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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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熙朝- 第2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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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与原来的速度相比,此时行进的路程尚不足原来的三分之一,而更为关键的是明明原来就有些渴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她喊也喊累了,虽然心中无数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喝水的事情,可事实上却是她变得越来越渴了。

按照正常的情况,人在没有水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坚持三天时间,笛家小姐更不至于只有一天的时间便渴到如此地步。但是,考虑到她之前高烧不退,身体里本来便是极度缺水的,眼下又火急火燎地逃出来,不喝水也便罢了,又吃了不少干食,感觉到渴也便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情了。

感觉自己偷懒时并没有开始那般被吵得厉害了,公马以为这是对方与自己妥协了。它试着原地绕了几圈,发现对方仍是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握在手里的缰绳向后拉了拉,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更为明显的反对。

公马心中窃喜。

它试着向原来的方向走了两步——自然,为了防止遭到聒噪的训斥,它的动作并不明显,而是藉由吃身后的枝叶向后动了动。

却仍没有如预想中的那般麻烦。

这似乎已经不是妥协了。公马晃了晃脑袋,眨着眼睛向来时的方向又望了望:这似乎应该是默认了。

它明白自己此时有两个选择:要么呆在原地等,等到马背上的那人也等得不耐烦了,若是母马还没有追上来,那便只能遗憾地放弃了;要么就是抓紧时间往回跑,尽快找到母马,然后一起再决定去哪边。

似乎选择后者的主动性更大一些,成功的机会也多一些——毕竟,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层纸——似乎听老马夫这样劝过自己的儿子,公马不明白隔层纱与隔层纸究竟有什么区别,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显而易见地:自己与母马之间要隔着好些层草、好些层树!

轻快的一声马叫声,这匹公马已经做好了决定,再不迟疑又带着自己背上那昏昏欲睡的人向着来时的方向又折返了回去。

蒋从并没有让笛声苦等了太久。只不过,这已经逼近了他的忍耐底线了。

幸好,他看到逐渐向自己靠来的蒋从脸上虽然疲乏但仍难掩的喜色时,心中忽然放松了许多,脸色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冷峻了。

回来的只有蒋从一人,确切地说是自西边方向过来的只有蒋从一人。

他并没有先向笛声说明勘察的情况,而是先到了另外两名留在原地勘察的侍骑跟前吩咐了两句话,看着那两人向东边方向骑马奔去之后才来到笛声跟前。

“看来,是有所发现了。”笛声面色温和地问道。

“直接的线索没有多少,除了这个。”一边说着,他一边伸出手来。笛声皱眉,靠的近了才看清原来他手中一直拿着一件东西。

“这是……”

“马车上的铆钉。”蒋从回答道:“寻常车辆走的是官道,铆钉没有震落的可能,现在的这一颗便表示着有马车不走官道,走的是颠簸的山路。”

“多大的把握?”笛声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不过眼下显然没有更多的时间放在排除嫌疑上。

“把握不大。”蒋从据实回答道,见笛声眉头紧皱,又道:“北边草丛上有马车轧过的车辙,看了一下都是新的。”

“很好!”听到这句话,笛声虽然不满自己的这个部下故意吊自己的胃口,不过却也知道若是如此,那也基本可以确定车是朝了那边的方向去了。此时他不会去计较为了找到这一枚铆钉蒋从带的人究竟是花费了多少心血,也不会去问那道看上去新的车辙离着官道有多远,他要的便是一个结果。

更关键的是,有了这个结果,其他的便不重要了。

“走,去看看。”笛声拍了拍蒋从的肩膀,骑上马招呼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送给你了(一更)

当独孤断注意到有马儿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时候,他便已经开始知道,自己这一次算是赌对了。

由开始时的懊恼到看见水囊之后的瞬间放松,他所做的虽然只是简单的等待——完全说不上是追赶——顺着崎岖且坎坷的山间小路慢慢走,看见有果树的时候若是偶尔有几只被人遗落了的青果,他还会顺手摘下来尝一尝。

背上背着的,还是他那把标志性的“万人”长刀。

与平日里的装束略显不同的,是肩膀上半空的包袱以及腰间满满的水囊。

包袱里的吃食被笛家小姐悄无声息地取走了一半,水囊里的水却是他别有用心灌满的。

吃食是用来果腹的,水却是用来救命的。

不过,令独孤断稍显意外的是,他所看见的马只有一匹,并且马背上空无一人,与预期中稍稍差了一些。

其实,按照总量来讲,他所预料的能够看见返回的数量应该是“三”,然而此时却只有“一”回来,可以说是损失了三分之二的量——这也仅仅是从量上来讲。独孤断之所以觉得偏差只有“一些”,并非他不知道在“量”上看他已经吃了大亏,只是因为他所看重的不是“量”,而是因果关系。

说得更准确一些,他早就能够看出笛家小姐与两匹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关系——马儿离不开水,人离不开马,人也离不开水。

这样来看,似乎“人”的选择余地即使是相较于马儿来说,也是极为有限的。毕竟,马儿只要有水,那么有没有人看管着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而人不一样,尤其是对于笛家小姐来说,没有马她便自认为逃不出去,没有水她也休想逃得出去。

倚仗越多,受到的约束也越多。

独孤断或许不懂“不凝滞于物”,不过事实却是证明,有一些道理是根植于人的天性中秘而不宣的——就看人能不能去注意到并且去合理地利用起来。

果不其然,经过了心中短暂的慌乱,等他向远处望去时,又一匹马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自然,马背上有人。

有女人。

若是继续往下详细地描述,或许可以说:有昏迷着的女人。

然而,对于独孤断来说,只要上面有人,这便已足够了。

他可以不管马背上的女人是醒着还是昏迷着,他也无法设身处地地站在这女子的角度来想究竟是醒着好还是昏迷着好。一来,他坚信醒或者昏迷着,自己对待笛家小姐的态度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二来,若是他真这样设身处地地想了,他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退一步讲,即便是他也如先前的这位笛家小姐一般忘记了拿水这般在荒山野岭之中最为关键的物资,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即便是渴死,他也不会再次返回。

并不是犯下的每一个错误都需要用别人的嘲讽来提醒自己。

即便笛家小姐此时昏迷着看不到独孤断微翘的嘴角。

严格来说,这是独孤断脸上露出的少有的笑,虽然这笑容的意义更具有负面,但是当一棵长得挺直的树忽然弯下腰来开始捧腹大笑时,这种视觉的冲击力仍然不可小觑。

所以前一匹马远去,后一匹马未作停留也慌忙从他身旁掠过。

“笑起来还不如我笑的好看。”公马并未在意自己背上一轻,只觉得此事自己着实被吓到了,它迫切地需要赶到母马身旁寻求对方的安抚。

或者安抚对方。

独孤断的动作有一些粗暴。实际上在花恨柳等人中,他的身材不是属于高大的那一种,说来也是奇怪,花恨柳身旁的人长得都不怎么强壮,花恨柳自己自然不必讲,可是在军中混了多年的佘庆以及西越国高手黑子似乎也不怎样高大——倒是牛望秋可以往“高大”二字上靠一靠,不过这也需要再往回看二十年,这个岁数的牛望秋,早就不是这种充满着年轻人意味的词语可以用来形容的了。

独孤断的“高大”程度,在花恨柳一行人中应该排在二三位的样子。之所以说不准到底是二还是三,是因为有着天不怕这样一个异数。若是按照身高,天不怕绝对要倒着数,可是若论近乎于神化的光环,他则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

此时的笛家小姐便被独孤断家在一边的臂膊下,就像是军中用来锻炼臂力的沙袋,被人紧紧夹在腋下,任腰肢柔软却总也挣脱不了钢铁一般的圈。

此时的情境若是有人看到,怕是也会远远避开。因为笛家小姐虽然昏沉着,可是甫一被人加紧,她仍感觉到了胸腹部一阵憋闷,原本已经无力睁开的双眼依然紧闭,只不过嘴上却不消停,虽然声音细若蚊蝇,可是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得到的:“淹死我……让我喝饱了……”

尤其是她无力摆动的手脚,无论怎样看,都像是仰在水里一心求死的模样。

于是这情景便大概近似于一个虽不强壮却也彪悍的男子夹着一个欲死的女子,共赴黄泉。

谁在他们前面,谁便是好像挡住了他们去黄泉的路——抑或,谁便已身陷地狱。

将人扔到马车上,独孤断并没有急着将腰间的水囊取下,反而在笛家小姐腰腹位置轻轻摸了摸——在与花恨柳等人搭伙之前,独孤断眼中的人只有死人与活人两种;搭伙之后,他眼中仍然只有两种人:可杀的人与不可杀的人。

可是眼下的这位笛家小姐,他却不好判断应不应该杀。若是按照花恨柳的想法,这个人是不应该杀的,因为花恨柳吩咐的任务是“抢亲”,如果抢到的是个死人,那当初花恨柳只需要吩咐一句杀人便是,完全没有必要留下这样一个麻烦的尾巴;不过,若是按照独孤断的意愿,这个女人还是死了的好——他从未如此狼狈地在不知不觉中被人迷昏,更可气的是这是名女子,手无寸铁的女子以及,如此丑陋无礼愚蠢的女子!

念及于此,他忽然想到其实“抢亲”一事或许还能有其他的解释,比如说即便是抢到了死人,也仍然可以配婚——配冥婚。如果这样想的话,眼前这女子的死活便没有那么多纠结的事情了,这样既可以杀人,也不违背花恨柳的嘱咐,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独孤断其实一点都不傻,他紧接着便想到自己是那抢亲的人,听花恨柳等人的意思,似乎若是这笛家小姐要配冥婚的话,也是为自己而配。

若是他还没死,这冥婚便是配不成的。所以这样说起来,他若是想杀笛家小姐,需得先自杀,然后再杀别人才行。

这是一个悖论。

独孤断想了想,觉得或许可以在自己临死的时候也给这女子致命一击,只要自己先她一步死去便可以了。

可是,若是自己死了,那杀这又笨又无礼还长得丑陋的女子干嘛?莫非自己真的要与这人做地下夫妻?想到这里,独孤断自嘲地一笑,觉得这是一件愚蠢到已经不能用“先天不足”来形容的事情了。

他没有意识到,其实就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已笑过两次。

他只是继续摸。

所幸,并没有在那柔弱是腰肢部位摸索太久,他很快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柄象牙匕首,一只葫芦状瓷质小瓶。

将这两样东西放好,他又仔仔细细地盯着自己面前这个仍昏迷着的女子全身上下看过来一遍,才最终确定在她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自己的东西了。

于是他解下裤……嗯,解下裤子上挂着的那只水囊,将软木做的塞子取出之后毫不客气地冲着那张闭目蹙眉的脸倾倒下去。

“淹死……啊!”感受到脸上那股流动的液体,笛家小姐仍继续沉浸在如梦似幻的海洋里,她本不是怕死之人——或者说她本是一时怕死又一时不怕死之人……

女人么,善变是她们的特权,这并没有什么好值得较真的。

对于笛家小姐而言,知道自己要嫁给孔城禽兽的时候,她是不怕死之人;因为奔逃而口干力乏之时,她却成了惜命之人;等她感觉自己掉落到了一片河湖之中,奋力挣扎在水中却无处借力时,她反而又看得开了:即便是死,也要先喝饱了再去死……此时仅仅被这半水囊的水一激,方才的畅快却也消失得快速,惊叫声中,她睁开了眼一边费力地将那些灌到鼻口中的水呛出,一边又似贪婪地趁着中间歇息的间隙紧抿着嘴唇,将残留在口中的那些尝起来有些甜甜的水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顺着喉咙小心咽下。

嗓子随着下咽的动作,感觉像被刀子划过一般难受。她本以为是这也是错觉,待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来自己的喉咙上真的顶着一把匕首。

一把精致的,象牙匕首。

她瞪大了眼睛,却不敢呼喊出声,因为她清楚这把属于自己的匕首到底有多么锋利;因为她也不知道,握着匕首的那人手会不会抖——便只是抖一下,她的嗓子也会被花开一道虽不长但一定会出血的口子。

“送……送给你了……”尝试着将头稍稍往后仰了仰,发现对方仍没有动,笛家小姐暗松一口气,放松之余却仍顾及着笛家人的面子,强装镇定着看着那张丝毫没有打算掩饰嘲弄表情的脸说道。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大家闺秀(二更)

面对将死之人,独孤断的经验并不少,实际上他的这些经验绝大多数都是由他一手造成的,毕竟也只有杀人之人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将死之人。

有的人面临生死表现的或许强硬一些,说不上是大义凛然,却与平日里的风格并无太大不同,可以说在死亡面前表现得很是从容淡然,这种人独孤断向来敬重,这时候也往往会选择干净利落的手段来送那人一程。

有的人死的时候却完全是一副令人不齿的模样,重金买命的有,告饶苟活的有,自甘卑贱痛哭反悔的有,出卖他人以命换命的也有……但不论是哪一种,独孤断动起来手时却从不着急,他喜欢听这些人在临死之前说的话,有些话本身便是一个秘密,有些话听上去就知道是一种奉承,他既不是喜欢打听别人的**也不是享受他人的奉承,他只是喜欢冷眼看着这些人,看看一个人若是丑,究竟能丑成何种的境界。

所以他不依靠散布那些秘密活着,也没有几个恭恭敬敬孝敬自己的孙子、重孙,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为了一顿饭打劫花恨柳……然后被花恨柳牢牢地绑上了同一辆战车。

可是,他原本就很少杀女人,所以见过的临死之前的女人也不多,更不用说当那人说出“送给你了”后,内心中究竟是何等的震惊与……

好笑?

他虽然很少说话,更是从未在他人跟前开过玩笑,可是与佘庆等人混得熟了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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