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杨简此时几乎要找地方将脸藏起来才算罢了,可恨的是面前这人竟然呆呆的不动了,难道他是木头做的吗?
心中羞恼,她不禁提高声音催促:“还不快来……”
只是这一句,花恨柳忽觉身体中正不断涌出使不完的力气出来,低哼一声,他抱着怀中的人儿飞跃向那床第之间,人尚未落下,又见几件薄纱自半空中飞起,待那薄纱落地时,另一处却早已经是一片温热之处了。
因为杨老爷子身体不适,原本定于第二天一早的议事只能是暂时往后推迟,又因为得到消息说杨瑞、佘庆最慢也会在之后一天的晚前赶回,杨武与杨九关商议后,索性便将议事时间又改在明日的晚上了。
当然了,花恨柳一早见到杨武的时候,并没有期望能够从他那里看到什么好脸色,反倒是杨九关异常体贴,三番五次提醒他一定要注意身体,年轻虽好,也不要穷折腾。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在夜里吵闹,免得影响其他人休息。
花恨柳脸上佯装不知,只是点头,却并不接话。杨九关说了几次之后终于觉得无趣,这才放过他。
先前从大越回来时因为着急往相州赶,花恨柳并没有与独孤断、天不怕等人好好叙过话,这一次他原本是要议事之后再找他两人,既然议事的时间往后延迟了,那么他也正好先去看看他们二人。
至于雨晴公主与杨简,他出门时两人仍然睡得香熟,便没有再喊她们,索性一个人去了。
说起来,独孤断的待遇要比着花恨柳好上不少,先说住的地方,那住下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为花恨柳修盖的那座新府。因为里面的东西还没有完全置办完,独孤断只是占用了其中的一间偏房——饶是如此,却仍然令花恨柳嫉妒非常。
还有就是照顾他的人了,除了有天不怕这种只要尚有一口气就不能说救不活的人在身旁看着外,还有温柔的女子照顾他的起居,若是看这温柔的女子看得腻味了,也可以换一种口味的,比如那种冷漠类型的,偶尔来瞥上两眼,然后看他还喘着气,便不置一词又折身远离了去。
花恨柳见他时,他正由笛音伺候着服着药。看他全身模样似乎也并没有受多大的上,大抵是因为连日来都不曾休息过,所以才喝了一些安神养身的药吧。
“花先生……”笛音见花恨柳来,连忙起身打招呼,独孤断也欲起身时却被花恨柳示意只是坐着便好。
“近来如何?”花恨柳轻笑着问他。
“还……还好。”独孤断轻轻点头道。说着,又示意花恨柳看自己的身体:“并无……大……打伤……”
“嗯,那便好好休息才好。”花恨柳笑着点头。
一旁的笛音却似乎有话要说,便是连独孤断向她使眼色示意不要说话,却终究也拦不住她。
“先生,有件事情我想求您……”
“如果有什么事情,大可不必用这‘求’字,只是一说,我也会尽最大努力帮忙的……”花恨柳轻笑,见笛音面露喜色,又继续补充道:“不过你将说的这件事,我却帮不上什么忙……”
“嗯?”笛音微愣,心想自己敬你是先生,对你才这样客气,即便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天不怕也曾经多次为你出生入死,你怎么还有这心思吊人胃口呢?
见笛音面上似乎有不快,花恨柳解释道:“这事本就是独孤断自己决心要做之事,我便是说了他也不会听从。”
他这样说着,去看独孤断,果然见孤独断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另外,我不答应,也是为了不害他。”
“害他?”笛音不明白了,让花恨柳以愁先生的身份阻止独孤断的仇家上来寻仇本是一件好事,为何从花恨柳嘴里说出来后就成为了祸事了呢?
“你想啊,这规矩是化州的南云城定的吧?”花恨柳反问道。
“无论是谁定的,都不能只管赚钱,不管人命啊……”笛音语气焦急,便是连那一双美目中也微微泛红,想来最近也因为这事心烦了不少。
“之所以这么做,那自然是有原因的。”花恨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过却也大致能够猜到肯定是独孤断与南云城做了什么交易,或许是在钱与命之间做选择,若是要钱,那么之后便有数不清的仇家上门来寻仇;若是选了命,那么值钱卖命所得的钱或许得到很少,又或许什么都得不到。
但既然是南云城定下的规矩,而这规矩又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么这一套规矩便不能随意破坏、受人干涉,便是他花恨柳也不行。
“若是我将这群人打发走,那便是坏了规矩了。他们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对待独孤断却不会这般客气,而你、花语迟与独孤断又是一命三人,若是无法冲独孤断身上寻到突破,便是你也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总的来说,这种事风险太大,又会拖累更多的人陷入麻烦,所以我才说如果帮了他,便是在害他了。”
说到这里,花恨柳注意到独孤断的脸色接连变了几次,心中更是笃定方才自己所猜,这独孤断必定是以自己应对仇家一事为砝码,从南云城那里交换到了其他的东西。
不过,花恨柳却没有点破的意思,只是又安慰了笛音两句,等她伤心离开这屋之后,他这才向独孤断问道:“还有多少家?”
“一百……或者两……两百……”独孤断自己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以他的个性而言,但凡是找上门来的,他可不管你跟他有什么仇,既然想报的话那便直接动手便是了,说话什么的他又不擅长,何必有这过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记得已经解决完了多少家,还剩有多少家。
不过,按照独孤断之前处理的速度来看,在花恨柳大婚之前肯定是能够将他自己的事情处理完的,花恨柳这才满意点点头,四下望了一下又向独孤断问道:“天不怕呢?”
“糖……糖葫芦……”独孤断笑着应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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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其一 独孤断篇(上)
塞外最好看的是黄沙漫天,是落日长河,悲凉之时多为壮骨,伤感之中又带豪迈,正此时应策骏马呼啸驰骋,应携狐狗饮酒茹毛。想象那落日之中众人刀马奔驰,向余晖下千军万马奔去,留身后绰绰孤单身影,也是一番慷慨古意,也是一段激昂战歌。
然而,这番场景也就只能在脑中想一想了。
想,也分多种,值此时就此事而言,或为想象,或为回想。
此时是熙朝熙和四年,距那场搅动天下的战乱也过去了四年了。当时有机会看到那杀伐景象的人即便不是在这塞外荒城,也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仇恨,什么是勇敢死去,什么是苟且活着。
好在,人在不断地回忆着过往的时候,眼睛和手脚却是始终朝向着前方。不得不说杨九关在治理方面的能力与他乱中取胜的能力同样出色,即便是花恨柳事后也不无嫉妒地酸溜溜承认若是当初他来挑这副担子,是在没有把握比杨九关做得更好。
从这一方面来看,他当时坚决不答应再明智不过了——况且,即便花恨柳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他身后的四愁斋着想,为西越和北狄的盟友们着想——就这样一个被大家寄予厚望的人若是做出来的事情并不合乎各方心意,那才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脸”。
在有些事情上花恨柳确实认识得很清楚,至少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能不能做好,这让独孤断非常羡慕。
让他倍感无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更遑论做得好还是做不好了——这些都是当初他作为杀手时已经融进了骨子里的本性,可是令他心中恐惧的是,如今这些“本性”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丧失,他愈是想愈是害怕,愈是想愈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可是笛音说她是知道的。
“原来的那些都是‘兽性’……”嘴上迟疑的语气代表着她心中此时也在犹豫,至于她在犹豫什么?或许是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地告诉独孤断,又或许是在找合适的词来将这话修饰得可以令独孤断平静接受。
“现在的你,越来越变得……更有‘人性’了……不错!这说明你已经开始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了!”她似乎拿定了主意,将心中不知道打磨了多少次的话一口气说出。
话虽然不长,等她说完她却依然表现得紧张,一边恨不能竖起了耳朵听独孤断的呼吸有无轻重、缓急变化,一边不安地垂着头轻瞥对面皱眉不语的男人。
轻瞥,是担心便是她眨眼的声音也会惊扰到对方。
“可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良久,对方回应道。
“哪里有!”听独孤断开口说话了,笛音的胆子也便大了许多,明眸再瞪反对道:“你哪里不正常了?分明处处都正常,就比如这说话,不是比原来说得顺畅多了么?”
独孤断的口疾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被徐第一治好了,一开始时还只能说一些少字的话,比如“不知道”、“再等等”、“一笔勾销”这些话,之所以先学会的说这几句,则是因为他的仇人太多,仇人多了也便就认不清谁是谁了,一旦有人问“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还记得……”这些话的时候,他可以显得从容地回应一句“不知道”,以便对方尽快动手了事。
“再等等”一句,则是他无奈之下学会的,每一次与人开打之前,笛音总是要反复地叮嘱他“小心”、“不要拼命”这样的话,他自己倒也觉得无所谓,可架不住仇人等不下去,因此这句“再等等”可以说是专因笛音准备的。
“一笔勾销”就更好理解了。花恨柳在这一方面是帮了他大忙的,自当时被南云城逐出之后花恨柳便帮他放话整个天下了:要报仇的可以来报,可是只能报一次,无论成败事后恩仇皆一笔勾销,如谁不服,先来问过四愁斋愁丈夫再说。
虽然独孤断不觉得必要,人情既然已经送到了,他也不好退回去。况且此时他已经不是孑然一人了,他的身边有笛音,他一个人的命关系着三个人的生亡。
“情人蛊”并非不能解,天不怕在去了一趟化州后就带回来了解开情人蛊的办法,独孤断原本欣喜来着,却见笛音极不愿意,最终还是婉拒了天不怕的好意,继续与笛音,与另一个恨着他却不知所踪的女子,保持着这种“一尸三命”的关系。
“这样就挺好。”笛音当时满意说道。至于怎么好,好在哪里,她从来不说,独孤断自然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表达什么的人。
看着眼前的荒城,当日与花恨柳等人去北狄时落脚荡寇砦的一幕又在独孤断脑中浮现,不过,眼前的这座荒城可要比荡寇砦那半“间”城要豪华很多,不但这入城的门是完好的,便是这城的规模也要比荡寇砦大上数百倍不止。
伸手遮了遮戴在头上的纱幔,笛音轻笑道:“但愿这一次语迟姐姐不会先一步躲开了,还得幸亏是牛丈夫告诉咱们一声,要不这么个偏僻荒凉的地方,谁能找得到啊!”
三个月之前,还辗转在均州寻找花语迟下落的独孤断与笛音偶遇游玩四方的牛望秋,从他的嘴里得知疑似花语迟的人出现在塞北边荒这座不知名的小城内。
小城名为“迟回”,二人听说后紧赶慢赶,也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赶到。
“只是说长得像,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独孤断此时的心情说不上有太多的波澜,已经找了四年多了,开始的时候也会因为有消息而变得欣喜,会因为错过而变得沮丧,也会因为一次次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变得失望、沉默……四年的时间,足以将最初的所有消磨的不经风吹,如若珍惜也只应似沉入匣中,埋在深处,近于偏执地守护。
“这次一定是没错!”虽然每一次都会听到笛音这样说,而事实也每一次都与她所希望的背道而驰,可她仍然乐此不疲近于固执地这样说,一直以来独孤断都觉得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就此放弃,不想让自己因为听到沮丧的话而失去信心。
或许不是呢?
他没有这样想过。
“你看这城的名字,有语迟姐姐的‘迟’字,‘迟回’怎么解释?是说她——花语迟要回到我们身边了吗?还是说寻找了这么久,她最终还是迟迟归来了?”笛音越想越开心,向身边的独孤断问道。
“只是名字罢了……”独孤断应道。
“名字,名字也很重要,有的名字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有特别的含义!”对于独孤断始终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笛音终于表现得有所不悦道。
“就比如说我吧,我叫笛音,难道是说我唱曲儿好听么?当然不是了,这是因为我注定了就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你看又不能叫笛话、笛说,这种名字太不伦不类了,所以就叫笛音咯……”
是了,笛音的话确实多。只不过,她的话多也不是一开始就多的,相反,一度地她还曾经数月不置一词过,那是在得知他的父亲笛逊终究是被佘庆杀死了之后,她用了三个月的沉默来表达自己对亡父的哀思,对佘庆的仇意。
仇也仇了,却不怨恨。
又过了一段时间,独孤断开始觉得笛音的话慢慢多了起来,有时候不知道她哪里会来那么多的话。
“或许是因为我的话少,才衬得她的话多……”一开始的时候独孤断这样认为。
后来他才渐渐感觉到,笛音的话多,似乎是故意的没话找话说。他自己本来便是沉默之人,若是连笛音也沉默了,两人怕是也无法继续待在一起。
笛音之所以话多,是确确实实地将他独孤断当做是至亲的人了。
因为至亲,所以才要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你看这‘回’字的结构,是四面围堵之意,就是说语迟姐姐这次想跑也绝对跑不……”
“行了,进城吧!”打断自顾自说话的笛音,独孤断说完便先她一步向城内走去。
“快点吧,如果真的在,再慢一些就真的来不及了……”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补充说道。
“哈哈,好,快点!”微愣之后,笛音轻笑着跟上身来,迟疑了一下这才抱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扯地想着城内走去……
番外其一 独孤断篇(中)
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做太多的事情,有的人花四年的时间看遍山河好景,只为寻一人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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