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慕昌帝和慕径偲同时聚精会神的竖耳倾听。
阮清微挑眉,殿宇顶上有动静!她刚想要提醒慕径偲时,只觉肩膀被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随着一股力道,她被拉入熟悉的怀抱里。
慕径偲迅速的从袖中取出香囊,放在了阮清微的鼻间,她措不及防的呼吸,将香味吸入。他在她耳边说得很轻:“你睡一会。”
阮清微一怔,迎着他温柔而坚定的眼神,忽觉困意深浓,感觉到他的怀抱紧了紧,当她意识到吸了迷药,却已无法自制的昏睡在他的怀里。
就在慕昌帝神色不明的目光望过来时,慕径偲自然而然的褪去外袍,把阮清微整个包裹住,轻轻的抱放在身边的丝绒地毯上,摸了摸她的头,让她睡在身旁。
这时,殿外禁军高呼:“有刺客!”
只见一群黑乌鸦般的黑衣人从殿顶凌空下击,薄凉的夜色里刀光森寒,疾狠的划破夜空。
顿时,整座太子府躁动惊慌,于道济猛然拨刀跃至院中一探究竟。
慕昌帝的眸色冷沉至极,精光一闪,宛似置若罔闻一般,缓缓地阖上了眼帘。他稳稳当当的坐着,手搭在木椅扶手上,似一座沉睡的大山,面对暴风雨神出鬼没的侵袭处之泰然。
等的人来了,带着嗜血的杀戮而来。慕径偲平静的饮茶,神态如常。
殿外漆黑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与刀刃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有禁军毫无准备的倒下,有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响起:“有刺客!”
于道济威声命道:“护驾!”
禁军们火速涌向殿门处护卫,把殿门挡得密不透风,抵拦刺客们杀向殿内的凶残气势。与此同时,太子府外的京城衙兵也都赶往正殿,护卫慕昌帝。
宁静祥和的太子府中,刀光长矛撕杀一片,血肉横飞,再不复以往。
月黑风高,尽是屠杀之气。
慕径偲的指间不轻不重的捏着茶杯,视线落向杯中茶水,始终没有朝殿外看一眼。他知道来的这群刺客,是手持双钩铁链弯刀的神秘杀手。
在太子府的守卫如此森严之下,杀手们能轻松的杀向正殿,可见他们的出现很不寻常且训练有素。敢于选择今日贸然行刺,一定是全力出动带着必胜的决心。杀手们正集中火力的厮杀,只需耐心的等待,刺客们就能清除掉殿外的人肉围墙,毫不费力的杀进殿中。
太子府的卫军们腰间有刀,刀仍在刀鞘里。没有接到太子殿下慕径偲的命令,太子卫军们都笔直的挺立在原地,就像是静止不动的景物一样。鲜血溅在他们的身上,一具具的尸体倒在他们的脚边,他们漠不关心的置身其中,动也不动。很巧,黑衣刺客的目标是禁军和衙兵,视太子卫军不见。
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着,慕径偲越发的宁静,冰冷而尖锐的杀气在殿外恣意的猛窜,杀伐极常的果断。
殿外简直成了修罗场,而殿内一片肃静。阮清微在沉睡,慕昌帝的眼睛一直在闭着,福公公警惕四周,慕径偲不闻不问。他们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肢体动也不动,就那样等着,等得气氛沉凝。
禁军和衙兵们视死如归的守护,一波人墙被砍倒,另一波人墙即刻补上,前仆后继的死去,个个都似忠心义胆。耀眼的刀光把月光映得惨淡无比,血肉之躯在临死前痛苦惊恐的低吟不绝于耳。
黑衣刺客们凶狠异常,手起刀落得心应手。想必禁军统领于道济和京城郡守唐启已派人调遣增援,凭当前的形势,在增援赶到之前,殿外的人墙将被全部斩杀,再多的增援也无济于事。
‘呯’的一声,有一物从殿外飞入,霍然落在殿中,定睛一看,是京城郡守唐启的头颅,鲜血淋漓。
嚣张?挑衅?
慕径偲双睫一眨,把指间的茶杯放在席面上,在他的手离开茶杯时,察觉到福公公锋利的目光猛得投来,有着不加掩饰的戒备。他不再有任何的动作,因他知道福公公一手持着拂尘,另一只手隐在袖中。
福公公隐在袖中的手里正捏着一枚飞刀,蓄势待发,曾想尝试福公公飞刀命中率的人,都已被百发百中的死于飞刀之下。
在虎视眈眈的监视下,慕径偲波澜不惊的端坐,在静心的听着殿外还剩多少黑衣刺客,是否能尽快杀进殿内。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厮杀,黑衣刺客们已占上风,正在按部就班铲除人肉盾墙。
福公公紧攥着拂尘,拂尘和飞刀随时会倾刻而出。
快结束了,拥挤密实的盾墙已被瓦解,黑衣刺客的身影出现在明亮的烛光中,随着越来越的尸体堆积在殿门,滚烫的热血染红了石阶,在无声的流淌着。
有一具尸体被飞扔进殿中,慕径偲的手指轻抖了抖,瞳孔收缩,是身中数刀衣被血染的于道济。
禁军统领于道济和京城郡守唐启都已殉职,慕昌帝猛得睁开了眼睛,两道极寒的光芒射出。
黑衣刺客们聚涌在殿门前,黑压压的一片,魔鬼似的趟着血河来自地狱。
慕径偲依旧不动,就那样低垂眼帘的坐着,眸色隐晦。
刀光如掣电,三把锐利的弯刀同时自殿外急速击进殿里,朝向高高在上的慕昌帝。慕径偲随及抬起眼帘,弯刀从他眼前划过。如果他愿意,他可以掷出手边的茶杯去击落弯刀,力挽狂澜。但他没有,他一动不动似毫无察觉。
慕昌帝的眼睛里闪着明晃晃的刀刃,刀刃穿过风,对准了他的胸膛。他的手握成了拳,在等着什么。
刀的速度很快,慕昌帝是躲不开的。不过,如果慕径偲愿意,依他极快的身手,完全可以一跃而起,挡在慕昌帝的前面挨这三刀,以示忠诚。但他没有表态,没有动,他不屑于装模作样。
只要皇上驾崩,太子便能登基为皇。
‘皇上’和‘太子’真是一对如天敌一样的父子,更何况,他们并不是真正的父子,他们彼此生厌。
慕径偲袖手不管,福公公要管,一枚飞刀击落一把弯刀,拂尘一挥打落了另一把弯刀,当福公公要以身去挡第三把弯刀时,弯刀已狠狠的没入慕昌帝的肉里,正中他的胸膛,血顿时洇湿他胸前的衣。
慕昌帝身受重伤!
不过是瞬间,福公公身形极快的挪移,极迅的拨出拂尘长柄中的细剑。
慕径偲留意到了福公公的来势汹涌,他本可以避开的。然而,他脖子一凉,剑尖正抵在他的喉咙。
慕昌帝的手用力的按在胸前,鲜血从他的指间流出来,他面色冷沉,好像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又好像他心中的疼盖过了刀伤的疼,他终是皱起了眉头。
黑衣刺客们手持双钩铁链弯刀,正勇猛的朝着殿内走着,步步逼近。
福公公叱道:“让他们退到殿外!”
慕径偲暼了一眼黑衣刺客们,有叹息自鼻间呼出,平静的道:“站住。”
听到命令,黑衣刺客们立刻站住了。
慕径偲意味深长的仰望皇上,皇上的神情沉稳而冰冷,所受的伤势颇重。他收回目光后,正色的道:“退到殿外。”
黑衣刺客们退了出去,整齐有序的排列着,候在殿外,站在一堆一堆的尸体旁。
慕径偲抿着双唇,气息平和,宛如深谷中不被惊扰的幽兰。他的余光看到慕昌帝在暗自运气,血流过急,刚硬的眉宇中已浮出虚弱。
柳贵妃娘娘来了,狂奔而来,她跌倒在正殿的门槛上,跨过尸堆,看到皇上身负重伤以及太子被福公公的剑指时,顿时明白了,满脸的惊骇,失声吼道:“大胆太子,竟敢行刺皇上!”
她颤抖着扑向慕昌帝,地上印着一串带血的靴印,她悲痛的在他的腿边大哭,鲜血沾在了她的发。
在增援的皇城禁军赶至太子府门时,黑衣刺客跃上屋顶逃走了,太子卫军一直都没有动。
慕昌帝移驾回宫,御医们火速的涌向祥凤宫。皇上失血过多,危在旦夕。
柳丞相被紧急宣进皇宫商议重事,大批的禁军值守在殿外。
风停云歇,夜已深。
清静的太子府中,尸体遍地鲜血四溅,于浊世中唯一的一片净土,还是被染污了。
☆、第七六章
当阮清微睡醒时,已是中午。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床榻前的慕径偲;迎着他温柔的凝视;她唇角泛起笑意。
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忽想到曾被他迷昏,阮清微急忙问道:“发生过什么事?”
慕径偲握住了她的手;平静的道:“昨晚;那批手持双钩铁链弯刀的刺客杀入正殿;皇上身负重伤;禁军和衙兵们全部命丧太子府。”
阮清微震惊;愕问:“石竹呢?太子府的侍卫呢?”
“放心;他们都安然无恙。”慕径偲道:“我事先交待过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
阮清微挑眉,“你早就知道会有刺客行刺?”
“并没有早知道。”
“你为何将我迷昏?”
慕径偲沉声道:“我不想让你经历连我都厌恶经历的情形。”
“如果不是刺客行刺,将会发生什么情形?”
“我不确定,只知将发生令我厌恶的事。”
“刺客在太子府大开杀戒;并没有很出乎你的意料?不觉惊讶?”
“算是吧。”
“算是?”
“没有出乎意料,不觉惊讶。”
阮清微定睛瞧他;问道:“那批至今逍遥法外的神秘刺客,背后的主子到底是谁?”
慕径偲道:“无证据,不妄加揣测。”
阮清微故作意味深长的道:“我分明觉得你知道是谁。”
慕径偲抿诧异的问:“你怀疑是我?”
“是你吗?”阮清微冲他眨眨眼,她并不怀疑他,故意这样说,只是想知道他怀疑谁。
慕径偲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了解吗?”
阮清微笑而不语。
慕径偲笃定的道:“皇位我志在必得,我不着急,我愿意水到渠成,顺势而为。”
闻言,阮清微满眸的欣赏,他从不激进,不冲动,一直从容不迫,宁静无为,强大的力量在他经年累月的积蓄下,行如流水。不由得,她隐隐一笑,他正是用水到渠成顺势而为的法子,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极为有耐心的征服了她。
令他一见倾心的阮清微和君临天下的皇位,慕径偲都必须拥有,用正大光明的方式得到!
慕径偲握紧了她的手,道:“清微,你放心,我不想也不会成为那种人,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绝不会让你鄙视。”
那种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人,那种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人,那种奸诈恶毒玩弄权术的人。
阮清微坚定的道:“我相信。”
“清微,你也放心,谁敢主动欺负、伤害我们,我绝不允许绝不轻饶,必报以欺负、伤害。”
“我知道。”
不想成为那种人,但如果有人挑衅,必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还击。
慕径偲把她拥在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道:“皇上在太子府被行刺,我被皇上下令禁足于太子府,接受彻查。太子侍卫全被调离,太子令牌被收。此时,府中除了我们,只剩六名侍从,还有大批监视我们的皇城禁军。”
阮清微一怔,他被禁足?幽禁太子府?太子侍卫被调离?太子令牌被收?任何一点都意味着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啊,听他说得云淡风清,不禁问道:“你有了应对之策?”
慕径偲平静的道:“你不用担忧,只需安心休养。有我在,我们静观其变。”
阮清微扬了扬眉,他确实习惯如此,不到紧要关头不会直接的全力以赴,因为世事多变人心叵测,有太多的迷障,何必自扰让自己总是处于紧绷的状态。同时,他又是一贯以置身事外的态度纵观全局,了然一切,做足了准备,在紧要关头时知己知彼势如破竹。
就是这样一个沉静明昭的他,爱她护她,怎么能不让她纵情全心的爱慕呢?
这时,殿外的石竹禀道:“太子殿下,新上任的大理寺卿许大人求见。”
是许奇正?慕径偲轻摸了摸阮清微的头,道:“我去去就回。”
果然是许奇正,曾任五品监察御史的许奇正,因破获供给到前线的粮草被劫案升为三品的大理寺少卿。如今,荣升为一品大理寺卿。这一年内,可谓是步步高升。那天,阮清微就是冒充许奇正的女儿从苏府出来后,被石竹请进了太子府。
许奇正负手站在血迹未干的阳光下,一身正气凛然,见太子殿下信步而来,便恭敬的迎上前,拜道:“臣,大理寺卿许奇正拜见太子殿下。”
“许大人请起。”
许奇正道:“臣奉旨彻查昨晚皇上遇刺一案。”
慕径偲很确定的明白了一切,有一种极为复杂的感受翻涌在胸腔,他平静的问道:“需要我去一趟大理寺?”
皇上在太子府遇刺,如果太子殿下被请进大理寺接受审查,则表明行刺跟太子殿下有关,影响重大。
“案情尚不明朗,不便惊忧太子殿下。”许奇正道:“待臣理清案情,需要太子殿下进大理寺之时,自会邀请。”
许奇正人如其名,不会因为急于破案,而折损太子的名声,慕径偲微笑道:“有劳了。”
许奇正道:“请太子殿下将昨晚的所见所闻讲述一遍。”
慕径偲详细的陈述皇上遇刺的经过,许奇正自备笔墨记录,他们都坦诚认真。
看到是许奇正,阮清微眉头舒展露出了微笑,他可谓当朝最为正直忠耿之人,竟能在柳丞相的眼皮底下平步青云成为大理寺卿?无论如何,他能身居要职是社稷之福。
许奇正离开太子府后,阮清微笑迎慕径偲至殿外,喜悦的道:“此案由许大人负责审理,即使没有指认真凶的铁证,无法水落石出,你也能安然无恙,不会蒙受冤屈。”
慕径偲只是微微牵动唇角,若有所思。
“怎么?”阮清微察觉到他心事重重。
慕径偲扶着她,轻揽她入怀,道:“我们与六名侍从一同搬居去留栖院,食住都在留栖院中,彼此能有照应,如何?”
阮清微一怔,他竟然转移了话题,是并不认为当前的形势乐观?还是他发现了什么端倪?确实应该居安思危,一个正直的忠臣在当前朝堂之中,想要特立独行的为国为民效力,何其的艰难。
更何况,此案事关重大,关乎到慕径偲的命运,关乎到太子之位,必将有多重势力施压。见他不打算多言,阮清微便不追问。
府中只有六名侍从了,皆是慕径偲得力的侍从,一同搬居一处,是有利于彼此照应。
阮清微说道:“我全听你的安排。”
就在这时,刘公公从皇宫而出,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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