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色当前,冷也就顾不上纪璘雪了,一个虎扑过去开始毛手毛脚。
当家的任冷胡闹,脸上有浅浅笑意。
爱之深则看不穿呵。
☆、旧友
阮霜觉得寒卓最近胆子越发的大了。
领回来个三喜也就算了,搅了他清晨的好眠似乎也能够忍受,日子过得越来越琐碎世俗他也都认了——但是寒卓的胆子已经肥到想吃他的地步了。
之前不是没吃过——寒卓刚来伺候他的时候,他正为纪璘雪的事情烦心,身边有个长得不错性情也尚可的,顺手勾引一把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那时候只有他摆弄寒卓的份儿,他有心情了就逗逗寒卓,没心情了就拉着一张脸,寒卓从来不敢逆着他的意思。
可是现在,寒卓摆明了是要造反。
阮霜这一日吃了寒卓费不少心思折腾出来的花糕,心情不错,还和寒卓一道出门去溜了溜三喜。
回来的时候阮霜就钻进自己的屋子去,平素这时候寒卓绝对不会来打搅他。但是今天阮霜才进去不久寒卓后脚就跟进去了。
阮霜以为寒卓有什么事,就随口问了句。
不成想就被寒卓给抱住了。
阮霜不是小气的人,对床弟之事也并不太在意,有兴致了就玩一玩,没兴致就不勉强。因此寒卓抱着他,阮霜也没怎么呵斥。
谁知道寒卓就得寸进尺了。
阮霜不讨厌这种事,不过他讨厌自己被别人摆弄的感觉。
寒卓得手一次,吃了阮霜好几天冷眼。
寒卓正挠头想着怎么让阮霜消气的时候,宫里一道旨意下来把阮霜召走了。
清渊这次召阮霜进宫,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只是想起来纪璘雪还在宫里的时候似乎和阮霜关系很近,而且阮霜也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说说话也是舒服的。因此清渊才千里迢迢把阮霜叫去。
阮霜虽然觉得奇怪,自然也不敢耽搁的去了。
去了才知道纪璘雪已经离宫一年多了。
清渊左右不会把实情和盘托出,不过阮霜何许人也,旁敲侧击一番自己再拼拼凑凑,也就知道个大概。
虽然心急的恨不得立刻出宫去找纪璘雪,但是总也不好被清渊发觉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因此阮霜只得忍,忍过些日子就随意找个理由告辞。
清渊任他去了,并不拦着。
说不定阮霜去寻那人劝一番,那人就想开了,回来了呢?
清渊这样想着,有些期待。
阮霜自然早就从清渊那里打听出纪璘雪的所在,不过这打听,大约也是一方有心一方有意的不约而同。
来不及通知寒卓一声,阮霜心上挂念着纪璘雪,自然火急火燎的去了。
阮霜找到云流山,没怎么被宋晋他们阻拦就见到了纪璘雪。纪璘雪从当家的那里回来,心情平静许多,加上见到久未见面的故友,自然高兴不已。
阮霜原本是担忧纪璘雪的状况,此时亲眼见到他生活平静无波,也并未沉郁,也就放下大半的心。
故人相见,当然没有理由不相对酩酊一场。
幸好阮霜还记着有些话要问,因此两个人喝到微醺的时候,阮霜就扣住纪璘雪的酒杯,不让他继续豪饮:“雪,你为何离开了皇宫?”
纪璘雪喝到微醉,听阮霜问话,一时之间没有往日的耳聪目敏,脑袋有些没转过弯来:“因为……清渊身边有了若桢啊。”
阮霜听见这陌生的名字,在记忆里仔细回想,才想起那个细瘦纤长的身影,在他看来,虽然若桢气质清爽干净,但是那长年累月膝下承欢的生活到底是有所显露的。因此依旧看得出出身不干净。当初他一心系于纪璘雪的身上,也就没在意若桢出现在皇宫里的不合时宜。
蓦然就是一声冷笑:“看不出来,圣上的喜好也如此下作。”
阮霜自然是愤怒的。
清渊和纪璘雪之间是一笔没办法算的烂帐,那是纪璘雪甘心情愿为了清渊作践自己,若是清渊言出必行说到做到,不辜负纪璘雪的一番痴心,他也就任他们去了。但是现在是清渊负了纪璘雪,他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
纪璘雪似乎酒醒了些,冲阮霜一笑:“怪不得他……是我当初一意孤行,没听进去你的劝。现在,不过是自食苦果罢了。”
一句话,说的阮霜心酸又心疼。
不指望纪璘雪连本带利报复回去,阮霜只着急带纪璘雪走:“算了……遇人不淑,也是无法。只是你一个人呆在这深山老林,我不放心。”
纪璘雪倒酒喝:“我在这里住了一年有余,习惯了。也不算没人照应,外面那一票山贼人倒都不错,况且,还有轻电陪我。”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纪璘雪仰起脸,一盏烈酒入喉。再说话的时候,已然笑意清淡目光明亮,哪有一丝醉意。
阮霜心情复杂。
知道再也劝不动纪璘雪,阮霜也只得叹一口气,不再多说。
阮霜住了几日,纪璘雪日日笑着,似乎真的浑不在意。
本来想多住几日陪陪纪璘雪的阮霜某一日被好友扫地出门:“回去吧。”
阮霜自然不肯。
“你出来的时候,和寒卓交代过没有?”纪璘雪挡在门口。
确实是忘了交代寒卓——那时候他一心都挂在纪璘雪身上,哪里顾得着别的。
“算算日子,你离家的时候可不短了。再不回去寒卓估计要满世界找你去。”纪璘雪好笑。
“让他找去。”阮霜脱口而出,随即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听出那话里的一点亲昵一点怨气,纪璘雪放了心:“寒卓是风月场里出来的,什么人没见过。这种人,若是对谁真上了心,才是真正的死心塌地。你也别欺负人家,难得有个真心对你的。”
“才不稀罕。”阮霜嗤之以鼻。
纪璘雪大笑,送阮霜出山。
阮霜走了,纪璘雪刚清净没两天,宋晋那一伙人就呼啦啦都跑来了。
一听那伙人的来意纪璘雪就乐了:“看上阮霜?眼光可不错啊。”
宋晋那么大个子的男人赧然的样子很有点可笑:“那人叫阮霜是吧?他长得可真好看!比附近村里那些娘们可好看多了!比上次那个人也好看!”
纪璘雪正喂轻电吃草料,听见宋晋拿村妇和阮霜相比,一下就忍不住笑喷了,草料撒了一地,引来轻电不满的呼哧声。
好不容易止住大笑,纪璘雪弯腰收拾:“那个人啊,你们可不用想了。”
宋晋不服气的一挺胸:“俺们哪不好了?”
纪璘雪哼一声,拿一束草料抽他:“人家可是琴棋书画无所不会的,就你个俗人还想高攀人家?”
宋晋明显矮了一头:“那打猎他会么?一看就是连鸡都不会杀的公子哥,难不成那些个琴棋书画就能当饭吃了?”
“还真能。”纪璘雪点头。“阮霜轻易不动笔,若真是侥幸得了一幅真迹,说不定真能卖不少钱。”
这回彻底唬住宋晋了,轻电也已经吃饱,甩甩尾巴,很想去撒撒欢。
纪璘雪牵着惊电去遛弯,宋晋一伙人灰溜溜回去。
看阮霜的样子,和寒卓应该过得不错。这样,纪璘雪也放心不少。
☆、苍生何辜
转瞬又是一载春秋,纪璘雪在云流山也已经躲了三年。现在,连宋晋都抱了孩子,带来给他看的时候,很有点俗气的喜庆。
轻电再怎么心高气傲,也总算屈服在事实面前,纪璘雪给新生的马驹起个名字叫赤光。
一大一小两匹马,纪璘雪费了不少心思照料。
轻电这次配种,和那家农户说好了,配三匹母马,他要一匹马驹。小马驹生下来,三匹都好看的紧,纪璘雪挑了一匹赤色的,和轻电最像,连脾气都是一模一样。
他在云流山过得逍遥,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有一场巨变不为人知的发生了。
清渊一早知道吴辙想反,从“静远之变”的时候就知道。
吴辙算是半个皇室旁支,和当初先帝的皇后有远了几重的血缘,但是毕竟血缘太远,那时候吴辙就算想反也翻不出什么波浪来。
可是现在却不同。
吴辙居然说动了当朝的右丞相司徒齐征,在关键的时候站在了他那一边!
清渊站在高高玉阶之上,看着吴辙脸上的狞笑:“司徒爱卿,朕自问待你不薄,原来所谓忠良,便是如此背弃旧主么?”
司徒齐征已经年近花甲,此时迎着清渊的目光,竟是不避不让:“皇上,微臣曾蒙皇后赐药,救下微臣病母。”
原来如此。
清渊冷冷一笑,并无慌乱之色。
“自古忠孝不两全。”司徒齐征坦坦荡荡,“微臣此次背弃主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皇上退位之后微臣自然会自刎谢罪。”
司徒齐征是老臣了,清渊防备心虽重,总也还没把脑子动到这些国之栋梁身上,可就是这样的老臣,在最关键的时候令他背腹受敌!
吴辙在一边叫嚣着,状似疯狂。
他想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等了多少年,苦心布局,上下经营,为的就是这一日!
那始终高高在上的皇帝,此时被他们的人马围在中间,插翅难逃!
他终于、终于梦想成真!
清渊不屑的看了一眼吴辙,“此次是你们技高一筹……要朕退位不是不可,不过,要传位给这个杂碎,却是万万不可能。”
司徒齐征自然明白清渊所指。
吴辙还叫喊着些什么,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来临。
司徒齐征向身边的副官微微一示意,不过一阵风过,那疯子般的吴辙就人头落地。
吴辙的眼睛还睁着,仿佛至死都还做着帝王的美梦。
清渊冷笑:“那么,右丞,你想让朕传位给谁呢?”
司徒定定的看着清渊:“老臣此次谋反,不为染指江山,也不为搅乱举国安定,只为报恩,皇上只要退位即可,传于何人,老臣并不关心。”
“司徒爱卿,”清渊闻言反问:“你不怕朕找个傀儡,待时局安定后取回皇位?”
华发尽显的司徒齐征慢慢摇头:“微臣只为尽心,虽为报恩,却万万不可搅乱天下太平。皇上今日退位传与他人,老臣也有脸面去九泉之下见皇后娘娘。”
显然是被司徒齐征这样的逻辑逗笑了,清渊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原来爱卿最爱的不是权势,不是忠良,甚至不是病母,而是这天下苍生呵。”
司徒齐征微微一震。
“皇上说的是。”司徒齐征慢慢说。“苍生何辜。”
苍生何辜!
清渊被这一句震慑,严肃了神情。
“好,朕如你所想。”当世的帝王如此说着,仿佛对阶下的老臣立誓。
“三水。”
三水一直跟着清渊,即使司徒齐征逼宫的时候也不曾溜走,此时清渊一唤立刻上前:“皇上。”
“传我旨意:朕今日退位,传于司徒齐征之子司徒徽。”
司徒齐征猛然一颤!
“皇上——!”老臣跪在阶下,一脸震惊。
“朕替你完成心愿。”清渊居高临下,似乎有些怜悯之意:“即使是傀儡皇帝,也该有点脑子,替朕看守好这江山,不然,苍生何辜。”
司徒齐征还试图改变圣意。
“无需多说。”清渊遥遥的一笑,没有半分冷峻之意:“在朕面前,早已不再有规矩之缚。自‘静远之变’之后,就不再有。”
知道这是清渊最后的仁慈,司徒齐征默然站起,举刀至脖颈:“老臣该死。”
一片血花默然盛开。
清渊伫立良久,内心叹息。
一代忠良,不曾死于战场,不曾死于乱世,不曾死于任何光芒万丈的时刻。
但是却留下一句,苍生何辜。
司徒徽翌日登基。
虽然不过短短十日就被废,但是总算完成司徒齐征遗愿。
清渊再度穿上龙袍,去看阶下囚。
司徒徽神色平静,没有半分恼怒,对他跪下行礼:“皇上。”
“你该恨朕。”清渊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草民不恨。”司徒徽跪着说。
“皇上肯替先父完成遗愿,饶过我一家老小,司徒徽已经感激不尽。”
“父亲他,也决计不想看到乱世烽火,百姓们颠沛流离。”
“司徒徽唯一心愿,是求皇上一直做一个好皇帝。”
“至此,司徒徽百死而不悔。”
果然是司徒齐征那老臣教出的孩子。
清渊叹一口气,慢慢的说:“你父亲,其实比朕爱这个江山。”
苍生何辜!
他还记得司徒齐征两鬓斑白,说出这四个字。
他自问,没有这般心胸眼界。
“你起来吧。”
司徒徽一介罪人,被皇上允许站在他面前,这是何等恩惠。
“朕不杀你——”转过身去,清渊留下这样一句话,“你该活着,替你的父亲看着这个天下。”
清渊取回皇位,那么自然一切照旧,端妃婉妃也都搬回了原来的寝宫,还额外恩赐了许多珍宝权作安慰。
只是,放走了若桢。
不是若桢不好,也不是若桢做错了什么。
只是清渊经此一役,忽然发觉若桢其实不快乐。
他当初救他出苦海,每日锦衣玉食,若桢也不再是怜淮楼的头牌,而是身份尊贵的御瑟公子,可以弹奏天下最好的瑟,饮天下最醇美的酒,获得天下没有人不向往的荣宠。
但是,他一直没有发觉,若桢不快乐。
就像他一直没有发觉,自己不快乐。
若桢最初带来的新鲜感消退之后,他开始不再去涟琴轩,端妃婉妃更是久不见身影。
他失眠,烦躁,对一切厌倦。
但是他还是不肯放下手里的一切。
他以为现在他有的,就是他想要的。
但是,司徒齐征让他知道,他没有那么爱这个天下。
司徒徽在位的那十天,他不必为夺回天下而烦心,反而第一次审视了之前的自己。
他在位几年,发动“静远之变”,修建利在千秋的水渠,天下大赦,娶了远道而来尊贵长公主。
他是无可挑剔的好皇帝。
可是,他什么时候最快乐呢?
清渊躺在龙床上,想。
纪璘雪的手艺其实根本算不上好,做出的糕点完全无法与御厨相比。
可是,他偏偏怀念纪璘雪端出的那一碟小点。
他怀念纪璘雪替他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