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丰神俊朗的宁王身着火红吉服,带着一众迎亲队伍在宋府门前长身玉立的时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但是众人又纷纷猜测,因为平时亲切温和的宁王此刻却面如寒霜笼罩,火红的喜服也没有掩盖他眉宇间散发出的淡淡冰冷。就连表面上的厌恶也不加掩饰,恐怕宋家丑女虽然飞上枝头,却也做不得凤凰啊。
如果是寻常的闺中女子,只怕会对这样的舆论忧心忡忡,但是宋骅影却一点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担忧,她早已选了最适合自己的路。
轿中的宋骅影掀开喜帕,握着小蝶在上轿前特意放到她手中的糕点,掰下一小块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府中其他园子的人看景园从来都不顺眼,自己和君儿走后,她们定会对景园的人恶意欺凌,不过……当得意洋洋的七姨娘走进景园正欲耀武扬威时,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表情?想至此,宋骅影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景园的人数并不多,宋骅影只带了张婶和河伯一房家人,还有小蝶小舞两个丫鬟,其余的奴仆表面上是遣散出府,实际上都收进了城郊无白居。
想到这里,不由的想起了失踪许久的落儿和颖儿,沉寂江湖后,她们又去了哪里?如果没有她们当年的相助,只怕如今的宋骅影依旧是个任人欺凌可怜丫头吧。
花轿稳稳地停在了庄严巍峨的宁王府。
脸上的喜帕遮住了她的眼,看不见周遭的喧闹,也不用去理会周围人抱着看好戏的讥讽。忽然,周围的一切喧闹都静止了,宋骅影感到一股冰冷疏离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隔着喜帕,她看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进来。
骨节修长,洁白如玉。
传言原来也有不假的,会有这样一双手的人,必定美如天人的。
冰冷的手握住她,指尖冰凉,陌生的触感一下子冲上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感觉到抓住她手的主人加重了力道,略显不耐地将她拉出轿外。
宋骅影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他也是极不情愿的,如此,对自己的计划倒也有好处。不过她倒是很好奇那只老狐狸是以什么做要挟,才让他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
宋骅影跟在宁王后面,在龙凤花烛前拜过天地。然而这些礼仪对于无心于情的她来说,完全是多余的。这一切就像一场闹剧,将两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人硬是栓在了一起。
按照音国的习俗,皇子大婚,除了要在王府前院大摆宴席宴请朝中文武之外,还要在京城各大城门门口设宴宴请百姓。
宋骅影无奈苦笑。酒席桌上最爱说是非,而眼前的这一幕岂不就是最好的戏剧?今日过后,只怕宋骅影这个名字在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甚至应该有不少人在期待着她的失宠吧?不过,幸好她出外谈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用真名,也没有人会将男装打扮的她跟凶悍泼辣的宋家大小姐联系在一起。
新房里静悄悄的。宁王一带她入新房后便厌恶地甩开她的手,便匆匆带门而去。
既然她地形象已经这么差,那么也就不在乎再差上一些。坐在红帐枕边的宋骅影自顾掀起红盖头,静静地打量着布置华贵的新房。
烛台上两只大红烛冒着袅袅轻烟,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案台上放着金秤,剪刀,尺子,无色同心花果等物。
宋骅影忽然发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转过脸,待她看清楚来人面容的时候,一向冷静的她也不由的心跳加速。
她张着嘴,却吐不出一句话。
原来宁王杨宇凌便是那日身中奇毒,倒在她马车下的那位俊美公子!她早该知道,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容貌可以与落儿相媲美的人?宁王以美闻名,宛若天人,那么俊美的容颜,带着高贵与威严,不是他又会是谁?不知是落儿的九转还魂丹有效还是陈家医馆的太医妙手回春,那样严重的毒,才过十几天,便能行动自如。
不过当日他昏迷不醒,应该认不出自己吧?这样也好,以免追查起来,将身份给泄露了。看来明日定要警告那两个丫头注意口风。
她打定主意,心里便放松了不少,对着宁王施了一礼,“臣妾参见宁王殿下。”
宁王玉容丰俊,清俊透雅,他站在门口,冰冷的夜风吹起他喜服衣角,发带飞扬,无形中便有一股离尘的潇洒。这么俊美的人原本就应该由绝色佳人相配,结果却摊上平凡无奇的自己,倒真是委屈他了,也难怪他心中不悦。
宁王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平淡无奇的脸,湛然的黑眸落在掀落一旁的红巾上,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诮,不发一言。
宋骅影见他不置可否地站着,任由寒风凛冽,北风呼啸,吹得烛台上臂粗般的红烛忽明忽暗。
“屋外寒冷,还是让臣妾关了门吧。”喜服单薄,寒风冷得她哆嗦,下人全都被遣散了,所以只能她亲自动手。
宁王冷冷地打量着宋骅影。
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面容,即使施了脂粉,也没让她的面容稍显出色;她的身份并不尊贵,只是学士府一位并不得宠的大小姐,与自己皇子之尊有着天壤之别;她的名声也不好,凶悍撒泼,辣手无情,闹得翰林府鸡犬不宁。外界的传言他不是不清楚,有太多的同僚对自己奉上假意的恭维,真心的嘲弄。尽管如此,父皇还是硬将她塞给了自己。他从不怀疑阴险狡诈如狐狸般的父皇的眼光,那么,究竟她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父皇如此赞誉有加?
很少有人在自己目光注视下还能保持泰然自若,但是眼前的她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倒是让他有一丝费解。
“你就是宋骅影?”杨宇凌走近她身边,冷冷地盯着她。
“臣妾就是。”宋骅影抬起头,看见杨宇凌对自己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一惊,便狠狠地掐了自己的掌心,开始做戏。
“果然如传言般粗俗无礼,不讲规矩,看来那些人也没冤枉了你。”有谁会在新婚之夜还未等夫君进门,便自行将盖头掀开的道理?杨宇凌对人一向温和斯文,至少表面上如此,但是不知为何,面对宋骅影的从容不迫,他便心中有气。
“头饰那么重,喜帕又蒙了眼睛,王爷又是迟迟不来,臣妾以为……臣妾以为王爷去了那边,所以就……”宋骅影故作委屈地拧着帕子,哀怨地瞪了杨宇凌一眼。
正妃侧妃同时进门,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不明摆着欺负自己吗?如果是对这门婚姻有所期待的人,心中定然十分气苦。
“本王去哪边是自己的自由,用不着你操心!”杨宇凌冷着脸,目光冰冷。人说宋家大小姐心胸狭窄,嫉妒成性,果然不假。
“可是臣妾才是王爷的正妃,如果新婚之夜,王爷去了侧妃那里,叫臣妾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摆?!如果王爷真的那么爱她,那就去那边吧,臣妾一点都不会介意!”宋骅影假装横眉竖目,气呼呼地瞪着宁王。
据说那位原尚书家的千金是真正的国色天香、温柔贤淑,与自己这骄纵蛮横、心胸狭隘一比,是个人都会分辨好坏。宁王在那边的温柔乡一躺,自会沉溺,无法自拔。 从此以后,自己过着清净日子,以待来年离开,多么舒心惬意啊。
“你一点都不会介意?”杨宇凌眯着瞳眸,目光讥诮,“你一点都不会介意的话,为何还要质问本王去了哪里?”
以退为进,用在美貌的人身上,那是风情,但是用在她这样的平凡人身上,就显得可笑了。原来父皇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杨宇凌讥诮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转。
“王爷……您不要生气嘛,臣妾……臣妾一时心中嫉妒,没有忍住嘛。来,我们来喝了这杯合卺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然后我们……”宋骅影收起嫉妒的面孔,端起桌上的两杯交杯酒,谄媚地朝他靠近,咧开嘴角,脸上的脂粉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杨宇凌见此,身子抖了一下。
他一向自诩品质高洁,现在居然与这样娇蛮粗俗的女子结下白首之约,心中气极,怒道,“本王原本还想同你约定条款,相敬如宾,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总之本王不管你是凭什么蛊惑父皇让他颁下赐婚的旨意;也不管你推开本王是口是心非还是以退为进;现在你如愿以偿进了王府就要知足。以后没事少出这秋疏斋,以免……丢人现眼!”
杨宇凌袍袖一甩,灵修的身躯转眼便不见了。
看着那迫不及待逃跑的身影,宋骅影心情大好,就着手中的杯子,一口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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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出招
天才微微亮,宋骅影便已在被鸟啼惊醒。这秋疏斋虽然清净,不过她毕竟不熟悉这里,睡得也不熟,所以很快便醒了。
宋骅影披衣坐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大户人家的丫鬟在这个时候应该都起来做一大堆事情了,不过小蝶小舞素来习惯了自己的作息时间,只怕这时候也还没起来。
走到梳妆台前,宋骅影看着自己映在铜镜中的容颜,眉目清秀,素净淡雅,也颇有些小家碧玉的姿色,但是与宁王的国色天香一比,就不够看了。
昨夜宁王怒气冲冲离开后,定然是到了霜雪楼。原纪香的容貌早在君儿替她们画画像的时候见过。那样的美貌绝伦,那样的国色天香,纤纤细骨,体不胜衣,眉宇间隐隐便有一股娇媚之气。这样的女子,谁能不心动?
不过这又关自己什么事?自己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新婚之夜宁王不顾祖制于侧妃处过夜,明明白白地向世人宣告了正妃不得宠的事实之后,自己该拿什么态度。
一想到今日还要去皇宫觐见那只老狐狸,她就心中气闷。如果当初不是那只老狐狸觊觎自己的落华影,暗中派人调查,甚至一再找碴,为了不让碧落宫的暗线浮出世面,她这位落华影的幕后老板才不得不站出来。
原本已经谈好了与官府合作,但是后来这老狐狸又后悔了。他查出自己的身份后,竟然拿君儿来要挟自己嫁给宁王。她自己怎么样都可以,但是君儿是她的命根,她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于是便不情不愿地签下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快披上软貂毛披,着凉了怎么办?”小舞推门进来便看到宋骅影身上披着的外衣滑落一半,眼睛呆呆地盯着铜镜,眼底还有一丝不甘与无奈。
见此,小舞偷偷的吐吐舌头。她昨晚和小蝶因为不放心小姐,便商定轮流守在外面,自然知道昨晚小姐与王爷的事情。小姐口口声声说不将王爷放在心里,但是王爷没有留下,她倒真的伤心起来了。
不过王爷如此俊美,小姐又是王爷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能光明正大的喜欢他。更何况小姐对王爷还有救命之恩。
“水满出来了。”这丫头脑中在想什么?难得见她做事如此不专心。
“小姐,其实如果你对王爷说,你就是当日救他之人,他一定会对你另眼相待,也就不会让你一个人独守空闺了。”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说,知不知道?!以后再也不许提起这件事了!”宋骅影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捂在脸上,好一会儿才说,“小舞,停止你无边无际的想象力,你现在只要认清楚一件事实,那就是不要去招惹宁王,什么也不要说。如果你不听我的话,一年后出府,我未必就会带上你了。”
这丫头生性鲁莽,做事横冲直撞,如果不把话说重一点,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而被抛弃这件事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所以她才会如此威胁。当初落儿和颖儿将她丢给自己时,自己想尽办法,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才让她勉强放下心结。
“小姐——”乌溜溜的大眼珠闪动着晶莹的泪光,澄澈而无辜,像一只被主人欺负的小狗。
面对她无声有泪的谴责,宋骅影顿感罪孽深重,她无奈地叹口气,拍拍她的小肩膀,故作严肃的最后叮咛,“所以你要记住小姐我今日说讲的每一句话。不要说出那件事,不要期待宁王,我们安安静静过日子,知道吗?”见小舞委屈的点点头,又再言道,“只要你做到这点,你爱在我身边留多久就可以留多久,直到秋大哥来迎娶也罢,落儿来接走你也罢。好了,现在去找小蝶来,这髻这么复杂,你定然是不会梳的。”
虽然和宁王没有夫妻之实,但是这女儿家的发式是不能再梳了。
“小姐,今日要进宫面圣,这发式可要选哪种?”
朝野上下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呢,她又岂能让他们失望?宋骅君淡淡一笑,“宋家大小姐在宋府并不得宠,以她虚荣娇纵的性子,一旦飞上枝头,你说哪种打扮最适合?”
“当然是最富丽堂皇,最花枝招展,最俗不可耐的那种咯。”小蝶明了的点点头,“但是小姐明明不是那样的人,又何苦如此委屈自己呢?”
的确,以自己的姿色确实不能跟原纪香相提并论,所以被宁王宠幸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但是即便是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能有。因为老狐狸明文规定,一旦宁王对她动心,即便她依旧心如磐石,那她也是走不了。
她不相信爱情,也不期待爱情,能与相依为命的弟弟相守一起,在山间过过清净日子,那便是她全部的理想。
而她,只要做足外面盛传的谣言,甚至成为朝野上下、街头巷尾的笑柄,便可以杜绝这唯一的可能性,她又何乐而不为呢?虽然,她有时候想想,也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庆幸,庆幸姨娘们恶意散播谣言,才能让外面的人这么笃定她的为人,才能让宁王对她的行为信以为真,将她弃之如敝屐。
“小姐,王爷准备进宫朝拜,问您准备好了没有?”小舞皱着眉进来,边走边埋怨,“大早上的,一个个都全副武装,整装待发了,才来通知我们,明摆着欺负人嘛。”
“那就走吧。”宋骅影欣赏了下自己头上身上的华贵富丽装扮,又拿起胭脂,将嘴唇涂得鲜红。完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莞尔一笑。
等她走到客厅的时候,除了几个服侍的丫头奴才,连宁王的影子都没见到。还真是没耐心啊。宋骅影从下人的眼中看出了自己在王府的地位。
这些奴才们的眼睛也亮的很,平日都是看主人的脸色行事。虽然此时时间尚早,不过只怕她从新娘变成弃妇的事情早已传遍府内,所以这些原本就替自己主人不甘的奴才就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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