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墨清微笑,点头:“好很多了,医生说再过一个礼拜拆石膏。”
“那就好。”景柔放心了,又问了叶祁幸几句,接着就拉着邢黛月嘱咐出院后的注意事项。
闲下来的小家伙瞅瞅周望廷,再瞅瞅景柔,扭着小屁股过去攀翁墨清的大腿:“我们帮帮干爸,让他把干妈带回家好不好?”
翁墨清瞧着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轻笑:“你想怎么帮?”
“当然是创造机会给他们。”最近汪丽人经常给他灌输一种思想:想要弟弟就要听话,创造机会给爸爸妈妈,那么就能给他生个小弟弟。
好朋友左林就有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成天像只企鹅似的跟在哥哥后面走,会说话却说不清楚,希希眼红,一直也想要个小跟班,这会儿干脆现学现用,搬来汪丽人的那套。
翁墨清揉揉他的小脑袋,看了认真和邢黛月说话的女人一眼,走到一边拨电话。
半个小时后,两个女人聊完,景柔看着时间不早又嘱咐了两个伤员几句就离开了,周望廷跟着她出去,把她拖到角落里,抱了个满怀。
那么久没见,他想得要死,如今人就在怀里,抱着早就不过瘾,他反锁了楼道门,把她按在墙上低头亲上去。
景柔让他的热情弄得身子发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防止跌倒。
周望廷还觉得不过瘾,手按着她的臀重重揉捏着,唇含着她的耳垂吮吸,景柔被吓了一跳,在他怀里挣扎惊呼。
周望廷按住,红着眼抬起头,说:“柔柔,你都不想我的吗?”
景柔想起自己残缺的身子心里一阵难过,伸手推了推他说:“你先放开我。”
“我不!”现在的周望廷像个孩子,霸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就不松手,“这一个月我简直度日如年,你回来吧,好不好?”
何止他,她亦是寝食难安的,惦念他一个人有没有按时在饭前喝汤润润胃,是不是又熬夜工作,会不会在伤神公事的时候偷偷吸烟。
有好几次她都想回去的,可终究没有勇气面对他。
他很好,对她好得不得了,可就是因为太好了,她没法忍受自己的一丁点儿不好。
景柔低着头,周望廷看着她的发顶,看着她紧咬的唇瓣,心疼地抚上去:“为什么要钻牛角尖,我都说了不在意的。”
“可是我在意啊!”她抬头,眼里沁出眼泪,打湿了他的指尖。
他低头,用唇吻去,说:“你要是在意,我就去把希希要回来,你尽心尽力给养那么多年,多得是功劳和苦劳,自然有权利要,况且他们还年轻,还会生,这个孩子就当是我们的。”
周望廷说到做到,转身拉开门,景柔被他惊世骇俗的话吓得一愣,随即脚步凌乱地追出去:“别这样,望廷,这样太不对了。”
“我决定了,就这样。”他有点生气。
景柔才拉住他,熟悉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铁子,柯廖身边的人。
铁子上来后直接把一个波点的行李箱递给她,并说:“柯少说了,他那地方太过血腥,不能让那点脏血弄脏了小姐,但以后要是景小姐心里不舒坦,随时可以去散心。”
他干脆利落地传达完柯廖的意思就走了,景柔站在原地,周望廷过来一手牵着她,一手拉起行李说:“跟我回去吧。”
景柔回身望他,无可奈何地说:“那你还去找墨清和月月吗?”
周望廷粗粝的指腹在她的手心摩挲,目光柔和:“你要跟我回去我就不找。”
景柔第一次知道管理一个大财团的男人也可以这么幼稚。
“走吧。”她跟着他进了电梯,头靠在他的宽肩上,声音轻柔,“我想过了,要是生不了就去领养一个,我喜欢孩子,希希走了,我还真不习惯。”
“嗯,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在我身边。
楼下,奢华的加长型豪车稳稳停着,黑色的玻璃挡去里面坐着的人。
“柯少,东西给景小姐了。”铁子坐进副驾驶座,向身后的男人禀报,干脆利落。
过许久都没声音,铁子坐正,吩咐司机开车。
刚刚启动,门口就出来两个手牵手的夫妻。
铁子又命令停车,柯廖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走。”
“……是。”
就像翁墨清刚刚说的,他这种适合在枪林弹雨里生存的人不应该再去玷污那份纯洁,她是他最珍惜的人,然,却不是他可以保护的人。
之前不也因为知晓这个道理才放她去那个男人身边的吗?
如今竟又因为这次的小意外任那不死心的幼苗发破土而出,现在,是时候掐断了。
左右心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穷无尽的空洞罢了。
……
“哇,干妈真的跟干爸回去了。”希希让翁墨清抱着趴在窗上看楼下开走的车子,扭头搂着他的脖子说,“爸爸真厉害!”
翁墨清享受儿子的夸奖,浅浅地笑,不枉他亲自给柯廖打电话,拿新城的地皮交易,换周望廷和景柔安宁的日子,那头一口答应,翁墨清知晓不是那地有多诱人,而是名声远播,占据一方的柯少这辈子就对一个女人妥协。
翁墨清收回神,对怀里的小家伙说:“那亲我一口。”
啵!好大一声。
翁墨清单手抱着儿子走到刚送叶祁幸回去的邢黛月身边说:“再亲妈妈一下。”
啵!又是好大一声。
邢黛月摸摸儿子的小脸,笑得温和,眼里的飞刀却一直射向男人: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翁墨清:……
……
一月中旬,P大正式进入大考,邢黛月一连五天都在熬夜看书。
翁墨清笑她怎么突然勤奋了,她说早晚都得看,就当为九月份的考试做准备,她不打算继续作无业青年。
翁墨清听了,没说什么,长指在桌上敲了又敲。
试题不简单,大堆的案例分析。
出题的是个老教授,特喜欢抓学生,大三每上半学期总有批吊儿郎当,以为老师会放水的人被抓。
以前,邢黛月也属于吊儿郎当的那种,随着年纪的增长,倒是收敛不少,连汪丽人和汪乾都说她成熟了,她不禁想:我以前有那么幼稚……
下午五点,铃声一响,交上最后一门考卷,邢黛月收拾好笔,准考证,拿了包走出教室。
王贝追上来试探地问:“考得怎么样?”
邢黛月把为了方便考试特意扎上的头发放下来拨了拨说:“大题还行,有几个选择填空不保准,应该是我没看那么细的缘故。”
王贝皱了皱脸说:“是吗,可是我好多大题都只能答上一小道,而且,还不保准,真是愁死我了。”
邢黛月跟她走出电梯:“其实也没那么难,多看看案例就行了。”
“哪有那么多案例看,教授竟出怪题,复习资料又不多,我把书翻烂了也就能答个七十几分。”
邢黛月笑笑,要不是邢战有一大堆法律方面的书籍供她参考,外加她从小耳濡目染多了,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完成老教授刁钻的考题。
“或许是我早入社会的关系,我看问题的角度就跟你们不同。”邢黛月安慰她。
谈话间,又有同学相继经过她们身边:“邢学姐,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能过。”
“一会儿上哪玩去啊?”
再一会儿,又过来一个:“考完了就应该放松放松,好好玩一把。”
连一向膈应的范晓哲也停下她高贵的脚步,捧着书说:“恭喜你。”
邢黛月一路上让人的眼神问候了遍,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笑着跟她打招呼,不是问她考得怎么样,就是恭喜她。
她不禁停下脚步:“我脸上贴花了?”
王贝捂嘴笑:“我看就是月姐姐太漂亮了,每个人都想跟你说几句话。”
“……”
到了学校大门,王贝扯住她喊:“诶,那不是你儿子吗?”声音大的有故作姿态的嫌疑。
邢黛月一看,可不是嘛。
门口那个一身红色羽绒衣,一条白色纯棉休闲裤的男娃娃不就是希希吗?
她正纳闷呢,他就跑了过来,响亮地叫她。
邢黛月往周围一看,不见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蹲下问:“爸爸呢?”
“爸爸有事,跟人吃饭去了,他送我过来,让我在这里等你。”
邢黛月替他整整歪了的帽子纳闷:“你爸爸真那么说?”
“嗯!”他大大地点了个头。
不对啊,翁墨清不是那样的人啊?
邢黛月跟王贝道别后,边拉着孩子边想。
“妈妈,我们去吃好吃的吧。”希希突然说,抬着红扑扑的小脸渴求地看着她。
邢黛月笑着说:“你想吃什么?”
乌黑的亮眸子滴溜溜地转:“我听说你们学校后院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偷偷去吃吧。”
邢黛月点了点头,转而蹲下跟他拉钩:“一个条件。”
“知道!”他脆生说,“不能告诉爸爸。”
“聪明!”大手勾着小手晃了晃,邢黛月拉着兴奋的孩子小跑着朝后院飞去。
华灯初上,P大后院狭窄的弄堂里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店,邢黛月带希希去的是家涮串点,热腾腾的烟往上冒着,两个人丢了外套在椅子上,吃得大汗淋漓。
“好辣好辣。”邢黛月边扇嘴边说。
“可是好好吃。”希希一脸的油水,吧唧着小嘴吃得很香。
“好吃吧,我以前经常来吃,这家很火的。”邢黛月说着大大地喝了口凉透心的汽水,一热一冷之间舌尖都是麻痹的爽快感。
“是跟爸爸吗?”希希问。
邢黛月大手一挥:“偶尔是跟他,但大部分是跟你三叔,你爸爸嘴挑,不喜欢吃这些,你懂的。”
希希给了个明白的眼神过去,低头继续狂吃。
这一个月多月,跟着翁墨清住,希希早就明白了他的生活习惯,他爸爸就是他干妈的一个翻版,啥东西,只要跟地沟油,油炸,烤,沾上边,就不许他沾。
希希让景柔做惯规矩了,起初也挺适应,后来让邢黛月偷偷带出去吃过几次翁墨清嘴里所谓的“垃圾食品”嘴巴就野了,整天馋路边摊,邢黛月一边提防着翁墨清一边挑些方便的日子带着儿子潇洒,但她也注意小家伙的卫生,一般只去熟门熟路的老店,保证不添加地沟油才肯让他品尝。
饱足后,邢黛月结了帐,两人拍着胀鼓鼓的肚子出来,小家伙突然提议要去操场玩,邢黛月看了眼天色说:“都那么晚了,去那干什么,多冷啊。”
“我就想去玩。”
“没啥好玩的啊,都是雪。”
“我们去打雪仗,堆雪人。”希希提议。
邢黛月看他一副兴奋的样子,想想今天就算给他破戒,左右翁墨清都不在,正好疯一疯。
今晚的P大,特别安静,连腻歪的小情侣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又是一场雪,簌簌的轻响配合着一大一小的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
邢黛月举手握住一片,即刻消融,湿湿的触感在手心晕开。
路过一片偌大的篮球场,就是被白雪覆盖的大操场,邢黛月走了几步,脚下松软的感觉渐渐消失,她狐疑,低头一看,奇怪道:“这块儿怎么没雪了?”
“扫地的婆婆扫了吧。”希希说。
“不对。”邢黛月停住,这也太反常了,一盏路灯都不亮,P大停电了?明明后院的杂食店灯火通明的啊。
想着,她赶紧拉着孩子转身:“我们还是回家吧,这里不好玩。”
“可是现在还早啊。”
“早什么早,都八点了,回吧,一会儿你爸爸又得说我。”邢黛月扁嘴,深深觉得有了儿子后她的地位就直线下降了。
电话里,翁墨清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她还能清楚地听到呼呼的风声,清冷,还带着丝笑意。
“你搁哪儿吃饭呢?”
那人不答反问:“你呢,还没回去?”
邢黛月对底下偷笑的孩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咳声说:“我跟希希在学校附近吃了,你快来接我们,冻死了。”
“好。”
邢黛月环顾一周说:“我们去图书馆待会儿,你到了再call我。”
“不用麻烦了,你朝上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再见
、Chapter83
抬首间,只觉得一道强光打来,刺得人睁不开眼,邢黛月下意思地伸手挡住眼睛。
护得住一处护不了第二处,只见一股强风吹过,不是这个时节纵横黑土的西北风,而是一股由引擎带来的热风,呼呼的,直往脸上糊。
邢黛月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睁开眼,一架直升机横空出现在头顶前方,顶上的螺旋桨在安静的夜色里发出轰轰的声音。
她怔了下,顺着那唯一的光亮,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梯子上走下,他俊逸的脸庞映在她惊讶的瞳孔里,随着加快的收缩频率越来越近。
脑子里依稀想起过往的一幕。
“等你毕业后,我们结婚吧。”
“我要我的良人骑着汗血宝马来载我。”
“汗血宝马……可以。”
“还要穿着中世纪的王子服。”
“……可以。”
“还要对我唱情歌。”
“……我不会唱歌。”
曾经玩笑间胡扯的话,一扯就扯过了六年,扯出孤独,扯出心酸,扯出无奈,到今天,尘埃落定。
翁墨清穿着白色的紧身衣,外头套着贵族的暗黄色外衫,脖子下是两朵扇形花边的宽领,长身斗篷固定于双肩,一直没过膝盖,斗篷前后镶有美丽的彩色垂片,腰间系着金灿灿的腰带,蓬起的绣上带着装饰的缎带,他身材挺拔,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漆黑迷人,唇线柔和地荡着,脚步沉稳,头顶王冠,俨然就是一个中世纪王子形象。
邢黛月呆呆地望着他,忘了呼吸,连身边的小孩跑走也不知道。
希希跑到暗处,不一会儿,P大足球场和篮球场中央大道上的路灯突然亮起,然后,安在花坛里的音响放起缓缓的曲子,男人低醇的声音跟着音乐缓缓而起。
你说你有个性
她说她有脾气
你说你很帅气
她说她很美丽
你说你有诚意
她说她还能很年轻
你说你不花心
她说她不相信
……
翁墨清不会唱歌,他在音乐上不仅没有天赋还惨到五音不全,一首音律舒缓,委婉动听的情歌,从他嘴里出来,仿佛孩童僵硬的背诵声。
幸亏他的声音足够好听,厚厚的,很有磁性,完美地掩盖了这一缺点,加上某人上班一得空就对着手机反复练习,勉强能构成一首歌曲。
邢黛月的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余光瞥到不知何时窜出来的一大群人,小小的场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带头的不就是自个儿的儿子吗,人小鬼大的,在前头指挥,每个人的手里都捧了朵不应该在这个时节出现的合欢花,附和得跟着朝她走来的男人哼唱。
什么时候,翁墨清已经走到了她跟前,不再唱歌,而是如青松般站定,目光如炬,专注又认真,仿佛满世界都只有她一人。
微亮的灯光中,她看见他的脸有点红。
翁墨清把手往怀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