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我还没有订酒店。”此时已夜深;晏芷拖着行李站在顾殊涵面前,委屈苦恼的语气活脱脱就像一个走失的小女孩。
“走吧;我带你去酒店。”摘下机师帽后;顾殊涵替她绅士的提着拉杆箱。
“顾叔叔!”正当两人检票离开时;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怎么了高小姐?”听出是高琳的声音,顾殊涵回过头,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下那件带有污渍的大衣;正拖着箱子向他跑来。
“顾叔叔,你住哪个酒店?”高琳理了理额前因奔跑而凌乱的头;瞥了晏芷一眼;心中稍有不快。“因为我之前订的那间房间出了些状况,所以现在没有地方住,可能需要麻烦你一晚。”
晏芷瘪瘪嘴,看着顾殊涵没有说话。她怎么会知道这次的巴黎行才刚开始,就遇到了不之客,还偏偏是大老板的妹妹,光这个身份就已经足够压死她了。
“这是酒店的地址,应该还会有空余的房间。”掏出纸笔,顾殊涵边说边写下地址,字迹苍劲有力。“你把这纸给司机,他会明白怎么走。”
晏芷看到高琳的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再一看顾殊涵,现他正若无其事的将钢笔放回上衣制服的口袋里,丝毫没有意识到高琳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
坐上出租车,晏芷听到顾殊涵用流利的法语和司机交谈,忽然想到自己蹩脚的法语,当即决定还是闭嘴好了。看着窗外的车流,她开始猜测顾殊涵会在酒店怎么安置他。
抵达酒店后,晏芷坐在大厅的沙处,等候顾殊涵去登记入住。没过多久,她就看到高琳也到了酒店,并且也看到了她,眼中满是骄傲与挑衅。正当她分心的时候,顾殊涵拿着房卡走了过来,与高琳擦肩而过。
“办好手续了,跟我来。”将行李交给酒店服务生后,顾殊涵带着晏芷来到下榻的房间。
刷卡打开房门,顾殊涵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对她说:“我的房间就在你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来找我。”
“哦。”她闷声点了点头,语气中难免有些失望,从他手中接过门卡亮灯后,她对站在门口的他说:“那我先休息了,晚安。”
关上房门后,她又有些后悔刚才的反应。千里迢迢跟着他来到巴黎,又何苦为了他不经意间的安排感到难受?或许她和高琳在他心里都一样,不过还是小女生罢了。
房间装饰的很温馨,床头暖黄的灯光温暖了一室,简单洗过澡后,她蜷缩在床上,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的调着频道。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国度,让她觉得害怕,却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打扰顾殊涵。
这一夜,漫长得让她不安。
第二天一早,床头的座机铃声作响,她从被窝中探出头,伸手接起电话。
“起床吧,等一下一起去吃早餐。”听出她话语中的慵懒,顾殊涵觉得应该再晚些时间打电话给她。他习惯了早起和守时,却忘了可能对方更喜欢睡懒觉,更有可能还未适应时差。
“等我五分钟!”匆匆挂断电话后,晏芷倏地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光着脚丫跑进洗手间洗漱。当她换好衣服打开房门时,现顾殊涵已经站在了外面,穿着深灰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深色的V领薄毛衣。
酒店提供的是自选的早餐,顾殊涵替她点了杯热巧克力和长棍面包。见她吃的津津有味,他替她又点了小点心。“等会儿吃完早饭,我带你去附近兜兜。”
昨晚回房接到霍阳的电话后,顾殊涵开始相信,晏芷真的是一个人来巴黎,甚至是为了来找他。
离开酒店后,两人并没有叫车,而是沿着酒店的长街散步行走着。冬日里的巴黎,不同于萧条冷清的居城,居民们仍旧喜欢在广场上嬉笑玩乐,让整个寒冷的冬天充满了热情。
浪漫的巴黎街头,两人刻意放慢了步子,感受着街景带来的宁静美好。街口总能看到一些当地人民吹着萨克斯组着小乐队即兴表演,拉着他们一起跳着他们自编的舞步,往安静处走,偶尔还能看到街头艺术家们自由而随意的画画。
晏芷停下脚步,仰望着巴洛克风格的凡尔赛宫。正宫前有着巨大的法式大花园,绿意盎然。沿池而塑的铜雕姿态不一,却是美不胜收。
见她在水池边停下步子没有前进,顾殊涵也停了下来,没有急于进去买票。
“有没有硬币。”掏了掏大衣口袋,可惜没有找到一个硬币,晏芷伸出手,微笑着说:“听说许愿池能够给人带来好运和希望,你要不要试试看?”
顾殊涵无奈地笑了笑,掏出硬币放在她手心,并未多说什么。在他看来,许愿不过是人们内心虔诚的祈祷与祝愿,至于能否实现还是事在人为吧。
将硬币放在手心,她闭上眼许下愿望后,用力抛向水池中央。听到硬币落入池子出声音后,晏芷抬头,目光满是期待地看着他。“你猜我刚才许的什么愿望?”
他摇了摇头,“说出来,不怕愿望落空?”
“可是这个愿望我已经许了很久,我怕再不说的话,就更加不会实现了。”许愿池前池水潺潺,晏芷坚定地说:“巴黎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我选择来这里,除了找你之外,更希望的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顾殊涵静静站立一旁,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不过内心却因她的话而颤动。
“我喜欢你。”虽然他没有回应,可是晏芷知道他有在听。她的声音在抖,脸颊也愈得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觉得忐忑不安。她听不到周遭人群的声音,也不敢去看顾殊涵的表情,放在大衣口袋中的双手因为紧张而握紧。她忍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的努力,终于有勇气在这一刻说出口。
想说的话有很多,甚至在飞机上的时候酝酿了很久,可当她真正面对他时,她手足无措,唯一能表达的,只剩下“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等了几分钟也不见顾殊涵回应,晏芷的心一沉,慢慢抬头看着他。他的表情一如先前那样淡漠,仿佛一点也没受到她表白的影响,目光虽然落在她身上,可是她觉得这更像是一种讽刺。
“对不起。”见她的眼眶迅泛红,他有些于心不忍,可话一说出口,便再也无法收回。他所担心害怕的,没想到还是生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又怎么不会察觉到晏芷对他的心思?可是他已经34岁了,而她才刚刚22岁,两人相差了整整12岁,她真的不该将感情浪费在他身上。
或许等她长大一些,就会明白她对他的这份喜欢,或许是依赖,或许是崇拜,那些根本不是爱情。杨绫曾说过他不懂女孩子的心思,现在想想并不如此,恰恰是他太懂感情,才不敢去投入一段新的爱情。当他以为他和杨绫水到渠成时,她告诉他累了,并且迅嫁给了别人,就连一次挽留的机会也没给过他。
他喜欢晏芷吗?
答案是肯定的。她总能给他一种疼惜的感觉,可是疼惜并不是爱的全部。他觉得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放松,可是她还太小,他并不想因为这份感觉而耽误她。他们间的距离,光年龄就足够让他觉得彼此不合适了。他一直觉得她应该找一个同龄的男子,这才是最适合她的生活,而不是和他在一起,需要忍受无趣和苦闷的生活。所以,他回应不了她的表白。
晏芷听到对不起的时候,已经明白了他的选择。他终究是给不了她想要的答案,就像她也无法给萧清爱情一样。“我明白了,谢谢你那么坦白的告诉我这些,不过我想让你明白,刚才的那些话,我并不后悔说出口。霍叔叔告诉我,如果我一直憋着不说,就一点机会都没有。所以我查了你的航班后,自作主张跑来巴黎找你、打扰你,可是我没想到说出口之后,还是这样的答案。”
许愿池的幸运女神,终究还是将她遗忘了啊。
“我一直都没叫你顾叔叔,是因为不想让你觉得我们之间年龄相差太大。不过好像现在,已经没必要去考虑这些了。”吸了吸鼻子,晏芷强忍着眼泪说:“我想一个人到处逛逛。”
说完,她低头从顾殊涵身边走过,背对着他离开了凡尔赛宫,渐行渐远。
广场依旧热闹繁华,可是她却没有了继续闲玩的心思。因为周遭都是陌生人,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来,不用担心会被熟人看到。她不愿去承认这个事实,原来这几个月来的努力,都是她的自作多情。他没有喜欢她,一切的好感都是她的错觉,可是到这会儿她才认清这个事实,是否太过讽刺?
他替她买卫生棉,或许只是助人为乐,他替她劝说萧清继续参加训练,可能是出于他教练的职责。他同意参加生日会,又大概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她的好意。现在想想,她真的错太多了,怎么会因为这些事,就误会他是喜欢她的呢?
跟着人流上了双层巴士,晏芷不知道该去哪里,手机安静的握在手心,没有等来她最想等到的电话。
可是她不知道,如果她回头,就可以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穿深灰色大衣的男子正默默关注着她。其实他们的距离,一直都只相隔一小段而已,可是因为她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始终没有看到他。车子停靠每一站,总有人上车下站,顾殊涵始终坐在那里,视线不离她的背影。
蒙马特广场前,坐着许多青年画家,他们架着画架,随性的画着人群或者景色,偶尔还会哼着当地的歌谣。正午时分,太阳冲破云层的阻挠,驱散了寒冷。晏芷注意到其中一位戴着枣红色贝雷帽的中年画家,竟是这里唯一和她一样拥有黄皮肤血统的人,正专注地拿笔画画。
坐在花坛边沿,晏芷百无聊赖的看着不远处的画家替别人画自画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也成了别人画中的风景。
“小姑娘,这张送你。”中年画家取下画架上的画纸,微笑着递给她。
“送……送我?”抬头看清那张素描,她不由得露出惊叹的表情。数笔勾勒,惟妙惟肖,看得出画中人根本没有察觉到别人在给她画画。
中年画家缓缓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程泽桐。”晏芷注意到右下角的署名,询问道:“是您的名字吗?”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的中文名了。”
他笑容温和,卸下了晏芷心里的防备,主动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他的手因为长期握画笔的缘故,手心有些老茧,不像顾殊涵的手那样纤长白净。
“小姑娘,你来自哪里?”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和他用母语交流,所以这会儿絮絮叨叨的总想说些什么,好让话题变得更多。
“我叫晏芷,来自居城。”晏芷小心翼翼的收好那张素描画,无意间瞥见他目光惊讶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想收回画像。“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程泽桐怅然,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低声说:“我曾经在居城,整整生活了二十年。”
23
当晏芷回到酒店的时候;鼓起勇气想敲隔壁的房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犹豫不决时,转头看到顾殊涵走出电梯;朝她走来。
原来他回来得比她还晚。
“吃饭了吗?”当他走出电梯的时候;见她站在他房门前,不免有些惊讶;不过几秒后;神色恢复如常。
他的言语;自然得仿佛白天的一切根本没有生过,让晏芷哭笑不得。不过至少他的主动开口,避免了她面对他时的尴尬。
“今天是圣蜡节;酒店准备了薄饼,一起去吃吧。”晏芷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让顾殊涵心疼,却又不知所措。他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减少在她面前出现的次数。【paipai后花园“瞳若初”手o(*≧▽≦)ツ打】
酒店厨师做的鸡蛋薄饼炸至金黄酥脆,放置在白色镶金边的瓷盘里,更让人食欲大增。从吃过早饭到现在回来,晏芷基本没吃过什么东西,这会儿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再顾忌在顾殊涵面前是否保持形象,她拿起叉子叉了块薄饼塞在了嘴里。
不知谁在酒店外开始燃起烟花,阵阵烟花声在窗外响起,引起了晏芷的注意。她放下叉子,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的簇簇烟花,在天空绚烂绽放,好一场盛世美景。
“我想出去看看。”心思已经不在餐桌上,在晏芷说话的同时,身子已经起身,想往外面走去。
顾殊涵在跟出去的同时,顺手拿起了她搁在椅子上的大衣。
节日气氛笼罩下的巴黎,充满了异国色彩,晏芷站在几个外国小孩中间,和他们一起点燃烟花。烟花稍纵即逝,在天空驻留不过短暂几秒,可是缤纷的色彩和形状不同的花型,让她欣喜不已。
顾殊涵拿着大衣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此刻的她和一些孩子们在一起,言笑晏晏,若是他过去,怕只会让她觉得拘谨。
广场上,欢声笑语,音乐不断,天空中伴随着烟花忽明忽暗,让这一夜显得格外浪漫。在放完所有的烟花后,顾殊涵走到她身边,将大衣递了过去。
“谢谢。”笑意还残留在她的嘴角,晏芷向他微笑致谢,两人之间的客套,仿佛回到了最初相识的光景。
外国小孩们不知什么时候都跑远了,这会儿只剩他俩站在空地处,冷风吹上来,倒真觉得有几分寒意。晏芷穿上厚重的大衣,搓着手感慨道:”烟花消失的真快,热闹了半小时,转眼就没了。”
“至少你觉得那半小时是快乐的,那就是烟花存在的意义。”穿着黑色大衣站在她身旁,像是替她遮挡迎面吹来的寒风。
“顾叔叔,关于之前的表白,虽然你拒绝了我,可是我想你明白,我并不是一时冲动。”明天两人即将离开这座城市,这一晚或许是最后独处的机会。晏芷每次看到他深邃的目光,总是会忍不住想起从前。她期盼他能想起她是谁,可是又害怕他根本早就不记得了,又或者从未放在心上。
“我知道。”夜幕下,两人并肩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顾殊涵的心情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复杂。“晏芷,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好到让他舍不得拒绝,却又不得不拒绝。如果他还是二十几岁的时候,或许会因为她的告白欣喜不已。暗恋最美好的,不就是当你为他悄然动心的时候,他也正喜欢你吗?
可是现实呢?要考虑的因素这么多,他做不到像在空中驾驶飞机那样果断干脆。
不知何时开始起雾,让夜色下的广场笼罩着一层神秘色彩。两人谁也没先行离开,依旧坐在长椅上,看着居民住宅区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晏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巴黎对你特别有意义吗?”嘴里呵着雾气,顾殊涵转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