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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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机-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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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野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再见到她,还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

    由着她胡思乱想,舞台上的时麒已经随着音乐开始了她的表演。

    陶野痴痴地盯着那个身影,偏偏她穿着的就是一身白色的太极服,但又好像改良过,而且也披了半透明的披纱,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女侠,无论是起跃还是低俯,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就是超极的高难动作,还有她的眼神,随着剑尖横扫全场时,好似整个世界都只仰望着她一个人。陶野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不够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对准舞台打开了摄像功能。尽管手机屏幕里舞台好遥远,那个人更加的模糊不清,但她还是咬紧了牙,控制着双手的颤抖,把时麒剩下的表演都留在了自己的手机里。

    等时麒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结束表演,与那八个小孩一起抱拳行礼退出舞台,陶野还定在那里回不了神。

    好半天后她才收起了手机,呆呆地在那坐了一会儿。下一个节目是个小品,还是用地域方言表演的,逗得观众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她在笑声中猛然起身,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场外跑去。

    晚会现场开了中央空调,温暖得很,场外却是寒气四溢,春天似乎还没有到来。陶野扶着会场外的台阶旁的立柱喘了一会儿气,才慢慢地走下了台阶。

    她看到,那辆面包车还静静地停在外面。

    陶野朝四处看了看,周围是有不少人,但是没有那群孩子,也更不见时麒。她踌躇了一下,脚尖一步步地朝那辆车蹭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陶野突然心生后悔。像当初她在培训班里做的那件事一样,她不知道走到那车边对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到那边去。

    越是犹豫,陶野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最终,她还是站在了那辆面包车前。

    之前虽然只是无意间的一眼,陶野记得之前看到这辆车时,这辆车的车身上有被贴了满车的图画,看起来像是广告。

    果其不然,陶野看到车身显著的位置上,写着“云鹤太极养生馆”七个大字,下面还有详细地址和两个电话号码。

    陶野掏出手机,咬紧牙关,试着按着第一个号码拨打了过去,那边没有人接。陶野喘了几口气,又换了另一个号码,这回那边立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的,这个声音,即使陶野没有听过很多次,但耳朵早就对它自发的有了记忆。

    “你好,哪位?”

    陶野猛得按了挂键,把手机抱在了怀里,蹲在了地上。

 第五章

    耳朵很烫,在听到那个声音的同时,陶野脑子里甚至出现了时麒就这么贴在她的耳畔地问她的画面。把头埋在膝盖上,陶野把手机按在自己的心脏的位置,那里剧烈得几乎要哆嗦起来。如果没有培训班里那件事的发生,也许她是可以借着这样一个机会慢慢去靠近这个人,但是,没有也许,是她自己亲手葬送了这个可能。

    陶野几乎想哭,如果没有扭到脚,如果培训班还是会被关掉,她一定会随着舞友一起去另一个培训机构,那么今天晚上,不该是台上与台下的距离,至少是可以和她同台的一个机会,好可惜,当眼泪模糊了双眼的时候,陶野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哭了。

    “我说……”

    突然有人在后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陶野抹了把眼泪,迷迷糊糊地扭过头去,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后,对她笑了笑:“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陶野缓缓站了起来,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那男人看了面包车一眼:“那你蹲在这车前……”

    陶野一顿,回头看了这车一眼,再看看这个男人,咦,那面包车上摆着太极姿势的不正是他吗?

    那男人见她眼睛一亮,出于本能地从身上掏出一张名片:“我是这个太极养生馆的教练,你是对太极拳也感兴趣吗?”

    双手接过那张名片,陶野看着上面印着太极图的画面上写着时散鹤三个大字,后面还有一堆头衔。但她都没有留意,目光只死死地盯着那个“时”字。这个姓太少见了,她简直不能不相信,时麒和他肯定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我们拳馆刚才在里面有表演,你有看吗?”时散鹤是刚刚到的,进去后才发现自己馆里的节目已经表演完了。所有的演出人员都在后台等着要谢幕,他闲了无事,就出来准备坐到车里等着,不料走到车边就看到一个女人蹲在地上,好像有些不舒服,又正好堵在车门边,他只好问问。

    陶野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死死地攥着那张名片。

    时散鹤教拳多年,什么人都见过,这样年轻的女人很少会喜欢太极拳,即使喜欢有些人也不好意思来学,不过由于女儿的关系,拳馆里的年轻人还真不少,所以他还是说了一句:“如果你对太极拳感兴趣的话,可以到拳馆里来看看,或者早上到鸣春公园去,那里有一个地上拼了八卦太极图的场地,早晚我都会在那里教拳。”

    陶野很想问时麒是他的谁,或者是他的女儿吗,抬头仓皇地扫了一眼,感觉确实长得有点像他,但她又不敢问,只好低声回应:“谢谢,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时散鹤点了点头:“‘太极拳好’,这可是小平同志说的。”

    陶野想了想,才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健谈,就自己这么沉闷地站着,他都能聊,倒叫她很不好意思,就随口说:“确实挺好的,我刚才看了,尤其那个女孩……”说到这陶野猛地收住口,忐忑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就有些心虚。

    “哦,”时散鹤扬了扬眉,语气中很是骄傲,“那是我女儿,今天是她带队。”

    果然,陶野心里叫了一声,然后就更加的心虚了。站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曾经……很无礼地非礼过你的女儿,如果叫他知道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用太极拳把自己揍一顿。陶野立时有些分心,她突然想到,时麒当初没把自己真揍一顿,还真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就那个单手前空翻的力气一巴掌下来,恐怕她就不单单是只去医院看脚踝了。

    暗地里倒吸一口冷气,陶野不安地移了移脚,很想逃走,但时散鹤却还在继续说:“那群小孩子是我女儿教出来的,拳馆里基本上也是她负责,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同龄人应该好接触一些。”

    陶野移动了一寸的脚尖瞬间就又移回来了,她的脑子里只剩下诸如“如果去学的话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到时麒了?”“如果去学的话是不是也是时麒教她?”这样的想法,简直就绕在她的脑子里让她头晕目眩。

    时散鹤见她脸上出现了动摇的表情,就再接再厉说:“现在还在新年里所以有一点优惠,不管你是按套路交费还是交年费,现在都是挺合算的。”他看她咬了咬牙,就说了个数字,立马看到她动摇得更厉害了,就又说,“这样吧,今天也是有缘,太极缘,我就再给你优惠一点。”

    等陶野到大礼堂一旁的提款机里把那优惠又优惠了以后的一叠钱交到时散鹤手里之后,陶野猛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很好骗的人……她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自己是被那点优惠所吸引的,按时教练的话来说,太极拳既锻炼身体,又修身养性,是现在浮躁的都市里最好的一方净土了。

    是的,她是被这些所吸引的,拉丁舞她不想再跳了,但再不找一样东西来培养兴趣,她怕她又要回到过去的样子。

    交了钱后的陶野拿着时散鹤给她开的一张收据,懵懵懂懂地回到晚会现场的座位上,她等晚会结束后,又在谢幕的人群里看到了那一剪白色的身影,负剑而立,脸上是漫不经心的表情。看着那样的时麒,比之“月宫”里初次见她,拉丁舞培训班里再见她,还有刚才她的华丽出场,每一面竟然都令她觉得难以负荷——陶野悲哀地想,喜欢一个人,怎么就会如此的简单。

    而她,要为如此简单的喜欢付出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第二天,陶野按着时教练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拳馆。

    时教练说,明天是周六,会有小孩子在那里学拳,他也会在,如果你不用上班,就过来看看吧。

    陶野到了才发现,拳馆与她住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城东一个城西,甚至是离自己上班的单位还近一些。如果按照时教练的说法,早晚学拳的话,她是没有办法从城东赶到城西,学完之后再回到住处洗澡换衣服再穿城赶去上班的——或者只在周末来学要好一些。

    她绝没有勇气承认这只是因为时麒可能只在周末教拳。

    拳馆的位置在一家商场的二楼,但这家商场位置挺偏的,生意看起来也不太好,上楼去后只看到一个大门,上面挂了牌匾,写着“云鹤太极养生馆”几个古朴的大字。在一旁的墙壁上贴满了宣传画,有介绍太极的,也有馆里学员在外比赛的照片。几乎不费吹飞之力的,陶野在那些照片里找到了每一个时麒,有在比赛现场的照片,也有挂着金牌手持证书的照片。非但如此,还是各个年龄阶段的时麒,其中有一张,看起来大概只有十岁,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拿到金牌,她站在领奖台上笑得极为灿烂。那张小小的脸上犹有稚气,但已经初具英姿,让陶野看着心里热成一片。她偷偷左右看了看,没有人上来,就拿出手机,把图片上的时麒一一拍下来。每拍一张,陶野都觉得自己就像小偷一样,偷到了很珍贵的不得了的东西,她颤抖着手拍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沮丧地想,自己可不要变成惯偷才好。

    忍着强烈地想把时麒的照片设为手机桌面的冲动,陶野走到大门处,左右徘徊。

    隔着大门,里面隐约传出音乐的声音,不是昨晚听到的那一首,但同样是古香古色的感觉。这音乐轻轻又悠悠,像可以安抚人心似的,陶野做了小偷之后的紧张慢慢放松下来。她在昨天晚上交钱的时候脑子里简直就是一团糨糊,直到现在她都没想好要怎么出现在时麒的面前。

    她会不会……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

    这种想法不能不叫她难受,却又矛盾地这样希望着,也许,这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鼓足了勇气,陶野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触目所及的便是一地的木地板,中央铺了很大的一张绿色地毯。地毯上正有个小孩在练拳,其余的小孩则在对面靠着墙盘腿坐着。有几个人眼睛扫到了陶野,就小声的交头说话,很是坐不住。突然空中响起了兵器金鸣声,仿佛得到警告,小孩们就又一本正经打坐,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地中央的伙伴练拳。

    原本想要迈步进去的陶野吓得收住了脚,那兵器声仿佛敲在了她的头上,令她耳中只“嗡嗡”作响。想到大门背后可能就是时麒,她真的是没了力气去推这扇门。

    音乐声渐歇,陶野见打拳的那个大约七八岁左右的男孩缓缓收势,上步抱拳行礼完毕,这才硬着头皮推开半掩的大门进去。

    转身后,陶野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地吐了口气:“时教练。”

    在小孩子们的正对面,一把宽大的太师椅里,手拎一把断了尖的单刀的时散鹤站了起来:“你来啦。”说着朝她身后挥了挥手,“时麒,过来见见新学员。”

    陶野僵住了,随着他的手指慢慢转身,她脑中一片空白,看到时麒和另外几个年轻人居然坐在另一扇门的后面。时麒就盘腿坐在正中间,正撩起眼皮抬头看着她。明明自己是站着她是坐着,陶野却还是无端有一种正被人俯视着的感觉,那眼神里一派平静,完全看不出是否认出了自己。她紧张地看着时麒,一时抠死了手里的包不敢喘气。

    时散鹤这时也走了过来,对时麒说:“她就是我昨晚说的那个新学员,叫……陶野,对吗?”

    “陶野?”时麒微微偏了偏头,唇边扬起个笑,颇为玩味地问,“陶瓷的陶,原野的野?”

 第六章

    她还记得自己。

    听到时麒的声音,陶野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但这针尖大的窃喜随着时麒缓缓起身的动作给扎进了身体里。

    是了,陶野点了点头,对的,昨晚她有对时教练自报家门的,还有那天在拉丁舞培训班的更衣室里,她也有。所以,她记得自己也没什么奇怪的,只不过不知道听到自己这个名字后,她想了些什么。

    陶野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时麒已经朝她走过来。

    时麒走到了这个正在颤抖的女人面前。是的,就算她正竭力克制着,别人看不出,她还是知道这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女人——不对,应该是有贼胆的,时麒记起她的劣迹来,心想如今看来,她的贼心贼胆还不是一般的小。她出现在这里究竟是故意的还是巧合,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时麒心里也有很多疑问,但她当然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戳穿她,那天在拉丁舞培训班里没有,今天就同样不会。

    时麒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朝一旁呶了呶嘴:“我带你去领套练功服。”

    陶野迈着小碎步跟在时麒的身后,这个太极馆里功能齐全,厨房卫生间都有,更衣室自然也是必备的,连卧室也隔出了小小的一间。

    等跟着时麒进了更衣室陶野才猛然觉得这个场景是多么的似曾相识。只不过当时是自己强拉了她进更衣室的,现在却是自己跟在她后面。极力抑止着脸上蒸腾而起的热气,陶野把门关上,鬼使神差的,她又把门给反锁了。但她立即又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把反锁给拧回去。

    一回头,她就看到时麒双手抱在胸前,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陶野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吭声。

    看着这个女人像上课犯了错的学生一样站在自己面前,时麒觉得那事也过去那么久了,她只是误会了而已,并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就放下了双手,尽量平和着声音问:“我能知道原因吗?”

    陶野抬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她。

    “你不是学拉丁舞的吗,跳得那么好,怎么改学太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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