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心软,她几下扇灭火星,“公主,不若不烧了?”
岂料,雒妃异常坚决,“烧了,不能留!”
首阳迟疑片刻,叹息一声,这下加快动作,背着点雒妃,一溜将书信烧成灰才算是。
雒妃定定注视着那团黑灰,似回不过神来。
首阳等六宫娥见她这娇娇可怜的模样,跟着心头不好受。
白夜摩挲了下腰间剑柄,面上覆着鸦羽,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踌躇了瞬。然后从身上摸出个龙眼大小的玉兔捣药白玉把件送到雒妃面前。
那把件雕的十分精致,玉兔捧着药槌的动作栩栩如生,很是讨人欢喜。
雒妃睁大了桃花眼,愣愣看着他。
白夜被那眼神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在鸦羽面具下轻咳一声,解释道,“圣人说,公主若是伤心不止,当用此物……哄上一哄。”
他根本没法说,圣人当时又是肉疼又是怀念的从一银匣子里摸出这把件时,还悄悄跟他说,这是公主半岁之时临着长牙,专门雕来给她啃的。
然后他眼尖,一个不注意就瞅见那银匣子里竟还有几枚小小的幼齿,以及让人难以直视的乳孩小衣。
现在想来。能让圣人宝贝着不肯让人见得,不尽是公主的物什能是什么?
白夜还没想好要如何跟雒妃解释这把件来由,一旁的首阳一眼就给认出来了。
她当即笑道,“婢子记得,这是公主幼时用来磨牙的玩意。后来突然找不着了,婢子一直以为不小心丢了,不想竟是给圣人拾去了。”
雒妃指尖一抖,什么叫拾去,分明是私自又拿她的东西去收着。
对兄长这样的怪癖她已经习以为常了。故而只是板起脸,猛地从白夜手里将那玉兔捣药的把件抢过来,死死捏在手里下令道,“下去。”
白夜从善如流。
只是临走之际,他眼神太好,行完礼一抬眼皮,就瞥见公主鬓边泛红的耳朵尖,煞是……可爱。
待白夜当真下去了,雒妃才想起她原本准备和他叙会旧的事都给忘了,好在人眼下已经来了容州,她也不急一时。
“吩咐下去,对这次进京的亲兵赏黄金百两,提为侍卫候选。”雒妃自来便懂得赏罚御下之术,故而对那亲兵并不吝啬。
首阳记下,槐序默默的在心里也添了一笔账。
雒妃目光落在手里的玉兔捣药把件上。思忖片刻后道,“解家已亡,去问问解凉毓有何打算,他若识相,本宫不介意再给他些好处。”
她继续道。“容州辖内的长史、镇守指挥及护卫指挥,这三司的人,给本宫好生清查一番,这么多年,领着皇帝哥哥的俸禄。竟干些吃里扒外的事,如此辜负皇帝哥哥的期望,不若就都给本宫去死!”
除了一个解家,她知道根本就不够,而当务之急的就是要将这三司从秦寿手里夺回来。换上忠于息氏皇族的臣子,如此才能在容州的政务上干涉秦寿,如若不然,她就只能一直居于后宅,什么都慢秦寿一步。
对于雒妃的心思。秦寿或许知道,或许又不知道,不过此时,他无暇他顾,今日一见白夜。心头那股子莫名的杀意翻滚不去,任凭他如何隐忍压制,可就是做不到平时的淡漠如水。
是夜,他一躺到床榻上,不过片刻钟。他就晓得自个做梦了。。。。。。
他又梦见了雒妃。
彼时的雒妃,葛布素衣,银钗绾发,即便褪去锦衣华服,她那张脸一如既往的艳色。
好似在一座山村里头,破旧的茅草屋,屋前两三菜畦,一圈篱笆。
她就坐在屋门口,迎着温暖的日头打盹。
那恬静乖巧的模样,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仿佛岁月静好,从前身份地位带来的浮华都已沉淀下去,在她面庞化为安宁的气度。
然后,他看见白夜出现了,脸上没有戴鸦羽面具。他身上也是普通百姓才穿的短打衣襟。
他瞧着白夜走上前,目光柔和地注视了雒妃好一会,尔后他弯腰轻轻吻上了她。
蚀骨的杀心蔓延而起,秦寿觉得自己好似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他清楚自己是在做梦。冷眼旁观。
另一个却已经化为梦中的他,站在茅草屋后的位置,雒妃与白夜都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两人恩爱甜蜜。
分明他才是她的夫,可能碰她的人。却是另外的男子。
雒妃转醒过来,在秦寿的目光中,她玉臂一展,面颊粉若春桃地环上了白夜的脖子,白夜则掐着她的细腰。顺势将人抱了进去。
秦寿看见雒妃一直笑着,止不住的嘴角上翘,眼眸弯弯,眉目含春,那样娇羞带怯的神色。连她最热烈慕艾着他的时候,也是没有的。
再然后,梦境一转,他看见自己居高临下对瘫软在血泊中的白夜道,“本王不杀你,本王只是要让你这辈子都受生离之苦,求而不得……”
秦寿猛地一挣转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纱帐,他愣神片刻。尔后腾地起身,冲门外的延安喊道,“来人,备马,本王出城一趟!”
他要亲自去看看,那样的一个山村究竟存不存在,没有当是更好,如若俱在。。。。。。
秦寿薄唇泛起冷笑,他便先毁了那村子再论其他!
第044章 暗卫:招架不住,公主太热情
雒妃感觉出白夜跟在身边的好处来。
她要清查长史等三司,不出几日,白夜便将这三司可疑的书信印鉴,以及往日与秦寿有何勾当的证据摆在了她的案头。
出乎意料的,张镇守指挥使,那个叫阿莲的小娘子父亲,这么些年,倒中规中矩,不对秦寿过于热络,也不甚疏远。
雒妃挑眉,她记得大夏倾塌之时,这张镇守指挥使可是身先士卒,同秦寿一道杀上了京城的。
他手下有指挥同知两人,指挥佥事四人。这几人中,她还真不晓得哪些如今就倒戈了秦寿的。
故而,雒妃思忖半日,决定按下暂且不动这镇守指挥使,毕竟一藩地指挥使,可是掌着军政刑狱,没十二分的把握,她可不想打草惊蛇。
但长史和护卫指挥,这两司,既然已经无法对秦寿形成威胁,她还留着这等废物做甚?
目下,白夜在了,她也无须忌惮秦寿。
是以,解家消亡不过四五日的功夫,雒妃就已宴请的由头,将这两司的一家老小请到了安佛院。
与对待解闽不同的是,这两司的人,再如何都是皇帝哥哥从前亲自指派的,故而她想着将人送回京城,由兄长发落,不过在这之前。。。。。。
她要他们自个认下罪状!
朱长史是个身形矮小的。颌下黑须,越发显得他性子顽固不化,他身后是朱家女眷,朱白露赫然在列。
另一边的是藩王护卫青指挥,不是今日一见,雒妃压根就不晓得,青家竟还出了能人。
她隐约记得。当年皇帝哥哥根本不可能指派青家的人为藩王护卫指挥,这其中有何变故,不肖多想,她也猜的到定是秦寿的缘故。
不过,是不是青家的,如今也不重要了。
“公主,莫不是又想故技重施。趁着王爷不在,像那日冤杀解闽一样,今日除掉我等?”青指挥二十有余,还是个年轻气盛的,他身后只有一名面容嫩气的娘子,此刻瞧着雒妃颇有畏缩。
雒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秦寿不在容州的事,她还真不晓得。
而朱长史则颇为狡诈,分明从前在朝堂还是一副宁死不屈的迂腐性子,眼下却是物色人非变了许多。
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撩袍摆,领着家眷毫不犹豫地朝雒妃跪下,“公主,下官有罪,愧对圣人,下官但求一死,不敢告饶。”
雒妃坐在三围罗汉榻上,身边是六宫娥,厅外是腰垮刀剑的侍卫,白夜却是不见人影。
“你是有罪。”雒妃轻描淡写地道,平波无澜的语气,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朱长史冷汗直冒,他以为座上的雒妃,还是从前在京城的那个天真小娘子,他连圣人都能糊弄,何况一个年纪尚幼的公主。
然,雒妃那一句话,就叫他心底发沉。
“下官只是遗憾。临死之前不能再得见圣颜,这些年,下官每每忆及圣人,皆悔恨难当,还请公主容下官家眷与下官殓尸归京,下官方可死而瞑目。”朱长史老泪纵横,当真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
雒妃暗自冷笑,“老匹夫,死到临头,还在企图糊弄本宫,当本宫三岁小儿不成?”
话落,她素手一拍案几,粉面含煞,“来人,撸去这老匹夫官印,将这一家老小不日押解回京与圣人处置。”
听闻这话,朱长史面色发白,待侍卫从他身上搜出官印,他才如梦初醒,撕了虚以为蛇的面具,对雒妃大骂出声。“无知小儿,牝鸡司晨,这大殷江山早晚要毁在尔等手里。”
雒妃怒不可遏,“给本宫掌嘴二十,本宫看他还能骂出什么名堂来!”
顾侍卫应了声,亲自动手,钳着朱长史肩。甩出杀人的劲,拍拍地掌了起来。
朱白露泣不成声,她见老父渐渐出气多,进气少,不禁给雒妃磕头道,“求公主开恩,民女老父年事已高。求公主仁慈,饶他一命,好回京法办。”
雒妃冷哼一声,她拂袖,一派不可侵犯的高高在上,“雷霆雨露皆是恩泽,朱家能有今时今日,莫非忘了是受谁的恩典?这才几年的功夫,竟是连本都给忘了!”
“本宫不是不能目下就砍了你们的脑袋,只是给诸位留点颜面,毕竟圣人对尔等曾有过莫大的期望。”雒妃声娇软糯,可没谁敢忽视她眉目的贵气。
二十掌,顾侍卫不多不少地扇完,朱长史已经口吐鲜血、面颊发肿的昏死过去。
雒妃挥手,面无表情地道,“带下去。”
话落,立马就有侍卫跨步进来,像拖死狗一样,将朱长史并家眷带了下去,这一下轮便到青护卫指挥。
盖因秦寿的关系,他本是对雒妃心存轻视。毕竟再是公主,可也是容王的容王妃,若不想与容王夫妻之间闹的下不来台,便会多考量一些,不便得罪青家。
然雒妃向来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她睥睨过去,眸光锐利地道。“青护卫指挥,可有话要对本宫言道言道?”
在雒妃冰冷的注视下,青护卫指挥心头一紧,不敢吭声。
雒妃勾唇点笑,分明不过十五的年纪,可那身逼人的威势半点不弱,“既然青护卫指挥没有。那本宫可是有话说。”
尾音还未消散,雒妃陡然声色一厉,“护卫指挥这位置,也是尔青家人能染指的?”
青护卫指挥让雒妃这声喝给吓的双腿一软,差点就忍不住跪了下去,他撑着面皮,很没底气地道。“此事,公主当去问询容王……”
“闭嘴!”雒妃泠泠娇斥道。
尔后她接着道,“驸马是何身份,欺驸马心善念着那点姻亲关系,就可劲往驸马身上肆意泼脏水不成?简直罪加一等!”
那青护卫指挥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盯着雒妃,很是不甘心。
雒妃蔑笑一声。“来人,给本宫押下去,若本宫再听到尔等污蔑驸马半个字,不用等到京城,本宫立马就能斩立决!”
比朱长史稍好一点的青护卫指挥同样被带了下去,雒妃屈指点着手边的数张纸卷,上面赫然记着容州大小官署的身份详情。
她不敢用容州的人。也不能直接从封地境内提携下臣,一时之间去了长史和护卫指挥这两司,她还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
不过,很快她就将这等事放在脑后,总归将人押解回京后,母后会稳妥善后。
她挥退宫娥侍卫,冲着虚空的方向轻喊了声。“白夜……”
当即,眨眼之间,玄色轻甲的暗卫瞬间出现在她面前,露在鸦羽面具外的星目疑惑地看着她。
雒妃心绪倏地好了起来,她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上前。
白夜敛眸前行一步,在距雒妃半臂的距离站定,他右手落在剑柄上,岿然不动。
雒妃起身靠近他,温言道,“可愿去了面具,与本宫看看?”
白夜睫毛一动,然后在雒妃的注视下,他抬手缓缓揭了鸦羽面具。翎羽拂过脸沿,就露出一张俊秀如竹的面容来。
许是不常见日月,白夜的面容比之常人多了一抹苍白,剑眉星目下是挺拔的鼻梁,以及厚薄适中,十分有形的唇。
与记忆中一般熟悉,雒妃细细打量。仿佛想把面前的人与上一世的白夜重合起来。
没了面具的遮挡,倍觉不自在的白夜捏着鸦羽面具,反复摩挲翎羽,低沉地道了声,“公主……”
雒妃回神,桃花眼微有闪烁,她问。“有谁见过你这张脸?”
白夜摇头,“唯有公主。”
雒妃拿过他手上的面具,复又为他亲自戴上道,“很好,日后莫要让旁人见了。”
白夜点头,鸦羽面具下,他微微红了脸。
“卑职告退。”不待雒妃说其他。他一个闪身,人就没了踪影。
雒妃愣了愣,后哑然失笑,她懒懒地坐回罗汉榻上,盯着画栋横梁,就念起了不甚想回忆的从前,那段她与白夜隐居乡野的日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说雒妃的手段让容州上下官署胆战心惊。就是延安都觉得他再经不起折腾了。
从解家被除,到朱长史和青护卫指挥相继出事后,每日无数大小官员与王府幕僚都来找他。
没旁的,就问公主这般插手容州内政,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他如何晓得王爷是何成算,他也压根就找不着王爷人影,自从那晚半夜。王爷打马出城,时至今日,未有支言片语不说,便是连半封书信也没有。
他不禁都想怀疑,莫非是公主那初来乍到很是厉害的暗卫绑了王爷去?
就在延安急的嘴角燎泡之际,秦寿回府了。
事隔六七日,踏进王府的容王风尘仆仆,身上衣衫有皱,面色沉郁,一双凤眼,深邃不见底,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延安低着头,闭口不问这些时日王爷的行踪,将雒妃近日所作所为一一禀来。末了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可是需要小的召齐大小官员,好生安抚一番?”
哪知,秦寿摇头,声色不明的道,“不必。”
后又道,“既然公主罢免了两司,明日沧澜苑议事厅,邀公主一道参政,此两司政务,皆由公主定夺。”
延安头皮发麻,差点想跳离开秦寿的身边,秦寿身上的古井无波,只让他越发觉得深不可测了。
第045章 暗卫:小心,前方驸马出没
雒妃猜不透秦寿的想法,一如现在。。。。。。
穿着七宝枫叶滚银边长衫的容王儒雅清贵地坐在她面前,敛眸品着上好的明前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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