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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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熙朝-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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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众位大人笑话,刘克对防住五万人尚还有些把握,防住二十万人么……”他不语,但众人已经明白是何意。

“依将军来看,可防住多久?”窦树廷很快恢复冷静,问道。

“一日。”他回答的时候不哭不笑,仿佛是事不关己似的。

“怎么会?”在场之人可不相信!至少得半月、三月这样子才有时间赶在援兵来到来吧?此时竟然只有一日!

“七门对于我们防守来说确实有利,对于对方攻城来说,也同样有利,他们可以集中更多的人来攻城。”刘克试着进行分析。

“那为何……”说这话的人话到一半便突然意识到什么,突然萎顿下去。

众人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既然防守七门对敌军有利,那还是防十四门好了!真的如此?当然不是,这里不在于一千两千人的差别,而是十倍的差别!无论怎样守,都是力所不能及,都是被动挨打。

“我之所以主张放弃外城,是因为带兵之人是孔仲满之弟孔仲义,虽说也是一员名将,但很有原则,遇不抵抗者不杀……”说到这里,刘克又是一笑,继续道:“遇抵抗者,屠城。”

见众人无不变色,刘克又道:“接下来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在临死之前狠狠咬下来一口肉的问题了……”

说完他望了八校尉一眼,道:“你们怕不怕死?”

第七十五章 屠城(上)

与自己的家兄不同的是,孔仲义本就是军人,他今日在军中的地位是其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自己混出来的,绝非如其他世家子弟靠着家族的恩荫在军中作威作福。

此时他正坐在临时搭起的营帐中,左手旁是关州笛逊的二子笛声,右手旁是自己大哥家的幼子孔象,此番作为自然是各家子弟博声望、攒军功之时,笛声、孔象二人自然不肯白白错过这一机会——更何况,负责打此仗的可是右王庭第一名将孔仲义,安全无虞。

孔仲义原本不想带着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的——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在他看来,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是小毛孩。可是耐不住笛逊和自己大哥的乞求,最后逼得大哥下军令“带去便可,生死由天!”不得已,他才应下。

不过,虽说是“生死由天”,但他绝对不会任由这两人乱来,因此一路上便将这两人留在自己身边,名义上是观摩学习,实际上却是想着由自己保护他二人,绝对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此时在场的还有其他各路将军,都紧紧盯着面前的一副地图。

“来吧,说说现在的情况。”孔仲义揉一揉略显酸涩的眼睛,对众将道。

“今早得到情报,定都城外城尽数大开,城中所有可战力量均已缩回到内城之中严待我军。”位于他正对面的一名裨将道。

“哦?缩回去了?”闻言,孔仲义一笑,问道:“城中守城的将领都有谁?”

“除了八校尉,就是与田宫齐名的刘克了。”那名裨将继续答道。

“刘克么……”对于刘克,他还是听说过的。说起来刘克的老师、前兵部尚书萧有望与孔仲义说有着血海深仇也不为过,十年前孔仲义的独子便是在一场战斗中被萧有望亲手斩杀于马下的,孔仲义一直将此事视为平生之辱。这次反蜀,按原来的计划也并非他亲自出马,但一听说萧有望还在定都城时,孔仲义连去左王庭觐见拨云大君的事儿也不去了,非得将这事担下来,力图亲手血刃萧有望,一报杀子之仇,二血平生之耻。

不过,萧有望却不给他机会,当他由关州出发后不久便有消息称萧有望在朝中猝死了,令他好一阵惋惜。眼下听说守城之人是刘克,他又提起些许兴趣:你杀我独子,我杀你爱徒也不错!

“二叔,咱们到城外这么久了,为何不直接令大军冲入城内,杀他个人仰马翻、血流成河?”说这话的是孔象,由于是自家大哥孔仲满的幼子,在家里备受宠溺,因此说起话来也往往口无遮拦。

“象儿啊,行军打仗不一定非得杀人见血,有时候在动刀见血之前消磨消磨敌人的士气、多给他们施加一些压力,对于最后的取胜是非常有利的——这样再打起来的时候,咱们就能少损失一些人了。”

“还用计较这个吗?反正定都城必破,到时候杀进成去,我方损失多少人,便让城内之人赔出多少命便是!”孔象虽对自己二叔这种谨慎的态度不满,但也知道真让自己去打是万万不成的,只能想办法撺掇。“莫非二叔怕城内之人不够杀?”见孔仲义不说话,他猜测道:“若是城中之人不够杀,那我们再来杀城外之人,只要杀够了人,那还不解气么?”

听着自己侄儿这番言语,孔仲义一阵哀叹:为何偏偏是将最幼的他派出来?其余几个侄子哪一个不比这个有脑子啊!

心中苦笑着,但该尽开导之职的时候他还是要尽力做:“行军打仗不像两个人打架,两个人打架,打得没有力气了,歇一会儿力气就又来了;打仗么,伤亡一人便少了一人的战力,伤亡千人便少了千人的战力,这个是弥补不回来的,你需要和自己手下的兵士同甘共苦,视他们如自己手足,爱护他们……”

“我给他们银子了啊!”不听孔仲义说完,孔象不解道:“我发给了他们多于常人的银子,允许他们找最漂亮的姑娘,供给他们肉吃,供给他们衣服穿,让他们为我卖命,不是天经地义么?”

“住嘴!”听到孔象这话,孔仲义登时怒喝一声,转而向周围数位裨将道:“小孩子不明事理、口无遮拦,诸位莫见怪,这话咱们此时听便听到了,就不要往外说了!”说完,又像不满被怒喝的孔象训斥道:“你再多说一言,马上滚出我这大帐!”

孔象虽不服气,但还是记得自己出发前父亲的叮嘱的:你二叔说话说一不二,你千万莫在他气头上顶撞他!当即便不再吱声。

“城中兵力分布如何?”怒气方消,孔仲义冷声问道。

“禀世伯,定都城内城共有七门,方才侄儿已去分别看过,人数多的天门有约三千人,其余地门、玄门、黄门、弘道门、太阴门、太阳门各有约两千人。”说这话的是笛声,他较孔象还要小上那么两岁,但做起事来却是有名的成熟稳重。

瞧瞧人家!孔仲义心中暗叹,同样是世家子弟,自己家族里就算是大哥孔仲满的长子孔昂也不过如此吧!这右王庭将来的主导权迟早要落入人家笛氏一族啊!

心中虽然这样想,但孔仲义还是满意地点点头称赞道:“笛儿不愧为我右王庭的栋梁之才,小小年纪便知道循稳渐进,非常不错!”

说完,便招呼诸将:“他此时开七门,我们便打七门。”说完扫了众人脸上的兴奋之色,沉声道:“知道我孔仲义脾气的人都清楚,顺我者我丝毫不伤,逆我者我鸡犬不留!众将放心去攻打,无论是堵在城门口的还是躲在府中的,不论是王公大臣家的,还是皇宫深苑中的,谁拿得到谁便只管拿去,我不干涉分毫!”

此话方出,无异于下达洗城的命令,众人皆是拜谢:“谢元帅!”

“二叔我……”孔象在一旁看得眼馋,也想去分一杯羹。任谁都知道,定都城可是大蜀数百年的都城,天下豪富皆聚于此,当世权贵也莫不以居于城内为荣,这里面得有多少油水可刮?若是说不心动,孔仲义也得骂他一声孬种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凭孔象自己这本事,怕也刮不到什么好处啊……

他思索着,扫了一眼帐内的数人,心道:罢了,我便亲自出马护你一程吧!

“你们五人,各去攻打玄门、黄门、弘道门、太阴门、太阳门,笛家小侄儿,你便率你家三万儿郎去打下那地门,孔象随我去天门那里走一遭吧!”虽然知道天门、地门才是最接近皇宫之处,谁先打下谁就能捷足先登一步去宫里烧杀抢掠一番,但主帅已经下令,众人也不敢反对,纷纷领了命令去准备攻城了,笛声告一声谢也随着众人退下。

“二叔,您为何不让我自己去……”孔仲义的袒护,在孔象看来那就是多余的!只要给他五万兵马——不,三万或者两万就行,他还不能盏茶工夫钟就将这天门打下来么?二叔名为保护我,实际上还不是自己觊觎宫里的如花美色、金银珠宝!

“万事小心为好!”孔仲义知道自己所说对方肯定听不下去,便不再言语。

一顿饭的工夫后,军中长号齐鸣,进而战鼓雷雷,二十万大军便分了七个方向由外城向内城围攻了上去。

如孔仲义所料,此时外城之中无一兵一卒一人持械,虽然看自家兵卒略过人人眼有怒色,却也仅仅是躲在自家房子里闭门不出罢了,一路上竟也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顷刻之间,七路大军先后到达内城城下。

孔仲义此时坐在一处街边的茶棚里,他的身旁坐着一脸兴奋之色的孔象,二人距离大军所在,尚有近百丈的距离——这个距离,既不太靠前也不太靠后,之所以安排在这里,是因为打内城不像是攻外城那般可以甩开了膀子打,内城逼仄,根本就容不下太多人一拥而上,只能采取车轮战,一波一波地消耗敌人的有效战力,待到对方兵力耗尽之际,也是城破进入之时。

“你不必心急,其他诸门也是这个情况,一时半会儿进不去的。”孔仲义安慰旁边这个一会儿欣喜一会着急的小侄子,斟了一杯茶端给他,又道:“刘克这个人与田宫并称大蜀新将中的双子星,那也不是白叫的。我与田宫打过一次交道,他虽然当时败于我手,却也令我损失惨重,的确是一名有智谋勇略的人才!”

说着,放下手中的茶,望向远处厮杀喊打的内城方向,又道:“刘克善于守城……嘿嘿,说来也巧,名为‘克’的却不能克敌掠阵,名为‘宫’的却擅长迎锋出击,这两人当真有意思……他选择守内城,兵力少不能尽守十四门是一方面,利用内城外这密集的街巷、房屋也是一个方面——我数十万大军,便被这一条条的街巷分割成数十小股力量,着实好算盘!”

“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孔象一听这话,刚刚坐定的屁股立即一沾而起,又开始急着向外冲。

“你回来!”孔仲义本来一副好心情,此时见孔象不顾自己命令又要出去,厉声喝道,眯着眼睛冷冷道:“你今日之表现,我回去以后必将如实告知你父亲,你若想将来只凭着家人的宠溺过太平日子的话,尽管前去;但若想受到重视不被你那几位哥哥嘲笑说是吃软饭啃老本的,那便乖乖听话!”

此话一出,孔象身形一滞,便不再往前半步。

“如此才好……”孔仲义满意地笑道,进而又端起茶壶,替他重新斟了一盏茶,道:“来吧,咱们继续聊!”

然而,孔象停是停下,却像未听到呼喊一般,一动不动。

“你莫要置气,我方才只是吓唬一下你而已,你坐回来,到时候我还是会夸你几句的。”孔仲义心想现在的小孩难道真的就经不起打击了?要知道他自己当年可是还被逐出过家门的,现在不一样好好的么?

“象儿!象……”

他也知道孔象的脾气,作为自己大哥年近七十才有的幼子,在家里众人皆是宠着他、让着他,也惯就了他目空一切、任性乖戾的脾气,哪里是自己说两句话就能让他消气的?

这样想着,他端茶起身,走到孔象身后,边轻拍肩膀边喊道:“象儿,象……”

话未喊完,孔象站着的身体经他这样一拍却向前扑倒而去!

“啊呀!”孔仲义惊叫一声,茶杯已掉落在地,摔成碎片。他上前翻过孔象的身体,却见眉心处犹自插着一枚露出半尺长短尾羽短箭,顿时一阵耳鸣目眩——就在方才,那孔象竟被这样一只短箭一击必杀!

“是谁?是谁!!”孔仲义半晌之后回过神来,再看那杀人之箭,由面门而来必在前方之处!

那前方,正是天门所在!

“攻城,攻城!全部给我去攻下来!”孔仲义怒叫一声,下令七路军全部全力攻城,“一个不留,给我杀!”

第七十六章 屠城(中)

燕无暇看着自己伺机而动、耗尽心血射出的短箭并未命中那坐在茶棚下的孔仲义,心中叹息不已:那年轻人转身的忒不是时候了!

不过叹息归叹息,此时他却无法继续懊恼下去——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会儿应该到了“开门送礼”的时候了!

他此时仍然记得那以防城著名的刘克是怎样抱着一副必死的心态,与他们聊如何“弃城”的。

“你们怕不怕死?”正当自己八人要出门布防兵务时,他冷笑着问。

怕死?这简直是对八校尉的侮辱!在燕无暇看来,即使是质疑,那也是不可饶恕的,他当时听到以后就要甩开膀子与刘克干一番才罢,幸亏旁边八人中年龄最大的中垒尉蒯通将他拦了下来,道:“此时非平时!”

是了,此时和平时不一样,不到一日关饶反军便会踏破这城、杀尽这城中之人了,当务之急不是去计较死不死的问题,而是正如刘克所说,应该考虑“如何在临死之前狠狠咬下来一口肉的问题”。

“燕无暇,射声校尉,从军短短数年便从一名士兵做到了定都城八校尉的位置,着实令人惊异,使得一手精准的‘齐眉箭’,据说这箭只有两眉长短,威力却是惊人,尤其是您百步穿杨、例无虚发之神技,多次救先皇于危难,刘克心向往之。”刘克也不着急,站起身将这八人挨个看过来一遍。

“蒯通,八校尉元老级的人物了,中垒校尉,若是没记错的话,您应该明年就要退役了吧?先皇称赞您胸中方正、有统握三军之才……”

“项良策,哈哈,名为‘良策’,实际上就是一个莽夫而已,冲杀掠阵无敌不克,虎贲校尉。”

“蔺爵,屯骑校尉……”

……

听着他将众人一一点过,众人却不知道他葫芦中卖什么药,一时间怔住原地。

“刘将军,有话直接讲便是,我等俱是受先皇洪恩,能效犬马劳,定捐七尺躯!”蒯通心知此时刘克这样讲,肯定也已经有了计较,当下问道。

“话不妨明说,”深吸一口气,刘克看过眼前的几人,道:“先皇遇刺一夜,八校尉声名尽毁,即使我不说你们也知道,眼下便是洗血耻之日了,我首先需要众位将军配合的,便是……”

说着,一指在场的几位尚书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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