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这里再隔一个月就要拆了呢。”
“为什么?”顾语犀睁大了眼睛。
“小姐没听说啊,我们这里马上要修一个工程,附近的居民都要搬走了,以后这里的秀美景色也都会变成一座座的工厂了。”老板笑呵呵地请他们先坐。
“哦。”顾语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钟天阙带她来,是跟这个地方告别的么?心里不禁蒙起一层感伤。
“老板,我们需要一间标间。”钟天阙问道:“现在还有么?”
“有的有的。”老板笑着应声,道:“请到这边来登记一下吧。”
“慢着!”顾语犀忽地站起来阻止住老板,道:“我们要两间单人间就好了!”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钟天阙,眼中似有疑惑的征询。
钟天阙笑得无比自然,一只手搭在顾语犀肩上,将她往怀里一搂,亲昵地看她一眼道:“没事,我和她吵了架,所以她正在和我闹别扭,就订一间吧,而且她身上也没有带身份证。”
“哦。”老板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安慰两人道:“夫妻之间吵架是常事,床头吵完床尾就和,我和我家老太婆也是三天两头地吵,可这几十年还不是这么安安稳稳地过下来了?”
“是是。”钟天阙一边将顾语犀抱得更紧些,一边答道。
顾语犀被他用力地勒着,几乎要喘不过起来,更说不出话,心中很是焦急。
钟天阙究竟是怎么回事?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他明明已经有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却大半夜的带着她跑到这山野里来,假扮什么夫妻?
好不容易推开他,摆脱了桎梏,顾语犀张口就咄咄逼问:“钟天阙,你难道喝醉了,还是发高烧了,脑筋不正常?!”
“对。”他深暗的黑眸逼近她,将她的整张面庞收进自己的瞳孔里,字字铿锵地道:“对,我是不正常了,所以我这个不正常的病人,必须由你来照顾!就如我当年为你做的那样!”
如今怎么知晓(二)
顾语犀被他扯着上了楼,拿钥匙进了房间之后,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巨大的震动,犹如他此刻盛烈的怒气。
她似乎有些弄不懂这份情绪的来源,却又隐隐地觉得自己心知肚明。
她背靠在门板上,两侧是他阻挡她逃跑的手臂,正前方便是那双让她害怕直视的双眼。
她希望能让他冷静下来,所以首先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钟天阙。”她顺着眼,盯着他西装里面那件条纹衬衫的领口,那里有一枚金色的纽扣,上面刻着一个字母:a。
她明白,那代表着安相宜。
她的声音浅淡而柔顺:“你就算不顾虑我,也要顾虑你未婚妻的感受,如果今天的事情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伤心的。”
“一定?”他蓦地笑了,表情多了几分斜肆,他道:“你很了解她么?她伤不伤心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倒是叫顾语犀有些吃惊了,她抬起眼看着他,忍了忍,还是低声说:“任何一个女子,遇到这种事情,都会伤心的,我说的是常理。”
“哼。”钟天阙笑出声来,道:“不要高看你自己,顾语犀。我了解她,她也信任我,就凭你,还不配让她伤一丝半点的心。”
不配,他说的是,不配!
是啊,她是谁,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他的感情说三道四?
这样想着,自嘲着,却还是抗拒不了从心底泛起来的那股心酸,他如今这样看不起她,轻蔑她,终究是她咎由自取的!
“那好,钟先生,钟总。”顾语犀换了对他的称呼,努力地恢复成冷静而没有波澜的音色,道:“既然如此,请您让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赶紧走开吧,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还要回公司上班去,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您了。”
钟天阙忽地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直视着她的双眼,笑道:“你看,她没有伤心,反而是你,好像难过了,是不是?”
“我没有。”顾语犀矢口否认,将他的手甩开。
他将手移到她柔软的腰间,顺着那美妙的曲线慢慢地往上移,感觉到她身上的战栗越来越明显,而后将手伸向了附近的门把,轻轻一拧,将门反锁了。
“顾小姐,该是休息时间了,你也说了,明天还要一大早赶回彼此的工作岗位。”钟天阙转身走开。
顾语犀知道,自己今天一个人的话是绝对逃不开了,她掏出个电话,通知他她的处境,并且让他开车来接自己。
钟天阙却从玻璃上看清了她的一举一动,笑着提示道:“顾小姐,虽然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可是这里是一点都没变的,手机信号这种东西,山里是收不到的。”
她一看屏幕一角的符号,发现果然如他所言,这里居然连一格信号都没有,基本上等于与世隔绝。
如今怎么知晓(三)
她在心里苦苦地挣扎半响,终于决定放弃。
眼看着他已经脱掉外套和皮鞋,在在房间的一张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她也缓缓地挪着步子走过去,在另一张床上坐下身来。
她很是警醒地盯着他看,他却只是闭着双眼,枕着手臂,一言不发地平躺着。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极了,只能够听到床头的老式闹钟滴滴答答地走动的声音。
时间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走过,许久之后,她都没有看到他动弹一下。
是睡着了么?
她竖起耳朵,似乎听到他轻微的鼻息声,不大,却沉。
这一刻,她觉得寂寞,这些年她常常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她从未想过,即使他在她身边,她还是会觉得寂寞。
因为太清楚,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遥远的,即使身体不是,心却是的。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悄悄地站起身来,朝着睡着的他走了过去,她的脚步极轻极轻,生怕重一点点,就会将这份仅存的安宁平和惊走。
她在他的身边蹲下来,细细地看着他浓重的眉、轻阖的眸、高挺的鼻,他的嘴周刮得干净光滑,没有一点胡茬,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一下那样的感觉。
可是她顿住了,回归的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现在是别人的了,再不是她的天阙,他的心中,也再没有顾语犀的一席之地。
他之所以这样纠缠着她不放,不过是为了告诉她,他现在过得有多好,叫她难过,叫她后悔。
后悔么?她暗暗地问自己,却得不出答案。
眼看着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便沉睡在这里,虽然说是室内,但因为山间温度低,又没有空调可开,她有些担心他会因此着凉。
她站起身来,将放在床头的棉被取出来替他盖上,刚一打开被子,却被他抓住胳膊一拉,整个人倒在他身上,再一个旋转,她被压在了他的身下。
他倏忽之间睁开眼,恶狠狠地看着她,声音沙哑:“顾语犀,你不用假惺惺地可怜我!”
她于是便知,他方才并没有真正睡着,或者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观察着她是否会有所行动吧。
这样压迫性的气势扑面而来,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偏了偏头,干着嗓音道:“我不是可怜你,至于是不是假惺惺,随便你怎么想吧。”
“不是可怜?”他兴致满满地盯着她,像注视着一只猎物,道:“不是可怜的话,难道是关心?”
她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错,索性闭了嘴不吭声。
“你哑巴了么?”他讨厌她的沉默,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似乎受委屈的是她。
她只是将头再往旁边转了转。
“看来是要让我帮你开口。”他用手掐住她的下颌,猛地将她的脸转回来,身体一俯,他的唇便吻上她的。
或许庄生一梦(一)
那不是在吻,这是顾语犀的第一感觉。
他是在咬她,折磨她,让她痛,让她难堪。
那样暴烈,那样狠厉,没有丁点的温柔怜惜,他的舌侵入进来,横扫一片,似乎要将她整个吞噬。
她只是自卫一般地抗拒着,便换来了他狠狠的一咬,她的嘴唇破了,腥涩的血液流出来,那味道便很快地在彼此的口腔里弥漫开来。
她吃痛地浅吟一声,他却丝毫不肯放松,反而更加深入地侵袭着她,让她无处可逃。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对她的怨恨,不是一点点。
即使她想与他相安无事、握手言和,也只是奢望了。
他在狂躁之间,听到嘤嘤的抽气声,一抬眼,便看见她湿润的眸。
他终于推开她起身,冷笑着道:“你似乎只知道哭,这一招,是在对付哪一个男人的时候,练得如此炉火纯青的?”
她带着酸软的肩颈和散乱的头发坐起来,很快地擦干自己的泪水,低低地说道:“钟天阙,你说吧,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钟天阙浑不在意地在对面的床上坐下来,觑着她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顾语犀揉了揉发红的鼻头,抬眼看着他,这次她的目光中没有闪躲,她缓慢而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恨我,也许比我想象中还要恨一些。你不愿意轻易地原谅我,那么,如果我能做什么事情让你觉得舒服、觉得开心,你直说好了,我尽量。”
“顾小姐的语气,倒有几分大义凛然。”钟天阙在短暂的征愣之后恢复了原有的冷漠,他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事情,顾小姐都能‘尽量’呢?”
“嗯。”顾语犀点点头。
“好。”钟天阙扬唇道:“既然顾小姐这样有诚意,我就不好拐弯抹角了。如果顾小姐,愿意做我的情人,那么我可以考虑把这当做一种有效的弥补。”
“什么?”顾语犀只觉得有如惊雷炸耳,瞬间失了方才的冷静,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情人?!”
“没错,顾小姐意下如何?”钟天阙翘起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
“钟天阙,你是不是疯了?”顾语犀愣愣地看着他,质问道。
“顾小姐,我只说这一次,我并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不想再被我纠缠下去,那么就拿出你的本事,让我尽快地厌倦你。新鲜期一过,我自然就不会再对你有任何兴趣。”钟天阙面不改色地说完,观察着顾语犀的表情。
顾语犀只觉得垂落在床上的手越来越凉,越来越僵,渐渐地几乎没了温度。她静默了许久许久,喃喃地问了一句:“你是想让我尝尝你当年被背叛的痛楚么?”
钟天阙不答,只是嘴角的微笑不改弧度。
“好。”顾语犀轻轻地点头,道:“好,这样做,也算公平。”
“期限长短,由我来定。”钟天阙补充道。
“不。”顾语犀断然拒绝:“最多到你结婚,我绝对不要做有妇之夫的情妇。”
或许庄生一梦(二)
“顾小姐,即使我还没有结婚,你第三者的位置也是甩不掉的,你又何必坚持这样的细枝末节?”钟天阙不忘戳着她的痛穴。
“不。”顾语犀咬咬唇,道:“这是底线,我能承受的底线,从此以后,我顾语犀,便再不欠你钟天阙。以后婚嫁生死,都再无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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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顾语犀一下电梯,远远地就看见邵培泽等在她的办公室门口。
她前脚才踏在电梯外的地面上,邵培泽立刻就在几步之内赶了过来。
“语犀,昨晚为什么联系不上你?”邵培泽低头看着她,敏感地发现她穿着同昨天一样的衣装,而且居然是素颜,一点妆都没有画,虽然她容颜清丽迷人,此刻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与低落。
“啊?”顾语犀的眼神有些慌乱,她道:“不好意思,昨天没电了,很晚才充的。”
邵培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意识到她在撒谎,但是并没有戳穿她,他昨天打过去,得到的回音并不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而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那么,昨晚,她究竟去了哪里?
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她对他一向坦诚直率,几乎从来不会瞒着他任何事情。
这只能说明,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
想到这里,他忽然明白了什么,脑中闪过一丝线索,但却不敢很快地确定。
“今天早上,盛闵那边来了消息,说合作方案的事情,要在近期内再做一次修改。听对方的口气,这个修改好像是对我们有利的。”邵培泽说着,盯着她的眼睛,继续道:“不知道钟天阙为什么会突然有了些许的松动。”
顾语犀笑了笑,面部有些僵硬,她道:“是么?这还真是出乎意料。”
她闪烁的神色映入邵培泽的眼睛里,使他更加深了自己的疑虑。
“那么语犀,我们要什么时候去跟他们商讨调整方案呢?这种事情,还是要越快越好,免得他突然又改变了心意,夜长梦多。”邵培泽进一步追问道。
“哦,好,我回去问问tracy我这两天的行程安排,不过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我应该抽不出太多的时间来,要不然,就你去帮我处理一下吧。”顾语犀道。
“好,那我先走了。”邵培泽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道:“你看上去不太舒服,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顾语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啊?是么?今天皮肤有些过敏,出门也没有化妆,所以会让你觉得不太好吧!”
邵培泽倒是笑了,道:“语犀,你怎么这么没自信了,你素面朝天的样子,可是最美的。”
顾语犀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是以前吧,我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细胞也开始衰老了。”
邵培泽神色一正,郑重地道:“语犀,你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好,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好了。”
这样温暖的话语,让顾语犀的心忽地回暖了几分,她也笑开,点点头道:“有邵大哥这句话,我就该放心了。”
或许庄生一梦(三)
回到办公室里,她在椅子上坐下来,从办公的抽屉里取出一块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果然是神色憔悴,就连目光也少了几分灵动。
她自己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昨晚几乎一夜无眠,早上四点钟天还不亮的时候,就又起了床坐了钟天阙的车一路赶回来。
其实这些身体上的原因都还好,最重要的是,心理上的压力,让她觉得有些不堪重负。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答应了钟天阙那毫无道理的要求,做他期限不定的地下情人,到底是对是错?
她自知亏欠他,也想过要弥补,可是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