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九溟轻甩开束缚,侧过身,不再面对她,“两个月后。”
“不行,太晚了。现在就去嘛!我知道你是个守承诺的人,但没想到你是个这么死脑筋的顽石。”
“你说什么?”
竟敢说他是石头!海九溟挑着眉,似有威胁。
“你真不去?”
海九溟默然。
“那好吧。”天下尽量用失望的语气说话,“这次,就当是我来告别的。我走了——”
一步还未迈出,天下便被横在面前的手臂拢了过去。清晰地感觉到耳边的吐息,有幽兰的香味,让她沉迷。天下贪恋的摩挲着额头。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海九溟闻之,慌忙推开她,“滚!”
天下提了提衣裳,死鱼一样躺在甲板上,滚了几圈。
海九溟啼笑皆非,她到底能不能听懂人话!伸手把她拎起来,拎兔子似的,海九溟似有不悦,大步流星走到船梯处。
“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天下站稳脚步,看着海九溟的背影,笑的不怀好意。蹬了蹬蹄子,蛮牛似的冲撞上去。
海九溟闻声转身,被天下扑了个满怀,硬是被那股不知哪来的冲力,给撞倒在地。
天下伏在他身上,有些暧昧。两人的发交织在一起,缠缠绵绵,甚是黏腻。
“三年后,我……我一定杀了你。”
气息不稳的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海九溟翻身,将天下压在身下,将两人的气息合为一道。只闻喘息和嘤咛,许久许久才贪恋不已的分开。
海九溟翻身坐起身,把理智扯了回来。有些后悔刚才的作为,将这样的冲动,归咎于情人蔻的作用。
再忍受三年!海九溟这样告诫自己。但是每次都会被她的热情搞昏头!
“呐。那去不去南国?”
海九溟拨开她搭在身上的手,“你知道,我去不了。”
“我不勉强你。”天下靠在他身上,“那你就乖乖的呆在北国,不要再杀人了。”
海九溟可以理解成为,天下是在嫌弃他。甩开她,站起身,海九溟迎风而立,让冷风暂且带走他脑中的热度吧。
“你走吧。”
天下眷恋了几眼,终究还是下去了。
她在市集上雇了一辆马车,打算从陆路出发,绕道风天桥,凤郡,到达南国。
可是马行至城郊,她还是如愿的看到了退去一身红的白影。名长风背手而立,任由乌发绞着青色发缎,在风中飘扬。
海九溟有承诺在身,是离不开北国。可是名长风却可以随天下一起,南国,天涯——
绛紫在马车中跪下,垂首在名长风面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长风如水,搁在膝上的手掌,轻卷,“长风和世人无构无怨……”
如果他现在是海九溟的身份,大概是不会说出这样得饶人的话吧。
天下松了一口气,大叹无奈,“我该欣慰,你不是像君莫那样的大冰山!”
名长风敛了敛眉额,最终还是绽开笑意,“把你的手拿开——”
天下笑嘻嘻的得寸进尺,将冰凉的双手塞进他的袖中,贪婪的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如果这样的温暖,只能持续一年,那么就请真正的神明,让这一刻不要改变——
第二十七章 画中之人不可方1
占了名长风一路的便宜,也就任由她去了。无非是晚上多了个抱枕,白里多了个暖身的软玉温香。何乐而不为!只是她越发的得寸进尺,尤其是共枕的时候,没有尺度。每每把她踢下床,她总是恬不知耻的爬上来,长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有些时候,比男人还要厚颜无耻!
又过上了风餐露宿的生活,不过让天下欣慰的是,越接近南国,气候就越好。但是这次的跋涉,却是她最开心的一次。如果这就是人之将死时的放开,天下希望这一刻永远也不要变!
四人围着篝火而坐,天下啃着长风刚烧好的鱼,神情愉悦。绛紫不明白,过这样寒酸的生活,有什么好!还不如他在琼花楼时,逍遥自在。
“你去南国做什么。”绛紫终于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他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跟人乱跑!
“卫修伪造了我的信函,想要从南国运金刚砂。虽然那封信代表不了什么,我总得回去看看。”
长风轻瞥了她一眼,“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互叫名字的程度了?”
天下舔了舔手指,笑弯了眼,“你吃醋了?”
长风翻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风天桥的控制权在南国的手上吗?卫修想要运东西,还得叫南王点头!你以为他就真有这么大的能耐,闯了那一关?”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有办法吧。”天下从不小瞧人。“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长风对她舔手指的动作有些反感,他每天都是和这么脏的人躺在一张床上吗?!
“夺凤郡,占凤天。”
真是强硬的人,天下嗫嚅着,不过要是硬闯的话,几率虽小,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没有温柔的方法吗?”
长风看着她,似有所思。
天下抹了抹嘴,果然是她的吃相太难看了!?
天下难得的红了脸,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
“在想你说的温柔的方法。美人计。”
“美人计啊!”天下恍然,“美人计的话,迷惑南王,还不如去迷惑栖凤呢。”
凤梧善良,却无主见,倒是他身边的栖凤能挑个大梁。再加上凤桐,也就是天慈的勇谋,想要伤害南王,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美人计对起风管用的话……”
长风扯起嘴角,似有嘲讽。
能让他这么看不起的男人……
“难不成他是断袖?”
长风的眼角跳了跳,扫向她的目光似更不屑,“他是个宦官。”
天下感叹,宦官都能做宰相,啧啧!不过她都能成为天下第一商人,这个世道,却是没什么不好混的!即使过程很累人!一旦到了巅峰时刻,便是众人仰望欣羡。
“龙蛇隐大泽,糜鹿游丰草。栖凤安于梧,潜鱼乐于藻。”天下回想当日见到栖凤时的情形,那个俊美的甚是妖异的男人,四国之内无人不晓其名,无人不叹他风华绝代,却被长风不屑一提。很是奇怪——
“栖凤安于梧……”天下喃喃自语,袖中五指轻轻摩挲着尘封的卷轴,细细感觉,神游天方。“卫修身边要有此人,雄霸天下岂是妄图?”
语气淡淡,却字字震人心弦。衔月愕然,“东方姑娘越来对政事也有兴趣?”
在衔月眼里,女人应该窝在闺阁,知书达理,喜行不言色。可是这个自称东方天的女人却在世间穿梭,来往自在,可以百无禁忌的大笑,也可以像现在,不知为何事神伤。
“没兴趣,只是身不由己。”
天下勾起嘴角,气清而不寒,若翩仙下凡。
明明是这样一个清丽的女子,为何非要惹上尘埃。
绛紫一直很在意她身上的另一个卷轴,趁人失神,快速从她袖中抽了出来。
天下大惊,慌忙扑上前夺过,一个劲的摇头,“这个不能看!”
“为什么?你心里有鬼?”绛紫怕又是另一张海菱的画,心下正焦急,但一接触到长风警告的神色,便悻悻的坐定。
林中有异动,载车的马,似乎也被一股莫名紧张的气氛给惊得嘶鸣几声,蹄掌不安的摩擦地面。
汹涌而来的被包围的气息,紧窒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绛紫早已摆好了架势,按剑待发,心想,肯定又是东方天这个女人引来的麻烦!
天下捡起火堆中的一直火棍,在漆黑无月的林间张望,瞅准一个方向,便将火棍扔了过去。
火影照亮了一方天地,晃出了几道人影。
“卫修?!”天下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天恬……”
卫修松开依偎在怀里的瑶姬,走出黑暗,仍是深紫华服,气淡神闲,“我不是说,过两天就送你去南国吗?你看你,怎么提前跑出来了?”
卫修旁若无人,有些宠溺的责备着天下。
“死心吧。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
卫修背手,似乎被天下有些决然的神情伤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
“倒是你,是怕我到了南国之后破坏你的计划吗?”
卫修轻笑,“我会有什么计划?光你设计的那座坚不可摧的凤天,就没让我安生过。”
众人皆惊,都看向天下。没想到风天桥,竟出自这人之手!他们竟然刚刚还在谈论那个神话,岂料创造这个神话的人,就在眼前。
“没计划,你心虚什么?”
“东方天,我的确小瞧过你。”卫修身后的拳头渐渐收紧,“也曾经想杀了你一了百了。”
而且在南国的时候,有很多机会,他都没有下手。
“我惜你是一代天骄,本认为你终会为我所用。这几天的相处……”
卫修神色难测,病了,她从不吃药,夜深了,她几乎是浅眠半晌也就打发了去了。就算生命将尽,她仍可以活得这么痛快!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卫修伸出一只手掌,“过来!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是什么怪物?”天下自嘲,盯着瑶姬的方向,转而看着卫修,“把我变成怪物的人,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与你为敌,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卫修笑得阴沉,“你当真以为我会放你走?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死在我身边!”
卫修退后一步,他的隐身在黑暗中的众御廷尉皆持刀上前。原来刚才给天下的那种压迫的感觉,就是来自他们身上。
云淡风轻的笑声传入众人耳际,一时剑拔弩张的气氛,竟被这轻笑声个压了下来。
“北王和长风未过门的妻子,是这种关系吗?”
长风站到天下的身侧,火光漾出他们的身姿,竟是令人羡煞的绝配。
方才长风背坐于他,卫修没看到他的样貌,没想到竟是剑尊,名长风!
卫修的拳头握得更紧了,面色僵硬,御廷尉有绛紫对付,但是名长风,就算他亲自上,胜算的几率也是小之又小!
卫修权衡着,蓦然手一松,面色缓和。就算是用无耻的招数,也不能让东方天离开北国!
他从怀中摸出一物,捏在指间,伸向天下。
那枚被火光映的灿若流星的钻戒,刺痛了天下的双眼。她以为那枚戒指,早已随蔓萝江水而去了。
揉了揉泛红的双眼,天下吸了吸鼻子,“这烟,熏得好大啊。”
卫修有些得意的看着装模作样的天下,“改变主意了吗?”
“那东西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道你是真无情呢。想不到,这世上还是有能牵绊住你的东西。”卫修重新将双手背在身后,“无碍,你就去南国吧。但是你要敢破坏我的计划,就等着给空竹收尸吧。”
看了一眼名长风,卫修转身,将自己的黯然,罩在林间的黑暗。
“把绛紫带走。”
第二十七章 画中之人不可方2
绛紫浑身震颤,扫了一圈人,只好求助天下。
“殿下——”众御廷尉对绛紫俯身,身姿恭敬。
原来,绛紫是北国的皇室,和卫修是表亲。天下不去看神情期期艾艾的绛紫,她不能放跟卫修有关的人在身边。她受不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别人掌控。
衔月在这一刻突然选择了绛紫,随了卫修等人离去。
瑶姬走的时候,神情甚是嘲讽的勾勒一眼将手中的画轴视若珍宝的天下,然后翩然而去。
天下和长风继续赶路,隔天他们到了一个小镇,找了一家客栈。
“掌柜,两间房。”
长风有些讶异的看着神色淡然的天下,平日里不是都赖在他的房间吗?难道昨夜的事,刺激了她?
然后,半夜里,他听到了隔壁极力压抑的啜泣声,一夜未休。
长风第一次到风天桥,确实被这宏伟奇观给震惊了。天凿的深涧,被双链铁桥链接,鬼斧神工,让天地惊叹。桥上的金属大概掺和了金刚砂,被烈日照耀,隐隐有金泽,实在好看。
到了凤郡,终于得闲,天下和长风下了馆子,听旁桌的人们谈论着茶前饭后的奇闻异事。
“没想到咱们的二殿下竟是个女子?!啧啧!”
“陛下昭告天下的时候,我女儿的心都被伤坏了。”
“上战场的女人有什么好?谁敢娶她!野蛮不说,又不似平常女子娇弱!别说手感了,光是放在身边,想想都觉得不舒坦!”
“你还不知道啊!”第一个起头的客人有些不屑,“凤将军岁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是国色天香。她早就被张罗给好人家了,你还敢想!?”
“谁那么有胆量?”
“西国太子柳如绘。”
“那个四国三大俊杰之一的柳如绘?!啧啧,果然不是一般人,这样的美人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消受得起了!哈哈!”
四国三大俊杰,西国太子柳如绘,北王卫修,东王千夜。
记得当时千夜给天下介绍的时候,他本人竟有些羞赧的说着自己的名字,被她笑了好半天。
天下眨着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长风,“三大俊杰里,为什么没有你?”
“哼!三大俊杰是世人所封,要不是有了剑尊的名号,你以为你东国的千夜哥哥,会有这等福分?”
这家伙竟然比她还自恋!天下扁着嘴,偏偏,还得迎合人家,腆着脸说,“知足好,知足好。”
但是,天慈和穆海的感情,要被人置于何地?
难不成当真要应了,当日她算的那样?!真想看看天慈现在的表情!
但是她怎么也不会料到,见到天慈的时候,她竟是一身白素。这样的打扮,明明是为人戴孝,到底是谁出事了?
“穆海死了。”数日不见,天慈好像长大了好多。大搞是穆海的离开,带给了她成长的契机。
仍旧是清爽的短发,看上去抖擞成熟了许多,神情虽伤,却平静好多。
关于穆海的事,天下曾听闻不少,光是千夜的灌输就有一箩筐。南国大将,仅次于剑尊长风的威势,也是威震四国的武将。千夜说,能杀死他的人,不是北国卫修,就是剑尊长风,亦或是趁他之危,殒身于亲将之手。
“西南两国的联姻,你知道了吧。”
原来似真的。天下看着燎香,有些失神。
“柳如绘已从西国出发,到南国求亲。我和穆海回来之后,他就被任命为迎亲大使,去接柳如绘了。但是在半途上,却被人给杀了。”
天慈蓄着眼泪,瞥向长风,“栖凤说,能杀死他的人,世上只有两个。”
天下无奈,栖凤也不把话说清楚,不摆明了让天慈对名长风和卫修恨之入骨么!真不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抱歉,天慈。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们回来。”
天慈抹了抹眼泪,“不是你的错。我们离开北都的时候,就碰到了栖凤派来找我们的人。就算你不让我们走,我们还是会被栖凤给召回来的。你们先休息吧。穆海头七刚过完,我想再去陪陪他。”
“雁翎呢?”
“你说让我好好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