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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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妆-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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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妃眼尖,她瞅见混迹在人群中的容王亲信,急匆匆退走,与秦寿报信去了。

她早料到如此,故而才马不停蹄地将人押在北城朝门,管它是不是合适监斩犯人的时节,先杀了解闽,断了秦寿这一臂膀在说。

雒妃挑了支鲜红的斩令,纤细指尖轻飘飘的,可却握着解家老小的性命。

“今时,圣人以仁义治天下,本宫也是个仁慈的,解家解闽卖国求荣,罪无可恕,然解家女眷,十四岁以下幼小,居与后宅,不谙世事,故死罪可免,贬为庶民,后世五代,不得出仕!”

鲜红的斩令,在解闽的视野中从雒妃细白的指尖落下,划过飞燕的弧度,烈日下,他闭了闭眼,期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然而。。。。。。

“啪”的声响,斩令着地。

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到这地步,他依然不晓得那账册是如何落入公主手中的,可这些在生死面前,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午时已到!”起先对雒妃还心有畏惧的刽子手这会没了顾忌,对杀卖国贼他一点负担都没有,还比谁都积极。

那刽子手到解闽面前,抹了抹大刀,对着他毫不客气地啐了口,“到阎罗王那,记得说是俺李铁牛砍的你头,下辈子你若还是卖国贼,俺李铁牛还能砍你一次!”

说着,刽子手李铁牛就扬起了大刀,那刀背有六环,叮咚作响,煞气冲天。

哪知,雒妃却抬手道,“等上一等,驸马治下不严,总也该让他亲眼看看,日后才能将封地打理得更好!”

她趁他不在,杀了他的人还不算,还非得让他亲眼瞧着解闽是如何死的,这等心思与秦寿来说,无异于是剜心之举。

上一世,他可不也是这般对她的,杀她的人,当着她的面!

偌大的北城朝门,端阳的日头,能将人晒晕过去,可没有一人离开,就算是满头大汗,汗水浮了眼,捻起袖子一擦,又眼不带眨地盯着监斩台。

雒妃坐在阴凉华盖下,身后有绀香与莺时打着扇,分明背心热地渗出了汗,她却心绪十分的好。

果然,在她的期待中,远远的忽起打马声响。

桃花眼倏地一亮,雒妃勾唇点笑,她虚眯眸子,瞧着由远及近的俊美男子,再是没有过的欢喜从她胸腔蔓延出来,细细密密,纠纠缠缠的就开出怨怼的花来。

“驸马来的正是时候,”雒妃亲自起身相迎,“快快上来与本宫一道监斩!”

秦寿头簪白玉冠,一袭月白底阔袖菖菖蒲纹杭绸直裰,腰上金镶玉镂空雕双鱼腰封,俊美无双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与朝门人群外与雒妃隔空相望。

他抿着薄唇,烟色凤眼深如黑曜石,一身气息冷肃。

解闽乱发下浮现激动的神色,他仰头朝秦寿喊道,“王爷,卑职冤枉!”

雒妃冷眼瞧着,她且看秦寿如何应付,救或不救,总归都不利好。

秦寿驱着大马,朝门百姓自发分出道来,他缓缓近前,动作利落的翻身下马,跃上斩台,掠过解闽,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到雒妃面前。

“本王从不知大殷朝公主何时可以干政。”他清冷如山泉的嗓音不急不缓的道。

雒妃笑了,可那笑并未到她眼底,堪堪在眼尾就凝结为化不开的冰霜,“本宫何时干政了?”

不给秦寿说话的机会,她继续道,“有人拿这账册到本宫这伸冤,对这样十恶不赦的卖国贼子,本宫身为天家皇族,岂能置之不理。”

秦寿双手背在身边,拇指与食指又摩挲起来。

雒妃哪里看不出他是在隐忍怒意,分明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可青天白日的,他不仅不能显出怒意不说,还得同她好言好语。

雒妃将那账册扔到他面前,“驸马还是好生看看,解闽可是死不认罪,还嚷着一应都是按着驸马吩咐行事。”

秦寿不肖看那账册他都晓得,这一遭,是他输了。

“既然如此,”他一字一句的道,“也该暂且收监,待秋后处决,今日端阳,不宜行刑。”

听闻这话,解闽露出骇人的眸光,他盯着雒妃,隐有得色。

他笃信,只有这会死不了,容王定会想方设法的救他。

哪知,雒妃冷笑一声,她愤然拂袖讥诮道,“驸马征战沙场,掠得俘虏,也是要看日子才杀不成?本宫不知,驸马竟比本宫还妇人之仁!”

秦寿不为所动,继续道,“处决死囚,大殷自来是定了时日,方可当斩,公主不知不怪。”

这还说起雒妃的不是来了。

雒妃瞥了解闽一眼,又瞧着底下颇有争议的百姓,冷着脸,看不出旁的情绪。

许是未免生变,秦寿紧接着吩咐道,“将解家人押入死牢,秋后处决。”

闻言,跟着秦寿赶回来的几名秦家军当即上前,就要将人拖下去。

“慢着!”

雒妃一声喝,她眉梢一扬,眉目凌厉的道,“圣旨在此,本宫今日要处决解闽,他就必须死!”

说着,她竟然从宽大的水袖里摸出张明黄帛锦的圣旨来。

瞬时。。。。。。

秦寿连同朝门百姓乌拉跪了下来,口中叠声高呼万岁。

雒妃睨着秦寿,看出他眼底的汩汩怒意,若不是此时当着容州百姓的面,她还真想一脚就踹他脸上,叫他好看!

雒妃敛眸看着手里的圣旨,她不得不感激皇帝哥哥的先见之明。

出嫁之时,怕她在容州受委屈,这样先印了玉玺的空白圣旨,皇帝哥哥可是给她备了整整一匣子。

雒妃压下心头对京城的挂念,她用看蝼蚁的眼神看着解闽,“时辰已到,还不快送人上路!”

那侩子手心生激动,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重新扬起大刀。

就在这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解闽竟挣脱押着他的秦家军的钳制,腾地站起来,一肩撞开侩子手,人似锐利的箭矢,冲雒妃狞笑着扑了过去。

雒妃来不及闪躲,她甚至听到了鸣蜩季夏的呼喊,也看到了顾侍卫扬起的刀,可那些都离她太远了。

她只清晰地瞥见,离她最近的秦寿,突兀的向左边滑了半步,将她彻底地暴露在解闽的攻击下。

她瞪大了眸子,看着他,烟色的狭长凤眼垂着,睫毛掩映下,什么都看不到。

雒妃嘴角扯出讥诮的浅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目下,她的驸马从来都是想她去死的,夫妻之间,到这地步的,约莫世间也唯有他们两人而已。

第042章 驸马:抢我媳妇,来战!

很多年了,雒妃能没心没肺的忘记很多人,亦包括她曾满心慕艾的容王秦寿,说不心悦了,她就能恨他到死。

可唯有一人,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过。

她心安理得得接受那人的忠诚,坚定不移的信任着,甚至于她认为,他是为她而生。

秦寿说,她总是轻易的就能得到很多。故而从不知珍惜。

她时至今日也不晓得珍惜为何物,可是她明白,她是公主,勿须多做其他,接受旁人送到她面前的,这便是其最大的殊荣。

且在适当的时候,用身份和地位带来的权势给予一定的庇护。

诸如首阳顾侍卫等人,诸如她唯一的暗卫白夜。

她清晰记得上一世的初见,也如同此刻。。。。。。

穿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仿佛从天而降,几个起落,衣袂飒飒,英武不凡,利剑陡然出鞘,划过流星般耀眼的剑光。砍在解闽脚边,让他不得不止步。

解闽未及她身,堪堪在她半臂的距离。

“意图行刺公主,罪该万死!”忽的出现在场中的玄色银边轻甲的男子声若空谷回音,带着低沉醇厚不真切。

他手执一柄细长的剑。搭在解闽颈边,手腕翻转,用力一拍,就将解闽扇至一边,几个趔趄。栽倒在地。

适才,他上前一步,看着雒妃,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去,“卑职暗卫白夜,救驾来迟,让公主受惊了。”

一如记忆中那般熟悉,他的剑眉星目,以及常年覆在脸上的鸦羽面具。

雒妃抽了抽鼻尖,蓦地发自心底地笑了,她微微抬手,轻轻碰触了下他脸沿的面具,确定这人是活生生地站她面前,这才神色复杂的道,“不迟,不迟……”

白夜轻皱眉头,又很快松开,他自行起身,护在雒妃面前道,“待卑职解决目下之事。再将圣人临行叮嘱与公主回禀。”

不等雒妃回答,他手中长剑刷的直指秦寿,并道,“身为驸马,在公主安危之际,袖手旁观,同样罪无可恕。”

秦寿眉心一线丹朱色接近猩红,烟色凤眼自白夜出现,就一直落在他身上,幽深寂灭,并流泻出无法隐忍的惊人杀意来。

他不晓得是为何,只是直觉告诉他,此人不能留,一刻钟都不能让他活着,更不能让他出现在雒妃面前。

“哼。”他冷哼一声,寡凉的薄唇勾起,带出嗜血又优雅的浅笑,一如他身在千军万马之中的时候,“尔以何身份与本王说道?不过区区一暗卫。见着本王缘何不跪?”

白夜眼都不眨,持剑的手再是平稳不过。

秦寿拂了下袖,举止儒雅有礼,可他身上越发高涨的杀气和战意却违和的很,“拿剑指着本王。你当第一人,有胆识!”

白夜并不是能言善道之辈,面对容王的挑衅,他直接动手。

手腕一番,细长的剑划过匹练般的锐利极光,鸦羽面具垂落的长长翎羽在他身后随长发飞扬,贴身轻甲包裹下的身躯迸发出不可忽视的绝对力量。

秦寿眼瞳骤然一缩,他右脚一跺,整个人极速后退,避开剑光,月白色直裰角摆猎猎作响。

斜长眉一挑,秦寿冷哼一声,拂袖化掌,快若闪电得朝着白夜胸口而去。

白夜回剑格挡,脚下如风。右膝屈起就踹,直攻秦寿下盘,秦寿不慌不忙,单手一拍,身体旋转。闪了开来。

“王爷,接着!”这当,及时为秦寿取的兵戟的延安赶到,他将手里的长枪抛与秦寿。

秦寿接过,趁势挽了个花枪。

百年椆木的枪身。上头细细密密地扎着金累丝,枪头长一尺余,形如蛇,顶尖锋利,两侧有薄刀。似碟翼,便是枪杆尾,也是尖锐无比的,整个长枪既是华丽又血气森森。

雒妃记得这枪,与秦寿征战沙场。不知饮过多少鲜血,秦寿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九曲。

“本王赏你个荣幸,让你死在九曲之下!”他嘴角噙笑,目色晦暗凝涩。心里头的杀意已经疯狂逸出,半点都掩饰不住。

他其实对这莫名而起的杀意微有诧异,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

长枪与细剑,再次交织在一起,玄色同月白。一触即分,尔后又纠缠不休。

似乎不分生死,便不会停歇。

雒妃并不太担心白夜安危,毕竟上一世这两人交手无数,就没分出过胜负,她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起先押制解闽的那两秦家军一眼,然后对顾侍卫点了点头。

顾侍卫福至心灵,点了几十人过去,无声无息的将几名秦家军围住。并亲自拎起侩子手到解闽面前道,“误了时辰,小心公主治你的罪!”

那侩子手瞄了公主一眼,见她面色冰冷,眉目贵气又高高在上。心头一横,让顾侍卫帮他压着解闽,手起刀落,解闽还没回过神来,人头已经落地!

鲜血满地。热气腾腾地散出作呕的腥味,雒妃一不做二不休,将解家十四年纪以上的儿郎悉数斩了。

这些人等,皆是秦寿麾下,早晚都是敌人。她不若斩草除根。

而那几名秦家军,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地松了解闽的钳制,才致他的挣脱反扑,雒妃都不打算放过,她虽没打算杀掉。可活罪难逃,只让侍卫一并绑了,等回了安佛院再好生处置。

秦寿与白夜又是几个回合下来,他略一抽身,就见场中遍地的鲜血以及被擒住的秦家军。他凤眼微眯,目光锐利如鹰隼地看向雒妃。

“息宓,这是何故?”拉长的尾音,带出危险的意味。

雒妃轻笑,施施然走向白夜,“本宫怀疑这几名秦家军与解闽同流合污,本宫为驸马着想,当查的水落石出,免得再出现个解闽来污蔑驸马。”

说完这话,她看都不看秦寿一眼。略抬手,纤细柔软的指尖就勾住白夜的指头,“与本宫一道回去。”

白夜铿锵收剑,顺势拂开雒妃的亲近,并道,“卑职领命。”

雒妃毫不在意,她锲而不舍的再次伸手,这下正大光明地逮着他衣袖,捉着人上了她的金辂车,从头至尾都未曾给秦寿半个眼神。

秦寿眼见两人相携离去,他不自觉捏紧了九曲,一口戾气在胸口涌动不休,烟色眼眸更是黑沉的厉害。

延安上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公主已经走远了。”

秦寿几不可察地应了声,提着九曲打马回府,只留下一句,“好生收殓解家人,莫声张。”

延安点点头,瞥了眼多数还未散去的容州百姓,面有苦色,不用想也晓得,明个容州又是风言风语满天飞,这等事,王爷不理会,可他作为长随的却不能不管。

第043章 驸马:公主,爬墙要不得

安佛院,花厅。

雒妃眸色晶亮地望着白夜,那灼灼热度好似能将人给烧化了。

白夜微微敛目,他从怀里摸出封火漆书信来,“这是圣人让卑职转交公主,并交代卑职日后护卫好公主的安危。”

话落,白夜便将那书信递到首阳手里。

哪知,雒妃心头急切,她等不及首阳呈上来,竟提起裙摆跑下榻。一把从首阳手里抢过那书信,三两下拆开看了起来。

上辈子加这一世,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再见过母后和皇帝哥哥了,况她最后只能从秦寿的口中知晓他们的点滴。

当朝太后的书信,如她人一般雷厉风行,凡是只要雒妃注意自个安危,并言明已经晓得容王的勃勃野心,往后诸事,她自会想法子与旁的藩王合纵连横,掣肘容王。

而皇帝兄长就显得啰嗦许多,嘘寒问暖,无一不担心,洋洋洒洒三大篇,末了最后才叮嘱,白夜乃暗卫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日后就跟着她了,凡有难事,白夜皆可解决。

雒妃看的眼泪涟涟,她抽了抽小巧的鼻头,将涌出的湿意咽回去。只眼尾泛红,眸带水光,叫人心疼的慌。

她来来回回将书信读了好几遍,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让首阳当着她的面烧掉。

首阳卷起那书信,凑到烛火前。这才初初点燃,雒妃就皱着眉头,眼巴巴地看过去,像是在烧她的心肝一样,难过的不行。

首阳心软,她几下扇灭火星,“公主,不若不烧了?”

岂料,雒妃异常坚决,“烧了,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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