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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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机-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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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着两杯开水,陶野从厨房出来,过过道,进客厅。

    时麒站了起来:“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陶野小声说,然后站在她对面。

    时麒往门口看了看,想了想,走过去把铁门关上,又朝里走,进了卧室。

    这样的郑重其事让陶野忍不住把头低得更低了,她跟着走进卧室,然后自觉得把门关好。

    卧室里暂时只有一张大床和一对床头柜,床上还没有铺被,时麒觉得坐在床上看上去有点怪怪的,就拉了一只床头柜坐着。陶野安静地走过去,拉出另一个床头柜,于是两人隔着一张床,一左一右面对面的坐着。

    时麒看着对面的女人,看她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双手也绞在一起,很有些逆来顺受的柔软,她便轻轻咳了一声。原本没想这么样来说的,但这周围住的都是陶野的同事,这老房子隔音也不知道好不好,万一被传出去就麻烦了。结果她越小心翼翼对面的女人就越不敢吭声,这样一来反倒叫她也不自在起来。

    “刚才你和江梦源聊天,”时麒终于找到一个话题,“你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同学在这边吗?”

    陶野摇了摇头。

    “那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怎么会考到这里来?”

    陶野有些茫然地抬头,不知道时麒怎么会对她的这些事感兴趣。

    “平时碰到你也是一个人,搬家也没有人帮忙,你在这边难道没有朋友吗?”

    这是……在关心她吗?陶野脸上略有些飞红,她忍不住这么想。她低下头去,轻声说:“你知道我情况的。”

    时麒皱了皱眉:“什么情况?”

    陶野便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太快,时麒只能辨认出其中的几分羞怯,她立刻懂了陶野的意思。

    “可是……”时麒有些不能理解,“珊珊和你一样——就是去年和我一起去酒吧的那个女孩,但是她一样有朋友——这和没有朋友,有必然的联系吗?”

    “不是的,”陶野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我本身不太擅长交际,相交太深的话怕自己会别扭,与其那样不如不必烦恼,一个人……也挺好的。”陶野从来没有跟谁说过这样的话,时麒从眼神到言谈,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毫的反感,这本身就给了陶野一些诉说的勇气。她原以为时麒会来帮她搬家是老天给的一个惊喜,后来又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就很满足了,但没想到此刻还能和她这样坐着说话,说着她从来不曾对谁坦露的心思,她心里就不免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

    时麒沉默了一会儿,试着理解她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个女人就可以的吗?”不然为什么怕相交太深会别扭呢,难道不是因为相交深了就容易喜欢上吗?

    “不是的。”陶野慌忙否认,她看着时麒冷静地看着她,像是在评估她是个怎样的人。虽然喜欢的是同性,但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就会喜欢上呢,竟然在无意间给时麒留下了这么轻佻的印象,陶野真是连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她立即又想到,时麒怎么会不以为她是个轻佻的女人呢,她们之间的记忆,不正是从她强吻对方开始的吗,当时甚至还被对方认为是一夜情之类的。

    想到这里,陶野羞愧地埋起了头,连申诉的勇气也没有了。

    想必对方也想到了吧,时麒看着对面像是伏首认罪似的女人,此刻也还是不相信,就这样一个胆小的人,当初怎么就敢设计强吻她了。

    可见,人真是不可貌相的。

    “不是的话……那是什么呀?”时麒轻飘飘地问,“不正是这个原因,所以你身边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吗?”

    “你明明知道的。”陶野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哭腔,但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控制自己了。

    “我知道什么呀?”时麒的语气越发的漫不经心了,她觉得有点热,然后才发现卧室的窗户没有打开,难怪这里面的空气有些怪怪的。

    但是半天过去了,时麒都没听到陶野的声音。她原是架着腿翘着脚坐在那东张西望的,现在便放下了脚坐正了,朝对面看去。

    她依然没有听到陶野的声音,却看到那低垂的眼睫上已经悬满了水光。

    一滴、两滴,泪水从那眼睛里滴下去,落到紧紧抓住膝盖的手背上,明明没有声音的,但时麒还是觉得寂静的空间里仿佛那滴落的声音就响在耳边。

    时麒的心中微震,暗暗骂了自己一声,刚想说话,就听到陶野的声音。

    她说:“我喜欢你。”

    时麒说不出话了。

    而陶野依然在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我只是……对你一见钟情而已……”她的声音很轻,但就算如此,也惊落了她眼睛里那盛不下的眼泪。每说一个字,眼泪就滴下一滴来,滴到后来,陶野都觉得自己太矫情了。她抬起手,颤抖地抹着自己的眼泪,笑着对时麒说,“就是这样,你明明知道的……”

    一见钟情?

    时麒突然之间觉得自己错了。她一直以来只以为自己是陶野猎奇的对象,一个意外的偶遇酝酿成了一点好感,那点好感在强吻的事件中自然会变得令人印象深刻,就算再次重逢,时麒也只是把自己定位在对陶野来说有一些“好感”所以努力亲近她的那个份上。但是陶野说,她是一见钟情。

    原本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不想这样不清不楚所以要问出她的真心话才好明确的拒绝,但现在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

    “你喜欢我……”时麒尝试着说,“如果我不会喜欢上你呢?”

    “没关系呀,”陶野故作轻松地含泪笑着,“我没有让你一定要喜欢上我,就是……”陶野哽咽了一下,“就是别把我当成奇怪的女人就好了。”

    “我不会喜欢上你的。”时麒又重复了一遍,“你要想清楚……”

    眼泪瞬间再次模糊了眼睛,陶野心里痛得无以复加,但脸上却不能显现出一丁点来。明明知道对方不会喜欢上自己的,但亲耳听时麒这么说,她还是有种快要死了的感觉,可是她还是得强撑着这口气:“没关系的,我想得很清楚。”

    后来,时麒什么都没再说,起身离开了。因为她再说下去,那个坐得僵硬的女人可能就要倒下去了。

    在上了面包车后,时麒突然烦恼地想到,她本来是想让陶野放弃她的,但是结果呢,只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却好像是默认了她的一见钟情……

 第十八章

    后来的这一个星期,时麒都没有见到陶野。

    星期一的早晨陶野没出现,时麒还在想她可能昨天收拾东西累了,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来,时麒这才后知后觉。

    陶野不会是就这样自动地放弃了太极拳吧?她如果对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抱着一见钟情的心思,那之前都能坚持现在反倒放弃了?

    明明已经搬到了更近的地方不是吗?

    是自己那天的话太伤人了吗?时麒不得不这样想。她虽然学太极拳,听起来挺唬人的,但是追她的男生也没有断过,她也都是这么拒绝的,完了也毫无心理负担。可是想想,那天她推门离开卧室前,陶野的头都是低垂着始终没有抬起来,好像双肩还是耷拉的,不,应该说连背都是弯的。

    男人和女人果然不一样,时麒一边压腿一边想,她如果真不来了,那学费还要不要退?她还留了太极服在拳馆里,要不要给她……

    在一边压腿的还有几个人,也发现了最近几天少了这么一个人。大家本来对她还挺欣赏的,难得年轻一点的女孩子会喜欢太极拳,前段时间还坚持的那么好,但最近几天不来,也就有人问了时麒原因。

    “不知道。”时麒只能这么回答。

    “我来问问。”有人自告奋勇的打电话。这人姓吴,今年刚过六十岁,是个热心的大妈,之所以不叫老太太是因为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五十出头的样子。她练太极拳的年数比较久,保养的也比较好。她是这支晨练队的队长,平时市太极拳协会有什么活动都是她负责这支队伍的方方面面。太极拳其实是很难练好的,个人的坚持很重要,同伴的鼓励也重要。平时如果谁没到吴队都会关注问候一下,所以她们这些人的感情不分年龄不分性别都还处得不错。

    时麒是教练,总不能表现的比别人还冷漠,所以也就站在边上听着。

    “哎,小陶,知道我是谁吗,哦知道呀……”

    “……”

    “这不是几天你都没来吗,所以时教练让我打电话问问……”

    时麒扬了扬眉,这话说的,不过按道理这个电话是得她这个教练打,但这不是她们中间有些扯不清楚的原因么。

    “哦,不舒服啊,要不我们来看看你?”

    不舒服?生病了?时麒眨了眨眼,不会是那天被自己打击的吧?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再来练。”挂了电话,吴队才对时麒说,“说是得了重感冒,一直呆在家里休息。”说着她就忍不住啧啧了两声,“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面,生了病也没有人在边上照顾着,”然后她小声问时麒,“她是一个人没错吧,男朋友也没有?”

    时麒把腿侧扳了起来,脚面压在自己头顶,练单腿的支撑力:“这是人家*呢。”她可没忘了,吴队是个很热情的大妈,尤其热心于给人家拉红线作媒。她一直比较遗憾太极拳队伍里她没保成一对人,看样子不会把眼睛盯到陶野身上了吧。

    吴队想了想:“现在跟小陶不太熟,等熟一点我再问她。”说着都提着音箱集合人练拳去了。

    时麒没再说话,也没想什么。石桥边只剩她一个人。什么都不依附的单腿支撑要全神贯注,不然很容易打破平衡。说起来平衡这个东西的两边必须要是同样的重量,在这之前,这同样的重量就是陶野的秘而不宣和她的明知故昧。但现在平衡被打破了,所以她们不可能和之前一样的相处。如果陶野真的只是生病了而已,那等她回来后,自己应该用什么面目面对她呢?如果她是个男生,一般告白后的段数无非死缠滥打,脸皮也可以不要的,不过一而再再而三也就差不多了,她觉得自己可能缺少某种东西,因为追她的男生从来都没有坚持超过一年半载的,就更别提别人嘴里动不动就几年几年的长情。但那是男生,换成女生的话……时麒身子摇了摇,她又很快调整重心站直了,眼睛笔直地盯着前面湖中的水面。有几只野鸭子从水面飞窜过,留下一串串涟漪,她就盯着那水花,直到它恢复成平静的镜面。

    不远处的音乐声停下了,一套杨式二十四式拳练完了,大概是五到六分钟的样子,时麒放下脚来,放松了几下,又扳起了另一只。

    太极拳的套路太多太多,但你不可能把所有的都学会,她爸的理念是少而精,一套拳可以从学一直打到老。每过一段时间,当你的功底上了一个层次之后,你会对拳理有不同的领悟,又可以进一步的打磨这套拳。而所谓的功底之一便是每日重复一些枯燥单调的基本功练习。时麒从小就知道这一点,她一直在坚持着,这也成为她性格里很重要的一点,或者说很多东西是太极拳培养了她。

    所以当她觉得陶野是一个女人,还是个看起来很胆小很容易受伤的女人所以她一时还想不出之后该怎么面对这个人时,她选择了顺其自然。

    早晨练完拳后时麒接到珊珊的电话。珊珊的圈子一直很固定,一帮是一起长大的小姐妹,比如时麒是其一,但时麒和她还是从幼儿园一路到高中的同学,所以这两个圈子是有部分重叠的,而唯一没有交集的就是珊珊和阿樊她们的那个圈子,珊珊一直很注意这一点,上次也是气过头了才让时麒闯到那个酒吧去。正是因为这种小心,所以阿樊也一直不认得珊珊的这个发小。不过珊珊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时麒要不要跟她们一起吃顿饭。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时麒在电话这头顿了顿。珊珊长相甜美,据她所知,身边男女追求者都有,但珊珊从来都没认真定下来,这一回听说和这个谈恋爱,下次兴许就换了一个人。时麒关于这一点也是麻木了,但是珊珊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提出要带身边的伴和她见面。

    “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没问题。”时麒说。

    中午等时麒赶到约定的地点时,珊珊和那个阿樊已经在那等着了。

    明明带自己去见过人闹过事了,但珊珊明显还是有着见家长的紧张,倒是她身边的那个阿樊,笑得很淡定。

    “重新认识一下,时麒。”时麒一边落座一边开口,她还是很给珊珊面子的。

    “你好,林樊。”林樊起身弯了弯腰,手里还握着珊珊的手,她手心都出汗了。

    “……你是多缺木啊?”时麒笑。

    “确实,我五行缺木。”林樊也笑,招来服务员点菜。

    “那你可要小心了,珊珊都是王字旁,从金,金可是克木的。”时麒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和林樊靠在一起互相留起了电话。

    珊珊咬着嘴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情只有她一个人在紧张。这两人去年还“剑拔弩张”来着,现在是一点芥蒂都看不出来。

    “我说我怎么碰上她就栽了呢,”林樊记好了电话,笑着摸了把珊珊的头,“原来你克我啊。”

    “对,就要克得死死的。”珊珊笑咪咪地说,也放松了下来。

    时麒从旁看着,其实心里倒觉得不是珊珊克得住她,是她克得住珊珊才对。珊珊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女孩,但这个林樊看起来就心思深沉,去年那事后来珊珊才告诉她那流的血是假的,是酒来着。

    林樊看着珊珊的这个发小。上次见面匆匆,她心里只记挂着和她闹脾气的珊珊,也没有认真看这个女孩,现在一见,果然就像珊珊口里常赞的那样很吸引人的眼球。她拉近了珊珊,低声耳语了几句。

    珊珊正咬着吸管喝饮料,听完就笑了,在桌子下踢了踢时麒的脚:“哎,我家阿樊说得把你藏着,别让我们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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