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问自己是谁……你问我我是谁……呵呵……我是鬼,是一只早不该存在的鬼啊……”
正如凌不羁所言,他就是一只不该存在世间的鬼,从被父亲占有时,便该咬舌自尽!为何……活着的是他?为何……恨
他的凌不羁没有杀了他,仅是把他囚禁了?
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子,他过得恍惚,常常一转身,便自问,为何仍活在这世间,活着有何意义?
喜欢父亲……爱父亲……可是……不是那样被父亲对待啊!也许是他太小,不懂何为真正的爱,只是依恋父亲,贪婪父
亲的温情,当父亲真正响应他时,他害怕了,恐惧了,最终……父亲弃他而去!
同样爱父亲的凌不羁憎恨他,在父亲去世后便报复他,先是每日每夜地占有他泄恨,腻了后,就弃他于冷院,从此,他
与世隔绝,隔着一扇锈了的铁栅门,看一个个失宠的美人走来走去,哀叹世事无常,怨情薄义淡,曾经的山盟海誓,不
过是水中月,镜中花,一触即消逝。
“你恨凌不羁。”从少年的眼里看到许多情绪,痛苦,愤恨,仇怨,悲伤,依恋,无助……
初次相遇乍见的那抹温和的笑,昙花一现,短暂而虚无,疑是幻影。
恨凌不羁?
凌忆珏怔怔,不解地望着冰雕般完美的男人。
“恨他,欲离开他的掌握?”少年太软弱,没有胆子杀了凌不羁。这便是他受制于人的原由。靳天尘扯了扯嘴角,讽刺
一笑。
“……你……笑什么?”脱口而出,忘了害怕,忘了不堪,凌忆珏莫名地对男人的态度异常地在意。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隐隐一叹。为何会对男人的印象如此深刻呢?他与他……不过是在冷院里,远远瞥了一眼,却已把男人的身影紧紧地
记在脑中,末了情不自禁地画了一幅画。
靳天尘恢复了冰霜,他倨傲地低头看凌忆珏,冷冷地开口:“你要自由,我可以给你。但,你必须把自己交给我。”
警觉地瞪着眼前这高贵的男人,凌忆珏不懂。他……为何在帮自己?
自由──他向往自由吗?
离开赤月堡,逃开凌不羁,一个人,游荡在天地,化身为一缕游魂……无去无从……好吗?如此便是自由?是自己所向
往的么?
“……你……你想要我做什么……”抱紧身体,自嘲地看看满身的痕迹,这些……全都是凌不羁留在他身上的印记,便
是表面的痕消失了,可渗入肌肤下的,刺在心头的呢?可会……消失?
得到承诺,靳天尘缓缓地俯下身,忆珏浑身一僵,不知所措,然而靳天尘没有做其它,仅在忆珏耳边低语几句,却使忆
珏如置冰窖。
“不……”他激烈地想拒绝,男人已冷漠地站起,走出大门。
“机会,只有一次。”丢一句无情的话,离开了。
狼狈地坐在凌乱的衣服上,半裸的身子污秽,墨黑的长发交织粘湿,惶然失措且哀伤的大眼怔愣地望向门口,直到那道
清冽的颀长身影模糊消失,眼泪崩溃而出,蜷起身子,弓着背,埋在臂弯间嘶哑地痛苦。
***** **********
秋风不解意;春绪拨乱弦。
这个山庄;有太多痛苦的回忆,每每想起往事,总令他哀伤。像个牢笼,束缚了他的羽翅。
想飞出去──
疾鸟振翅,窜出树梢,冲入云霄,盘旋几回,不留恋地飞离。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仰望苍穹,脸上情不自禁地展
现羡慕的表情。
慢慢地放下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敛了神色,转身离开。
今天赤月堡里来了不少客人,多数是江湖人士,身为主人的凌不羁自然忙着招待客人,而爱清静的靳天尘破天荒地去了
大厅,与一帮江湖人畅饮。
闲下来的他,守在院子里,静静地看花草树木。空气里浮动淡淡的思念,依昔记得父亲曾经过来,微微闭上眼,便可回
想起来。以为自己忘记了,被关的五年里,日子过来混沌,有时候连自己是谁都胡涂了。也许该感谢凌不羁,让他记起
了刻骨铭心的事儿来。深藏的情感如泉水般汩汩地涌出,苦涩,悲痛,却甘之如饴。
夜幕渐渐来临,活动了下四肢,一天未进食,身体软绵绵的。必须找些吃了,否则经不住折腾。离开院落,慢慢地行在
走廊上,听远处丝竹声起,喧哗声一阵紧一阵,举首望去,那边灯火通明。讽刺地扯扯嘴角,他继续往厨房走去。
父亲去世后,留下整个赤月堡,凌不羁禁脔了他,掌控了一切。显赫的身份,雄厚的背景,使他轻易地在江湖上立足。
垄断了丝绸之路,赤月堡越发地富强。如果父亲看到了,可会欣慰?
然而他知道,身为商人的父亲,不会高兴看到丝绸之路被赤月堡一家独揽,经商之路被阻断,商人们会另僻道路。这种
垄断不过是一时的。
游神中,忽被人唤住,他定了定,抬头。是管家?唤他何事?
“堡主唤你去大厅,快去。”管家不耐烦地说。
凌忆珏一怔。凌不羁叫他去大厅?为何?难道……他又有新的方式来羞辱他吗?
脸色一白,他未动。
“还不快去?迟了,你当担得起吗?”管家见他面无表情,双眼呆滞,不禁低喝。真不明白这人有何可取之处,堡主却
似乎很重视他,不但把他派去侍候靳公子,还三番两次的关注他。
凌忆珏冷冷地看了记狗眼看人底的管家,转身向大厅走去。
管家打了个颤,怪异而恼怒地瞪那少年离去的背影。刚刚被他看一眼,竟打了个寒颤?怎会感到寒栗?那削瘦的身体内
仿佛有一种被隐藏许久的……尊贵!?
暗自拍了拍脸,管家低咒。
怎么可能?一个下贱的仆人,怎会尊贵?天方夜谭!下人就是下人,永远都不可能翻身做主人。便是披上主人的衣服,
也是四不像。
没有迷路,循着记忆,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大厅。立在门外,听里面笑语如珠,双足停滞不前。
胆怯,害怕……
正犹豫着,被后跟来的管家推了一把。
踉跄地进了大厅,大厅里坐满了人,几个大人物舒适地坐在大椅上,举杯畅饮欢笑,怀里抱着美人,好不快活。凌不羁
坐在首席,倚在宝座上,慵懒似狮,阴冷的眼半瞌,笑看厅内忘形的江湖人士。清静一角,靳天尘单独一席,冷冷地喝
着酒,周身筑起一道冰墙,无人敢接近他。
不知凌不羁与这些江湖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合作似乎是愉快的,否则厅内不会有如此放纵淫糜的气氛。
凌忆珏的出现,并未引起什么注意,凌不羁已看到他,不怀好意地朝他招招手,便是诸多不愿,亦只能听从他。慢吞吞
地接近首席,引得数人注目。不敢去看靳天尘的神色,他只能睁着迷茫的眼睛,离凌不羁数步时,被他拉进怀中。
“啊……”想挣扎着起身,却被更快地捏住下巴,一口酒从凌不羁的口内渡入口中。
恶──
强硬的舌侵入口内,酒气冲入咽鼻,刺辣的液体被迫贯进喉咙。慌乱中咽下数口酒,获得自由地刹那,他只能软棉棉地
倒在凌不羁的怀里,边咳边喘气,被酒呛得泪水哗哗而下。
凌不羁抱怀着他,大掌在他的背上来回抚摸,几个江湖人见状,拍手叫好,一派粗俗。
咳嗽渐歇,凌忆珏疑惑地抬头,压抑心中的恐惧,偷偷打量男人。
一直半瞌的眼,慵懒的神色,略微凌乱的发丝,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醉了?!
为什么?
在众人面前,毫无防备地醉酒?或者……他是装的?!
当凌不羁嘴角一扬,露出残忍的笑容时,凌忆珏控制不住地寒颤。
他在做戏!
所以……他一个足无轻重的小厮成了一颗可悲棋子!失措地要逃离,却被凌不羁紧紧抱在怀中,他不禁朝一角望去,瞥
到靳天尘冰雕般俊美的脸。
优雅地坐姿,完可挑剔地饮酒姿势,仿佛只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喧哗无动于衷。
靳天尘,靳天尘,他难道真的是一天外的一粒尘?超然于世,凌驾一切!?
‘要自由,首先需懂得驯服。’
男人水晶般的声音犹在耳边。
‘……任凌不羁为所欲为……不要反抗,不要挣扎,直到……那一天到来……’
那一天?那一天是何时?身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羞辱,叫他如何不反抗?如何驯服?!假如那一天没有到来,他
难道要被男人压一辈子,侮辱一辈子!?
何况这男人是他的兄长啊!
‘……本尊会赐你自由,真正的自由。’
说完这几句话,他离开了。
机会只有一次!
如此告诫他,真是荣幸啊!
凌忆珏合上眼,压下心中的波涛,当再次睁开时,他的眼里充满了不解,迷蒙,怯懦。无措地望向凌不羁,小脸苍白,
似弱柳般地被凌不羁强硬地抱住。
“凌堡主,这少年长得挺清秀的,呵呵,可是你的爱宠?”有人禁不住发问,脸上满是戏谑。
凌不羁捏住怀里人的下巴,低头咬他的耳垂,斜眼看向那询问的人。“爱宠?杨总镖,你觉得凌某的这个‘爱宠’如何
?”
那被唤为杨总镖的男人打了个酒嗝,醉眼迷蒙。他看凌不羁怀里的少年长相清秀,并不是绝美,衣着打扮简单朴素,再
看其一脸楚苦,哪里有被人“宠爱”过的幸福模样?
“这……这个……这少年真是我见忧怜啊。”被凌不羁锐利的眼一盯视,额角不禁冒出冷汗。
捏紧凌忆珏的下巴,迫使他面朝大厅,凌不羁又问:“杨总镖似乎很满意他?”
“呃……”杨总镖酒醒了大半,大厅里其它人顿了顿。
凌不羁在笑,笑得残忍。
凌忆珏睁大了眼,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他……他难道要将他送人?!不!不!
茫然地想寻找人求救,可面对大厅男人们狰狞可怖的面孔,不知所措。此刻的他,像寒风中的枯枝败叶,摇曳欲坠。
害怕吗?恐惧吗?胆颤吗?
贱人!
凌不羁运功一推,凌忆珏如断了线的风筝,扑向大厅中间,重重地摔倒在地,他吃痛地呻吟,全身的骨头都要碎了。单
薄的身体想爬起来,可四肢无力,跪起身子,更快地又滑倒在地。
厅内的男人们窃窃私语,堪至有人口出淫秽之语。看不过去的也仅冷漠之视,不置可否。
没有人为那可怜的少年伸出援助之手。
杨总镖尴尬地坐着,想上前扶起少年,又没这个胆子。毕竟,明眼人都可看出凌不羁对这少年的憎恨之意!
然而……有些人不禁想疑惑,堂堂赤月堡堡主的凌不羁,何以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如此恶劣?
额角肿了一块,手掌全磨破了皮,发丝绫乱地下垂,遮了半张脸。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凌忆珏苦涩地一笑。
早就该知道是这种结果的,不是吗?
凌不羁岂会让他安宁?他一直恨他,因为身为弟弟的他不但夺走了父亲的关爱,还……害死了父亲!
没有觉得他是无辜的,当初年仅十一岁的自己原是一张单纯的白纸,却被染了太多的颜色了……
脏了,再不能洁净!
被一个男人压,被两个男人压──不再乎被第三个男人羞辱吧?
哈哈哈──这就是他凌忆珏的命运!
猛地抬起头,深色的黑眸内燃烧起绝望的黑色火焰,所有人皆被少年突来的转变惊了惊,但见他咬牙慢慢地站起来,挺
直腰背,面对首席的高高在上的凌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