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到公主府的踏青请帖,每日都有一大叠,这些请帖先是到了首阳手里,她粗粗筛选一下,择出重要的,呈送到雒妃面前。
雒妃闲时会瞧上一瞧,不想的时候,根本就不多看一眼。
四月初的时候,朝廷收到容州突厥进犯的消息。且经过一冬的时日,东西突竟在大殷不知道的时候,重新统一为突厥,并由新的可汗率领骑兵南下。
容王秦寿将这消息传回来的时候,雒妃提前一日知晓的,她还知道。秦寿已经率秦家军,与突厥那位可汗打上了一场。
时日初春,正是草原上吃食用度最为匮乏之际,青草不丰,牛羊不肥,唯有掠夺富饶的大殷。
往年这些时候,虽有突厥骚扰,那不会都是小打小闹,毕竟秦寿的威名在那,一般人哪里敢放肆。
可今年,突厥新的可汗,正是雄心勃勃,妄图用秦寿来祭自个的威名。
是以,这一场大殷与突厥之战,尤为重要。
这些事,上辈子同样发生过,只是雒妃没预料到,今世突厥的进犯一应都提前了。
不过,秦寿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几场战事下来,突厥并未捞到半点好处。
盖因此次突厥进犯人数乃是历年来之最,容州的辎重和粮草消耗的特别快,而今还没到秋收,故而到五月的时候。秦寿向朝堂要辎重的加急奏请就到了皇帝的案头。
朝中大臣此时分为两派,一觉容王狼子野心,容王秦家在容州韬光养晦多年,岂会区区才一月有余的功夫,就将这些年来的辎重尽数消耗完毕的。
另一派算是清流,忧心忡忡。认为抗击突厥才是大事,此时当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除却这两派,也有那等站中间的,不说容王不好,也不赞成主动抗击突厥。
若是往常,优柔寡断的皇帝,定然不能一时下决断,此事便会日日相商,没半个月,那是无法定论的。
为此,请流派心急如焚,战机延误,那可尽是大殷儿郎的鲜血。
不满秦寿的大臣,则故意拖延,能拖一天是一天。
为此朝堂上立时就吵成一片。
哪知此次皇帝摸出张奏请,淡淡然的与底下大臣说,“雒妃长公主早有预料,故而亲自上奏请,要调拨云州的朱雀军前往容州帮衬,共同抗击突厥,且此次辎重粮草,公主亲自前往容州押运!”
所有的异议,在雒妃的奏请下,皆话为乌有,众位大臣想着公主的手段,以及秦寿的厉害,便瞬间沉默。
得了皇帝那边的准话,雒妃只有四日准备,她先是分别与晋升为骠骑大将军的白夜和解凉毓各自书信一封。
要白夜云州只留一万人马驻扎,其余人等皆急行穿过蓟州,往云州方向去,与驸马秦寿联众抗击突厥。
而与解凉毓,她则要求他调动几大州的粮草,悉数运往容州去,且最为重要的是蓟州那处铁矿山开采起来。
她则等着皇帝那边置办妥当辎重。期间,还让首阳去购置了大批的药材。
待到第五日,天刚蒙蒙亮,公主府早已灯火通明。
雒妃收拾妥当,这次她六宫娥和三十侍卫一并带上,且还有巫女莫心。千锦公主息芙闹着也要去,被雒妃喝住了。
临走之际,她犹豫片刻,还是将藏在妆奁最底下暗阁中的南蛮圣药给随身带上了。
一行人轻车从简,不过三辆黑漆平头马车,毫不起眼。
雒妃没与任何人说,悄悄从公主府侧门出去,待正要上马车之际,从一边暗影中转出一人来。。。。。。
“公主。”
雒妃脚步一顿,她转头,晃眼之下,还以为见着了秦寿。待定睛一看,才想起这人是安不知。
她眉头皱起,此时哪里有闲情逸致与他多谈。
安不知向前迈一步,急急道,“不知欲与公主一并前往容州,不知虽是一介书生。可也有拳拳抗厥之心,求公主成全。”
首阳一瞥雒妃神色,站出来喝道,“公主所做之事,乃国之大事,你凑什么……”
“首阳。”雒妃打断她,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安不知,冷冷的问,“你能做什么?”
安不知一震,他赶紧回道,“不知会读会写。能做文书官。”
雒妃嗤笑一声,“你倒是敢想,不经科考,一来就想做官。”
安不知面皮涨红,他拽紧了肩上的行李包裹。
雒妃转身上了马车,六宫娥与侍卫各就各位。好一会,才听马车里幽幽传出一句,“跟上。”
安不知那双与秦寿十分相似的凤眼蓦地亮了起来,他欢喜地应了声,几步到最后一辆马车那边,识趣的与旁的下仆呆在一起。
上次从京城到容州,那是雒妃远嫁秦寿的时候,她那会满怀女儿家的娇羞欣喜。
而这一次,她再上容州,却是为押运辎重粮草,心头无悲无喜,甚为平静。
她之所有这样帮衬秦寿。无非是清楚容州是真没多少辎重了,秦寿养秦家军这些年,从不吝啬,将军中诸多兵刃利器皆换了整,且秦家军的军饷还是几大军营里最高的。
是以,旁人兴许不知道,但她可明白,秦寿如今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独独手下有人罢了,十足的穷鬼一个。
上辈子,秦寿抗击突厥,那一个艰难,所以才一打就是三四年。
最困苦之际,竟是到了突厥兵临城下,将整个容州城给围了,城中百姓即便是妇孺小孩,也是拿起武器抗突。
没有朝廷的支撑,也没有援军。
当时,就是雒妃都以为秦寿要败了,大殷要完了。
岂料秦寿孤注一掷,领一队敢死军偷摸到敌后方,将突厥可汗暗杀,如此才解了容州之危。
而这一世,她不准备让秦寿孤军奋战,怎么这大殷也是她息家的,日后指不定还是她长子的,怎么也要将那群突厥蛮子打出去才算是。
秦寿约莫也是知道雒妃不会不管他,这一次要粮要辎重,奏请上那口气理所当然的很。
一路上,雒妃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不过数天时间,日夜赶路之下,就走了一半的路程。
雒妃让队伍稍作休息,她一个人在马车里,又将那南蛮圣药摸出来瞧了瞧,真临到事头,她反而犹豫了。
毕竟依着秦寿的性子,晓得她有子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又不想与这人牵绊太深。
若他再将从前的事来一次,她哪里会受得住。
与其说雒妃不原谅秦寿从前。不如说是她胆怯了怕了,不敢再去相信一次。
她找来莫心,将有关圣药之时细细问了遍,确定是要服用后的三日内行敦伦之礼,便肯定会顺顺利利的怀上孩子,确定无纰漏后,她这才作罢。
押运粮草的队伍,于五月十四到的容州地界,不过半日的功夫,雒妃就见远远有队骑兵疾驰而来。
飞扬的尘土中,翻起的披风,还有当先那匹眼熟的黑马,她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秦寿。
还有两三丈的距离,秦寿一看到了站在车辕上的雒妃,他手艺拍马背,人忽的跃起,再落下之时,就站到了雒妃面前。
离的太近,又过来的突然,雒妃让秦寿身上厚重的杀伐血腥气一冲,人差点没往后栽倒出去。
秦寿轻轻松松手一揽,将人拉回来,他低头,略有风霜的脸,依然俊美如仙,全身银白的软甲却似修罗魔神。
亦仙亦魔,他凝视雒妃,一字一句开口,“九州荣幸迎的公主回来!”
第218章 驸马:将媳妇身上涂满蜂蜜
雒妃长久的没说话,她斜靠在软枕上,桃花眼微垂,白嫩的脸上无甚表情,似乎当对面的秦寿并不存在。
秦寿并无不自在,他自顾自退了身上的银白软甲,腰侧不甚方便的地方,他甚很是随意的对雒妃道,“蜜蜜,搭把手。”
雒妃蒙愣地瞧着他,见他抬起手,露出腋下腰侧的带子来,她默默看了他一眼,尔后犹豫半晌,才磨磨蹭蹭地倾身过去。
素手轻轻一挑,就将那带子解开。雒妃又赶紧缩了回去。
秦寿心里好笑,但他面上不显,他将软甲脱掉,只着里头的蜜合色刻丝长袍,这才舒坦地叹喟一声。
他瞥了雒妃一眼,见她瞧着外面,就是不看他。
他遂道,“公主能亲自押运辎重过来,九州很感激。”
雒妃板着脸,不苟颜色,“哼,别往自个脸上贴金,本宫保的是息家的大殷江山。”
秦寿也不拆除她的口是心非,他身上杀伐血气一散,整个人就懒洋洋起来,他像雒妃一样半靠在软枕上,长腿伸展开来,无形中就带出压迫感来。
他转到正事上,“如今突厥就在容州百里开外,来势汹汹,比任何一年都更甚,新的乌木可汗,也是个厉害的。”
雒妃终于肯正视他,“那可汗真有那般能耐?这一次也要打上三四年?”
秦寿轻笑一声,眉目丹朱俊色无比,“自然不会,从前是九州一人在抗突,如今还有公主支援九州,看在这点上,九州也不能让公主失望不是?”
雒妃对秦寿这样讨好的话不甚放心上,她扬着下颌,斜睨他,“半年,可能打下突厥?”
听闻这话,秦寿倾身凑近雒妃,烟色凤眼冷冷深邃,“如果我说可以,蜜蜜要如何封赏我?”
雒妃不自觉人往后仰,眉目带出羞恼来,“身为大殷战神。半年打不下突厥才是笑话,本宫为驸马名声着想。”
“哦?”秦寿狭长的眼线一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他也不说旁的,就那样直直地望着雒妃。
雒妃蹙起眉心,“不然,本宫哪里有脸面……”
“明白,”秦寿打断雒妃的话,他重新靠回软枕上,单腿屈着,手搁膝盖上,袍摆垂落,一派闲适写,“为了公主的脸面,九州不管是任何方面,都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雒妃点头,不过这话她怎么听怎么别扭,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秦寿另一手撑下颌,并未表现出过份的热情和亲近。
恰是这样的距离感,让雒妃能正视他,与他闲话几句。
两人在马车里,虽是一时静默无言,但彼此都还十分享受这样的安宁。
押运辎重的行军,并未在城镇停留,而是从秦寿挑选出来的近道,直接往秦家军大营去。
原本需要三天的功夫,硬是被缩短到了一天一夜。
当天晚上,雒妃也没多折腾,她住进侍卫扎的营帐中,少少的用了些膳食,正在帐子里四下转圈消食。
顾侍卫就来回禀道,“公主。安不知向驸马发起文斗,驸马已经接受了。”
雒妃神色一凛,她眼尾泛出轻蔑来,“哼,萤火岂与皓月争辉。”
话落,她脚步往外转,撩起帘子就见不远处正围了一圈的人。
有人见雒妃出来,自发让开条道。雒妃就看到圈子中间,秦寿负手而立,脸沿淡漠,出尘若仙,而他对面的安不知,垂着的手紧紧握着,不止是举止上,更是风度上,都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虽是面容相似,可细看了,却能发现很多的不同来,安不知单薄,秦寿杀伐深沉,高下立判。
秦寿与安不知同时发现的雒妃过来,秦寿眼尾倏地就柔和起来,他偏头看着雒妃,微微勾起嘴角道,“公主,九州原是不知这世上竟还有与我面容如此相似的,若不是九州明白老容王并不是风流无度的,都要以为秦家有血脉流落在外。”
雒妃双手拢着,款款走过来,她淡漠而审视地扫了安不知一眼,又望着秦寿道,“驸马莫不是太清闲,竟随意个人点名都同同意文斗。”
这话中的亲疏分明,虽是不好听,明着损秦寿,暗地里却是不满安不知没自知之明。
周围见此情形的兵众,当即就有人低笑出声。
那笑声传入安不知耳里,让他面皮涨红青白,很是难堪。
秦寿云淡风轻,显然他是很满意雒妃的说辞,当即道,“既然公主不喜欢,本王拒了就是,也无甚大碍。”
说完这话,他看向安不知,脸上瞬间又是面无表情,高傲又清贵。“本王反口,你可有意见?”
即便是到这等地步,安不知晓得自己再不识趣,要是公主恼了,他便是自取其辱,但周围人的目光和耳语,叫他头脑一热,骨子里属于书生的那种固执涌上来,他便咬牙道,“出尔反尔,实非君子所为,容王便是这样统率秦家军的?”
秦寿本是跟着雒妃一并离去,闻言,他顿脚,身都没转,就那样背着安不知道,“本王从来没说过是君子,且本宫如何统率秦家军,那也不是你一个小小书生能管的事。”
说完这话,他伸手虚虚在雒妃肩上一揽,雒妃并不察觉,旁人却是看出其中的亲昵。
雒妃冷冷地看了安不知一眼,便与秦寿相偕离去。
两人回了帐,雒妃才面带嫌弃的道。“驸马也好意思,自降身份做那样不体面的事,赢便是仗势欺人,败更是浪得虚名,没半分好处。”
帐子里,烛光悠悠,秦寿见雒妃扬袖坐在榻边,眉目精致姣好。面容白嫩如玉,特别是她那神色,逗的人心尖子发痒。
他施施然过去,半臂左右的距离站定,无所谓的道,“既然是个没身份的,那公主为何将之收拢在身边,还特别找了个长的与九州那样相似的。”
“九州是不是可以认为,公主其实是欢喜的只是九州这张脸?”
秦寿说着慢慢靠近雒妃,他嗓音刻意压低,带着醇厚酒香,又似是在蛊惑。
雒妃眸色微闪,她抿起粉唇,并不作答。
此时,整个帐子里,并无旁人。
罕见的没见雒妃抗拒。秦寿微微又近了一步,凑到她耳边,厮磨低语,“分别半年有余,公主可是挂念过九州?”
雒妃手摸上袖子,捏到那装圣药的小木匣,她心头一动,稍稍侧头垂眸道,“驸马先出去,容吾换身轻便的衣裳。”
这话下的意思,让秦寿心生讶异,他低头细细看着她眉眼,确定公主还是公主,并不是旁的谁,这才试探的道,“好,公主妥当后唤一声即可。”
话落,他还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髻才转身出去。
雒妃亲眼见他走出营帐,她当真起身,自己解了腰封,慢吞吞地换寝衣,中途首阳等人想进来伺候,也都让她屏退了。
待换完衣裳,她摸出圣药,犹豫片刻,尔后目色一冷,小心地去了包裹的蜡衣,就着帐子里温凉的清水,将之一口吞了下去。
并无甚怪味,甚至还有隐隐的清香甜味。
雒妃将剩下的小木匣收好,又把换下来的外衫裙裾搭在架子上,坐到妆奁边,不急不缓地边退簪子边朝外面喊道,“进来。”
她放好赤金镶蓝宝石的兰花簪,甫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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