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中国病人by南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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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中国病人by南渡-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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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鼻腔有点发酸。


张起灵告诉吴邪追捕他和暗杀他的至少有一方是军队的人。
吴邪想来想去,除了他已故的老爹,生前曾有一段时间作为特聘技术顾问跟军方打过交道,其他各路亲戚中,想不到还有谁能跟这扯上关系。
难道是上一辈的历史遗留问题?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冲着吴一穷家人来的,那么首当其冲应该是作为遗孀的妈妈,然而这些军人的矛头明确指向他吴邪。
如果说仅剩一种情况使得吴邪什么时候招惹了军方而不自知的话,尽管十分不愿意往这个方向推测,但是也许跟齐羽有关。


张起灵说:“我觉得要抓你的和在找我的,可能是同一批人。”
这个信息又不亚于一个重磅炸弹,其实关于张起灵这个人,吴邪知之甚少,一份真假不明的保安工作,难以估计的身手,对危机有野性直觉和具备反侦查意识,严重到需要靠药物抑制的睡眠障碍,现在又可以追加一条,军队黑名单上的在逃人员。所有这些合在一起,合成这个极简却又复杂得要命的男人。
吴邪问:“小哥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不知道。”一贯坚定的眼光竟也会流露片刻迷茫,“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


张起灵记忆的伊始是在病床上。
大约两年前他于拉萨市医院苏醒,据说他维持植物人状态已经躺了一年多,在那之前没有人认为还有醒过来的可能,当地的医生把他的苏醒称为奇迹。
而他付出的代价是所有的记忆。
没有任何一件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关于他的全部信息就只有当初重伤入院时做的简单登记,也只不过一个名字而已。醒来之后的他跟昏睡时差不多缄默,日光之城纯粹的日光照不进他的黑眼睛。


医生的女儿非常喜欢他,恳请他留下时藏族姑娘的笑脸像烂漫的格桑花。
除了名字之外一无所有的汉人,已经没有哪里是非回不可的地方了,任何人都会选择在当地定居下来,开始新的人生。
但张起灵不是任何人,张起灵就是张起灵。
他说:“我要找回一样东西。”
姑娘说:“什么东西?去哪里找?”
张起灵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知道要找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必须去找。


一无所有的人踏上寻找之路。
吴邪脑海中勾勒出一幅画面,长路漫漫,流浪的旅人从天与地的尽头走来,问他去做什么,他说去找回丢失的时间。
不敢说全然理解,但他终于开始有些明白张起灵身上那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来自何处,这种不确定感,是因为他根本连自己都无法确定。
好像有只手在心脏上重重捏了一把,吴邪忽然有一种上去拥抱他的冲动。
“我会记得。”
张起灵转过来望着他。
吴邪笑道:“如果这次你再忘了,没关系,至少我会发现。”
张起灵没有说话,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内容。


等是等不来结果的。
下午时张起灵独自出去了一趟,带回来的东西让吴邪一下瞪圆了眼睛。枪械匕首之类且不提,他居然还开了台车回来……比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很快就要展开第一步行动。
“晚上我会去疗养院,把你的东西带回来。”说话间吴邪看见张起灵把匕首插进小腿的绑带。
否决了吴邪随行的提议,天色完全沉下来时张起灵坐进车里对扒在窗口耍赖的人说:“进去,淋湿了没衣服换。”


汽车在暴风雨里穿行。
深夜的疗养院笼罩在静谧之中,避开护士台的灯光,黑影迅速掩进病房,继而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突然一道劲风直袭脑后,黑影灵活地向右侧避让,同时左腿直扫对方下盘,却什么都没扫中,正纳闷的一瞬,下巴就吃了一记重拳,紧跟着拳头落在他肚子上,正是刁钻的位置,直把他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趁他吃痛缩起来那一瞬,对方铁一样的胳膊已经绞在脖子上。
“操!”被紧勒脖子的人从牙缝里硬挤出一个字。


张起灵原本拿到东西就准备走,没想到门竟在这时被人推开,一道黑影鬼鬼祟祟摸了进来。
他掩藏气息,掩蔽在暗处,看到这人进来后果然开始翻抽屉,才出的手。
此时他的手臂勒住那人脖子,用的力道都是有讲究的,不会勒死人的同时又能让人体会到被窒息的痛苦而丧失战斗能力。
走廊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显然他们都已听见,这时再僵持下去就不明智了。
张起灵挟持着对方来到窗前,准备从窗口逃走。对方显然也跟他想法一致,于是松开手臂各退一步。
跳下去的瞬间,张起灵借着一道闪电的亮光看清那张胖脸上是一脸的错愕。
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铁线般的雨瀑中。


9。


没有什么比暴雨天断电更让人郁闷的了,整片区域一瞬间暗下来,包括路灯在内,所有的店面、住户,全部归于黑夜的笼罩之下。
突如其来的停电搞得吴邪很想发火,恐惧却先愤怒一步到来。
屋子里没有一丝光,厚重的雨云将月光也全部盖住,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斗室,以往这种情况是绝对避免出现在吴邪日常生活里的,他住处的每个房间都能随手找到手电或是蜡烛。
手边没有任何能发光的东西,他彻底成了睁眼瞎,绊了地上的一个包裹,撞了桌子腿,或许他该庆幸张起灵的房间里没有过多的家具。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坏的。
最最糟糕的是,他一个人。
过快的心跳,不祥的、密密实实向内挤压的黑暗。
吴邪慌张地摸到打火机,颤抖着手指去拨动开关。
哒、哒、哒。
期待中的火光却迟迟不来,他的手指抖得厉害,手掌出汗,小小的打火机有几次险些滑脱出去。吴邪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攥打火机,锲而不舍地继续一下下地按着。
“亮一下,亮一下……”他祈求。
该死的墨菲定律总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跳出来彰显它的存在感。


塑料打火机在撞上墙壁后发出“啪”一声,这一声里包含了吴邪全部的愤恨,狠狠地扔掉打火机之后,他所剩无几的勇气仿佛也随之销声匿迹。
眼皮失去它的存在意义,睁眼还是闭眼没有差别,他屈膝坐在地上,背抵着床,绝望而恐惧地等待着。
那种怪声终于又来了,不知从哪来的窸窸窣窣意义不明的声音,像鬼魅在耳语。虽然明知是徒劳,吴邪还是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然而那些鬼语好像根本就是从他自己脑袋里发出来的,即使捂了耳朵清晰依然,唯有忍受。
黑暗中时间也失去意义。


当张起灵带着一身雨水回到家,屋子里异样的静默让他直觉不对,刻意压低脚步声,直到隐约分辨出床前那一团,才试探道:“吴邪?”
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回应。
确认没有危险,他扭亮手电,看是看清了,却无法形容此时吴邪的状况。双眼闭得紧紧的,两手抱着头埋在膝盖,原本高高的个子现在缩成一团,怎么看都有点……可怜。
这副样子让他一下想起那个蜷缩在电梯角落发抖的人,张起灵放缓脚步靠近,蹲在他身前,他还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张起灵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雨水。


这是什么地方?
吴邪记得自己明明已经走出很远,四周的景色却从未发生改变,他环顾四周,放眼望去皆是混沌虚空。没有天地之分,没有了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第二个人。
这是吴邪的意识深处。
走了太远,他忽然觉得很累,就躺下来,在这个除了他自己什么也没有的地方,他很想睡,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吴邪。”


是谁在叫他?
这个声音十分熟悉,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吴邪强撑着就快合上的眼皮,可它实在太沉重了。
不行了,好想睡……


“醒醒,吴邪。”


这是闷油瓶的声音,闷油瓶在喊他。
不能睡着,睡着之后吴邪就不存在了。
不能这样,他要回到小哥身边去。


吴邪终于睁开了眼睛。
距离他脸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他看见了张起灵还在滴水的脸,那张脸上他最喜欢的部分正专注地注视着自己。
吴邪从未感受到醒着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他还是他自己,还能以吴邪的名义被张起灵这样注视着,实在太好了。
内心翻涌着滔天巨浪,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所能做的只有双臂一展紧紧抱住了眼前这个人。
吴邪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要哭,只是眼泪不停地流出来而已。


突如其来的拥抱并未让张起灵感到多意外,不断有温暖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淌,形成一道温温热热的水流。
张起灵反手抱住了他,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微微一抖,又继续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衣服会湿。”低沉的嗓音就在耳朵边响起,凉凉的嘴唇擦过发烫的耳廓。
吴邪摇了摇头,只抱得更紧了些。
尽管这个怀抱湿冷,他也不想一个人。
不想再一个人。


一个拥抱,好像把吴邪半辈子的大胆主动都预支完了。当他套着张起灵的衣服,看着冲完澡的张起灵一丝不挂犹自滴水的裸体时,感觉自己整个脑袋都熟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
视线游来游去,终于还是抵挡不了诱惑落在他裸露的背部,如吴邪臆想多次的那样,背肌宽阔,线条流畅,走动时牵动肌肉让他看起来像一头矫健的猎豹。
可是他为什么在靠过来啊!吴邪脸红得要起火,根本无法忽视那一直延伸到下腹的黑色毛丛,还有半隐其中的男人器物正随着走路的节奏有规律地晃动,然后就停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
张起灵从他手中拿过毛巾开始擦拭头发,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将吴邪包围,他简直怀疑张起灵是故意的。
“衣服被你穿了。”张起灵的语气倒还是一贯那样凉凉的。
擦完头发,他才顺手把毛巾围在腰间,总算遮住了那让吴邪既无法直视又自惭形秽的景象。
第二性征发育得好了不起啊!吴邪红着耳朵在心里唾弃着。


雷电好像霹坏了他们这片的总线,深更半夜也不能指望电力公司,估计今晚没戏,得自己克服克服。
张起灵不知从哪掏出几支蜡烛点了,比手电光还要更亮些。吴邪喜欢烛光,看起来很暖,连烛光下的闷油瓶看起来都要比平时温柔一点。
其实刚才就很温柔了。回味起不久前的拥抱,吴邪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个活动热源,动不动就浑身发热。偏有人爱火上浇油,他能感觉到小哥的手落到自己背上。
“好了?”
这样没头没尾的问句大概也只有吴邪能听懂了,他想了想刚才的梦,不管是隐喻还是什么,都让他心有余悸。
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由于他的提问又有些僵硬和微颤,张起灵没有任何迟疑,将他揽入怀中,手覆在他的手上,“会好的。”


其实吴邪很想告诉张起灵,如果不是他,或许他早就迷失在意识深处回不来了。
张起灵的体温并不高,却给了他他一直渴望的温暖,在最需要的时候。
而温暖着他的小哥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尽管他看起来完全不像。
吴邪也曾见过一些得了失眠症的人,他们的外表往往具有明显的共性,眼睛下方浓重青黑,神态萎靡消沉,像快变异的丧尸。互助小组里他听那些失眠症患者述说着睡不着的痛苦,那是一种身体极度渴睡然而大脑却像失去了刹车功能一样的疯狂状态,他们说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想好好睡一觉。
张起灵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是想睡睡不着,而他更像是存心不让自己睡着。吴邪甚至觉得他始终在防备着一些什么东西。他无法想象一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分分钟保持着高度警惕,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人生,简直像是慢性的自我折磨。


吴邪说:“小哥,或许我能明白一点你的心情。其实每天我都在担心,我不能确定一觉醒过来,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我。”
入睡可能就意味着迷失,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如此。
或许其实张起灵并不怕睡觉,他只是怕每天醒来之后面对一片空白的脑海。
坚冰一样的男人正抱着他,分给他本就不多的体温,无声的安慰是属于他的温柔。吴邪不知该说什么来表达他内心的感情,只好用力回握住张起灵的手。
两只男人的手,手指紧紧交缠,看起来却异常合拍。


东方有熹微晨光,渐渐照亮这小屋一隅。
蜡油凝了一滩在桌角,地板上坐了一夜的两个人歪在一起睡到天亮。
张起灵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睡着,也许是这样的吴邪冥冥中带给他安心的力量。无从解释,就像当他抱着吴邪时,明明该是陌生的人,却偏篇有种熟悉的味道。


然而没来得及对张起灵的不药自愈表示庆贺,吴邪就发现自己发烧了。作为一个穿戴整齐的人,他实在没脸在差不多全裸的张起灵面前说自己是睡觉时受的风寒。
张起灵摸了把他滚烫的额头,一句话没说,把人弄上床用被子裹住,在那之前顺便把吴邪那一身都扒下来穿回自己身上。
烧得眼角通红的吴邪也只有光溜溜地龟缩在被子里,腹诽某人耍流氓的份。


流氓穿戴整齐,出门前扔给吴邪一只手机,千年难得解释道:“以前那个不能再用,不安全。”
看到吴邪虚弱地点头,他才出门。
将张起灵买回来的粥喝了,再将各种药吃过一遍,吴邪头疼得龇牙咧嘴,正是感冒最难受的阶段。
其实他已有好几年没发过烧,偶然一病果然来势汹汹,只觉脑袋里装的根本不是脑子,而是锅滚沸的豆浆,牵连着所有五官神经都一齐疼痛起来,牙疼耳朵疼,鼻塞又流眼泪,表情别提有多纠结了。他皱紧眉头,忍受着钝钝的疼痛。
想打喷嚏又打不出的表情不知道触动了张起灵哪根神经,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的鼻子,眼角红红鼻头红红的吴邪,哀怨地瞪着他,看起来居然有点可爱。


10。


张起灵把香菇粥搁在桌上,睡成猪的那位裹着被子团成一个球,连脑袋都找不着。
越吃越馋,越睡越懒,吴邪身体力行,这两日不分昼夜地窝在张起灵那张单人床上,期间除了给二叔和三叔去过两通电话之外,剩下的时间就是吃和睡。
走过去扯开一点被子露出吴邪的头,药物副作用让他发汗发得厉害。张起灵在床边蹲下来,安静地看他满脸挂汗的样子。
一滴汗正顺着他的面部轮廓往下淌,这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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