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愣,他伸手拥住拍了拍她的肩,还真想像小时候那样弯腰就能将人给抱起来,“乖,回公主府去,在京城玩几日,就回容州去……”
“兄长!”雒妃挣脱他,小脸冷肃,她只有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唤他,“若是你与母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蜜蜜会能有好日子过么?我们始终都是一家人,这世间,再没有谁有我们三人血缘深厚,是以。如果今天是蜜蜜有个意外,你与母后岂会袖手旁观!”
年轻的帝王呐呐无言,他心有宽慰,又觉得是自己太过无能,不能好生庇佑家中妇孺,才致母后与姊妹都不得安宁。
他叹息一声,牵着雒妃的手起身,路过秦寿之际,他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擦肩而过,带着雒妃就往御花园去。
秦寿半点都不意外,他晓得这人视雒妃如宝,事实上,上辈子,他走下龙椅的时候,竟是什么都没要,就只抱着那装满和雒妃有关的物件的藏宝盒,宝贝的像什么似的。
他扔了手头带血的刀。弹了弹袖子,远远地坠在后面跟了上去。
皇帝带着雒妃径直到御花园最空荡的凉亭,四下望去,什么都能看到,他这才示意雒妃坐过去,轻声道,“原本母后与朕是不想你回来的,如今京城之势,不同以往,还不若你在容州安全。”
雒妃冷着脸,脑子转的飞快,“是谁?恭王还是其他世家?”
皇帝点了点头。对雒妃今时今日的成长很是欣慰,“皆有。”
他继续又道,“母后是故意去鞍山避暑山庄的,前些时日,朕刚好接到你的来信,本是想让一队禁军去云城接你的,可不想,朕一调动禁军,就发现了不对。”
说到这,他眸色一厉,脸上神色竟与雒妃出奇的相似,“朕的禁军。竟然半数都被人给换了,且这皇宫里,遍布暗桩,朕与母后商议过了,暂且不动声色,待狐狸露出尾巴再行计较,不过这之前,为以防万一,母后退至鞍山,朕留在皇宫,即便真的有宫变,总也还能留着一人,不会被人一网打尽。”
雒妃静静听着,虽然再旁人的眼里她离京只有不到半年,可她自个才晓得,她离开的太久,久到对京城早已经模糊不清,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坏的,却是不好分辨了。
“那为何,哥哥不让蜜蜜进宫?”她不解。
皇帝瞧着她仰着小脸,巴巴的小模样,心头就发软,“朕护不住你,唯有你自个的公主府,才是安全的,且……”
他顿了顿,面露难色,“朕想让那些人觉得,你是被厌弃了。往后才不会被危及。”
“哥哥错了,”她抓着他的手,丝毫都不松开,“即便是被厌弃,在旁人眼里,蜜蜜与哥哥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帝笑了笑,他笑起来犹如微光霁月,清清朗朗,很是好看。
既然人都已经入宫了,他也不再多说,紧着时辰珍惜这会。
雒妃忽的想起什么,她退下绣鞋,拔了发髻上的簪子挑开鞋底,从里面倒了秦家军的虎符出来,又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丹书金劵。
“哥哥,这都是秦家的。我都给带回来了,你看有用没?”她重新穿好绣鞋,瞥了眼远处的秦寿,见他没注意这边,遂悄悄的与皇帝道。
皇帝震惊了,他睁大了桃花眼看着自家妹子,原本以为她此次回来还会掏点娘家家底找补夫家,哪知,她不仅护着自家的东西,还将夫家的家底给一并顺了回来。
他总有一种,雒妃是在弄垮夫家,壮大娘家的错觉。
皇帝摸了摸虎符,冰凉的青铜入手,他就晓得是货真价实的秦家军虎符,又后看了看丹书金劵,上刻秦家先祖的功绩,也是实打实的。
他瞧了外面的秦寿一眼,忽而觉得有些对不住这威名赫赫的容王了。
第111章 皇帝:我家有妹初长成
皇帝息潮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做不来昏庸无道的暴君,也做不成千古明君,他的缺点太过明显,若只是个普通人,那倒无甚大碍,可当他坐到那张龙椅上,那缺点却不能挑起这万里江山的脊梁。
他胸有沟壑,不乏水墨,还能几步成诗,琴棋书画、君子六艺,就没有不通的,对于帝王之术,也是懂的,可他却。。。。。。
优柔寡断。不甚有主见!
比如眼下,即便是秦家军的虎符与丹书金劵就在他面前,一时半刻他也是拿不定主意!
“蜜蜜,如此真好?驸马没意见?”年轻的帝王眉头都皱紧了。
雒妃哪里不晓得自家兄长这毛病,在朝臣面前。他还能装模作样掩饰一番,这会面前坐着的人是雒妃,他便不掩饰了。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有意见又如何,总归这两东西现在在我手里。他秦寿再不甘愿也是无可奈何的。”
她盯着虎符皱起眉头,“哥哥,你与我说道说道如今京城之势吧。”
皇帝点点头,娓娓道来。
目下的京城,鱼龙混杂。各家势力盘根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与天家最有威胁的,要数根深蒂固的几大世家,以及先帝在时,召回京为质的三位皇叔。
皇族和世家,互有勾结,各自为政,皆想谋权篡位,现在没动静,不过是还有个手段了得的太后在压着,且也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毕竟当今圣人那是名正言顺的息家嫡出血脉。
京城世家,又以司马上官凤顾四家为主,其中顾家乃太后母家,自然是站在圣人这边的,司马家有历经三朝元老的帝师,底蕴深厚,桃李满天下,向来秉中庸之道。
同为复姓的上官家则掌着大殷另外一支精军,是继容州秦家之后朝中后起武将世家。
剩下的凤家,听闻乃是玉石发家,世代皇商,说是大殷首富都不为过。
皇帝不乏忧心,大殷建朝之初,便是得了世家的助力。故而历来的先帝都想动世家而动不得。
“世家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削弱的,朕最担心的还是在京的皇叔,”皇帝息潮生幽幽一叹,“三位皇叔中,顺王与宁王都不是好相与的,唯有恭王,朕还放心些。”
雒妃撩了兄长一眼,当即道,“哥哥错了,顺王与宁王不足为惧。我有的法子整治了他们,可恭王,才是哥哥该最先防备的。”
皇帝看着雒妃,分明还没半年,可他总觉得雒妃已不是初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公主,好似历经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辛酸,逼着她成长到如斯的地步。
雒妃没注意皇帝的神色,她继续说,“我在临天镇遭到死士行刺,分明是有人不想我回京,这幕后是何人暂且不论,但我确信,恭王的手段,不是顺王和宁王能比拟的,是以,哥哥,我们应先下手杀了恭王!”
她目光灼灼,似有烈焰流火在燃烧,又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厉,端的是褪去娇憨。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任性的娇娇公主。
不过,这会。。。。。。
她瞧着面前的虎符与丹书金劵,忽的一个大胆的念头就涌了上来,她扯了扯皇帝的袖子,凑到他耳边道,“哥哥,不若挟这虎符与丹书金劵同秦寿与虎谋皮一次,待解了眼前之危,再过河拆桥也算不迟。”
这还真是弄垮夫家,壮大娘家!
皇帝默默想道,他摸了摸那丹书金劵,思忖片刻点头道,“朕来与他谈吧。”
雒妃摇头,她敛眸理了理裙裾,“不必。我来与他说,再者我与他毕竟是夫妻,有些话好说开一些。”
见雒妃坚持,息潮生也就不再言其他。
虽很想将雒妃留在宫里,但皇帝也晓得不安全,眼见时辰已晚,只得让她先回公主府。
雒妃依依不舍,她拉着皇帝的袖子,嘟嘟囔囔的道,“我明个在进宫来。哥哥莫再拦我。”
皇帝摸了摸她的发髻,嘴角含笑道,“好,自然不拦你。”
雒妃转着脚尖,在宫门口始终不想走,“哥哥今日不让我进来,秦寿杀了好些哥哥的禁军,都是哥哥的人,多可惜哪。”
皇帝失笑,轻咳一声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除了在金銮殿的禁军,以及受顾统领直接调动的,旁宫门上的都是暗桩,驸马杀了正好,省的朕再找由头动手一次。”
听闻这话,雒妃睁大了眸子,她看看皇帝,又看了看已在金辂车上等着的秦寿,一时之间,实在搞不懂他到底在做何打算了。
雒妃离开皇宫,上了金辂车,她瞧着半阖眼眸的秦寿,踟蹰半晌才不冷不热的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意欲何为?”
秦寿睫毛一动,烟色凤眼微微张开,深邃又幽寂,犹如古潭。
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雒妃一眼。
雒妃嘴角勾起,带出冷笑来,“你莫妄想今日这一遭,本宫就会感激你……”
“没有,”秦寿打断她,依然浅淡如水地瞧着车外红瓦白墙的宫墙,“公主想进宫。那就进,本王不过是顺道进宫,禁军拦公主,自然也是拦本王。”
说完这话,他才侧头过来瞧着雒妃,“公主是有事相求,那就暗话明说。”
他将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薄凉的嘴角还上翘了半丝的弧度,似乎笃信雒妃是要有求于他。
本来想说的话,让他这样一挑破,雒妃反而觉得说不出口了,但又事息氏江山,容不得她使小性子。
故而她隐忍按捺,压下了情绪才冷冰冰的开口道,“如今京城之势。本宫也不瞒你,世家与三位皇叔各相勾结,于皇帝哥哥不利,你若能帮了本宫这把,秦家的丹书金劵本宫就还你。”
她并不提虎符的事,这两样东西,当然不能混为一谈。
秦寿望着她,面无表情又眸色深沉。
雒妃顿了顿继续道,“不然,怕是明个驸马就该收到降爵的圣旨了,连丹书金劵都护不住,这样的秦家子孙还有脸世袭异姓王之位。”
秦寿耐心听着,末了才用一种嘲弄的神色瞅着她,“息宓,你当真以为我在意那东西?”
雒妃抿着唇,不发一言。
秦寿道,“丹书金劵,那是秦家先祖挣来的,我秦九州就是不靠蒙阴,也能再挣一副丹书金劵。”
他声音大不,可却掷地有声,并声声入耳,激荡人心。
雒妃自然是不怀疑的,从前可不就是那样,他一人力挽狂澜,将突厥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她咬牙,“秦家军虎符,本宫还给你。”
似乎这个终于引起了他一点的兴趣,“那本来就是我的。”
雒妃无计可施,她性子一起来,腾的起身,怒指秦寿道,“给本宫滚下去!”
她不想见这个人,瞧着他那张脸就冒邪火。
秦寿反而眯了眯凤眼,找了个闲适的位置,靠在车壁上,慢条斯理的道,“也不是不能助公主一臂之力,但本王凭甚帮你?”
他话一顿,在雒妃冷冰生寒的眸子里,悠悠的道,“或者,公主能予本王何种好处?”
第112章 皇帝:朕的霸道妹妹辣么萌
雒妃晓得天下没有白吃的饭,可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
秦寿斜挑着狭长的凤眼问她,“公主,你能于本王何种好处?”
她不明白秦寿哪里来的底气,分明秦家军虎符以及丹书金劵都在她手里,他竟然半点不顾忌,就那样肆无忌惮的管她要好处。
声色犬马。她能给他的,他又哪里会稀罕。
雒妃回公主府的头一个晚上就睡不着了,她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秦寿那话。
第二日,她爬将起来,眼下泛青,将首阳等人吓了一跳,赶紧使煮鸡蛋来滚了滚,又扑了点香粉,看着才有精神一些。
她用了些点心垫肚子,按着时辰进宫,与初初下朝的皇帝哥哥一道又用了些克化的小食。
息潮生揩了揩嘴角,就带着雒妃往御花园里逛,并问,“驸马如何说的?”
雒妃笑了笑,桃花眼褶褶生辉。“驸马端着架子,想从我这里多捞点好处去,我定要压上一压的。”
息潮生瞧着她明艳动人的笑脸,喉结滑动几下,劝慰的话终是没说出口。
他伸手将雒妃青丝间的步摇流苏细细地理了出来,才道,“蜜蜜莫勉强,朕与母后这些年都这样过来的,想必往后也是差不多的。”
才不一样!
这样的话差点脱口而出,雒妃眸色闪烁,她摇了摇皇帝的袖子,弯着眉眼道,“晓得的。”
两兄妹亲亲密密的随意闲聊,雒妃说她在容州在廊城的经历,皇帝就说后宫诸妃花样百出的争宠手段。
总是时辰走的太快,临到未时,雒妃出宫,皇帝又从自个私库里扒拉出好些精致的头面让她带回去。
雒妃空手而来,满载而归。
然,回到公主府。她便闻驸马秦寿带了个乡野村妇回府,还言笑晏晏,十分熟稔。
对秦寿有自个的驸马府不用,偏生赖在她公主府的举止,雒妃自是鄙薄的,就莫说光天化日,驸马还往府里带旁的妇人过府。
雒妃只觉的脏的慌,她吩咐首阳收拾好皇帝哥哥送的头面。自己则问清驸马的去向,带着鸣蜩与季夏径直找了过去。
雒妃的公主府,那自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不仅有闲庭意致九转百回的园子,还有活水莲池,更是假山嶙峋,一个不少。
那活水莲池绕着假山,弯弯曲曲,汩汩而下,就带出十分的雅致来。
而要数那园子里最绝的,莫过于皇帝给她栽种的一片百花园,各种色泽艳丽,方向瑰丽的花种,一片接连一片,一年四季都开不败,很是让人的高门贵妇羡慕。
雒妃过来的时候。秦寿与那妇人就正在她的百花园里,他倚树酌酒,凤眼迷蒙,脸上还带着浅笑。瞧着那妇人一朵一朵摘她园子里这时节开的正盛的栀子和白兰花。
雒妃咬牙切齿,这是带着母狐狸进门不说,还拿她的物什去讨好,没有谁能无耻到这地步。
她冷笑一声,施施然走出去,“哼,本宫倒是不知,本宫的园子。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说完这话,见秦寿与那妇人都看了过来,她抚了下鬓角,又瞧着自个的葱白玉指。斜眼过去盯着那妇人道,“驸马莫不是将本宫的公主府当成了你的驸马府了不成?”
那妇人身子一颤,惊疑不定的看着雒妃,后又瞧着秦寿,拿不定主意。
雒妃这会才看清,那妇人约双十年纪,梳着朝云近香髻,斜插一支颤巍巍的羊脂白玉莲花簪子,白皙的耳垂坠着同样水头的玉珠耳铛,一袭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外罩月白纱衣,身姿窈窕妩媚。举手投足间皆是温婉风情。
她越看那妇人就越是皱眉,上辈子她可没见过这人,况秦寿还待之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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