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看得出来,连他都没办法再像往常一样催眠自己,自家老婆烧得菜天下第一美味,更何况他们几个小毛头!
却见若岚吃得津津有味,扒完了面前的一大碗白饭又起身去添了第二碗,还称赞有加的说著,「言妈妈,今天的菜好好吃喔,我还要再吃一碗!」
朝烨从小就是个懂得察颜观色的孩子,但是要他昧著良心说谎,他倒是办不到!
他气极了!若岚那婉转奉承的谄媚模样令他做恶!
把刚回到桌边的若岚手中添满白饭的碗一手挥开,一把抓起若岚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上一提,「你少说谎骗人了!明明难吃的要死,干嘛在我妈面前装啊!怕我妈一个心情不爽就一脚把你给踢出门是吧!」
言妈妈听到儿子直接又刺耳的话,她连忙趋前去阻止朝烨说出更多更难听更伤人的话,「不准你这麽说!朝烨,」她把若岚从朝烨手中抢救下来,护在自己身後,「若岚只是不想让妈妈太难过才这麽说的,你不要怪他!」
「不怪他怪谁啊?一天到晚装乖装懂事,我都快受不了了!自从他来了之後,妈妈你的眼中就只有若岚没有我跟曼薰了,老妈───────」朝烨瞪视著自己那个在若岚来家里後就态度丕变的母亲。
「到底谁才是你的孩子呀!?我跟曼薰才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生骨肉吧?!为什麽你要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那麽好?」
“啪”的一个巴掌声在不小的餐厅里响起,朝烨不敢置信地瞪著挥出巴掌的父亲。
从小到大,就算他犯再大的错,父亲都舍不得,也不曾对他说句重话,更不可能对他施加暴力,现在却为了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孩子打了他!
朝烨一甩头,一个转身就跑离现场,留下被惊呆了的曼薰面对父母亲懊悔的神情和若岚怯怕的发抖身影。
隔了几天,彷佛前几天晚餐所发生的冲突是场梦似的,朝烨哥和若岚哥变得形影不离,而且缠人的居然是被老爸赏了一耳光的朝烨哥!
他变得执拗而且黏人,不管若岚哥到哪去,他就跟到哪,就连若岚哥要洗澡上厕所,朝烨哥也跟得紧紧的,让言爸爸的眉头深锁,再也开心不起来!
或许是为了眼不见为净,也或许是言爸爸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了折腾,他竟然在朝烨回国接管自家生意不到两年的时间,就宣布退休,带著老婆到加拿大去享受他们悠游恬适的乡间生活,根本不管朝烨是不是会将自家生意给搞得一败涂地!
震远听著曼薰有些支离破碎且语焉不详的叙述,他稍稍推理了一下,「那你知不知道你爸爸为什麽要把若岚带回家吗?」
「不是很清楚,可是妈妈有说过因为若岚家发生大火,除了当时刚好去参加夏令营的若岚逃过一劫,家里所有的人都在那场火灾死了。」
「那若岚在台湾没有任何的亲戚可以收留他吗?」震远不明白的地方是,如果若岚变成孤儿的话,理应是由最亲近的亲戚收养才对,怎麽会由没有半点关系的言家人出面收养呢?
「听我妈妈说,若岚的其他亲戚都有自己的困难,没有办法收养他,所以才会由爸爸出面跟若岚家的其他亲戚说明要收养若岚的。」
其实曼薰在渐渐长大成人,明白了更多有关若岚的事情後,也想过同样的问题,但是父母给了她这个答案,她便不再深究。
反正都过了这麽多年,再去质问当年那些亲戚好像也不能解决任何的事情,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呢?
只是到底当年发生了什麽事,会让朝烨哥变得如此奇怪,非要若岚哥成为他的新娘,根本不管这在现实生活中是不可能实现的事!
震远沈吟了一会儿,他面色凝重地看著曼薰,小心翼翼地遣词用字试著把心中最坏的想法告诉曼薰,「或许,我说的是或许,因为我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可以举证,所以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听听就好,千万不要想太多,也不要把我的臆测去告诉你哥跟若岚,毕竟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除非查证属实,不然一旦公布出来,受到伤害的不只是朝烨和若岚俩个人而已,更有可能会伤害已故的亡人和你的父母!」
曼薰没想到事情的伤害范围会如此巨大,她有种不知道事实反而是种幸福的感觉,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把事情弄清楚的话,将来会受到伤害的有可能会是自己最爱的两个人,她决定勇敢!
她握了握震远的手,勇敢地点点头,「我要听,说不定你的推论在往後的日子里可以帮到我最爱的两个人,所以我要勇敢,我要听!」
震远用著最宠溺的表情看著自己可爱的未婚妻,吻了吻曼薰的鬓发,「我就知道我的小曼薰是个乐观又开朗又聪明又勇敢的女人,那我要开始说罗,如果有不对或者你觉得可以补充的地方,你可要提醒我喔!」
「嗯!」
震远清清喉咙,开始他的推理,「我在想,会不会若岚极有可能是你跟朝烨同母异父或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当年一时的激情造成了这个不可弥补的过错,於是身为亲生父母的双方决定瞒著另一半不告之实情,把若岚就当成自己和另一半所生的孩子给生了下来,」
「但是,如果若岚是我妈妈生的孩子,难道出轨的男方老婆会接受这个小孩?她一定会想办法虐待他来出气吧!可是我问过若岚耶,他说他的爸妈都对他很好,而且他还说过他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在家里他排行老二,可是他却是家里最得宠的,连弟弟都宠他,让他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弟弟而不是哥哥了!」
「那就有可能是你爸爸出轨,而女方瞒著自己的丈夫说孩子是自己老公的,加上家里第一个小孩是女生,第二胎生个男孩正好符合中国人喜欢凑个“好”字的传统,所以,当父亲的自然不会想到孩子很有可能并非自己的亲生骨肉,即便是日後知道了,也很有可能会因为从一出生就抱在怀里养到成人,根本就不会太在乎孩子是否与自己没有任何的血源关系,所以依照这样的推论,当年出轨的极有可能是言伯伯,而非言伯母了。」
曼薰听著震远的推论,她忽然觉得当年出轨的人的确有可能是爸爸,因为爸爸带若岚回家的神情很不自然也很不情愿,好像有人硬逼著他去承担他不想承担的责任。
可是自己的母亲是这麽宽容大度的女人吗?如果是的话,家里就不会常常上演“六国大封相”的戏码了!
曼薰在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重点,「可是我老妈是出了名的醋醰子耶,你都不知道,我家小时候最常上演的戏码就是“六国大封相”!」
「六国大封相?那是什麽玩意啊?」震远也被言家特有的“名物”给搞得一头雾水,他反问曼薰。
「唉哟~~~,就是夫妻打架啦!这个名号是我大哥在念国中的时候封的!」曼薰蹭蹭坐得有些酸麻的双脚。
一想起母亲每次要父亲到书房有“要事”商谈的时候,隔天一早就会看到父亲的其中一只眼睛乌青,在餐桌上低著头用报纸挡住孩子们好奇的眼光,他们就知道这次的胜者是妈妈,反过来,如果隔天早上没早餐吃,就晓得是爸爸赢了!
然而孩子毕竟是现实的动物,没早餐吃会肚子饿,而且妈妈获胜那天的早餐通常都会比较丰盛,所以他们比较喜欢妈妈获胜!
震远笑得莞尔,「你老哥怎麽会想出这麽有趣的名号?」果然不亏是靠玩创意起家的!
「他那时正好上到中国历史的春秋战国时代嘛,你也念过历史,那个时期大家都爱打来打去的争著当王,所以我老哥就很天才的给了我们家常常打架的爸妈这个很“讨喜”的封号罗!」
震远拉起曼薰的双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用著温热的大掌按摩那光滑的肌肤,舒缓僵硬的关节,他知道受过伤的曼薰不适合久坐,而这个伤害是自己一时不小心所造成的,所以他对於伤愈後的曼薰更加体贴,「会不会不舒服?坐太久我知道你会痛。」
曼薰缓缓地摇摇头,「才不会呢,」她深深的知道震远还在为当年一时的不小心所造成的伤害耿耿於怀,但大半的原因是出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自己逞能硬要跟著去滑超高超陡的坡道,自己也不会差点小命不保!
她往後靠在震远宽厚的胸膛,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催促震远把他的推理说完。
「刚刚你说言伯母是个醋醰子,那之前的理由就都不成立了!」
「为什麽?」
「就像你说的呀,如果孩子是自己老公跟别的女人生的,那自己一定非常的不甘心罗,一定会想尽办法虐待他,最好是把他逼得自行离家出走,不但不会落人话柄也可以少个讨厌的家伙在眼前看了扎眼,你说是不是?」
曼薰频频点头赞同震远的看法,「那到底还有什麽原因会让我爸心不甘情不愿却把若岚给领回家来收养呢?再加上我妈对若岚超级好的,小时候我有一阵子超级讨厌他的,总觉得他把我妈妈抢走了呢!」
「那怎麽你现在那麽喜欢他?你晓不晓得前一阵子我都快被醋海淹没了!」震远按摩的手指渐渐地往曼薰的大腿内侧来回巡弋,惹得曼薰一阵轻喘,她给了震远一个白眼。
「正经点啦!当然是有原因的嘛!」
震远不怀好意地将手指探入裙子的更深处,在曼薰的耳旁用著蛊惑的声调说著,「你不说人家怎麽会知道?」
「嗯~~讨厌啦!人家在说正事,你就爱捣蛋!」曼薰从裙子外面按压住在裙底做乱的手指,「因为我妈告诉了我若岚悲惨的故事後,我就觉得没有爸妈疼的小孩好可怜喔,所以我决定做人一定要懂得分享,而且若岚都会帮我解决我最头疼的数学问题,真的不盖你喔!」
震远恍若未闻的继续将灵活的手指探往曼薰大腿的内侧,并且开始用指甲轻轻地刮搔著曼薰敏感处。
曼薰把震远做乱的手拉出裙外,瞪了他一眼,「若岚真的很厉害,他可以把老师讲解了半天,我还是听不懂的数学程式用简单的几个步骤就说明清楚,所以有了他这个私人数学小老师之後,我的数学从来没考过低於八十分的呢!」
「这样就把你收服罗,你还真容易满足耶。」
「当然不只这样罗,还有他会帮我欺负我家那个白目又自大的大哥啊!」
看著自家未婚妻那志得意满的样子,再想到未来大舅子谁都不怕,就怕若岚一不开心就不理会自己,恼个半天却无法发火的德性,他暴笑出声,「哈哈哈,真的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便是一物克一物!」
远在朝烨家厨房後方房间的若岚忽然觉得一股寒意自背椎窜起,他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抖了抖,自言自语地,「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我背後的坏话?」
第六章
和曼薰通完电话的朝烨心情更是跌至谷底再难翻身!
他不是没想过曼薰所说的那些问题,只是他总用“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来安慰自己,而且就凭他的聪明才智,所有的问题一定会迎刃而解!
万一,到时所有的人都持反对意见,不赞成他和若岚在一起的话,大不了,他带著若岚私奔到别的国家去!像夏威夷之前不是才立法通过承认同性恋婚姻合法吗?顶多他把身边的股票和地产全卖了,总够他和若岚在那边生活好一阵子,其他的问题等到了那边再说也不迟!
只是他忘了,他从来没问过若岚愿不愿意跟著他?
只是他忘了,若岚和自己不同,有著传宗接代的重责大任!
只是他忘了,这一切说不定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思绪回到稍早,若岚生气的告诉他,不,根本是严重“警告”,请他不要再拿他和自己之间的感情来开玩笑,那种认真的模样,让朝烨真的不懂,如果若岚真的完全对自己没感觉的话,怎麽会任凭自己开这麽多年的玩笑?
虽然他每次好像都用痞痞坏坏的方式闹若岚,但有谁知道,其实每次在开口的时候,他是紧张的,是害怕的,是在绝境中奢求一线希望的!
所以每当他听到若岚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它,或是用傻笑企图把话题带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里是充满了希望的!
只是......
这次若岚连假装安抚他的动作都不做了,直接给他一个迎头痛击,让他连自己是怎麽输的都不晓得!
朝烨心情低闷地从沙发上起身,信步走至摆满了各种名贵酒品的柜子前,他打开许久都没开过的柜门,随手拿起眼前的一瓶酒,看也不看地拔开瓶塞就往嘴里灌。
辛辣的酒精顺著喉咙直达胃部,像是把火在烧似的,烧得他全身像著了火似的滚烫,但心却像是被冰雪所覆盖般的寒冷。
他灌完了第一瓶酒後,接著拿出第二瓶,第三瓶.....
不多久,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支酒瓶,朝烨的视线开始看不清楚客厅里的景物,可是意识却没有因著体内酒精浓度的飙升而模糊,反而越来越清醒,他背靠著酒柜滑坐地上,打了个酒嗝,他继续不要命似的猛灌。
终於不胜酒力的他醉了,原先拿在手中的酒瓶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引起了人在自己房间的若岚的注意。
夜深人静的夜里,稍微大一点的声响都有可能被无限放大,更何况是玻璃酒瓶摔落地面所发出的声响。
若岚以为有夜贼入侵,从厨房的角落里摸索出一只铝制的球棒,用双手紧握著球棒悄悄地往客厅走去,却发现客厅里灯火通明!
如果这样还有夜贼入侵的话,那麽那个贼不是胆大妄为便是笨贼一名了!
若岚放松紧绷戒备的心绪,但是手里的球棒仍紧紧地握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的环视著周遭的情况。
看了半天,没看到任何异状的若岚,决定回自己的房间去,才一转身,脚尖不经意地踢到了一个不明物体。
他吓得又举起手中的球棒,打算对方再不出声的话,他就老实不客气地给对方一顿好打!
结果躺在地上的“不明物体”,不,应该说是像滩烂泥般软瘫在地上的朝烨嘴里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呻吟。
若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