥传来。。。。。。
“息宓!”
半眯的桃花眼微张,晦暗不明的夜色下,她就见秦寿怒气冲冲大步而来。
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这当秦寿已经跃进了凉亭,他一把拉起她,面带隐怒。“公主还真是贤良大度,还有心操持本王房中事,想来是最近京城太过无趣,让公主闲的发慌了。”
雒妃眨了眨眼,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