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便重重撞上纪璘雪下颔,一时间,两人都是眼泪横飞。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司风一叠声的叫唤,顿时从纪璘雪怀里滚出来,在房顶上打起滚来。
纪璘雪被司风猛的一撞,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也痛得不行,可是看见司风在房顶上滚来滚去喊痛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抱着司风从房顶下来的时候,司风眼睛里还是有一层水汽。
纪璘雪方才不小心笑出了声,司风又痛又恼,说要是纪璘雪再笑就把昨晚他的丢人事告诉全天下的人。纪璘雪只好憋住不笑,只是司风抱着自己脑袋的样子实在太可爱,眼泪汪汪的模样,让人想起小马驹湿润的眼。
推开房门,风韶琴还在床上躺着,纪璘雪奔过去按了按手腕,气脉已经旺盛了许多,应该不久便会醒来了。
司风还是坐在桌边揉自己的脑袋。
纪璘雪想忍住不笑,只是眼睛都还带着笑意:“昨天该没有睡好吧?真是委屈你了。我先去镇上叫一辆马车来,司风你帮我把东西暂且收拾收拾,我们即刻便出发。你想吃什么,我顺便捎了来。”
司风听这句话,眼珠子一阵转:“我要吃山海楼的牛肉包子!”
纪璘雪讶然,山海楼是这小小集市上最好的酒家,牛肉包子是他们的招牌。司风这家伙,还真是好开口。
纪璘雪心下无奈,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转身出门,纪璘雪又交代了司风一句:“记得把行李收拾了。该带的都带上。”
“知道了知道了,”司风气鼓鼓的,“唠叨的男人。”
纪璘雪好笑,摇了摇头便出门了。
司风撅着嘴收拾,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敢让司风少爷我收拾东西,也就只有你纪璘雪了,跟你要个破牛肉包子都是饶了你,想想本少爷原来可是锦衣玉食,除了清渊公子,谁敢指使我……”
边收拾边念叨,司风倒也自得其乐的很。
纪璘雪赶到镇上,与车夫说好价钱便让他先赶着车过来,自己又转身去了山海楼。
“小二,牛肉包子两笼。”他交代了一声,从衣襟里摸出钱来。钱已经不多,司风又点名要这里的包子。买了包子,自己可就弹尽粮绝了。
热腾腾的包子接在手里,纪璘雪把钱交给小二便出了门。这里的牛肉包子皮薄馅多,味道很是不错。只是这包子个儿小,一笼又才寥寥的几个,能喂饱司风便不错,哪里有多余的给他吃。
带着包子一路赶回去,司风已经收拾完了,坐在桌边鼓着腮帮子等他回来。
见他进门,司风便扑过来:“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纪璘雪来不及解释,司风已经塞了一个包子进嘴里。
想了想,也就不再说什么。
司风吞了两三个下去,这才抱着自己的肚子夸张的说:“啊,幸亏你还算有良心,回来的还算及时,没让我饿死。”
纪璘雪被他逗笑了,伸手点点他鼻子,“还不快吃,马车稍后就到了。”
司风盯着纪璘雪的手指,瞄准后一口咬过去:“唠叨的老男人。”
纪璘雪赶紧收回手指,看着这个大眼睛的少年,“说我唠叨,还不是因为有个让人操心的你。”
司风才不管,又挑挑拣拣的吃包子。
又吃了一个,司风随口问:“你吃了没?这包子可算是镇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纪璘雪摇头:“不多,你吃饱就好。”
司风忽然一怔。
转了身,司风就去纪璘雪衣襟里摸来摸去。纪璘雪一惊:“司风!做什么?”
司风才不管那么多,只管把衣襟里摸了个遍,手里捏着少得可怜的碎钱。
“没钱了是不是?”司风瞪着眼睛看纪璘雪。
纪璘雪老老实实交代:“喏,就只有你手里那些了。”
司风怒气冲冲的说:“明知没钱了,还买这样贵的包子!”
纪璘雪无奈,“不是你想吃么。无妨,钱总赚得到的。”
司风原本生气他大手大脚,忽然想起是自己点名要的,一时说不出话。
纪璘雪拣一个白白胖胖的包子递到司风嘴边:“没钱了所以更不能浪费。还不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司风转过头,“你吃。”
“怎么,”纪璘雪问,“不是喜欢吃么?吃饱了路上就不饿了,路途漫长,吃饱了才好上路。不然若是走到荒郊野岭没有人烟,你肚子饿了可是丝毫办法也没有。”
司风大眼睛转去一边,不看他:“那你不是一样,饿着肚子上路,身上又没什么钱,你准备饿到午时三刻去晕死啊?”
司风的话说的噎人,纪璘雪张了张嘴,到底也没再说出什么来,不过他哪里有那么笨,司风话里的关切之情,也总还是听得出来。
司风似还是恼着,自顾自把收好的行李都拿出来往纪璘雪面前丢,语气仍旧是不甚和善:“果然是个笨蛋!你身上没钱了也不会问问我吗?凭着你身上那些零碎银子,只怕连打发车夫都不够。”
纪璘雪一个大男人,被尚且是少年的司风这样教训,饶是再好的脾性也有些没面子了,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都被司风说中了,他连反驳都没底气。
说话间,车夫就已经赶着马车到了门口。
司风从衣服里摸出银子来,气鼓鼓扔到纪璘雪手上:“还不拿好。先说好,我身上也没什么钱,都给你了。还有,”话说了一半,司风磨磨蹭蹭半天才看着房顶快速又小声的继续说下去,“下次不用我要什么就给什么了,我是任性,你也不必那么纵容。”
纪璘雪练武多年,耳聪目明的很,司风的声音再小也让他听的清清楚楚。不由染上笑意:“谨遵教诲了,璘雪谨记。”
司风听他难得这样调侃,知他不在意自己方才的出言不逊,脸上还是气闷的模样,不过手已经拉住了纪璘雪衣襟:“车来了,还不快走。”
纪璘雪顺从的起身,和司风一起把简单的行李搬上车去,而后让司风坐好,他回身去把韶琴抱出来。
小城镇马车十分简陋,三个人挤在一起就显得空间有些狭窄了。况且韶琴现在还在昏迷中,根本没办法坐着,只能让他斜身躺在纪璘雪腿上,而司风只好可怜巴巴的独自挤在马车角落里。
司风看着昏迷不醒的风韶琴大摇大摆的躺在纪璘雪修长柔韧的长腿上,不由咬牙——昨晚明明是自己躺在那里的!该死的风韶琴!
纪璘雪手指划过韶琴面颊,消瘦的面容憔悴而温顺,不由得便有些心痛。韶月一直与韶琴相依为命,这世上,她只怕只有这个弟弟不放心。而韶琴性子桀骜不驯,除了韶月,还没向谁低过头,他又心高气傲的只有韶月的话才听得进一些。姐弟两人原本便无依无靠,生活虽然不至于窘迫却也算不上锦衣华服。而自己真是辜负了韶月,难得韶月那样天人般的人儿对他青眼有加引为知己,他却如此无能,竟令韶琴被重伤至此方才救他出来,实在是不该。
纪璘雪心内愧疚不已。
司风是如何机灵聪慧之人,虽然看着纪璘雪温柔目光注视风韶琴实在不爽,不过眼睛一瞥也知道这实心眼的人肯定是自责不已。
跟在纪璘雪身边时间虽算不上长,倒也足够司风把这老实人的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纪璘雪是江湖人,却又是个有些不像江湖人的江湖人。武功,人品,样貌,纪璘雪可以说都不差,即使算不上顶尖,时日久了却也怎么看怎么好。只是这剑客着实有些呆傻,不对,也不是呆傻,该是太纯良了。
纯良倒也不是手不沾血,更不是任人宰割,依司风看,纯良便应是纪璘雪这般,对该设防的人设防,对自己觉得可以全然信任的人则丝毫戒备也没有。
当然,对于自己这个纪璘雪原本应该设防的心有不轨的人,自然是必须另眼相待的啦。纪璘雪怎么忍心对自己设防呢。
司风想的入神,冷不防嘿嘿的笑了出来。倒把沉浸在自责里的纪璘雪给惊醒了。
纪璘雪见他笑容得意,又有些奸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这般开心,自己也仿佛被这笑容感染着,心情放松了些。
马车行了一段路了,纪璘雪将韶琴轻轻放倒在车内,自己则掀起帘子躬身出去:“辛苦了,老伯。这是到了哪了?”
赶车的老伯戴着草帽仰起脸来,憨厚的农人咧嘴一笑:“照公子的吩咐,咱们一路南下,现在这会儿差不多行了几十里,不过这儿只是一条道,也没什么称呼。”
纪璘雪微微颔首,朝车里唤了一声:“司风,将水囊给我。”
司风在车里翻找一通,便抱着水囊也跑了出来:“给。”
纪璘雪接过老伯手里的鞭子,温和仁善的笑:“老伯,稍稍歇息下吧。”
老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哪里敢喝公子的水呢。我赶车这么多年,这点路程,算不了什么。”
纪璘雪也不强求,也就让司风把水囊收了回去。两人一起回了车里。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司风在车里坐的实在辛苦,眼巴巴看着纪璘雪,只等他开口说停了车歇息。
纪璘雪看那双原本水盈盈的眸子此时着实是沾染了辛劳的神色,心下不忍。恰好再走不远便是一片林子,树荫清凉。纪璘雪便撩起帘子和老伯吩咐了一声,停了车暂且休息。
司风早就憋得难受,此刻马车一停,早早就跳下去舒展筋骨活动。
纪璘雪看他像个好不容易放了风的小兽,也忍不住莞尔。
坐车确实有些疲乏,他也下了车,刚想吩咐一声让司风不得跑得太远,却居然已经为时已晚——
一道黑影迅疾无比的从他面前掠过,出手如电,伸手挟了司风便闪电般离去!
“司风!”纪璘雪惊呼出声,足尖一点便迅速追上去。
自那次月夜泛舟之后,清渊与纪璘雪之间似乎便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是又实在看不出什么来。
白日里,纪璘雪照旧在书斋里看自己心仪已久的古籍,清渊则仍旧忙着自己该忙的事。两人还是亲亲密密无话不谈,亲近一如往日。但是好像在并肩而行的时候,气氛有了一些不一样。
不过纪璘雪心里还是惦记着,和清渊再怎么亲近,这里到底不是他应该落脚的地方,留的时间久了,虽然生活舒适,清渊善解人意,终究还是起了去意。
纪璘雪不敢深究自己那晚心跳如鼓的原因,可是心里的去意一起,竟然再难以压制下去。
只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离开,难不成要他告诉清渊是因为那晚清渊的亲昵举动让自己最终心绪紊乱,不得不选择离开,让自己冷静些?
纪璘雪心里是乱麻一团,表面上倒还平静。
清渊却好像没有察觉纪璘雪心里的混乱思绪,与他愈加亲昵。
和纪璘雪并肩同行的时候,清渊经常无意般和他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亲昵的接触也不在少数,只是看清渊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也不好意思表露出什么。
恰好他起了离意的时候,一次去小镇上采购些用品时,听说了韶琴被薛家擒住的消息,韶琴与他关系匪浅,他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于是寻了一日,与清渊把此事说了,行囊早已打点好,只等与清渊知会一声便准备起身了。
清渊一向善解人意,纪璘雪与他相识至今,从没有见过他脸色比今日更难看,清渊第一次在他面前冷了脸,声音也冷到了骨子里:“呵,在这里住腻了罢,想要走了便直说,何必寻这么一个借口来搪塞?我也不会强留你,不必如此画蛇添足。”
纪璘雪茫然,他不懂清渊到底为何突然对自己态度大变,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解释,只好缄默着,等清渊自己降了火气。
可是清渊却始终没有和缓过脸色,自从纪璘雪说了要走,清渊便再也不肯看他一眼,即使免不得见了,脸色也冷得像冰,声音更是冷漠的如同冬日刺骨的寒风。
纪璘雪心里原本就紊乱,清渊又如此冷硬,他的去意竟是日趋一日的坚决。
耐心逐渐消耗殆尽,况且韶琴那边确实也拖不得了,纪璘雪虽然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到清渊和他辞行。
清渊在大殿里忙碌着,似乎在处理着什么事务。纪璘雪穿着自己缝制的青色布衣,神色回复到刚与清渊相见时的冷冷淡淡,抬手敲了清渊的门扉。
清渊轻抬眉眼,目光轻盈好似不惊纤尘。
“我不得不走了,”纪璘雪看着坐在高位上衣衫华丽、五官精致的绝世佳人,长久没有拿起的长剑执在手里,“韶琴那边已然拖不得。”
清渊的薄唇冷硬的抿起,半晌没有开口。
纪璘雪看着清渊精致美好的脸,心里暗暗叹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清渊开口了。
“你到底还是要走。”清渊的声音似乎带有叹息。
好像是疲倦了,他微微合了眼,“你要走便走罢。”
纪璘雪低了眉眼,听清渊这些日子里唯一一次语气缓和的说:“你要走便走罢,唯愿日后你我再不相见。”
语气虽然和缓,那话里却是寸寸冰封。
纪璘雪面色不变,内心却是寒意入骨,把每一分肌肉骨骼都冻僵。
明明有无数的话在喉咙里翻涌,但是素来骄傲的他终于也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抬起眼,最后细细看了一遍那高坐在华椅之上的佳人,而后,握紧了自己的长剑,孤傲的离开了这座华丽无双的宫殿。
☆、意外
纪璘雪轻功不弱,但是那黑影居然矫健如苍鹰,他用尽全力竟也让那人在他面前将司风轻松劫走。
眼见那身影是再追不到了,纪璘雪颓然停留在树枝上,既不甘又担心,手重重打在树干上。
折返回马车停留的地方,纪璘雪顿时惊恐——车夫已经被打晕了,而马车里的韶琴,居然不见了!
纪璘雪心下怅然,自己是中了圈套了。
司风丢了,是他一时急火攻心,失了理智,只顾追司风而去,竟然忘了韶琴的处境远远比司风危急,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
纪璘雪剑眉紧锁,心里反复思量着。
明显,这计策是清楚知晓他眼下情景才得以得逞,韶琴尚在昏迷,而自己一路谨慎小心,不可能透露了行踪,那便只有……
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