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邢战,翁墨清沉默了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一身检察官制服,严谨,寡言,对着外人成天板着张脸,然而回到家,看到宝贝女儿,又到处陪笑脸,完全是两个人。
那个硬汉,在女儿面前完全是个软柿子。
“他是个好爸爸,我却不是个好女儿。”邢黛月每每想起父亲,心中总是很懊恼,在她眼里,邢战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爸爸,她八岁丧母,几乎是父亲一手带大的,后来,邢战再娶,邢黛月也没受冷落,邢战反而对她更好了,家里有什么事,女儿永远放第一位,邢黛月性格里的叛逆部分,很大原因是邢战宠坏的。
只是那么好的父亲最后落得了早逝的下场,曾经一度,邢黛月觉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是胡扯,她爸爸那么好,还是来不及看她成家立业就走了,她自己还是害死他的催化剂,她怎么能不得病。
翁墨清想起女人说过,邢战是被她气死的,搂紧她安慰:“别想了,都过去了。”
邢黛月摇头:“他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怕告诉你,希希刚生下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抱过他,阿婆带着他,我每晚才睡前才会去看他一次,因为每次只要看见他,我就能想起爸爸是怎么走的。”
邢黛月很平静地说着,语气淡淡的,还带着一丝穿心的凉。
翁墨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虽然觉得有点不好,还是忍不住问起:“邢叔叔知道希希?”
邢黛月在他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说:“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是因为你忤逆爸爸才导致他冠心病发的,其实,是,也不全是。”她嘴角松懈,微扬微微的苦意,“你走后我才发现有了孩子,当然,我爸那么细心,不可能没发现,未婚妈妈带着孩子结果只有一个,流掉,我爸不舍得我带着孩子过日子,和小妈一起让我弄掉,我们大吵了一架,我还没来得及出门,爸爸就倒了。”
邢家那年的混乱,邢黛月还历历在目,邢战下班后连衣服都没换,就要带女儿去医院,汪乾要拦着,汪丽人又把他推开,邢黛月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邢战虽然心疼,依然固执己见。
“你要爸爸还是要孩子,你自己选!”这是邢战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邢黛月毅然选择了后者,接着,她转身的瞬间后面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汪丽人和汪乾的惊呼声,她僵直着背转身,邢战捂着胸口,两眼翻白,浑身痉挛……
睡梦中的孩子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翻了翻身,嘴里嘟哝了几句,正好打断邢黛月的回忆,她停住,想去看儿子,翁墨清把住她的头,自己动手亲自给小孩盖好被。
"怪我,都是我不好。"把她的头按进怀里,眼底疼痛翻滚。
"我是不是应该下地狱了?"
"你下,我陪你。"他轻轻地,很肯定地说。
她霍地抬头:那希希不是又没爸妈了?"
"所以说,你不会下地狱的,我也不会,别多想了,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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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2
那几天,邢黛月白天去学校听课,到点就去市场买菜,希希在幼儿园,翁墨清下班就能去接他,多了个孩子的小家庭倒没多少改变,唯一的不同是,每晚,十二层的某套公寓里的总是传来阵阵笑声,羡煞旁人。
这天,翁墨清照旧上班,G市因为大规模停电,各大幼儿园小学放三天假,希希有了几天自由,小家伙高兴的不得了。
为此,邢黛月三天没法去学校,幸好她带了书过来,自学也是一样的。
短暂的午睡过后,邢黛月窝进翁墨清的书房看书,十分钟后,一个穿着白色连帽衫的娃娃拧着小屁股晃进来。
邢黛月过去给他整整穿歪了的衣服,在地上铺开海绵垫给他玩。
希希倒还乖,坐着捣鼓手里的东西。
白天翁墨清给他布置了任务,一副大大的海绵中国地图,让他在一分钟里全部拼好,还要说出每个形状的名字,才多大的孩子呀,能拼好就不错了,哪能知晓那么多省份,为了顺利完成任务,邢黛月给他画了张图,标上省份,再注上拼音,希希念一会儿拼一会儿,拼一会儿念一会儿,这孩子悟性很高,反反复复弄了一个小时就能一次性拼完了,虽然花了比规定多一倍的时间,却也不错了,只是,那些个奇形怪状的省份说什么也不愿意记了,小孩子一旦摸透了某个玩具就下意识地撇到一边寻找新的刺激。
到后来,希希丢了地图,在海绵垫上打了几个滚,跑去抱着邢黛月的膝头,非要出去玩。
邢黛月被他硬拽着手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出电梯的翁墨清。
他过来问:“怎么了?”
“二叔,我要出去玩。”小孩先一步开口,抱着男人的大腿,可怜巴巴地瞅着他,这几天混熟了,他摸清了一件事,就是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四姑姑说他了,二叔也会帮他,所以希希越来越放肆了。
翁墨清看了眼不停给他使眼色的女人,拉起希希的手说:“想去哪?”
“二叔说。”
“那就带你去见个人。”
邢黛月见他朝她的方向瞟了一眼,过去轻声说:“见谁啊,都可以到饭点了还出去干嘛,你别太惯他,男孩子太娇气了不好。”
翁墨清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个人必须见,你应该不会反对。”
邢黛月见他一副笃定的样子,只好闭上嘴巴,跟着父子俩走。
小家伙明显对要去见什么人兴致不大,上车没过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过去了,邢黛月把他从前座抱到后面来,放到腿上,让他睡得舒服。
“今天乖不乖?”男人问了嘴。
轻轻抚了抚儿子的小脸,说:“拼了会儿地图,背了几遍省份,说什么也不背了,就知道玩。”说归说,女人还是噙着笑意瞅着怀里的娃娃。
翁墨清透过后视镜看着女人和儿子,唇角微勾:“希希还小,多教几次就好了。”女人轻嗯了一声,他又说,“得空我去落户口,打算给希希改个名字,你怎么说?”
邢黛月的手落在娃娃嫩嫩的脸上,消化了下他的话:“叫希希不好吗,为什么要改?”
“小名照样叫希希,就换换大名,翁希没有周希来得好。”
她想了想说:“那你决定吧,我没什么意见。”
翁墨清带希希来的地方是天宫,他的意思是好歹也是照顾过孩子的婆婆,怎么也得让她看看大了的孩子。
何况,那天去见阿婆的时候,她问了句:他还好吧?
现在想来,那个“他”应该不是说自己,而是说孩子呢。
想来他那么个大活人就在眼前,好不好一瞧便知,用不上多问一句。
老太太见着孩子也很激动,抖着干巴巴的手一个劲儿地搂在怀里对翁墨清说:“你不知道啊,这娃可坏这呢,白天老实巴交的,就选夜里闹,我倒没什么关系,就是月丫头,月子里,给他折磨得睡不了觉,人哪,本就不胖,这一来,都瘦到八十几斤了……”
老太太没细说,但翁墨清听得出来,她这是给邢黛月说好话呢,估摸是瞧着今天孩子过来,知晓他定是得知了,以为他会怪她。
遂,翁墨清就顺着她的意思,把手搭在女人肩上,对老太太说:“阿婆放心,我会把她养回来的。”
果然,老太太听了她的话,很满足地笑笑。
楼上有希希不足月时待过的房间,也留了不少衣服和照片,邢黛月提起,翁墨清就说要看看。
老太太带着孩子吃好东西,这一对小年轻悄无声息地上楼。
照片不多,就几张,分别记录了希希满月前的小模样。
邢黛月那时不喜欢拍照,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唯一的合照还是她给孩子喂奶时老太太偷摸照的,如今看来,倒是很难得的纪念品。
有的事情,听到是一码事,看到又是一码事,老太太说她那时就八十几斤,翁墨清这一看,可不是吗。
上头的女人穿着宽大的衣服,扎着松散的马尾,怀里抱着孩子,掀着衣服,露着白白的腹部和胸部,她就那么半弓着背坐着,腹部还是瘦的一点肉没有,全身最有料的地方也就只有奶水充足的胸部。
八十几斤,对于刚生下孩子的女人来说,这个分量轻的有点恐怖,不知道该说她恢复得太好,还是说她营养尽失。
翁墨清的视线随着她翻照片的手移动着,每多看一张,眼底就多丝笑意,这会儿,又被闭着眼啃着手指的娃娃吸引了去,边上的女人注意到他放暖的表情,说:“这才半个月大呢,每晚还要吸着手指睡觉,不然就吵,是个爱闹的主。”
“还有这张,满月了,瞧瞧,是不是有点像我了。”她说着惋惜地叹气,“一个男孩子不跟爸爸像,偏像我。”
“像你好,像你活泼。”
这话把邢黛月逗乐了,她捂着嘴窃笑:“哈,知道你自己闷骚了吧。”
翁墨清笑笑,算是默认。
“对了,我家还有一本日历呢,希希每年生日我都记着的,再过三个月他就要生日了,你说,要送什么呀?”
送什么,还真是个问题。
男孩子无非是汽车、飞机、大炮等的机械类玩具,但希希已经很多了,再送就没什么新意了,这将是翁墨清第一次给儿子过生日,当然要隆重点,礼物必须精心挑选。
见他在思考,邢黛月又说:“他四岁的生日我没去,我答应给他个难忘的生日礼物,你快给我想想,到时候送不出,小祖宗还不闹死。”
“嗯,交给我来想。”
……
汪丽人自从知道有个外孙后就成天念叨着,一天念他个百八十遍,汪乾听了耳朵都生茧子了,有次吃晚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说:“姑,行了呀,又不是孙子,至于那么激动嘛。”
“你个兔崽子,有你那么偏心的吗,孙子外孙哪个不是亲的,都一样,我就喜欢小外孙,长得跟他爸一样俊。”
汪乾夹了块大肉说:“那行,以后我给您生孙子了,您别兴奋。”
汪丽人横了她一眼,脑子里还想着昨天希希过来吃饭时的可爱模样,嘴角一直都是笑的,汪乾觉得他姑有病了,翻了个白眼,看饭见底了,又去厨房盛了碗。
出来的时候汪丽人像想起了什么,问:“对了,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汪乾反问,“哦,说我以后给您生孙子的事。”
“对,孙子!”汪丽人重重放下碗筷,两眼都在放光,汪乾吓了一跳,刚喝进的汤飙出老远,有几滴还溅到了别的菜里,汪丽人都没空说他,只顾自己出神。
汪乾想,是不是所有更年期的女人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
“你算是说对了,就要给她看看这孙子!”
汪乾张着嘴,瞠目结舌:“姑,您没事吧。”
“你少管,明天,让你姐去学校,孩子我来带。”
“……”
下午P大有个教授来给大三的学生授课,讲讲检察官考试的应试技巧,邢黛月觉得挺管用,就想去,正愁希希没人管呢,汪丽人一提,她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汪丽人在邢黛月和汪乾先后离开后的十分钟,就带着孩子去了翁家。
她还非得给那个女人显摆显摆,喜欢那个姓龙的是吧,看看在亲孙子面前,她还能说什么。
钟情最近身体不好,化疗和放疗加上心情抑郁,身体每况愈下,成天躺在床上,病蔫蔫的,管家阿海劝了好多次她也不下去走动,正想劝劝少爷呢,上次来的那个女人又出现了。
“这里不欢迎你。”阿海对着汪丽人就来了这么一句。
汪丽人嘴边一直挂着胜利的笑容,推开他,大摇大摆地进去,找了一圈,没看到钟情就问:“老家伙人呢?”
阿海拿起扫帚就要扫她出去,汪丽人一双英气的剑眉一横,神气道:“放心,我不是来吵架的,我是来给你家夫人道喜的。”
“道什么喜,有事跟我说,没事请你快离开。”
“你这人真是没眼力劲,耳朵也不好,我说了是来道喜的,我给她送孙子来了,她人呢,叫她出来。”汪丽人说完朝楼上走去,阿海被“孙子”俩字惊得一愣,这才注意到那女人一直牵着个娃娃,他才要追问,人已经上去了。
“哈,原来在这里啊。”汪丽人也不管人同不同意,进去就哗地拉开窗帘。
外头强烈的紫外线打进来,钟情下意识地拿手去挡,等适应后,瞧见不该出现在这的女人,费力从床上撑起说:“是你?你给我出去!”
“别那么大声,会吓着你孙子的。”
“什么孙子,你说什么,疯女人,赶紧给我滚!”
钟情言辞过激,汪丽人却毫不在意,她只是得意地一笑,带着希希上前说:“看清楚了,你孙子,亲孙子,我家月月给翁墨清生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终于终于来网了,又能更新了,这把我激动的,咔咔。翁妈妈VS邢妈妈,婆婆丈母娘,一样样的难搞。
、Chapter73
邢黛月和翁墨清接到电话赶到翁家的时候里头三人以奇怪的距离各占一角。
钟情坐在沙发上,她斜前方三米处是不知所措的汪丽人,汪丽人的斜前方是希希,小男孩一脸的泪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汪丽人想去拉他,被他甩开,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邢黛月赶紧过去,伸手去抱他,却被他一把打开,她愣了下,希希已经跑到沙发后躲了起来。
汪丽人的电话来的急,只是吞吐着说有事,她就叫了翁墨清赶过来,一进门就看见小家伙在哭,想去亲近,还吃了个闭门羹,她扭头看翁墨清,他皱着眉头,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两个老妇人脸色都很难看,沙发上的那个激动地抖着手,拿眼偷偷去瞅沙发后的孩子,站着的那个脸色一红一白的,很是复杂。
翁墨清问完没人出声,邢黛月没什么耐心,又问了遍。
汪丽人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邢黛月吓一跳,过去拉住她还欲扇脸的手。
“小妈,您干什么!”
“都是我好胜,非要出头,带着希希来这里……”她说着,看了钟情一眼,颇为懊恼,“我不想的,谁让她非得和我吵,我一急之下就说了……”
“说了,什么。”邢黛月脑子突突突地跳,汪丽人这副后悔得要死的样子,钟情那副一脸欣喜的样子,再加上希希一副哭得要抽过去的样子,她心里早就明了,只是还在等着汪丽人否定她。
“我怎么知道他听得懂,我就说他是你跟墨清生的,是你早在四年前就生了给他现在的父母的。”
邢黛月倒抽口凉气,一时之间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